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微微一笑:“你接着说。”
蒋宁继续道:“赵二老爷如此,他儿子更不是什么好鸟……”
一句话又把撷芳逗乐了,咯咯地笑起来:“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她不相信就凭他那个榆木脑袋能想得出“好鸟”这种词。
“是那个菜贩子说的。”蒋宁一本正经道,像是不明白她为何笑。
这下连李莞和寻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蒋宁不乐意了,皱眉道:“李小姐,您还要听属下回话吗?”
李莞赶紧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你说,你说。你们俩,不许笑了!”后面一句却是对撷芳和寻芳说的。
撷芳和寻芳连忙憋住笑意,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蒋宁面色微缓,道:“赵二老爷的儿子是独苗,在家中排行第五,外面的人都称他为赵五。赵五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父子俩一个花天酒地,一个在勾栏院里养小倌,以至于把赵五的娘逼成了个怨妇,逢人就数落道‘我家那个挨千刀的死老倌哎’……”
他那副严肃正经的面孔和这种粗鄙的话形成了鲜明的落差,莫名的就让人笑,李莞三人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蒋宁的脸彻底黑了,盯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三个女人看了看,扭头走了。
“哎呀,蒋护卫是不是生气了?”李莞边笑边道。
撷芳捂着笑疼的肚子道:“没事,等会儿奴婢去哄哄他,他这个人其实挺好哄的!”
“那行,等会儿见了他好好说说,后面还有事情要麻烦他去办呢。”
“奴婢知道,您放心吧。”
三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打住,寻芳去打了水来服侍李莞净脸,撷芳就跑出去哄人。
不一会儿,撷芳便回来了,笑着朝她们做了个“搞定”的手势。
寻芳就问李莞:“小姐,您真打算买赵家的宅子吗?他们家不缺钱,又是祖宅,肯定不愿意卖的。”
“这可不一定。从蒋护卫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赵家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能养出赵二老爷和赵五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在乎祖宅这种东西吗?又不是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祖宗的牌位摆出来也就那么几座,说是祖宅,估计也是唬人的,当不得真。”李莞寻思道,“商人重利,只要价钱够高,他们肯定会卖的。”
撷芳和寻芳不禁点头。
李莞露出个狡黠的微笑:“周家那边肯定在盯着咱们的动静,撷芳,你去跟蒋护卫说一声,让他漏漏风声,好叫周家人及时知道咱们在打听宅院的事。”
撷芳中气十足地应了声“是”。
*
晚上,白薇薇来了,带着她的好姐妹刘含露。
李莞差寻芳去请史悦过来,自己带着撷芳在厅堂里招待她们。
史悦过来的时候,白薇薇正在说去天宁寺进香的经历:“……我们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听天宁寺的大师念经祈福,我还得了两张大师亲手画的符纸,在宝殿里给我祖父祖母点了两盏长命灯……含露认识县令家的小姐,周小姐和她母亲也去了天宁寺,我们跟着她们才有了这些好处,否则最多只能在祈福会外围看看热闹,在偏殿上两炷香……”
看到史悦进来,李莞连忙打断她的话:“那多亏了刘小姐。”然后招呼道,“小悦来了,快过来坐。”
白薇薇就打住话头,和刘含露一起与史悦见礼。
不过大家重新落座后,她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含露认识的人可多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喜欢跟她来往。”说着与有荣焉的看了刘含露一眼。
刘含露谦虚地笑了笑:“那些小姐们不过是看我读过几本书,能陪她们说话解闷,才与我来往罢了,谈不上喜欢。”
“那也说明你书读得好啊!”白薇薇道,“济阳城内识文断字的女孩子又不只你一个,你能得到那些小姐们的青睐,是你有本事。小莞,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莞现在已经习惯了白薇薇对刘含露的吹捧,面不改色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白薇薇就问刘含露:“含露,你不是说周小姐过两天要在家里摆宴开诗会,也给你下了帖子吗?不如你跟周小姐说说,也请小莞一起去热闹热闹。小莞一个人待在驿站里,肯定很无聊。”
至于史悦就算了,他一个男孩子,不好去那样的场合。
刘含露闻言一愣,面露犹豫:“这……”
李莞才不想跟一群“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姑娘玩到一块儿,笑道:“我和周小姐又不认识,人家请闺中好友去家里热闹,大家亲亲热热的聊天喝茶多好,我一个外人在场不是徒增尴尬嘛!你就别让刘小姐为难了!”
白薇薇还要说什么,她连忙堵她的话:“你看你,知道我在驿站里无聊得很,你不自己来陪我,反而把我推给别人,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
她都这样说了,白薇薇只好给她赔不是:“是我不好,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李莞满意地点点头。
刘含露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李莞不想再继续说这些,就问史悦:“咱们在济阳已经待了好几天了,你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不觉得闷吗?”(。)
第272章 来信()
史悦温文地笑了笑:“天气太冷了,屋里暖和,坐在炭盆前看看书、下下棋就挺好的,我不觉得闷。”
白薇薇和刘含露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史悦身上。
刘含露问道:“史公子平素都看些什么书?”
