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珍在司空元臻怀里扭着屁股,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司空元臻手上一松,淳珍抓着他的衣服滑下来,蹬蹬蹬跑过去扑进太后怀里。
“哎哟,好乖乖!”太后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声问她,“你怎么跟你七皇叔凑一块儿了?他没骂你吧?”
淳珍摇摇头,贴在她耳边嘀咕道:“皇叔真笨,不会抱小孩儿,勒得人家好难受……”完全是嫌弃的口吻。
离她们比较近的人忍不住掩袖而笑。
“胡说!”陈王妃瞪了她一眼,“皇叔是长辈,岂是你能非议的!”
淳珍委屈的低头数手指。
“没事,没事。”太后小声安慰她,“你皇叔的确不会抱人,他还没成亲娶媳妇呢,哪会抱孩子……”
淳珍听得直点头,幽怨的喵了陈王妃一眼。
陈王妃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母后,儿臣还要去见皇兄,先走了。”
司空元臻听她们说些无聊的废话很是不耐烦,准备走人。
太后也不恼他,笑眯眯道:“你去吧。”
不知不觉就天就黑了,等吃过晚宴,放了烟火,陈王妃带着淳珍准备出宫。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奴才给王妃请安。皇上留王爷说话,王爷说请您带着小郡主先回府。“
“我知道了。“陈王妃笑容亲切,让丫鬟赏了他一个红包。
小太监欢天喜地的走了。
淳珍伏在母亲肩头:“芙芙,我们要先回家吗?“
“你爹既然特意派人来说,估计皇上那边有很重要的事,咱们就不在这儿瞎等了。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说着捏了捏女儿的小脸。
淳珍很不乐意人捏她,嘟着嘴直躲:“你就不怕洲洲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陈王妃听了她的话乐不可支:“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还小妖精呢,我看你就是个小妖精!“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说不定我真是个投胎的妖精!“
“嗯,有道理,你呀就是个妖精,专门来克我和你爹的……“
母女俩人乱七八糟的说着话,慢悠悠的朝宫门口走去。
随行的丫鬟静悄悄的跟在她们身后,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小郡主从小就异于常人,说话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她从不喊王爷王妃为爹娘,而是喊芙芙、洲洲。
淳珍洗完澡,坐在罗汉床上,撑着眼睛摆弄一个精巧的灯笼。
这个灯笼是在潮州的灯会上买的,上面的图案是她画的,三个简单的线条小人。
“郡主,王爷回来了。“丫鬟轻声禀道。
“真的吗!“淳珍精神一振,飞快的从罗汉床上蹦下来。
“哎哟,小祖宗,您还没穿鞋呢!“丫鬟一把抱住她,帮她把鞋穿好。
淳珍迈着小短腿冲了出去,身后呼啦啦跟上一堆人。
清泰往事(三)()
王府正院里,陈王妃郑盼芙正亲亲热热的和丈夫司空元洲说话。
‘皇上留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西北那边战事吃紧,皇上心情不好,我陪着喝了两盅。‘
‘季将军经验丰富,取胜只是时间问题吧……‘
‘难说……‘司空元洲眼神微暗,‘据说西番此次领军的大将很有手段,情况有点不妙……皇上问我要不要把季高换下来……‘
‘临时换将不太妥吧……而且换谁好呢……‘郑盼芙揣度道,随即心里一跳,抓住了他的手,‘难道皇上是想让你去……‘
‘别担心。‘司空元洲反握住她的手,‘我早就跟皇上说过我无意于此,否则领军西北的人就不会是季高了……‘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说吧,小丫头不见着你绝不会乖乖睡觉的。‘郑盼芙笑着斜了丈夫一眼。
坐在她对面的司空元洲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洲洲!‘
随着一声响亮的喊声,一个白色的身影团子似的飞进来,一头栽进司空元洲怀里。
‘毛毛躁躁的,小心摔着。‘司空元洲把她放在膝头,疼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掌心暖暖的温度让淳珍惬意的眯起眼:‘我知道你肯定会接住我。‘
‘那也不行,万一我没接住呢?‘司空元洲敲敲她的额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淳珍敷衍的点点头。
这是第几个下次了?
