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吴桭臣看见那老人着急地叫道。
“孩子,你没事吧!”那老人见飞花的长剑紧贴着吴桭臣的咽喉,惊恐地叫道。
“爹,孩儿没事!”那吴桭臣叫道,“你老赶快离开,这里危险!”
那老人听了吴桭臣的话,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上前几步,对飞花说道,“这位侠士,他是我的儿子,请你看在老夫当日救你的份上,请你高抬贵手!”
那老人此话一出,我顿时大吃一惊,那老人居然是飞花的救命恩人。
“老丈,那日飞花受伤昏倒,承蒙老丈相救,心中非常感激。”飞花叹了口气,说道,“但如今在下命悬一线,只能借助令郎,若令郎下令退兵,在下便绝不会伤他性命。”
“爹爹,你快些回去,臣儿绝不接受威胁!”吴桭臣凝视着他年迈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道,“爹爹比臣儿清楚,我们一家一直深受将军的大恩,臣儿绝对不能有负将军的重托,这些人是朝廷要抓的反贼,若纵虎归山,他日要抓便更难,请爹爹恕儿臣不孝了!”
“好孩子,爹爹不会怪你,有你这样的好儿子,爹爹实在是欣慰!”那老人闻言居然大笑着说道,“你不枉爹爹从小教导你要忠君报国,好,爹爹今天就送你最后一程吧!”
“谢谢爹爹!”那吴桭臣看了那老人,笑了笑,慢慢地闭上双眼。
看来,如今靠劫持吴桭臣已难以脱身。性命攸关,我也不得不卑鄙一次。想着,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身上前,没等那群官兵反应过来,我的长剑已经架在了那老人的咽喉上。
“吴桭臣,在下佩服你的英雄气概,但你不能不管你的老父亲吧!”我朗声说道,“只要你让官兵撤离,我绝不伤害你和你的父亲。”
“自古忠义难两全!”不待吴桭臣开口,那老人突然说道,“臣儿,为父绝不会陷你于不义!”
那老人说着,便突然朝我的长剑撞去,我急忙把剑一缩,但剑还是划开了那老人的头颈,鲜血淋漓。
想不到那老人也同儿子一样如此刚烈,想到我刚刚差点又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我顿时愣住了。
自从爱上了容若,作为刺客的吟雪早就不能冷血无情,我已经不会杀人,甚至会他人的死亡而感到内疚。
十四 认亲(1)
“放了他们两个!”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接着我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慢慢地走进来,正是巴海。
对于巴海,因我敬佩他的为人,所以出手不重,只是用内力将他击晕,想不到他现在居然醒转过来了。
“调兵的虎符在本将军手中!”那巴海举起手中的虎符,慢慢地朝我和飞花走来, 说道,“你们劫持吴先生和臣儿没有任何作用,要想脱身,就冲本将军来!”
“将军请回,您是宁古塔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老夫吴兆骞不过是一个罪人,怎么能够让将军舍身相救!”那老人眼中含泪,动情地说道。
“吴老先生,这本就是巴某的职责。”巴海叹了口气,说道,“吴先生自来宁古塔便盛名远播,我巴某若不能保你周全,又如何向宁古塔的百姓交代!”
吴兆骞,那老人居然是吴兆骞!听到那老人自报家门,我手中的剑不自觉地慢慢滑落……
那老人就是我的父亲!想不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和我的父亲重逢!看着父亲的侧影,看着他漫天飞扬的白发和那满是皱纹的脸,我的心突然一颤。
虽然宁古塔的风霜,染白了他的头发,虽然流放的苦难,让他饱经风霜,但他的神情依然是如此的坚毅。看着父亲的眼神,我可以想象当时他是如何坚决地交上那份决定他命运的白卷,又是如何坚毅地踏上了前往宁古塔的道路。但是我不明白,面对那个管理宁古塔的将军巴海,父亲为什么又如此坚定地维护着他!多年苦难的折磨,父亲不应该对清廷的人恨之入骨吗?
“巴海将军,老夫已经年老体衰,死不足惜,只求将军照顾小儿!”父亲苍老但坚定的声音响起,接着我便感觉我的手被父亲紧紧地抓住,颈项间一阵寒意。
“叫你的同伙放开我儿子!”父亲将我手中的剑架在我头颈上,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决然得让人震撼。
对于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制服他,但是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又怎能伤害我的父亲呢?
“二师兄,你先走不用管我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吟雪,你怎么了?”飞花见我甘心让一个老人劫持,奇怪地问道。
“二师兄,我有我的苦衷!”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离开,吟雪便死在你的面前。”
说着,我便握着手中的剑,轻轻一动,脖颈上便是一道殷红的血痕。
“好!吟雪,你保重!”飞花见状,便知道我心意已绝,便放开吴桭臣施展轻功而去。众士兵均为眼前的情形所迷,居然没人拦阻。
“快!抓住那个乱党!”吴桭臣反应过来,指着我大叫。众士兵如梦初醒,七手八脚上前将我五花大绑。
吟雪,你为什么不逃跑呢?看着身上纵横交错的绳索,我问自己。或许是因为父亲吧!,我怕这次分离,我们相见无期。
牢房潮湿而寒冷。如今已经四月天了,但宁古塔依然下着漫天大雪,硕大的雪花从高高地气窗飘进来,染白了稻草铺成的地面。
“你小子要找死也就死得通快一点!”狱卒看着牢房门前动也没动的饭菜,吼道,“随便找根绳子,往梁上一挂就成,干嘛要不吃饭,难为我们这些下人!”
