燕氏转身怒视着她说道:“叫你好生歇着,你就该好生歇着!惹那么多人回来做什么?我照顾得你不好吗?好药材用着,好衣裳穿着,还有三五丫头伺候着,我看你是不该享的福气享得太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这才短了你的寿,让你早点归西呢!筝儿的事就算你要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趁还有口气儿,歇着吧!”
“没错呢!”香草接了话笑道,“陈姨娘,你就安心歇着吧,旁的事也不必多管了,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你瞧你这位姐姐照顾得你多妥当呀!你一病了她就忙前忙后,还特意给你请了位道士来做法,修了小香室替你供奉真君,可真算是无微不至了!对了,不晓得那位道士是哪家宝观的,我也想请了他到我府上做场法事呢!”
“少奶奶,那可不行呢!”亭荷对香草眨了眨眼睛说道,“请道士登堂入室这样的事不该先问问少爷再说吗?我听说州府里规矩大,但凡男主子不在家,是不许道士公然上门的,不然外面那些人会说些难听的话出来!”
“是吗?”香草故意惊讶地笑问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可我瞧着陈姨娘病了,燕少夫人也照样请了道士上门呢!这是啥缘故呢?难不成燕少夫人不怕旁人说道?”
“这倒是例外,府里要是有啥不吉利的事,非得请了道士或者和尚来,可也不许他们跟女主子见面,连二门都不许入呢!”
“可万一要是入了呢?”
“哦,那就说不清楚!瓜田李下……哦,不是,是门里门外是非就多了去了!”
燕氏脸色陡然变了,迫不及待地嚷道:“你们主仆俩要说什么闲话,只管回家去说,少在这儿含沙射影!白灵,你还杵着做什么呢?赶紧送了她们俩出去!”
“走吧!两位,我们家少夫人可是下了逐客令了!你们要再不走,那真是太不识趣了!”白灵不耐烦地喊道。
香草点点头道:“行,我们这就走,就不麻烦你白灵姑娘了,横竖往后你也得恨我呢!下回有幸见到你家少爷,我就把我替你家少夫人想的第三个缘由告诉他,你想听听吗?这可跟你有莫大的干系呢?”178Oq。
“跟我有什么干系?你想诬告我点香害姨娘?我看你还是省省吧!我家少爷不是傻子,不会相信你的!”
“正因为你家少爷不是傻子,所以他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会告诉他,今天烟熏陈姨娘的事完全不关你家少夫人的事,都是你这丫头一手捣鼓出来的!”
白灵瞬间睁大了眼睛,就连燕氏也愣了一下,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香草。白灵叫嚷道:“什么?我一手捣鼓出来的?是少夫人吩……不是!是姨娘自己交代的!”
“不不不,”香草轻轻地摇了摇指头笑道,“不管你家少夫人的事,也不管你家姨娘的事,就是你这小丫头捣鼓出来的!我一定会这么告诉赵大人,为啥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陈姨娘发现你私通道士的丑事,你想痛下杀手,并且故意挑拨陈姨娘与你家少夫人的干系,做个一石二鸟之计!”
“私通道士?”白灵惊叫了一声,目光很自然地看向了燕氏。燕氏立刻瞪了她一眼,她忙收回目光,冲香草不服气地嚷道:“什么一石二鸟之计?你满嘴胡说,我家少爷是不会相信你的!”
“我可不是信口胡说的。大家想想,要是今天陈姨娘死了,你们家少夫人也被怀疑上了,赵大人会咋对付少夫人呢?轻则打入冷宫,重则休妻了事,到时候谁得渔人之利呢?那自然是你了!”听氏已以里。
香草指着白灵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最大受益者!你要是能再使些狐媚功夫出来,勾搭上赵大人,那至少可以做个姨娘,到时候这府里不就是你当家了吗?我相信当赵大人听完我这番推断,加之他对陈姨娘爱之心切,一定会怀疑上你,到时候你会有啥下场你自己该清楚吧?”