‘听说你今天在宫里又闯祸了?‘
‘我哪有!‘淳珍鼓起脸,挥了挥拳头,‘人家可乖了,太后娘娘她们不知道多喜欢我!‘
‘那是谁拔的孔雀毛,又是谁偷偷藏起来,让晨蕊她们找了好几个时辰?‘郑盼芙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哦,对了,听说七弟的衣裳在御花园里被人扯破了……‘
淳珍撇了撇嘴,自动忽略了前面两件事:‘七皇叔人高腿长,走起路来跟飞似的,我怎么跟得上他……再说,谁知道他穿的那什么烟纱袍那么不结实……‘她抠了抠脸,‘又轻又薄,颜色还那么艳,明明是女人穿的……‘
‘噗‘屋里的丫鬟捂着嘴笑。
司空元洲和郑盼芙也被她逗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在父母屋里说了会话,淳珍就忍不住打起哈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折腾了一天早累了。
‘时辰不早了,你们带郡主回屋吧。‘
见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郑盼芙把服侍的人喊了进来。
淳珍迷迷糊糊在爹娘脸上各自‘吧唧‘一下,才由丫鬟抱着回屋歇息。
时间晃晃悠悠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寒冬,如期到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
淳珍闹着要去踏雪,司空元洲便挑了个日子带着她们母女俩去山里打猎。
高山白雪,连绵不绝直至天际,阳光漫不经心的洒下来,在树梢上轻盈的跳跃,世界晶莹剔透如同童话。
司空元洲将淳珍裹在背上,和郑盼芙各自骑一匹马,并肩奔驰在山林中。随行的侍卫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马蹄踏过,扬起朵朵雪沙,淳珍手里拿着根木棍,伸长了胳膊去打树枝上的积雪,兴奋的大声尖叫。
她搂住司空元洲的脖子,感觉好不过瘾:‘洲洲,再骑快点!‘
司空元洲爽朗一笑,侧脸看向郑盼芙:‘芙儿,你跟得上吗?‘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郑盼芙红唇一勾,率先扬鞭而前。
‘好!‘
司空元洲大喝一声跟上去。
风刮在脸上有种刺激的冷意,淳珍扬着脸,头顶的树枝如同浮光掠影般飞逝而过。
天那么高那么亮,世界那么宽那么广,人心如此快活如此通透。
他们狩猎,嬉闹,直到日暮西垂。
侍卫在山顶的空旷处搭好了营帐。
郑盼芙抱着淳珍,由司空元洲搂着走进帐篷。
丫鬟早备好了热水热茶,火盆升的红红的,地上的积雪铲干净了,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
用过晚膳,淳珍又兴致勃勃的跑出去看星星。
山里的空气凛冽而清新,深深吸上一口再吐出来,仿佛把身体洗涤了一次。
天压得很低,漫天繁星像是伸手就能摘下。
淳珍站在小斜坡上,披着件大红色的披风,兜帽遮住了耳朵,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她仰着头,眼睛里落进璀璨的星光,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老天爷,我曾经在无数个寂寞的日日夜夜怨恨你,但是此时此刻,我心中只有感激……唯愿此生不变,安宁如此刻。
‘郡主,这里风太大了……‘丫鬟小声的提醒她。
‘哦,回去吧。‘
丫鬟伸手来抱她,她挥挥手:‘我自己走!‘然后蹦蹦跳跳的原路返回。
淳珍进去的时候,帐篷里只有司空元洲和盼芙两人。
司空元洲穿着件家常的袍子坐在中央的矮榻上,俊朗的眉眼间满是舒缓的笑意。郑盼芙靠在他怀里,身上搭着条绒毯,浓密的长发散着,肤光胜雪,神情妩媚。
司空元洲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她咬着唇横了他一眼,粉拳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那个就搂着她吻了下去。
淳珍尴尬了。
她又不是真的什么不懂的小孩儿,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条件反射就要退出去,但是郑盼芙已经看到她了。
‘珍儿回来了?‘她轻轻推开司空元洲,朝淳珍伸出手,‘快过来,肯定冻坏了吧?‘
神态自然,言辞间满是关爱,没有一点窘迫。
淳珍瞟向司空元洲,只见他轻抚着妻子的长发,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们就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夫妇一样,笑意暖暖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淳珍心里的那点小尴尬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展颜一笑,像归巢的雏鸟一样扑过去:‘可不是嘛,外面真冷,我手都冻僵了!‘
郑盼芙解下她的披风,用毯子把她裹起来,笑道:‘那你还嚷着要去看星星?‘
‘冷是冷,但是为了看星星也值的。‘
‘这么喜欢看星星啊。‘司空元洲把她的小手握紧掌心,‘在家不也能看,怎么没见你这么兴奋。‘
‘家里的星星稀稀拉拉的,哪像在这里,满天都是,眼睛都看不过来……我要是多几只眼睛就好了!‘
‘那不成怪物了,又胡说。‘
淳珍笑嘻嘻的倒进娘亲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觉得十分满足。
‘芙芙,今晚我要跟你睡。‘她对郑盼芙道,眼睛却看着司空元洲,像是在问他同不同意。
郑盼芙脸上一红:‘鬼丫头!‘
清泰往事(四)()
在山里痛痛快快的玩了两天。
第三天清晨,宫里来了一道急诏,司空元洲看完后神情凝重。
郑盼芙问:“出什么事了?”
