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前吃大锅饭的年代了?”
谌文彬说得不错,目前很多企业都在改制,搞承包,承包之后,大量的人员都下岗,自寻出路。
邵兰茵也气得够呛,喋喋不休地成天数落着她“晓玉,当初我们都苦口婆心地劝你不要学什么历史,凭你那时候的分数,想上什么专业不能上,金融,会计,法律,不都是能上吗?那时候就非得上个历史,现在企业的效益都那么差,都是在改制,到哪儿能找到个好工作?你还这么挑三拣四的,怎么不让人生气呢?”说着说着又感叹,“晓玉,不是妈妈责怪你,妈妈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指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爸爸虽然说话难听着点,但是你的事情他还是上了心的,这大热天的,他也是为了你的事情天天在外面跑,去求这个,求那个的,也是看尽了别人的脸色,你这么倔强,怎么能不让大人心里着急呢?”
谌晓玉说,“既然你们知道企业得不行了,那这个职工子弟学校又存在多长时间,我现在进去了,最多过个一、两年也难逃下岗回家的命运,那有什么意思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国企改制之后,企业的附属单位都剥离出来,关、停、并、转,这个子弟学校终将解散。
老爸老妈不是不明白,可是终是只看到眼前。
她说完便出了门,站在路口,看着都市里四处软红尘,车来车往,茫然不知去哪里。
几乎要落下泪来。
谁说她重生在最好的时光,谁说重生就可以重新开始,谁说重生的人就是大开金指,为所欲为,不管一辈子还是两辈子,人生都是那么短,所有的苦痛都得一一经历。
人生苦短,可是长又能如何,还不都是如蝼蚁一般。
想着想着只觉得心灰。
不知不觉又去了奶奶家,走到门口拍门,张口叫了声奶奶,没有人答应,看到大门上的锁,才蓦然想起奶奶已经不在,这房子是谌文光与谌文辉暂时住着,两人都不在家。
风吹过天井里的老槐树,树叶簌簌响着,树影在青砖上移动变幻着模糊的形状。
中午十二点钟左右的时光,太阳辣辣地在晒着,地上蒸腾着热气,隔壁的人家在烧带鱼,葱姜香气扑鼻,蝉声阵阵。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候他还小,奶奶去居委会开会,她与璐璐在竹林里遇到了谌文辉与邓红梅。
那时候的少年郎对身世可怜的姐姐情愫暗生,如今她只觉得时过境迁。
“晓玉,你来找我?”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文辉,穿着短袖t恤,手里大包小包拎着袋子,是刚刚购物回来,裸露在外的臂膀有古铜般得色泽,结实强健的肌肉。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谌晓玉摇了摇头,“我来拿以前落下的东西。”
“哦,你来看看。”谌文辉说着伸手进裤袋掏钥匙,把手里的拎袋递给了晓玉,“帮我拿一下。”
谌晓玉接过了,塑料袋里有些大红包装的喜糖。
还是要结婚了。
谌晓玉心酸,眼泪又要落下了。
流光易抛,催人老
其实他也没错,不过是正好遇上了那个人,正好是让周围的人不满意。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
谌文辉开了门回头,正好看到晓玉眼泪浮起的泪光,眼神是一黯,侧了身让晓玉先进去,随后自己进了屋,拿起桌上的冷水壶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自己又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大口
喝了,才舒了口气,“这天真热,比深圳都热。”
又问:“吃午饭了吗?”
