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随他们去吧。。。。。。唉”邓奶奶平静地说。
谌晓玉轻手轻脚地走到邓师母的面前。
一个月没见面,邓师母变得十分瘦弱,身上穿着灰色的丝棉棉袄,昏暗的灯光下,脸色苍白,表情却是十分平静。
“是谁来了?”床上的老人发出虚弱的声音。
邓一楠走过去,“爷爷,是谌晓玉和刘璐璐。”
邓师母也拉着璐璐与谌晓玉的手,向老人说,“是谌家和刘家的孩子。”
谌晓玉和刘璐璐赶紧走到床前,低着头对邓爷爷说,“爷爷,我们看你了。”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邓爷爷竟然瘦成了皮包骨头,两颊凹陷,面如金纸,双眼微阖。
听到她们的话,微微睁开眼,“哦,是晓玉和璐璐啊,谢谢你们了。”
“嗯,爷爷是我们。”晓玉向里面凑了凑,伸手握住了爷爷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手心冰凉,她想起爷爷教她写字识画的的那些细节,鼻子有点泛酸。
谌晓玉从那年暑假开始跟着邓爷爷学写字,从最基础的笔画开始,到现在能写得一手好字,慢慢地邓爷爷教会她如何欣赏书法,国画,如何辨别真伪。
谌晓玉受益匪浅。
现在老人竟然要离开他们了,心里真的不舍。
她强忍着眼里的泪花,勉强笑道,“爷爷,我来看你。”
邓爷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邓一楠,点了点头,说,“一楠,你带刘家孩子先去楼下坐坐。我和晓玉有话说。”
“爷爷。”邓一楠蹙眉,没动弹。
“去吧,晓玉是你爷爷的学生,他有些话跟她说说的。”邓奶奶催促,又怕刘璐璐失落,安慰地说,“璐璐,对吧?”
璐璐听话懂事地点了点头,“是的,爷爷是晓玉的老师啊。“说着她看了看邓一楠,“一楠哥,你们家洗手间在哪儿啊?”
“云芳,你也出去一下。”邓爷爷又嘱咐邓奶奶。
邓奶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孩子,坐过来一点。”邓爷爷低声说。
谌晓玉在床前那张椅子前坐下,专注地凝视着爷爷。
“孩子,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邓爷爷虚弱地说,但是浓眉之下,眼睛精光毕露。
第56章 缘分天定()
“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老人的眼神犀利如刀,隐藏在深刻眉眼之间。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谌晓玉垂下眼皮沉默着。
她该怎么回答?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是人类终极的疑惑吧?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凝视着邓爷爷,慢慢地说,“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爷爷,您说我是谁呢?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她看着老人,老人也看着她,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有十秒钟,老人终于转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房间很大,除了这张大床之外,还有宽大的书桌,满面墙的书架,靠着窗放着一张安乐椅。
晓玉记得以前跟着爷爷写字的时候,自己在书桌旁研墨,爷爷就坐在那张安乐椅上闭目养神,电唱机放着黑胶唱片缓缓地旋转着,音乐低沉舒缓地响着,有时候是世界名曲,有时候是民族乐曲。
晓玉记得有一首老歌,女声无奈惆怅地用英语唱着,“当我们年轻时,五月风光令人陶醉,你许愿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唱罢春天之歌,那欢乐的音乐低回,你许愿说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你说你爱我,我们俩相依偎,我们欢语,我们忍泪,告别难分离;当春之歌重唱,那五月清晨仍常回忆,别忘记旧情,当我们年轻时。。。。。。。。。”
邓爷爷每次听到,苍老的脸上都会浮现一丝柔情。
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都拥有过美好的回忆,就像邓一楠说的,他这一生算是功德圆满了。
“孩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你会与我们邓家有很大的瓜葛,你还记得吗?”老人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她。
谌晓玉点了点头,她记得。
那时候她刚刚重生而来,对自己命运充满了迷茫。
“你刚才听到了,我们邓家有的人聪明,有的人懦弱,有的人的确是自私自利,翻脸无情。”老人苦笑了一下,“我这一辈子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教育好几个子女。。。。。。。”老人叹了一口气。
“爷爷,您别这么说。您看一楠哥多优秀。”谌晓玉不忍心,连忙安慰他。
“一楠是我唯一的安慰了。”老人喘了一口气,目光中露出了一丝忧虑,他看着晓玉,顿了一顿,有点艰难地说,“孩子,虽然你不说明,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有些话,原本我想等到你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再说,不过,看来,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吧。一楠是我最看重最喜欢孩子,他的聪明程度,思想深度远远高于他的父辈们。他是我们邓家唯一能成就大事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太顺了,一直没有受过挫折,特别是在感情上非常脆弱的,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地方。我看出他对你。。。。。。。。”老人又停了停,“如果我们邓家有福气与你有缘,倒也是一段佳话。”老人停住了,目光殷切地看着谌晓玉。
谌晓玉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脸上烧得通红,她知道老人想表达的意思,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自己还小,没有想过这些,还是很说自己对邓一楠只是朋友之情,不论怎么说,她都没有办法满足老人的想法,只好沉默不语。
老人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沉默,微微点了点头,又说,“缘分天定,如果真的与你无缘,还是请你记得我说过的话,高抬贵手。”
从邓家出来,天色已晚,
谌晓玉回头再看着那栋小楼,除了邓家的窗口之外,家家灯火辉煌,隐约有孩子在啼哭,有人在哼歌,日子安闲而平常。
“他们真的会搬走吗?”谌晓玉问。
邓一楠点点头,“家里已经接到政府的通知了。过些时候会有人来做他们的工作。”
“你们一家人真的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刘璐璐疑惑地问,小嘴暗暗撇了撇,心里不平衡。
“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是当年爷爷白手起家,赤手空拳地挣了来的,现在不过是把以前属于我们家的东西,归还给我们。”邓一楠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我们家那么多人才住那么点小的房子。”璐璐不服气地说,她拉着谌晓玉,“晓玉,你说对不对?是不是不公平?”
