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小姑娘，见到蜘蛛，程昭容也是吓了一跳，拽着程文灵袖子的手，禁不住紧了几分。程文灵正努力把那蜘蛛打下来的时候，被程昭容拉住了。
“在佛祖面前杀生不好，好歹是一条生命，还是放了它吧。”
见程昭容都这般说了，他当然只得将鞋子仍穿回脚上。望着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知道她是因为害怕，忍不住地嘲笑起来。
“明明怕得要死，还迂腐地讲什么好生之德。”
程昭容脸一红，放开了手，反驳道。
“佛经上……”
“打住，我不是来听你将佛经的，你这佛堂倒需要好好打扫了，真不知道这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说话间，他已经将那些丫鬟们都叫进来了，好歹是程家四少爷，他的话就是顶用些，若是程昭容自己要分派什么事的话，只怕是半天都聚不齐这么多的人来呢。
程文灵像个小大人般，先是把所有人都训斥一番，说他们怠慢了孙小姐，又让人去备水来打扫。他在府中的混世魔王的名声可是早就传开了，众人深知这是个惹不起，又极不讲理的主。也没敢反驳什么，只得唯唯诺诺下去准备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正经的他，成熟得像个小大人，和之前的几回有天壤之别。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了些从不管她的爷爷和爹爹的风范。
日后一定是和爷爷，爹爹一样，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人物吧。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要修行，好歹等这里打扫干净些再说。今日就放松一下，出去玩玩吧，不然又该有大蜘蛛过来咬你了。”
他就是想吓吓她，被她拒绝惯了，倒也没想过她会答应他。就在他正在为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程昭容已经点点头，轻言细语地回答道。
“好。”
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她掩嘴笑了笑，再答了一声好。总算是明白自己没有做梦的他，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边高兴，一边又忍不住问道。
“你答应出去，是因为害怕大蜘蛛吗？”
“大蜘蛛当然……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你三天两头往我这边跑，好歹陪你出去一回。日子久了，等你乏了，也就不会再来了。”
眼前这情景，程昭容倒像是一个大人，哄带着程文灵这个小孩子了。他倒也不计较，只管兴高采烈地带着她出门去。虽然她说得一大段道理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但只要他清楚她会答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蜘蛛就行了。
真没想到，让他苦恼这么多天的问题，一只小小的蜘蛛就解决了。看来以后她不理他的时候，他得多放些‘东西’在她的房里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程文灵第一次面带笑容踏进潇湘苑，他进来的时候，沈如颜正在用晚膳，因玩得疯了些，浑身湿透了的他回房去换了衣服才过来的。所以头发也没有束好，只随便扎了几个小辫，用木簪别住了就过来了。
“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姐刚说一个人吃饭无聊呢。可巧四少爷就赶在点子上了。”
燕儿一边招呼着给他布上了一副碗筷，和洗漱的清水，一边笑言道。
“前些日子，你苦着一张脸进来，是因为昭容不理你。今日你笑逐颜开，应该是你的那个小侄女没再对你下逐客令了吧。”
沈如颜一边在他的碗里夹了一些菜，一边和他扯着笑语。
他倒也不客气，洗完手，抓起筷子，就和沈如颜同桌对食。他在潇湘苑已经比回自己的院落都还自在了。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总喜欢和这位二嫂子说说。即使有时候得不到什么好建议，但他的心里也舒坦些。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昭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沈如颜禁不住嗤笑出声。燕儿也笑着帮他夹菜，说道。
“是，是，就四少爷您啊，最有耐心了。”
两主仆都心照不宣，感情小孩子都是健忘的，不知道是谁不久前还来潇湘苑发过闷气来着。这才尝到一点甜头，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提起程昭容，倒让沈如颜想起林湘来。
老太君不是给莫容下了帖子了吗，
她在这个时候把林湘带进府中来。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对林湘，林老爷和林夫人可是疼在心里去了的。以前她去沈府小住的时候，林世伯都不放心，定会派兄弟二人中的一个跟着。更别提是来这人生地不熟的程府了。而林信新婚燕尔，当然不会过来了。这样就能将林城带过来了。二来，她对林湘的捣蛋能力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有这个小妮子在，程家就算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拉拢慕容。也得先让林湘闹上一番，或许到那个时候，她想出了别的什么法子成全文雪的一片痴心也不一定。
因得到了一个好点子，摆在眼前满桌的珍馐美味倒没什么味道了。她也用不下去了，早早地搁下碗筷，只让燕儿去帮她把文房四宝准备好。她要写信给林湘。
