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啊,可能埋到被子里了吧。”李莞随意道。
“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李莞本来望着窗外,闻言转过头,“你再找找看。”
那个布娃娃虽然很丑,但好歹是她亲手做的,看久了她还挺喜欢的。
撷芳伸手抖开被子,把床翻了个里朝天:“真没有呢。您是不是放别的地方去了?”
“没有啊,我一直……”李莞像是想到什么,一巴掌拍自个儿脑门上。
她揉了揉太阳穴,先前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记得董临之在窗户外面叽叽咕咕,她好像随手抓了个东西去扔他……
“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她摸了摸鼻子,“咳咳……给我拿些糕点,有点饿了……”
撷芳看了看她的脸色,心里大概有底了,应声走了。
下午,李莞在房里无所事事,先看了会闲书,又跑到书房浪费了几张画纸。
“啪嗒!”
她扔下画笔,高声喊寻芳进来:“给我更衣,我要出去逛逛。”
马车在街上逛了大半个时辰,李莞一直靠在那儿若有所思。
“小姐,您想去哪儿?要不要去宝绣坊看看碧深姑娘?”寻芳试探道。
“不用……”
李莞有些烦躁的抹了抹脸,撑着头继续发呆。
马车穿过正南街,朝屏东角的方向驶去。
李莞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了般:“去醇酿坊!”
马车停在醇酿坊门口,寻芳扶着她下了车。
穿着绯色曲裾的侍女引着她们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位置十分偏僻的小厢房。
“这位姑娘,其他厢房都有客人或是已被预订了,十分抱歉……”
李莞亲切的笑了笑:“没关系,坐哪儿都一样。”
那个侍女露出感激的神色:“那这壶葡萄酒就免费赠送给您吧。”说着亲手倒了杯放到她面前。
李莞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
李莞看她的打扮像是有点级别的侍女,言行落落大方,笑容十分甜美。
她朝大厅里的舞台上望了望:“今天有什么表演吗?”
“晚上筠霜姑娘会出来献曲。”
“筠霜?”李莞心中微动,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那侍女脸上露出舒缓的笑:“您是第一次来吗?”
“哦,不是,以前来过一次。”
“那难怪您不知道。筠霜姑娘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乐师,不但弹得一手好琴,而且歌喉出众,很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听她一曲呢。”那侍女觉得李莞十分平易近人,耐心的向她解释,“翰林院的邺子琤大人您总知道吧?我们筠霜姑娘的琴技就得他指点过。筠霜姑娘每月只表演三次,机会难得,您今天若是有空就留下来听听看吧,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们醇酿坊除了美酒外,各色佳肴也十分可口,您还可以顺便尝尝鲜……”
李莞恍然大悟,筠霜不就是邺子琤的相好。
难怪今天这里的人特别多,原来是有明星开演唱会。
“……您意下如何?”
“哦……好啊。”李莞笑盈盈的点头。
这个醇酿坊无论是装饰格局还是经营方式,都很有现代感,十有**是邺子琤的手笔。而且这里的“头牌”还是他的相好,她既然想跟邺子琤接触,先看看他的情人也不错。
那侍女笑着从桌上拿了本菜单,捧到她面前翻开:“我们这里不但有各种名菜,还提供各地的特色小吃,您看看想吃些什么?”
李莞扫了眼,道:“这些我不太懂,你给我推荐吧。”
那侍女想了想,收了菜单爽快道:“那奴婢就逾越了。”
“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李莞好奇道。
这个侍女生了张巧嘴,很会做生意。
“奴婢名叫妙菡,美妙的妙,菡萏的菡。”
“妙菡……”李莞歪着头念出声,“好名字!”