“多劳多得,这房子是我爷爷劳动所得,怎么能说不公平?”
“你爷爷是大资本家,怎么可能是劳动所得,他就不是劳动人民。”璐璐撇了撇嘴。
“我爷爷是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民族资本家,好了吧?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我爷爷是冒着生命危险,给新四军送过物资,送过弹药,解放战争的时候,支持过人民解放军,这些都在档案馆里写着呢,怎么就不是劳动人民了?”
“一楠哥,我争不过你,反正你们家就邓爷爷和邓奶奶两个人,住那么大的一栋房子就是不公平。”璐璐说着,扭头便走。
谌晓玉赶紧拉着她,劝道,“璐璐,你生什么气啊,又不是让你们家搬走,再说了,政府也会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处,说不定比原来的住得更加舒服呢,所有这些都是政府得政策,与一楠哥有什么关系?你跟他生气。”
是啊,跟邓一楠有什么关系,这是时代的步伐匆匆向前,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反正我心里就是不舒服。”璐璐小声嘀咕着。
“不舒服什么啊,你想想你那时候成天穿着你姨婆从香港寄来的衣服去显摆,人家范文娟她们是不是心里也不舒服,这是一个道理。你有海外关系你就不说了啊?”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人都是这个时代的得益者,一个是落实政策的资本家,一个是有海外关系,怎么都比她要强得多啊。
刘璐璐眨了眨眼睛,没办法反驳,噗嗤一声乐了。
邓一楠也笑了。
谌晓玉嘻笑着拍了拍璐璐,挽着她的胳膊,“走吧,走吧,回家吧,反正我才是那个最没有好处的。”
对,她是一点都沾不到光的那个,所有的财富积累都要靠自己。
“我送送你们吧。”邓一楠说,看着谌晓玉的眸子若有所思。
冬日的夜空,高远澄净,星子在深蓝的夜空里闪耀,如同钻石一般璀璨。
三个少年人在这样的星光下一路走着。
“对了,邓爷爷跟你一个人聊了什么啊?”刘璐璐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谌晓玉本能地瞥了一眼邓一楠。
视线正好与他的询问的目光碰上了。
“没什么,就是交代我以后的事情。”谌晓玉含糊地说,“算起来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呢。”
“是啊,我的字也是爷爷教的,算起来我是你的师兄呢。”冷不防,邓一楠说。
“啊哟,你们两个这哥哥妹妹的。”璐璐嘻笑道。
她不说则罢,一说这两人脸上都不好意思了。
第57章 渐行渐远()
因着邓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邓一楠每天都要去爷爷奶奶家陪伴。
而谌晓玉也想多去看望老人。
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教导她的人
她想,就算是谌晓玉有着来自前世的思想与见识,也抵不过老人那久经岁月磨砺的睿智与犀利。
临近期末考试,校园里愈发安静,篮球架下几乎空无一人,就连平时热闹的操场也变得冷冷清清。
谌晓玉和所有的同学一样,每天忙着期末总复习,但是她比别人多了一项事,就是放了学之后去奶奶家,看望邓爷爷,陪自己的爷爷奶奶吃个饭,再回到自己的家里写作业。
奶奶家比自己家要远两站公交车的路途,不远不近,总是尴尬,等公交车吧,一等半个多小时不来,走走又要走半个小时。
晓玉总是走路去,再走路回,回家复习的时间耽搁了不少,晚上熬得晚,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总是有两个黑眼圈。
有天中午吃过中饭,邓一楠到初中部找谌晓玉,告诉她自己骑车上学,“以后你放了学跟我一起走,这样要快一点,比你走路要节约十几分钟呢。”
谌晓玉想了想,点头同意,十几分钟的时间可以背一篇课文。
邓一楠见她同意了,温和地笑了笑。
站在初中部大楼的走道上,他的身后是冬日阴霾的天空,北风嘶嘶地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着。
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羽绒服,特别俊逸。
“一楠哥,谢谢。”谌晓玉低了头诚恳地说。
想起邓爷爷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脸上有几分羞赧之意。
看着眼前这文静的姑娘,清澈的眼睛,邓一楠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没事啊,反正是顺路。”