程文灵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她今日用膳比平日里少了许多。疑惑中也放下了碗筷，关心地问了一句。
“二嫂可是在挂念二哥？故不思茶饭。”
除了这个，他这个小脑袋瓜里，还真想不出其他好的理由来。再加上，二哥再临走之前，对他有过交代，有事没事多过来潇湘苑逛逛，陪着她解解闷。
这一问，只让沈如颜觉得又羞又窘，不知道该从何答起。回答是的话，也太不庄重。说不是的话，未免薄情了些。也不知道这个黄毛小子，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
“小姐当然想念姑爷啊。算起来，姑爷走了也有好几天了呢。”
燕儿端出文房四宝，一边掀开帘子走出来，一边回答着程文灵的话。
“燕儿！”
她到底还是羞红了脸，只得呵斥了一声，这个燕儿，在小孩子面前，也忒不成体统了。
“是，是，小姐，燕儿知道了。”
虽然是这番说着，燕儿却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相反倒是和这个程家四少扯开了话匣子。磨墨也磨得心不在焉的。沈如颜无法，只得摇摇头，蘸墨，提笔写信。等把信写完的时候，两人已经天南海北，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好了，暂且回回神，去帮我把这信封好了再来。”
燕儿拿起信纸，又吹了吹，将纸上的墨迹吹干。这才折好，放进信封，再举起烛台，在信封的封口处滴上了几滴烛泪。
“小姐，三少爷和林家合伙开的杂货铺后天就要剪彩了，您要不要也写封信去问问？”
杂货铺？这倒是个新点子，照这个势头来看，林家和沈家的合作，还是有前景的。
“不必了吧。”
她说不必是有缘由的，早就说了她不会插手三弟和林家合作一事。就该做到不闻不问。随他们做得好坏。三弟的性子还好。若是这样一封信送过去，就只怕林信会想歪了，觉得她这是眼红他们杂货铺办得风风火火。准备过去分一杯羹。这样倒是好心做坏事了。
防患于未然，与其可能被猜忌，还不如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燕儿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她家小姐不让她送，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的。
程文灵就趴在桌子旁，看着她们整理信封，忍不住伸手拨了拨烛泪，望着黏在指尖的红烛泪，有片刻的走神。忽地想起什么似滴，站起来，大呼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给二哥写信啊。不打扰二嫂你了，我先回去了。”
这倒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她也知道留不得，少不得让燕儿送他出去，这天寒地冻的，可别染上风寒了。顺便也把那封信找个人给送到林府去。
且说燕儿带着程文灵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有三两个人往潇湘苑这边过来，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依着模模糊糊的身形，依稀能够辨别出是几个男子来。
都这个点了，还会有谁过来啊？
还没等燕儿将眼睛擦亮，认出那人来，那人已经率先开口了。
“看来我还是没赶上时间啊，我这刚来，四弟你就要走了。”
第两百零七章 俱邀侠客芙蓉剑 共宿程家桃李蹊
听这声音，两人才知道来人，居然是许久不曾踏进潇湘苑来的程文晟。
在燕儿的记忆中，自从她家小姐刚嫁过来的那会儿，他被赏了一耳光之后，就一直都没再踏进潇湘苑半步的程文晟？！
燕儿一直以为，这位三少爷就和她家小姐把这个梁子给结下了，老死不相往来，她偶尔还会和潇湘苑的丫鬟埋怨两句，说这少爷有多小肚鸡肠，心胸还没她家小姐的一半宽广。
最近潇湘苑倒是特别有人气啊，先是招进来一批名贵的家什，现在又招来了一位贵客。
芸香和燕儿命人将饭菜撤下去，重新沏了两壶清茶来。沈如颜偏坐在软榻上，手边的笔墨纸砚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单穿了一件黄色长裙，材质是极好的，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若不是她肩上多批了一件雪狐大裘，倒真有几分像是从仕女走出来的人一样了。
见到这样的她，程文晟多少是有些心动的。虽然他受过她一耳光，虽然她曾经那样激烈地以死明志。虽然她做过那么多世人想都不敢想的凌厉之事，但是此刻见到慵懒如午后猫咪一般的她——这个他曾经恨透了的二嫂。却还是忍不住把她和知书守礼，温柔娴静挂上钩来。
也难怪要求严格的老太君独对这个孙媳妇偏爱有加了。
“叔叔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若不是他开口，他指不定要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去呢，想到自己失态了，他清了清嗓子，和她谈起正事来。
“今日来打扰二嫂，主要是想和二嫂谈谈芷荷的事。”
由于刘芷荷的身份特殊，以前家中人都不许他和她有过多接触。以至于他从不知道，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过着那般清苦的日子。
就当是还那一夜她的照顾恩情，他也觉得有必要为她做点什么。
“芷荷？可是为了外面的这些家什？”
她知道这些东西，是他差人送进来的，莫不是他在怨她多管闲事了，这些东西本来应该在今天就送到流香园去的。若不是她拦着，刘芷荷也撑不了多久，最迟今晚，那些工人就可以把东西全放进去了。
“不敢不敢，不过是迟了几天，二嫂您的安排是合情合理的。今日来找嫂嫂，就想让嫂嫂给流香园安排几个丫鬟。那么大一个院子，就主仆两人，的确是有些照顾不过来。”