“我看的书很杂,经史、诗词、时文等都略有涉猎。”
刘含露一听就来了兴趣:“有想过下场试试吗?”
啊?下场?
史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笑道:“四书五经,八股制艺,我都学得不好,没想过要参加科举。”
“哦,这样啊……”刘含露的声音里难掩失望,她见史悦温文尔雅,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还以为是同道中人,没想到也是个附庸风雅之辈。
李莞见状忍不住笑道:“读书本来就是件修身养性的事,不是为了参加科举才能读书,看看野史话本,读读诗词歌赋,也是极好的,干嘛非得学那四书五经八股制艺呢?”
史悦和白薇薇笑着点头。
刘含露却面色一肃,说道:“李小姐,你这话就说岔了。身为读书人就该好好研习四书五经八股制艺,争取早日金榜题名,走上仕途以为家国效力才是。野史话本,诗词歌赋纵使有它们的好处,但耽溺其中只会消磨人的志气,是万万不可取的……”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义正言辞,让李莞三人都沉默下来,一声不吭地听她说。
白薇薇有些尴尬。
含露说的这些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以前听的时候她都觉得挺有道理,但不知为何,今天听起来却感觉有些怪怪的。
李莞和史悦默然以对的模样让她心里一阵汗颜。
虽然她没见过京城里的达官贵族是怎么过日子的,但随便想想也知道肯定和她们这种小老百姓不一样。
如小莞和史公子这样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就算他们不读书不参加科举,这辈子也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想走仕途自然有家中的长辈铺路搭桥,哪用得着他们自己悬梁刺股地读书考科举?
含露跟他们说这些有点过了。
白薇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也真是的,欺负这儿就我一个人不读书,所以故意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来气我是不是?不许再说这个了,咱们聊点儿别的!”
刘含露正说到关键的地方,被她这么一打断,嗓子眼里一堆话梗在那儿不上不下,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白薇薇当做没看见,笑着问李莞:“不知道垛石镇的百姓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我打算挑个日子回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我正好可以回去看看小丫和奶奶,那时候走得匆忙,都没有好好跟她们道谢。”
俩人就说起了在垛石镇上遇到的一些事,刘含露插不上话,只好喝茶。
不过幸好还有个史悦也没说话,倒没让她一个人尴尬。
有了刚才的事,白薇薇就无意在这里逗留,委婉拒绝了李莞的晚饭,和刘含露一起走了。
李莞和史悦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都不不喜欢应酬刘含露这样的人,说起话来就一个字,累。
俩人相视一笑,各自回房。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李莞基本上可以肯定,霍澜并没有把她偷听的事告诉史悦,否则史悦面对她时不可能一点端倪都不露。
既然他没告诉史悦,那很有可能俞奉尧那边也不知情,不然俞奉尧怎么会这么放心让史悦跟她待在一起?
对于霍澜的做法,她感到有些意外有些奇怪。
难道史悦和俞奉尧之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所以霍澜觉得她偷听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李莞歪在炕上静静地思索起来。
寻芳却拿着两封信走了进来:“小姐,三爷和顾公子给您送信来了!”
“真的?”李莞喜出望外地坐起身,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快拿给我看!”
寻芳把信递给她,她下意识地先拆了董临之那封信。
“小姐,三爷在信里说什么了?”董临之的信足有六大页纸,李莞看了没两页就忍不住笑起来,撷芳见了好奇地问道。
李莞一目十行地看着信,嘴上答道:“他在信里把济南城里的排的上名号的纨绔子弟都给我罗列了一遍……说他现在跟这些人打得火热,还住进了山东按察使冯岸家里,和冯岸的两个儿子好得像亲兄弟似的……”
三爷果真走到哪儿都是这样的行事作风!
撷芳和寻芳都掩着嘴笑起来。
看完董临之的信,李莞又拆了顾成昱的信。
顾成昱的信就不像董临之那样冗长啰嗦,只有两页纸,除了询问她过得好不好以外,还言简意赅地提到了济南那边的局势。
俩人都没有提姚家的事,显然还想瞒着她。
事情拖得越久,李莞越担心顾成昱被姚开林算计,看完顾成昱的信,她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下来,问起周观:“周叔那边有消息了吗?”