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荷花玉簪,插到妙菡发髻上:“既然托了菡萏之名,这个就送给你。”
“谢姑娘赏赐。”妙菡十分惊讶,却也没有推辞。能进醇酿坊的客人非富即贵,出手大方的人比比皆是。不过客人的打赏之物多是银钱,很少有发簪这种东西。
她蹲身福了福:“那奴婢就先去为您准备酒菜。”
等妙菡走了,寻芳轻声道:“在这儿吃饭还真是烧钱,奴婢刚才看了两眼那菜单,一碟酒醉花生米竟然要二两银子,一顿饭下来至少要百八十两呢。”
“怎么,心疼了?”李莞笑着斜睼了她一眼。
“花的是您的钱,奴婢心疼个什么劲儿啊!”寻芳跟她开玩笑,“只是觉得醇酿坊的老板真会做生意,不过是喝酒听曲儿的地方,跟那烟花之地有什么分别……那个什么筠霜姑娘,说的难听点就是卖唱的,非得自诩高雅……”
语气里多有不屑。
寻芳几个在卖身为奴之前都是良家女儿,对筠霜这种“不正经”的女子是很轻视的。
李莞躺在美人靠上,惬意的喝了口葡萄酒:“做生意嘛都是这样的,什么来钱做什么,说起来咱们跟他们也是半斤八两……至于筠霜,我倒觉得她有本事凭手艺吃饭挺不错的,又不是真的卖身。”
在她看来,筠霜跟现代的明星一样。
寻芳闻言微怔,想到她们平时也用了些非常手段以保证更多的利益,心里那点轻视就淡了几分。
“还是小姐想的明白。”她笑着恭维道。
李莞微微一笑,寻芳心细谨慎,有的时候有点一根筋,不过好在能听进别人的意见。
“你也别站着了,坐吧。”她伸了个懒腰,“花了这么多银子,伺候的事儿就让他们来做吧。”
“是,那奴婢就偷回懒。”寻芳略一思忖,笑着坐到李莞对面的太师椅上。
第58章 筠霜(二)()
舞台上传来鼓声,几个穿蓝色舞衣的舞姬开始起舞。她们的身体特别柔韧,把简单的舞蹈动作做到了极致,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李莞饶有兴致的看着。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夜幕降临,醇酿坊里渐渐喧闹起来,大厅里人来人往,二楼的每一个厢房里都亮起了灯。
妙菡带着两个侍女来给李莞送菜。
每个甜白瓷盘里只盛着很少的食物,摆盘十分精致,花样儿也新鲜,大大小小的盘子放了大半个梅花黑漆桌,差不多是两个人的食量。
寻芳有点傻眼,这醇酿坊的老板绝对是奸商啊。
李莞倒觉得挺好的,这些食物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吃起来应该也不错。既能尝鲜,又不浪费,毕竟来这里的人谁会少了一顿饭吃。
她的表情让妙菡觉得十分受用:“您先吃着,还有几道点心等会儿就端上来。筠霜姑娘再过半个时辰就出场。”
李莞点点头,夹了块蜜汁乳鸽放进嘴里,眯着眼睛道:“真好吃。”
妙菡笑了笑,带着人退了出去。
“你也吃啊。”李莞边吃边对寻芳道,嘴边沾了点酱汁,看起来十分孩子气。
寻芳释然了,小姐开心就好。
她坐到桌边,先给夹了块鱼段,仔细把鱼刺剃了放到李莞的碗里,才给自己盛了碗香浓的鸡汤。
大概酉时末,舞台上丝竹声停下来,舞姬退了下去,两个侍女拉上纱帐把舞台围了起来。
筠霜要出场了。
李莞靠在椅背上打量外面,只见屋顶和走廊上的灯笼纷纷熄灭,只剩几盏亮着朦胧的光,大厅里的交谈声低下去,全场弥漫着一种神秘感。
她不由坐直身体,期待的看着舞台。
寻芳见了就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腰后。
一道空灵的琴音响起,先是如耳畔低语,隐隐约约,然后声音渐渐变大,时而像是天外的仙音飘荡,时而像高山流水般昂扬,时而又像林间的清溪婉转,引人入胜,绕梁不绝。
舞台周围的白色灯笼突然亮起,纱帐缓缓拉开,一位身穿海棠红曳地长裙的女子出现在大家眼前。她年约二十,眉如远黛,唇色嫣然,乌黑的青丝挽成飞仙髻,酥胸半露,莹白的肌肤在红衣的映衬下欺霜赛雪,发钗上长长的金色流苏垂落下来,一直隐没到牡丹纹抹胸里。
她低着头垂着眼睑,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翩然起舞。
李莞清楚的听见众人的吸气声,所有人都被筠霜的妩媚靡艳震住了。
她缓缓靠回椅背上,心里有些淡淡的失望。
外界所传邺子琤高洁俊逸如谪仙,能跟他传绯闻,她还以为这个筠霜有多特别……
这时,乐声一转,变得如月光般清丽静谧,台上的筠霜红唇轻启,如黄莺般婉转美妙的歌声响起。
这是……李莞不由侧耳倾听。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
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李莞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唱了首这么幽美邈远的诗。
筠霜缓缓抬头,妩媚的丹凤眼淡淡的看着前方的空虚处。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李莞觉得自己很难描述。
若是比作清泉,又比泉水更清澈,若是比作冰雪,又比冰雪更纯洁。
天真无瑕,像是皎洁的月光中最纯粹的一抹。
*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筠霜朝众人福了福,婷婷袅袅的退下去。
“这个筠霜有点意思,看来邺子琤艳福不浅啊。”李莞徐徐道。
身旁悄无声息,她扭头一看,寻芳正呆呆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看呆了?”李莞伸手在寻芳眼前晃了晃。
“哦,小姐……”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鬓角。
李莞抿唇一笑,果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寻芳原本对筠霜的身份不以为然,现在都为她的美丽折服。
或许筠霜的魅力已经高到一种境界,不光男人喜欢她,女人也会心生倾慕。
那晚李莞一直在醇酿坊待到亥时,可惜没有发现邺子琤的身影。
临走前,她问妙菡:“听说邺先生常来醇酿坊小坐,你见过他吗?”
