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与他姻缘又有何相干啊。
真让人弄不懂。
程文轩被那签文弄得无趣,只身出了潇湘苑,随处走了走。
潇湘苑与彩裳坊挨得近,程文轩只听得有些弱弱的咿唱声从彩裳坊传来,竟是从未听见过的生疏声音,唱腔虽不老成,感情却是极为丰富。
什么时候彩裳坊又招了新人了?程文轩信步踱至彩裳坊,想一探究竟。
这不看还好,一看,脚就像钉住了一般,连眼睛也不舍得离开那香榭里舞着长袖的女子。
这世间竟有这般妩媚风流的女子。
程文轩活过这些年,风流之地,烟花之乡也没少去。这般容颜娇丽,身段风流的人儿,还是头一次遇见。
在香榭中唱曲的女子只随意着了一件鹅黄戏袍,未着脂粉,故倾城娇颜在灯光下显露无疑。
程文轩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了断宇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程文轩只觉得这优伶唱的曲也是非常的妩媚动人。
一阵凉风吹来,让她的袖袂,裙裾皆被吹起,一时之间竟像是凌波御风,天仙下凡。
程文轩有一种她要飞回天庭的错觉,直觉就要将她留下来,却被燕儿叫住了。
“二爷,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呢?”
燕儿端着燕窝,疑惑地望着半夜三更站在彩裳坊门口吹冷风的程文轩。
“嘘,我正听曲呢。”
程文轩被燕儿这么一吓,许久才回过神来,忙让燕儿动作亲些,莫惊扰了园中佳人。
燕儿疑惑地望向香榭,不明所以。
“哪来的人唱曲啊?”
“不就是在那亭子里吗。”
程文轩回过头,却见亭中空无一人,那唱曲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程文轩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心像被挖掉了一块,空空的,怎么也填不满。
这一时之间,程文轩也弄不明白,刚刚那一场飞仙华舞,是春梦一场,还是真有其人。
燕儿笑着退了下去,只留下程文轩一个人在彩裳坊的风口,闷闷着犯愁。
燕儿离开没几步就从偏门闪进了彩裳坊,猫着腰走近凉亭,过见穿着青衣戏服的女子正躲在草丛后面。
“二爷还在,别做声。”
第十九章 俊逸儒生****种 窈窕碧玉亦多情
燕儿小心翼翼地替女子将繁琐的戏服脱了下来,用包裹装好,准备在不知不觉中送回彩裳坊。并将带过来的黑色披风给她围上,带着她,猫着腰,仍复从偏门离开了彩裳坊。
燕儿带着女子溜进潇湘苑,才敢解下她身上的披风,给她准备热茶暖身。
许久,女子青紫的嘴唇才恢复血色,燕儿又找了一些暖和的衣服给她套上,这才让她免于一场风寒。
“燕儿,谢谢你,那些戏服太重了,我本来想逃走来着,可是根本就走不动。”
原来那亭中唱曲的不是别人,正是因见了那些个花旦练嗓子,一时之间,心下痒痒,半夜爬起来,在亭中消遣时光的沈如颜。
沈如颜一时唱得兴起,倒没注意到在远处已经观望已久的程文轩。这还幸得她有个机灵的丫鬟。
燕儿本来是想着沈如颜唱了那么久,许该饿了,于是就给沈如颜热了一晚燕窝。不巧却遇见了程文轩。
她见程文轩注意到了沈如颜,忙借着给程文轩请安的机会,大声提醒她家小姐。
燕儿的一声叫唤,让沈如颜注意到了在暗处站着的程文轩,她慌不择路,忙跳下亭子,却没想戏服束手束脚,她的行动不便,只得躲在草丛之下。
沈如颜刚刚洗漱完毕,燕儿端着燕窝就进房来了。
“小姐,幸得刚才跑得快,不然,姑爷就该认出你来了。”
沈如颜接过燕儿手上的燕窝,又拿帕子擦干了额上的汗,心神才定下来。
“若是被程文轩认出来,那才糟呢。”
沈如颜不敢想象,若是她披戏服唱曲的事被程文轩认出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一个当家主母,传出这样的话来,势必会惹出许多争端。
看来,她以后得注意点了。
“小姐,我看姑爷的样子,很是痴迷呢,或许……。”
沈如颜又怎么会不知道燕儿话中的意思,她钻进被窝内,冷笑道。
“经过归宁一事,那程文轩是恨不得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呢。”
燕儿虽说觉得沈如颜的话重了些,但也知道此时沈如颜正与程文轩闹在火头上,也不好劝,只得忍着不说,伺候沈如颜睡下了。
次日,沈如颜例行公事地带着燕儿往上房去给老太君请安。
有两个丫鬟端着点心,闲聊着走过。
“你说二爷这一大早的,不去铺子,追着问彩裳坊有没有进新人想干嘛啊?”