其实，她早有此意了，为此，也去暗中问过丫鬟们的意见了，谁料她们都宁愿做那卑下的浣洗丫鬟，也不愿意进流香园，这才让她不了了之，今日既然程文晟提出来了，她也乐得顺水推舟了。
“府中人手本来就不足，怕是调派不了。想给流香园多安排几个丫鬟，就只能去外面买了。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像灵珊这样忠心耿耿的丫鬟啊。”
她的话，他不是不懂。刘芷荷的身份是最大的阻碍。只要她一天还顶着饶安公主这个身份，她就会是一个大麻烦。众人避而远之还来不及，哪里有人愿意过来伺候呢。
实在不行，就找和灵珊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就行了。
“二嫂尽管放心吧，找人的事，就不劳二嫂您烦心了。只要二嫂倒时候出个面，帮流香园添几个人就行了。”
招人的事，是在她的管辖下的，人员变动，都得经过她的同意，账房也好记在账上，定期计算月钱。再说了，也只有她出面了，这个事才有成的机会，单他一个人做，家中肯定有人会反对的。相反，若是她也答应了，至少老太君那里，就松了一半的口了。
“这是自然，找好人了，带进来先给我看看。”
程文晟点点头，应下了话。这个时候，芸香掀开门帘，带着冷风走了进来。
“小姐，慕容公子今晚就过来了，老太君让您安排一下。”
她点点头，程文晟见状，也不好再打扰，就起身道了别，离去了。
沈如颜没做强留，在他走后不久，她也没多呆，起身离开了潇湘苑。一来是去看下人安排得如何。当然，文雪那边，她势必是要去安慰一番的。那个傻丫头听到这个消息，又得有一回伤神了。
果然，慕容入住程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程文雪那里，听雨楼又是一阵混乱不堪。知雨和纺儿见状，苦苦要求沈如颜在听雨楼留宿。见程文雪的状况时好时坏的，她也着实不放心，就答应了。晚上和她同床共枕。少不了又宽慰了一番。往后几日，这样的情况反反复复，她也懒得折腾了，索性就在听雨楼住下了。
慕容住进来之后，她只派人去问候了几句。问了一些客套话。自己倒是一直都没去见他。毕竟眼下程文雪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是让她多想了，日后只会更加麻烦。
没几日，程文晟便命人传消息来说，一共找到了六个附和条件的丫鬟，按着之前的约定，带去潇湘苑给她看。她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程家三少做事倒有两把刷子，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标致水灵。一看上去就是那种机智取巧的。
看着这群‘小姑娘’，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她们都穿着朴素的碎花一群，长发一律都是用一个素巾绑
着，虽然发式不同。但那种整齐的站姿，冷静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
对！
她终于找到让她不舒服的地方了。这些小丫鬟，一点点也没有她以前遇见的那些刚进来的丫鬟的那种忐忑不安。这太不寻常了。
她并不是要那种一见到主子就唯唯诺诺的丫鬟，没有一点主见的人，招进来，也没多大的用处。
但是。
她的美眸扫过众人，这种泰山临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勇气。像那种自小就失去了父母。找不到一份工作，就意味着要露宿街头，甚至是丧失性命的人该有的冷静。
更何况，这群人，勉强都还只能算是女孩。就算是有再不同的人生阅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淡定自若。而且还是六人一起。若不是长相服饰上面的差异，她们还真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第两百零八章 并应伤皎洁 频近雪中来
“虽然你们达到了要求，但是我都不满意。”
沈如颜的话不仅把一同过来的子棋吓了一跳，就连那几个一直都镇定自若的人也开始有了***动。表情虽然还算冷静，可是已经明显地有些松动了。
“二少奶奶，这些人可是三少爷费了好大的劲找回来的，虽然不让您全选上，好歹也得挑一两个看得上眼的吧。”
子棋是程文晟的贴身书童，所以对这些丫鬟的来源，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虽然慕容公子在其中帮了不少的忙。但他家少爷，的确是费了心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家少爷对另外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呢。二少奶奶这边，全给推掉，少不了会让三少爷心里难受了。
子棋心思单纯，单只为程文晟考虑去了，故开口求了沈如颜。
这边的待选丫鬟，见状也知道有些不对劲了，有两个人终于是耐不住性子，开口求道。
“二少奶奶，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
有这两个人带头，其她的丫鬟才开始反应过来，啜泣声，恳求声，此起彼伏。让这冷清的潇湘苑一下子热闹不少。
想着这个事，也的确不宜拖太久，她这边是瞒着老太君做的，准备先斩后奏，若是现在全给退了再去找。自然是要多一些干扰了。
“你们四个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沈如颜点下后面才反应过来的四个人，一开始求出声的两个人，她倒是让子棋带下去了。
睡都不知道这位二少奶奶的心里再想些什么，那两个人哭得更凶了，只想着留下来。被子棋给拖出去了。
他知道，沈如颜已经让步了，若真的惹得她不高兴了，一股脑儿全给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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