妙菡笑了笑,道:“邺先生从不让我们这儿的侍女近前伺候。”
李莞闻言露出好奇的表情,八卦道:“那筠霜姑娘跟他是不是很亲近啊?”
“这是筠霜姑娘的私事,我们不太清楚。”妙菡波澜不惊道,一副被很多人问过而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莞心中微微有底,朝她笑笑,坐上马车走了。
回到残荷馆已是亥时末。
李莞沐浴完,寻芳拿来睡裙帮她穿上,仔细扣好木牌红绳上的结。
撷芳进来道:“鹤望姑娘送信回来了。”
“哦,真的!”李莞喜出望外,鹤望走了这么久,她心中十分想念。
撷芳把信递给她,她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拆开。
扫了两眼,原本欣喜的表情沉了下来。
“小姐,鹤望姑娘说什么了?”撷芳敛了笑,有些不安的问道。
李莞一口气把信看完,冷声道:“鹮语真是太胡闹了!”
鹮语姑娘惹祸了?
撷芳和寻芳对视一眼,双双垂下眼帘。
“江秉笙携妓出游,鹮语因为那批粮食对他心怀怨恨,带着几个护卫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结果反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逃跑的时候从马上坠下来摔断了腿……”
“啊!”俩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莞叹息一声:“看来鹤望近期都回不来了……准备些药材送到江南去。”
“是,奴婢这就去。”寻芳应下转身出去了。
撷芳给她倒了杯水:“您别担心,有鹤望姑娘在,鹮语姑娘会没事的。”
李莞摇了摇头,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鹤望成熟稳重,一定能看好鹮语,结果呢?她还是闯祸了。
摔断了腿不说,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以后只怕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以她的脾气,怎么受得了这个。
李莞立刻到书房,写了封言辞犀利的信,告诫鹮语以后切忌冲动行事,好好把伤养好,要是再敢去招惹那个江秉笙,她就把她拘在京城,哪儿都不准去了。顺便让鹤望安心照顾她,不用急着回来。
然后把信和药材包在一起,让人快马加鞭送去江南。
第59章 凤仙花()
李莞的腰伤养了近十天终于好全了。
王曼卿知道后,兴高采烈的来找她,准备跟她一起去逛花市。
“你可想好了要养什么花?”李莞把装苹果的白瓷盘子朝她移了移。
王曼卿叉了块放进嘴里,边吃边道:“还没想好呢,我想到时候去看看再说。”
那样也行,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想起她上次送的山茶花,李莞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你们家的凤仙花开了吗?我前两天来看到有花苞了。”
“应该开了吧,我也没注意。”她想起曼卿说过想用凤仙花瓣染指甲,“要不去看看?”
“好呀!”
俩人手挽着手去了花园。
李府的花园不是很大,但修得十分精致,景色颇为不错。
西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种了十来株凤仙花,远远的就看见大红或桃红的花朵,在阳光下艳丽非常。
李莞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不知道这里种了这么多凤仙花,还是听王曼卿提起后,问了府里的花奴才知道的。
“哇,开了这么多!”王曼卿兴奋的跑过去。
李莞慢悠悠走到她身边,笑道:“看来今天能如你的愿了。”
王曼卿伸出双手:“你说我是染大红呢还是桃红?”
李莞凑过去看她的手,皮肤白嫩,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泛着淡粉色的莹光。
“先染个桃红吧,显得活泼些,若是不喜欢再染成大红好了。”
王曼卿点点头。
李莞就吩咐丫鬟摘花,大红、桃红分开放在水晶海碗里。
“姐姐!”
远处传来李知著的喊声,李莞转过身,只见他和顾成昱正站在五十米开外的凉亭里冲她挥手。
李莞扬起一个笑容,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俩人见状就从亭子里出来,朝他们走过来。
凉亭旁是一大片花圃,要绕远路才过得来。
“诶。”王曼卿用手肘撞了她一下,“他经常来你们家?”
“谁?顾成昱?”李莞眨了眨眼,“最近是来得挺勤的,他要教著儿吹埙。”
王曼卿看了看花圃另一边的几个人影,低声道:“我记得他送了个绘猴子的陶埙给你弟弟。”
“是啊,怎么了?”
“你听说过天洞窑吗?”
李莞摇摇头。
“天洞窑在京城北边的康桥镇,老板叫冉傕。此人脾气古怪,烧出来的陶瓷十分精美,却不随意售卖,想买他的东西还得是他看得顺眼的人才行。他从不收徒弟,多少手艺高超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连官窑的人都被他赶出来了,但是偏偏和顾成昱合得来,那个绘猴子的陶埙就是他教顾成昱烧的第一件东西,上面的图案还是顾成昱亲手画的……”
李知著和顾成昱已经绕过花圃,王曼卿远远的朝他们微笑,继续低声道:“据说四皇子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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