“是啊,管事婆婆都已经很明显告诉她没有新的优伶进来,二爷还不信,还抓着彩裳坊的人一个个的问---。”
“等一下!”
沈如颜叫住了那个说话的丫鬟。
“二少奶奶早安。”
丫鬟很快就认出了沈如颜,忙向她请安。
“你们刚刚说什么?”
“啊,二爷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就去了彩裳坊,问彩裳坊有没有新进人来,还问昨天晚上有没有人在彩裳坊的香榭里唱曲。”
“你们忙吧。”
丫鬟道了一声万福就退下去了。
“小姐,现在怎么办?”
沈如颜想了一会儿,吩咐道。
“燕儿,流言起于智者。”
燕儿一瞬间还没回过神来,转念一想,确是高招。
沈如颜独自一个人去给老太君请安,回来的时候,燕儿刚好办完事,从彩裳坊出来,两个人会心一笑,相伴着往潇湘苑走去。
第二十章 同时不同类 那复更相思
程文轩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那晚让他一眼惊艳的女子,原因是府中到处在传他半夜遇见戏子的事,大家都说他撞邪了。
为此,老太君专门请人准备了一场法事,因为他的事,府中人心惶惶,好长时间都是鸡犬不宁,这也闹得程文轩不敢提起那晚的事了。
不再提起,不代表他已经遗忘了,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已经化成他心中的天仙。而那一晚的美景。成了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梦。
一日,程文轩赶着去田间收租,一大早就起来了,丫鬟们进进出出地正忙着伺候着他梳洗,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踏进房来。
竟是多日不见的沈如颜。
说是多日不见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自从沈如颜搬去与燕儿同住一处之后,程文轩倒真是没怎么见着她,偶尔在老太君的上房见上几次面,也只是擦身而过,都不怎么搭理对方。
沈如颜突然踏进房来,倒让程文轩大吃一惊。
“你们下去吧。”
里沈如颜与他有事要谈,程文轩撇退下人。
“奶奶要我跟你一起去田庄。”
沈如颜只是站在外阁,不越雷池一步。
“田租的事,就不用你一个妇道人家插手了。”
沈如颜在腰间系上一个提神醒气的香囊,理所当然地回着沈如颜的话。
沈如颜撇撇嘴,为他大男子的观念不爽。
而这一幕,程文轩通过铜镜看得一清二楚。
程文轩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回过头,只见一袭素衣的沈如颜比平时多了几分明艳,或许是要出门的原因,沈如颜的妆容较之前,素雅了许多。
其实,沈如颜也还有几分容貌。
这是成亲以来,程文轩对沈如颜第一次产生好感。
沈如颜没有注意到程文轩打量她的目光,她用低眉顺首的样子掩藏着自己眼中的不满。
“奶奶说田庄那里有几户人家素来与我们交好,常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她老人家让我带些礼物过去,谢谢人家。”
“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不就好了。”
程文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套上一件轻纱长衫,就要出门去。
“奶奶说她许诺过人家,要亲自登门道谢的。如今让下人代劳,岂不是失了礼数。我不知道路,奶奶这才让我跟你去的,你放心,到了田庄,我定不再打扰你。”
程文轩虽然很不满沈如颜老是礼数,礼数地挂在嘴边,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默许了。
程文轩带着沈如颜钻进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中,程文轩的书童墨书和沈如颜的侍女燕儿则坐在马车前面驾马,另有两个侍卫骑着马,一左一右地守护着马车。
“二爷,可以走了吗?”