“少夫人!”白灵有点着急了,忙转头求助于燕氏。燕氏翻了个白眼训她道:“你急什么?她说两句你就真信了?难不成你真跟道士私通了?”
“没有!”白灵忙摆摆手道。
“那不就结了?你没跟道士私通,怕她做什么呢?她不过拿几句话吓吓你罢了!”
“如果我是你,”香草走近燕氏跟前笑道,“我会选择第三种缘由,因为对你而言,这是最安全的。前两种缘由,无论咋说,听起来都像是你自圆其说,赵大人未必会相信,你还会惹得一身臊。而第三种,却是最好又最能撇清一切干系的缘由。我要是你,我会亲自写封信告诉赵大人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她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不写也没干系,我会让我家蒙时在回复赵大人的公文里头顺带写一封信,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如实地都告诉他,他会咋想那我就不清楚了。”
燕氏听完这话,气得脸色都发紫了,宽大的袖子下面隐藏的两只手全都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白灵则眼珠子左右快速移动,一会儿看燕氏的表情,一会儿看香草的表情,显得极为不安。
片刻后,燕氏咬牙切齿地吐了几句话出来:“我不会像你一样牺牲身边的贴身婢女来为自己撇清干系!我现下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从一个乡下丫头变为了蒙府的少奶奶,只怕靠的就是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我真替你身边那位亭荷姑娘担心呢!指不定下次那个替死的就是她了!”
“还想倒打一耙,再挑拨挑拨我们主仆的干系?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这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比杀鸡的非说自己是清白的,杀它们是为了让它们更早的超脱,下辈子轮回变成人。哦,对了,”香草轻轻拍了拍脑门说道,“你好像不信佛,也不信轮回的,你好像是信道教真君的,对吧?你腰上挂的那阴阳环是纯金做的吗?可真好看呢!”
“这跟你有什么干系?”燕氏恼羞成怒地喝道。
“顺口问问咯!看佩戴阴阳环是不是州府贵妇淑女的新花样?改天我也去打一个!还是你请的那位道士特意送给你保平安的?”
“你说够了吧?说完了赶紧走!”燕氏头上的珠花都在微微颤抖了。
“不忙,我来看陈姨娘,还没跟陈姨娘说上几句话呢!”香草走到床边坐下,握着陈银儿的手笑道,“你放宽心,好好地养着身子,旁的事不用去管。你要是出了啥事,你这位姐姐一定会心疼得要死的。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陈银儿看了一眼筝儿,似乎是在求助香草把筝儿留下。香草冲她笑了笑,转身对筝儿说道:“你这丫头也是,要来我府上,总该留个能照看着你家姨娘的人在身边,害得她要点根香都要动用你家少夫人身边的白灵,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家姨娘恃宠骄横呢!往后你就贴身照顾着,有话跟我说就派个丫头来知会一声就行了,不必亲自跑过来,明白吗?”筝儿忙点头说道:“奴婢往后必定会贴身伺候姨娘,绝不离开半步!”
“再有莫点那些香了,闻多了对身子不好,道士的话可不能尽心,指不定人家打的是啥坏主意呢!”燕氏听见这话,气得转身就出了房间。白灵忙跟了出去,小声说道:“少夫人,这蒙少奶奶未免太嚣张了些,她也不瞧瞧这是谁家里,都指手画脚起来了!”
“还好意思说呢?”燕氏狠狠地瞪了白灵一眼道,“今天要是那陈银儿落下气儿,我受她几句也算值了!可你瞧瞧你办的是什么事?弄个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怎么收场!”白灵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这时,筝儿送了香草和亭荷出来了。16478510
燕氏听见香草对筝儿说:“一应药材,有缺的只管派人来言语一声,陈姨娘的身子要紧,可莫顾着那些面子啥的。回头我就叫亭荷备些常用的药材送来,紧着你家姨娘用,可莫省着了。”燕氏听到这儿,哼笑了一声道:“只当我家没药材吗?非得问你们蒙家拿药材来用!”