“季高……又败了。”司空元洲眉头紧皱,“皇上命我即刻进宫。”
“看来情况很严重。”郑盼芙也语带担忧,“要不你就先回京,我和珍儿有侍卫保护,你无需担心。”
司空元洲点点头:“我让曲荣留下来保护你们,回去的路上多加小心。”
郑盼芙冲他微微一笑。
夫妻十多年,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和推辞。
清泰元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
一封来自西北的战报,如同炸弹一样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西北军节节败退,十二月初再次败于西番,退守邱城。邱城之后就是大康的万里河山,从此一马平川,再无屏障。
陈王司空元洲受命于危难之时,奉皇命率军前往西北支援。
风刮了一夜。
淳珍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睁开眼,听到内室的隔扇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郡主醒了吗?“
“好像还没有,姐姐有事?“
“王妃准备去庙里为老太太祈福,让我来问问郡主想不想出去走走。“
“郡主昨晚睡得迟,估计是……“
“采芹!“淳珍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话。
隔扇被推开,丫鬟轻巧的走进来。
“郡主,您醒啦。“
“嗯。“淳珍裹着被子坐起来,朝隔扇外道,“是不是福菱来了?进来吧。“
一个穿着红绸小袄,十**岁的丫鬟走进来,站在离床五六步远的地方蹲身行礼:“奴婢给郡主请安。“
淳珍无精打采的看着她:“你刚刚说,芙芙要去庙里祈福?“
“是。老太太的病一直不见好,王妃心里十分担忧,看今日天气不错,就想去庙里上柱香。王妃想着郡主还是第一次来湖州,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湖州的风土人情,所以打发奴婢来问您想不想一起去……“福菱边说边小心的打量淳珍的神色,心里有几分忐忑。
郡主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怏怏的,不像平日里那样喜欢玩闹了,时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发呆。刚开始以为是病了,请了太医来诊脉,可连着看了好几个太医,都说郡主的身子十分康健。
王妃这次回娘家,一是探病,二是想带郡主出来散散心,毕竟老太太的病是老毛病了……可来湖州都三四天了,郡主既不跟几个表兄妹玩耍,也没有带着侍卫出门找乐子……用王妃的话说,这要是搁以前,早疯得不见人影了。
想到这儿,她脸上露出几分期盼:“奴婢听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说,灵佛寺是湖州最大的寺庙,一年四季香火不断,可热闹了。寺外有条花鼓巷,专卖各种小玩意儿和零嘴,跟京城的十分不同……寺里有棵千年银杏树,树干有四五个人合抱粗,据说在树下许愿多能灵验……“
淳珍听着她略带夸张的言辞,有些无趣的眨了眨眼。
她不是不想出去玩,只是浑身提不起劲,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你去跟芙芙说,我收拾好就去找她。“
淳珍到底不想让娘亲为自己担心。
自司空元洲走后,郑盼芙的心也随他去了,很少有兴致出门,这次回娘家很大部分程度上是为了女儿。
得到淳珍的答复,福菱眼睛一亮:“是,奴婢这就去告诉王妃。“想到来之前王妃的叮嘱,又补了句,“您慢慢收拾,时辰还早,不急。“
然后兴高采烈的走了。
尔珍看了看窗上映着的明晃晃的日光,不由失笑。
知道淳珍珍要跟王妃去庙里祈福,屋里的丫鬟们都活络起来,做事更麻利了几分。
这段时间郡主安安静静的样子可真让人不习惯啊……现在总算好了,众人不由在心里想。
郑家世辈耕读,是那种既有底蕴又有钱的书香门第。虽说现在老太爷已经从阁老的位置上退下来,但还有两个儿子在朝中为官,唯一的女儿更是嫁入皇家为王妃,因此家势更胜从前。
郑家的宅子在城东,接近正午的时候,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健仆簇拥着几辆平头马车从偏门里出来,沿街驶向城南的方向。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暗暗猜测是郑家哪位太太出行。
淳珍趴在靠枕上解着九连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东西,脸颊不自觉的鼓起来,专注中透着几分天真可爱。
郑盼芙无奈的摇摇头,叉了块点心喂到她嘴边:“好不容易出趟门,又抓着这些小玩意儿不放……”
淳珍张嘴把点心吞下去,抬头朝她笑了笑。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下来。
车里的人均露出诧异的神情,连淳珍都放下九连环不解的眨了眨眼。
福菱看了郑盼芙一眼,掀开车帘:“怎么停下了?“
开路的侍卫忙过来回话。
原来是跟人撞道了。
正午街上人多,车队走起来难免拥挤了些,因此侍卫在禀告郑盼芙后,就挑了人少的小巷走,哪知碰巧就跟另一群人撞道了。
曲荣策马过来:“夫人,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随行的侍从看起来十分沉稳,可能湖州的大户。“
出门在外,他们一向是低调行事。而且王爷王妃并不是那种爱摆谱的人,轻易不会跟人起冲突。
郑盼芙探身看了看,这条巷子他们已经走了有三分之二了,如果现在退出去少不了折腾。
她想了想,道:“你去问问看,能不能麻烦他们让一让。“
话音刚落,一个侍卫过来禀到:“夫人,对方请我们稍等片刻,他们这就退出去给我们让路。“
郑盼芙意外的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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