晓玉摇了摇头,端了那杯,小口小口的喝水。
“我也没吃呢,要不,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我不饿。”晓玉轻轻地说,放下水杯就去了里屋,那原本是她假期来住的屋子,推门进去,一如过去的样子,床头柜上还放着奶奶平时用的老花镜,眼药水,每日要吃的降压药,只是五斗柜上方挂着爷爷奶奶的黑白照片,柜上那只红色花瓶里插着几支百合花,正在盛开,幽香扑鼻。
“那是红梅买的。”谌文辉倚着门站立着,看到晓玉脸上的表情,嗫嚅着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何他见她总有几分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澈澄净。
“嗯。”谌晓玉点了点头,低头在原来自己那张小床上坐下,弯腰从床下拿出一只小皮箱,打开开,又起身去打开衣橱,拿出自己原先留在这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放整齐,放在床上。
“晓玉,我以后并不住在这里,这些你不必拿走。”谌文辉说。
“不了,奶奶不在,我住着也没意思。”说着她语气哽咽,今后,竟然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了。
第108章 生者如斯()
谌文辉楞了一会儿,见晓玉神情凄惶,眼中含泪,心中顿时觉得愧疚,要知道,当初正是这个侄女儿,支持与鼓励自己参加高考,他记得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也许,以后主宰这个国家命运的,正是你们这一代人。”又说,“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向前奔腾,谁也不能阻挡,”
那时候她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让能说出那样的话,而且居然给她说准了。
这几年之间,他大学毕业,因为受到邓红梅的影响,去了南方拓展,从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到如今已经拥有自己的贸易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邓红梅与她一起分工协作,配合默契,相知相爱。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都顾及着家里人那点守旧的想法以及生意太忙,他们早就要结婚了,没曾想家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想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拖着了张凳子,在晓玉面前坐下来,温言道:晓玉,我和你红梅结婚之后还是会回去,这边房子空着没人住,二哥生意忙,而且听说也要搬了新房子,不管怎样,都是爹爹与姆妈的旧宅,房子一没人住,就会破败不堪,你就算是经常回来看看也好的。”
晓玉只是低了头不作声,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爷爷奶奶这个旧宅,是她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见证,有着太多的回忆,怎么会舍得呢。
谌文辉见她不似前几日那般抗拒了,心情略微放松下来,姆妈去世的阴影散了几分。这次姆妈虽然不是在与他争执的时候发病,甚至都没有与他直接发送争执,可她这样突然去世,家里人嘴上不说,心里面都把责任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邓红梅劝慰他,老人突然生病,与爷爷去世,她伤心过度有关系,经常会有感情好的老人,在短时间内相继去世,这也许是黄泉路上好相伴吧。
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他心里面像是油锅里煎着一样。
他想过先不结婚,可是邓红梅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不把婚礼办了,一个女人没结婚就大了肚子,要被人吐沫星子淹死。邓红梅已三十多岁,第一次结婚后流产,**受过伤,这次怀孕本来风险就大,他不能让她再次冒任何风险。
只有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既对不起父母,又对不起爱人。
两个人正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外面的房门响了,听得是邓红梅的声音在门口说话,“文辉,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说话之间她就走了进来,见到晓玉也在,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晓玉也来了,吃过饭了吗?”
谌晓玉抬眼看她,邓红梅穿了件宽松直筒的蓝色布裙子,长及膝盖,长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脸上比之前圆润了许多,颧骨两边有着淡淡的褐斑,原本明亮似水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血丝,眼圈暗黑,略带憔悴。
穿堂风吹过来,吹起她裙子,微微显出隆起的小腹。
谌晓玉心里明白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
她站起身来让座,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婶婶。”
邓红梅眼睛里有晶莹一闪而过,腆笑着摆了摆手,又掩饰地转脸去催促文辉:“吃了饭了吗?”
“没呢,我刚刚回来,在门口遇上晓玉,她要收拾东西拿回去,我正劝着呢,跟她说我们结婚之后不会常住这里的。”
“是啊,晓玉,你千万别搬。”邓红梅连忙说,我们也不住这儿,你看,我们还会回南方,你叔叔公司里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不能呆时间长,而且就算是回来,我妈妈那边的房子也是够住的。哪里能让你搬出去呢,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晓玉只得摇了摇头,赶紧说:“不是的,小婶婶,我没有误会的。只是奶奶不在了,我来也是一个人,住着也不方便。”
“那也没事,横竖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你要是回来我就过来陪你,反正我妈妈家就在后面,离着近,而且一楠也快要回来了,家里都是有人的。”邓红梅说。
谌晓玉心头一跳,“一楠哥?他不是在美国找到工作了吗?”
邓红梅刚想说话,谌文辉站起身来,拍了拍晓玉的肩膀,“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吧,我肚子饿死了,这屋里热,找个地方边吃边说。来,小阿叔请你吃一顿好吃的,那么多年了,小阿叔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他们带着晓玉去了一家老牌的西餐厅,柚木色的地板,锃亮光滑,雪白的餐布,闪亮的餐具,背景音乐是一首小提琴曲,乐声细细,如泣如诉,谌文辉夫妇两人,应对从容,态度怡然,应该是这种环境中的常客。
谌文辉低头看菜单,一面体贴耐心地询问邓红梅与晓玉所喜欢的菜式,邓红梅说要点一客生蚝,文辉连又不许,嘀嘀咕咕地说,非常时期不能吃生冷的。最后还是自己做主点了几道菜。
“你既然都做主了,还来问我们,既是来问了我们,又不给我们做主,真是专治。我说点生蚝,又没说自己吃,是给晓玉点的。”邓红梅微微笑着,现在她是个安静恬然的妇人,万事有老公做主,知足常乐就好。
“晓玉,你别小看你小叔叔,他可爱管人了。在公司管,回到家里还要管。”她侧过脸对晓玉抱怨着,微微憔悴的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辉。
“不管行吗?孔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就是要管的。”谌文辉点了菜,将菜单交给了侍者,想了想又叫了回来,另外加一客生蚝。
“竟敢在我面前提孔老二,不要忘了当年的大辩论,多少人都轮番都辩不过我。”
“是啊,那时候我在台下看着你,扎着冲天辫,高喊口号,心里想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凶,跟个母夜叉似得。”
邓红梅柳眉倒竖,“什么?敢说我是母夜叉?”