墨书拿着马鞭,请示到。
“包袱可都准备好了。”
“回爷的话,都放上马车了。”
“那就走吧。”
墨书得到命令,将马鞭长长挥起,马儿嘶叫一声,飞奔起来。
程文轩与沈如颜,一路无言。
程文轩一直在假寐,而沈如颜则随意翻着堆放在马车上的书。
车入郊区,沈如颜直觉空气清凉了许多,她掀开帘子,只见夹岸桃李花争艳,绿草新芽春意浓。
三三两两散落着几户农庄,炊烟袅袅升起,远远地,浣娘戏水的声音传来,和着偶尔几声狗吠,显得特别有活力。
这才是沈如颜想要的生活。
她也想这样单纯地活着,虽然没有家大业大的风光,但至少内心是平静安然的。
要是她投身到贫穷人家,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村姑,该有多好。
如果她娘嫁的,不是沈家老爷,而是一个平凡的农夫,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这场荒唐的娃娃亲。她嫁的,不是程家二少,该有多好。
如果这些如果都是现实,该有多好。
至少,她可以享受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亲情,至少,她不用每天面对成堆的账目与高强深院。
沈如颜痴恋地望着马车外的景致,连程文轩睁开眼了,也未曾发觉。
程文轩将她眼底的落寞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他发现,与她走得越近,他就越不了解她。
一开始,他以为她跟很多大家闺秀一样,只知道逆来顺受。可是,她反逆他的举动让他大吃一惊。
可当他以为沈如颜性子刚强的时候,她又露出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猜不透沈如颜的心思。他也不明白,她眼底的落寞,是因何而起,又代表着什么?
第二十一章 杏花一簇开无主 春光懒因倚微风
马车在一户农家前面停了下来,沈如颜带着燕儿下了马车,程文轩未作停留,赶着马车,仍往田间去了。
沈如颜示意燕儿敲门,燕儿颔首会意,叩响了门上的铜铃。
“谁呀?”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带着简单的青布头衫,一袭青衣素布,不施脂粉的笑容里,满是亲善。
“打扰了,是程府老太君让我们来看看你们。这位是程府二少奶奶。”
燕儿并没有因对方身份卑微而失去礼数,仍是彬彬有礼。
妇人一听沈如颜是来自程府,连忙让出门来迎接。
“小人不知是二少奶奶,怠慢了,快请进。”
妇人热络地将沈如颜引进门,又是奉茶又是递水的,倒弄得沈如颜不好意思了。
沈如颜让程文轩将她送到这户农庄,是有目的的。
这户农庄的主人姓陶,陶家祖孙三代都是田庄的村长,在村中,有一定的威望。
坦白说,沈如颜来田庄的目的,远不像她口头说的那么单纯。
不久,在田间干活的陶成也回到了家里,陶夫人遂下去准备饭菜,陶成陪着沈如颜在院子里谈话。
“你是说,老太君让我们自己打理田庄,多劳多得?”