“周叔除了刚到济南的时候给我们报了个平安以外,还没有传过其他消息回来。”寻芳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小姐,您放心,顾公子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周叔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周观老练沉稳,李莞对他很放心。
看完董临之和顾成昱的来信,李莞更想去济南了,忍不住又把俞奉尧拎出来吐槽了一番。
*
宅院的事很快有了进展,只过了一天,周太太就派人来给李莞下帖子,请她到家里做客。
李莞借口天冷不想出门推掉了。
第二天,周太太亲自到驿站来请她。
李莞跟她打了会儿太极,最后“盛情难却”之下,勉强答应了翌日去周家吃午饭。
周太太心满意足地走了。
撷芳和寻芳不免奇怪,有什么话周太太不能过来跟小姐说,偏偏要请小姐到家里去。
李莞就笑道:“恐怕不是她有话跟我说,是周泰想见我。”
周太太可以明目张胆地来驿站跟她套近乎,周泰一个大男人,又是堂堂县令,怎么好意思上门拜访她这个客居在此的小女子呢?(。)
第273章 周家()
天亮的时候下起了大雪,李莞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在床头靠了片刻,又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
特意进来喊她起床的寻芳无奈地笑了笑,走到床边低声道:“小姐,该起床了,您今天不是要去周家赴宴吗?再不起身该迟了。”
李莞哼哼两声:“迟到就迟到呗,正好塑造个骄纵的形象,好跟周家狼狈为奸……”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寻芳哭笑不得,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退了出去。
看她摇着头出来,撷芳笑道:“小姐后悔了,不想起床吧?”
寻芳点了点头,道:“小姐最近都要睡到午初才起身,昨天我还纳闷她怎么会答应去周家吃午饭呢,原来她压根就没打算准时到!”
撷芳扬了扬眉:“那是,小姐有心戏耍周家的人,架子自然要摆足,不然怎么能让周泰和他老婆相信,咱们小姐有那个本事和底气在申国公面前说话呢?”
她们笑着说了几句,精心准备好李莞今日要穿戴的衣裳饰,吩咐驿站的人备好马车,等着李莞起床。
李莞果然睡到午初才念念不舍地起了床,无精打采地任由撷芳和寻芳为她梳妆打扮。
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飞尘出来倒炉灰,他一看到由寻芳、撷芳和蒋宁簇拥着穿过院子朝外走的李莞就见鬼似的睁大了眼睛,端着香炉呆滞在原地,直到李莞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他才回过神来,一溜烟跑回去跟史悦报信。
“公子,公子,奴才跟您说件新鲜事!”
史悦正对着棋谱研究一盘残局,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什么新鲜事?”
飞尘把香炉放到墙角的高几上,跑到炕边说起了刚才的情景:“方才奴才出去倒炉灰,正巧李小姐由撷芳三人服侍着出门,那架势,用趾高气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若不是奴才事先知道是他们,根本就不敢认!”
“哦?”史悦终于抬起眼睑瞟了他一下。
飞尘立刻兴致勃勃地说道起来:“李小姐今天穿了件玫瑰紫绣缠枝花的遍地金褙子,外面披着白色貂皮的缂丝斗篷,破天荒梳了个繁复的高髻,插着明晃晃的赤金衔红宝石的凤头钗,显得珠光宝气,艳光四射,让人看了只感觉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咱们跟李小姐认识这么久了,您什么时候看到她高调过?她平素穿的衣裳来来去去就那几个颜色,不是月白就是豆绿,样式就更不用说了,最多在裙摆上镶一道遥П撸咴诮稚细锹啡擞惺裁戳窖抗樱道钚〗愦虬绲谜饷绰≈兀亲急溉ツ亩。空饧醚舫怯惺裁慈酥档盟庋V仄涫拢俊�
史悦执着棋子轻轻笑了笑,悠然道:“谁来咱们这儿来得最勤快,她就是去见谁呗。”
来得最勤快?
飞尘偏头想了想:“咱们住进这济阳城的驿站有七八天了,除了荀大人、白姑娘、刘小姐……还有那个周太太,也没有别人来过了……”他抓了抓鬓角,奇怪道,“荀大人和白姑娘她们来的时候,咱们都见过,李小姐一直都是那个随意的打扮,看来只有周太太了……可是周太太不过是个小小济阳县令的家眷,也值得李小姐这么重视?”
史悦盯着棋盘凝神思索片刻,轻轻落下一子,然后才漫不经心道:“盛装出席对方的宴请,并不一定代表着重视,也可能是别的用意。”
飞尘眨了眨眼,别的用意?什么用意?
他想不出来。
史悦专心致志地自奕,没再多言,飞尘只好不明所以地退了下去。
而此时位于济阳县衙后的周家宅院里,周太太正满目焦急地问刚刚出去望风的婆子:“怎么样,来了吗?”
“没有,奴婢沿着驿站过来的方向走了两条大街,根本没有看到李小姐的车架。太太,您说李小姐是不是……忘了?”
“不可能!”周太太立刻道,“昨天她当着我的面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会临时变卦呢?就算她有事不能来,也会派人来说一声,一声不吭地就悔约也太……咱们老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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