说完他就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悠悠地走了,在楼梯口遇上了晓玉她们班主任曾老师,邓一楠非常自然礼貌地和曾老师打着招呼。
曾老师“哦哦“地回应着,然后愣愣地看着他施施然离去。
她也知道邓一楠是来找谌晓玉的,按说这是需要加以干涉的,但是面对着这个自然大方的男孩子,曾老师就是说不出一个“不”来。
私下里她甚至想,这两个孩子在一起还挺般配。
刚开始的时候,邓一楠到初中部的教学楼,整个一栋楼的女生都会探出脑袋瞧热闹,现在他来的次数多了,大家都知道是来找谌晓玉的,都见怪不怪了。
只有一帮调皮的男生,一看邓一楠跨进初中部的大楼,就会怪声怪起气,整齐划一的大叫,“谌晓玉,谌晓玉。谌晓玉。”
这会儿,整个楼都能听到他们的叫声。
谌晓玉的应对措施就是不理不睬,听之任之,跟没事人一样。
她返身回教室写作业去了。
“看那对面的俏姑娘,修长身材看那前面的俏姑娘修长的身材娇模样长长的头发嘛黑又亮走起路来又摇又摆啦啦啦啦。。。。。。。”那帮皮学生嘎声嘎气地唱着,一首经典歌曲被他们唱得痞里痞气。
直到曾老师在楼道上大喝一声,“唱什么唱,都给我睡午觉去。”
这帮人才做鸟兽状散去。
过了一会儿,谌晓玉从窗户口,看到路重庆也慢慢腾腾地从走道走了过来,从后门溜了进来,径直坐在了桌位上,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
他看也没看谌晓玉,推了推前排的罗昕芳,“把你的物理作业给我抄一下。”
罗昕芳回过头,有点惊讶地瞪着着他,“我还没写完呢,欸,路重庆,你不是多长时间都不抄作业了?”
路重庆已经有段时间不抄作业了,遇到不会的题目,谌晓玉会耐心地给他讲解。
路重庆的聪明程度与邓一楠有得一拼,所有题目,只要谌晓玉讲一遍他就能懂,就是没耐心,往往听了一半,就不耐烦,但是作业是不抄的。
现在他又开始故态复萌,别说罗昕芳惊讶,谌晓玉也有点吃惊。
“路重庆,我的物理作业做完了,你要是不会,我讲给你听。。。。。。。”她开口道,虽然自从“溜冰场”之后,谌晓玉多多少少离路重庆远了点,但是作业方面她还是帮他的。
“老子就是爱抄罗昕芳的,关你什么事。”路重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罗昕芳,你快点写。写好了给我抄。老子先睡会儿。”说完他就伏在桌上,埋着头,闭上了眼睛。
谌晓玉吃了个瘪,再加上罗昕芳一直瞅着他们,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谌晓玉心里火大,面上是压着,冷冷地了说了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完,就低下头,继续作业。
路重庆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胸口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又冷又痛。
曾老师进了教室,看着正在座位上低头赶作业的谌晓玉,蹙了蹙眉心,还是走到她的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让她到教室外面单独谈心。
“谌晓玉,最近要期末考试了,要专心致志地复习,老师对你的期望值很大,不要为其他的事情而分了心,知道了吗?”
她含糊其辞地说着,谌晓玉低了头乖巧温顺地听着她的教诲。
虽然你们都是学习好,表现也很优秀,但是学校明文规定是不能谈恋爱的,曾老师想这要不要把这句话说出去,只听见谌晓玉小声说,“曾老师,一楠哥的爷爷是我的书法老师,他得了胃癌,最近快不行了。。。。。。。”
曾老师吃了一惊,嘴里的话噎在那里没说出口。
谌晓玉的书法水平不错,还在学校书法比赛中得过奖,曾老师当然知道谌晓玉的书法肯定是诱高人指点的。
听她如此之说,曾老师只得无话可说,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下心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天上飘落小小的雪花。像是细盐撒落在空中。
谌晓玉去高中部的自行车棚外等邓一楠,她的手里还拿着历史课本,细密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变幻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儿,衬得眼睛湿漉漉的,乌黑动人。
邓一楠推了一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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