听到沈如颜的话,陶成大吃一惊,田庄有大部分的田地都属于程家,难道程家想放弃田地所有权。
没有人会这么傻吧,毕竟田庄的收成对程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当然,土地还是我们程府的,只不过,我们程府收租的方式将有所改变。”
陶成被沈如颜的话激起了兴趣,疑惑地问道。
“哦,愿闻其详。”
“我和奶奶商量过了,大家种田也不容易,我们以前都是让每家每户都出一定的粮食和银子,终归是有些不近人情。我想着,让大家三七收成。不管是贫年还是丰年,大家都利益相系。”
陶成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旋即大笑出声。
“程家二少爷真是好福气啊,娶到你这样一个冰雪聪明,持家有道的少奶奶。”
陶成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沈如颜的提议看起来是处处在为田庄的人着想,却没人程府吃一点亏。
一旦实行分成,且不说丰年里,程府会多赚好多银子,就是在贫年,程府也不用担心农户会因交不出租子而弄得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程府真可谓是名利双收啊。
不过,沈如颜的法子,的确是让干活的人,多了干劲。
算起来,应该是双赢吧。
事情谈得出乎意料的成功,沈如颜一下子也轻松了许多。
陶家夫妇忙着张罗饭菜,沈如颜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赏花。
她赏的,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奇花异草。而是田庄上家家可见的杏花。
正是杏花开得艳极的时候,沈如颜望着那一树开得雪白的杏花。禁不住感慨良多,这样的朴实的景色,竟比任何风光来得舒服。
“杏花一簇开无主,春光懒因倚微风。”
沈如颜无意识地,随口念了出来。
“好一个春光懒因倚微风!”
一声赞叹打断了沈如颜的思路,沈如颜回过身,却发现栅栏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第二十二章 青社壁上有烟景 潇湘雾影上青帘
栅栏外的不是别人,却是收租回来的程文轩。他本应该趁天黑之前赶往下个农庄,却在路过这儿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墨书停下了马车。
他本想直接走进门去的,却见沈如颜独自一人站在杏树下发呆,一时之间,春风吹过,杏花落如雨,沈如颜站在花雨之中,宛若杏花仙。
程文轩本不想打扰这难得的美景,却听见沈如颜喃喃念出这样两句不俗的诗句,素来爱吟诗作句的程文轩忍不住赞叹出声。
“真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才华。”
程文轩是真心赞叹沈如颜,可这话听在沈如颜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沈如颜一心认为程文轩是讽刺她才疏学浅,心下正生着气呢,却听得陶夫人在唤她吃饭,她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徒留下一脸错愕的程文轩。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又惹上她了。
难道夸她也有错了?
程文轩不管墨书的催促,坚持留在了陶家,也不管是不是会耽误行程。
用完饭,已近黄昏,陶夫人邀沈如颜去参加田庄里每年都会举行的春祀。沈如颜因为想避开程文轩,故应了陶夫人的约。
岂料对沈如颜的事情一直都漠不关心的程文轩却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跟着去看看。
在一群妇女围着程文轩灌酒的时候,沈如颜只有一个念头。
程文轩真的是撞邪了。
所谓春祀就是祭祀春神,祈求丰收。
而沈如颜现在坐得地方,本来是妇女,姑娘们围着跳舞,说祝福话的地方。
程文轩的位子,本应该是不远处的篝火旁,那里摆着一排排的烈酒,就看谁有本事,能够夺得春祀拼酒的头魁,获得给春神献酒的机会。
那才是男人的战场,可是程文轩却偏偏跑到这女人堆来凑热闹,用俊美的相貌,把一干出阁或是没出阁的姑娘三魂七魄全勾了去。他围在万花丛中间,好个如鱼得水。
“沈姑娘,这是我们乡下人自己酿制的米酒,夜间露气重。你喝一些,暖暖身子。”
沈如颜不喜欢别人老是唤她二少奶奶,就好像她被烙上了程府的烙印一样,遂,让陶夫人改口,唤她沈姑娘。
陶夫人念沈如颜身子娇贵,生怕她着凉,遂为她温了一碗米酒。沈如颜含着笑接下米酒,浅尝了一口。
清而不淡,香而不浓,甜而不腻,爽而不烈。
的确是适合女子的好酒。
或许是因为篝火的关系,沈如颜只喝下一口,脸就红了,在火光下,显得特别地妖媚。
沈如颜只觉得意犹未尽,遂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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