香草走到燕氏身边,轻声地说道:“你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现下筝儿手里有根像样儿的人参须子没有你心里清楚着呢!我这一走,你是不是又得变着法子找陈银儿的麻烦了?我劝你还是消停着吧!但凡她有任何差池,不是你干的我都能叫赵大人相信是你做的!所以你该好好地护着她,莫叫旁人有机会陷你于不义!”“你……你欺人太甚了吧!”
“谁欺负你了?这话说得太言重了吧?我一个入府做客的人能欺负得了你这少夫人?你太抬举我了!”香草说完回头冲白灵笑了笑道,“白灵姑娘,可莫再没事跑来帮陈姨娘点香了,小心把自己给熏死在里头了!”
白灵紧紧地抿着嘴唇,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随后,香草跟筝儿招呼了一声,带上亭荷走了。筝儿站在台阶上,看见燕氏和白灵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少夫人,要不要坐会儿再走呢?”
燕氏拂袖而去,白灵紧随其后。筝儿和几个丫头忍不住掩嘴乐了一番。这时,筝儿发现大夫还没请来呢!她忙吩咐另一个丫头道:“去瞧一眼!怎么还没把大夫请来呀?姨娘在里头等着呢!”
正说着,聂海春匆匆走进了院子里。筝儿也顾不得许多,忙先请了他进去给陈银儿把脉。趁他开方子的时候,筝儿走出门来问那去请大夫的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少夫人拦着不让去?”
这丫头说:“不是,我出了府门就往平日里请的那位张大夫家去了,可他出了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后来我想起之前来的那位聂大夫还不错,便跑去了海春堂。谁知道路过回子街的时候,遇着一群人在那儿打架闹事,挡了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走了过去。请了聂大夫回来的路上,又经过回子街,瞧见几个受了伤的乞丐,聂大夫大概是好心,停下来问了几句,这才跟着我来了。”
筝儿好奇地问道:“那几个乞丐上回子街闹什么呀?”
☆、第四百零五章 忆往事愁绪渐生 ☆
“听聂大夫问当中一个乞丐,像是因为回子街上那家汇宝行的掌柜骂了他们,这才打闹了起来。言残璨睵”
“近来城里的乞丐多了不少,下回你出门当心着些!”
“知道了!”
这时,聂大夫拿着张方子匆忙地走出了房间,递给筝儿说道:“我医馆里还有些事情,不好耽误了。照着这方子抓两剂来,五碗水熬成一碗水,分三次服下,别叫她沾了发物和辛辣的东西,这段日子多炖些贝母雪梨雪耳汤给她喝,那就没事了。”178OB。
筝儿刚接过方子,还没来得及道谢,聂海春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筝儿奇怪地看他背影一眼,嘀咕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呢?莫不是赶着回去医治那些乞丐吧?这聂大夫倒是个好心的。”刚才香草走到府门口时,才遇见了聂海春。两人彼此招呼了一声后,香草便回府去了。这天晚上,蒙时回来得有些晚,进门就打了个哈欠。
香草迎着他笑问道:“这录事大人到底有多少事要忙呢?这都啥时辰了你才回来呢!”蒙时靠在竹榻上的软枕上,接过香草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笑问道:“是今年的新茶?”香草点点头笑道:“你这嘴还真刁,一尝就尝出味儿了,我是分不出今年的和去年的有啥不同。这是奉掌柜派人特意给你送来的,今天才到,晓得你好这口呢!”
“账本也送来了?”
“都一并送来了,二哥还顺带着送来了一对拿香油治过的野兔干,说是二哥自己猎的。”
“真的?”蒙时笑了笑说道,“二哥现下都能自己去庄上猎野兔了,想来腿脚是利索了,身子也好全了。他可带信来了?家里一切安好?”