“不敢,不敢,你是母夜叉,也是美丽的母夜叉。”谌文辉连忙拱手,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谌晓玉呆着一旁,倒是觉得微微有点尴尬,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于是问:“小阿叔与小婶婶何时举办婚礼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谌文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看了一眼邓红梅,对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我们的手续已经办过了,不打算办婚礼,就自己家里人吃个饭吧,毕竟热孝未过。”他转过脸歉意得看了看邓红梅,握紧了她在桌上的手,诚挚地说,“只是委屈了你小婶婶了。”
邓红梅摆了摆手,“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又不喜欢这些应酬往来,多俗啊,是吧?晓玉。”
晓玉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正好餐前酒上了,她端起那水晶玻璃杯,说:“祝叔叔婶婶新婚快乐,永浴爱河。”
那两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连忙举起了杯子:“谢谢,谢谢,真的万分感谢。你是第一个祝福我们的亲人。”
第109章 合适人选()
酒过三巡,谌文辉闲闲地问起了晓玉找工作的事情。
谌晓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现在还没有着落呢,爸爸正为这个事情跟我怄气。”说着便把谌文彬帮她找的子弟学校教书一事讲给他们听,又说了几点自己的想法。
谌文辉听了,微微思索了一下,“其实,你说得倒也是有道理的,当今社会已经与以往不一样,信息爆炸,日新月异,大哥抱着老观念,要为你找个一辈子稳定的工作的想法已经落伍了。”
“而且并不稳定,这种国营老厂,冗员较多,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听说几年就前拖欠员工的工资,子弟学校管理不善,生源很差,每年的中考,高考成绩都不行,厂里学习好的孩子都去了外面上学。这种学校存在的意义可想而知。”谌晓玉前世里对这个厂的情况还是有所耳闻的,因此;心里就更不愿意去这个单位入职,白白浪费了时间与精力。她来到这里,一切都是未知的,心里老是想着,说不准哪天再出什么幺蛾子,再让她死一次,毕竟是死了一次,危机感比任何人都强烈太多。
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的态度,谌晓玉又叹了口气。
谌文辉见她愁眉不展,欲言又止,便含笑道:“晓玉,你自己有没有想法,说来给我们听听,毕竟我和红梅这几年在南边也见识了一点世面,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
谌晓玉沉吟着,没吱声。
她其实是盘算过的,如今要想不浪费时间,快速的积累财富,只有做生意。而且,根据目前的形式,贸易公司是投资小,见效快,比较省力的经营方式,这家也就是那时候很多外贸企业都能够快速挣钱的道理。
只是,她刚刚从学校毕业,人脉,资金上都有困难,一时无法启动,更有问题的是,别人看她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黄毛丫头,在信任度上会大打折扣。
邓红梅看了看她,又与谌文辉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点数,随即温和地说道:“晓玉,你不需要有顾虑,我和你叔叔都是一样的想法,对你,我们真的很感激,当年要不是你的鼓励与支持,你小叔叔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去参加高考的,你不知道啊,他当时连三角函数都看不懂,连唐宋元明清这样简单的历史知识都能拎不清,英语更是不用说了,估计也就认识二十六个字母了,那时候他跟我说,他想让我教一教他,我一看那情况,心就凉了半截,这哪里能参加高考啊,简直是应该回去初中啊。。。。。。。”
谌文辉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哎,哎,在晚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她叔叔啊
谌晓玉笑着直摇头,“我不知道啊,那时候才几岁啊,要是我那时候知道我小阿叔是这样的水平,打死也不敢鼓励他去参加高考了,这是丢人丢大了啊。”
邓红梅也笑了一会儿,点头感叹道,“其实我还真的是挺佩服他的,居然真的很有勇气。他和我们的情况不同,我们那时候在农村,不考试就没出路,就得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一辈子,所以不考上大学就是死路一条,他不一样啊,那个时候他在城里,家里还能给他一口饭吃,能下这么大的决心真的是勇气可嘉。”
“是脸皮够厚。无知者无畏罢了。”谌文辉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慨万千,“那时候真的想放弃啊,心里想就这么混混算了。可是我天天走过那纸盒厂的门口,看一帮娘们在糊纸盒,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想想要是自己一个男人,要在那样的人群里呆着,真的半夜都能被吓醒了。”
“最主要的是是糊纸盒的娘们里面没小姑娘吧?”邓红梅眯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地乜着谌文辉,口里奚落道。
“那是。”谌文辉一脸的大言不惭,“尽是一帮老娘们。有次,看到那群老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