“都好,三娘照旧在她院子里念经,帮着二嫂照顾蒙靖呢!二娘也好好的,就是爹还昏迷着,不晓得啥时候才能醒过来。”
蒙时搁下茶,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划过一丝忧虑。香草忙笑道:“也莫太愁了,横竖人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了!二哥信上说,二娘现下也会经常去爹跟前伺候着,诵诵佛经,说说小话啥的,指不定爹哪天就醒过来了呢!你擦擦脸,我这就叫亭荷把饭菜送来。那野兔我拿鲜姜红烧了,放了些陈皮大蒜,你应该爱吃的。”
蒙时接过香草递来的热帕子,往脸上敷了敷,取下来时说道:“后天是陆判司小儿子的满月酒,你备好东西了吗?”“早备下了,你要不瞧瞧礼单儿?州府里满月酒上是啥规矩我也闹不明白,估摸着备的。”
“不看了,就算礼数不周也是那么回事。到时候我不去,只能你去走走了。”
“明白,你放心吧,我去就行了。对了,你官署里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忙吗?我只当录事是个清闲的活儿呢!”
“今天本来早早就下了官署,可刚出门就给刺史大人叫了去,一干人听着他训了一个多时辰的话,这才放了我们出府。”
“出啥大事了吗?”
“也没啥大事,就是今天有几个乞丐在回子街上跟汇宝行的伙计闹了起来,还伤了几个。刺史大人打算清肃一回,叫了我们去出出主意,看咋样管治这些乞丐,省得生出旁的事来。话说回来,你最近出门得带上两个小厮,万一遇着啥事也好有人护着你,晓得不?”蒙时轻轻地拍了拍香草的手背笑道。
聂一个知近。“嗯,明白了!”亭荷和雨竹送上饭菜时,蒙时顺口说了一句:“宝儿最喜欢吃兔肉了,给他留了没?”香草笑道:“能少了你家宝儿爷的?不必你这主子记挂,现下自有人操心他的事了。”
蒙时笑了笑,端起酒杯又放下道:“叫了蒙易来,我一个人喝酒闷得慌。”雨竹笑道:“四少爷这会儿子恐怕来不了呢!”香草问:“为啥呢?”
雨竹掩嘴笑道:“四少爷这会儿还没吃着饭呢!我送饭菜过去时,听穆儿说,下午水兰姐给四少爷出了道题儿,这会儿都还没解开了。四少爷憋在书房里,说解不开就不吃饭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蒙时道:“那就由着他去吧,不必叫他了。酒撤下去,不想喝了。”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撤了!找人喝酒嘛,找我就行了呗!”
“韩铭念?”香草回头吃惊地看了一眼,果真是他!他照旧抛着他那把扇子,摆着大少爷的谱儿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往蒙时对面一坐,拿起银酒壶笑道:“你小子太不厚道了吧!我给软禁在家里这么些天你都不来瞧我一眼?”
“有千合郡主陪着你,我来做啥呢?自讨没趣吗?”蒙时笑道,“刚刚给放出来的?”
“下午就放出来了,可给奶奶逮着训了好几个时辰呢!我听着她老人家的话都快睡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找了个借口就溜出来了,”韩铭念尝了一口那兔肉连连点头道,“这兔肉真有兔肉的香味儿,哪儿像城里的兔子都是关在笼子里养的,吃着就干巴巴的,没点味道。”香草笑道:“这是二哥从庄上猎了送来的,自然比州府城里买了家养兔儿好吃。”
韩铭念冲香草笑了笑,夸赞道:“要是没香草你的好手艺,只怕这兔肉也没这么好吃!正所谓,好马要配好鞍,好食材配上好厨子,再配上我这样会品评的食客,还才算齐全呢!香草你待在蒙时这小子家里真是委屈你了,他就会附庸风雅地品品茶,赏赏字画,再装装闷骚,哪儿像我这么会品你做的菜呢?”
香草和亭荷雨竹都笑了起来。蒙时也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一看就是给憋得太久了,出了牢笼子都不晓得话该咋说了!我媳妇不用你夸,要夸回去夸你自己的媳妇吧!正好你来了,你那些行李太占地方了,自己搬了回去吧!”
“小器!真小器!蒙时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小器就好了!我那点行李至多占你巴掌大的地方。要是你瞧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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