对于狱卒那震怒的目光,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见吴先生。”
“想见吴先生?”那狱卒嗤笑了一声,说道,“吴先生可是我们这里德高望重的大儒,他怎么会见你这个挨千刀的!”
“我还是一句话,让我见吴先生,我便吃饭!”我说完,便转身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那暴跳如雷的狱卒。
三天了,我已经绝食整整三天。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我的父亲。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者明天巴海便会将我押送京城,所有在上京前见见我的父亲,即使那次可能是永诀。
“孩子,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际,随即我看见那个我期盼了许久的身影。父亲!我的父亲终于来了!
狱卒打开了冰冷的狱门,那个身影钻了进来,他凝视了我一番,眼中满是慈爱。
“孩子,不管将来如何,还是应该好好地活着!”父亲慈爱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十五 认亲(2)
“我从来没有放弃希望!”我看着父亲一眼,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见您,见见父……吴老先生您!”
“孩子,我们素未平生,你见我是……”父亲听了我的话,诧异地说道,“若不是找老夫报仇?”
“当日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叹了口气,说道,“目的就是想见见吴老先生您!”
“见我?”父亲脸上的表情更加诧异,“你不要命就是要见老夫?”
我静静地看了父亲半晌,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一支金钗。
“这枝金钗……这枝金钗是当年老夫成婚亲手送给夫人的。”父亲接过那金钗端详了一番,突然激动地说道,“夫人说在流亡的路上,宛儿贪玩便取了去,你……难道你是……宛儿?”
我微笑着,慢慢地拿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父亲端详着我的脸,表情从诧异到难以置信,直到惊喜。
“对,你就是宛儿,我的宛儿!”父亲兴奋地抱着我,老泪纵横。
我把头靠在父亲单薄但安全的肩膀上,静静地体会着洋溢其中的父爱,泪水迷失我的双眼。
“孩子,听你母亲说,在来宁古塔的路上,你让一个侠士救了,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为乱党呢?”良久,父亲将我搂在怀中,缓缓地问道。
我叹了口气,将我在暗堂的经历跟师父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我刺杀皇帝的使命。
“想不到那个侠士居然是天地会的人!”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母亲将你托付那侠士,本不想让你受苦,想不到居然反而令你漂泊江湖。”
“加入暗堂是宛儿心甘情愿的!”我接口道,“就是因为清廷的暴虐,我们吴家才会家破人亡,父母才会在这里受了十几年的罪,我要为父母报仇。”
“宛儿,你觉得反清复明真的有意义吗?”父亲沉吟了半天,缓缓说道。
“有没有意义?满清鞑子杀了我们这么多汉人!师父跟我说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惨况,我们怎么能容忍外族践踏我们的土地,欺压我们的百姓!”我随口将师父教导我们的话和盘托出。
“宛儿,你从小在天地会中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反清复明的思想,但是这几年你踏足江湖,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吗?”父亲叹了口气,说道。
自己的思想?听了父亲的话,我顿时一怔,我何尝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一直不敢有自己的想法。
这几年行走江湖,我的确遇见了不少欺负汉人的满清官员,比如那个死在我手中的扬州知府额尔泰,但是我也遇到不少为国为民的好官,虽然他们也都是旗人,比如清正廉洁的裕亲王、为人正直的纳兰容若。虽然我没有见过当今的皇帝康熙,但从他费心治理扬州的水患,我便觉得他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皇帝;还有那个宁古塔将军巴海,虽然我和相交甚浅,但我早已熟知他击退屡次罗刹国的军队,保护百姓的英雄事迹。反清复明,说到底不过是权力之争,引发战乱,真正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老百姓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郁积多年的肺腑之言,心中顿觉一阵畅快。
“宛儿,你一个小女子居然能有这样的见地,真不愧是我吴兆骞的女儿!”父亲听了我的话,眼中满是赞叹的表情,“这番道理为父是到了宁古塔多年才领悟的,而这一切都依赖巴海将军的提点!”
“因为巴海大人?”我闻言一愣,“他和父亲之间……”
“他是为父的救命恩人!”父亲接口道,“若不是巴海将军,想来为父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着,父亲便侃侃谈及他到宁古塔的重重往事,听得我一阵悲一阵喜。
父亲初来宁古塔时生活是非常困窘。他眼睛不好,再加上不谙耕作,只能以授徒来维持生计,但依然穷困潦倒。及至康熙十三年,巴海将军聘他为西席,教其两个儿子,并且厚加礼遇,这才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他的衣食之忧。后来,巴海喜欢吴桭臣便收他为徒,教他武艺、兵法,还将他一直带在自己的身边。
父亲说得很简略,但我依然能够体会到那话语中蕴含的苦涩,父亲说得很对,若没有巴海,只怕我的父母和弟弟早就已经饿死在这片蛮荒之地了。
“巴海将军真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喃喃道,“可惜宛儿已经没有机会报答他的大恩了!”
十六 认亲(3)
“宛儿,不要泄气,为父这就去求将军,让他想办法救你!”父亲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急忙说道,“你不过是受人蛊惑,将军一定会帮助你!”
“没用的,父亲!”我摇头说道,“我是裕亲王要的人,将军根本做不了主!我要活命,就必须靠自己。”
“靠自己?”父亲惊奇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请父亲帮我一个忙,找个机会调开巴海将军和‘关中四杰’。”我想了想,说道,“我如今身受内伤,根本不可能不是将军和‘关中四杰’的对手,如果他们不在,我便有八成的把握。”
“你想越狱?”父亲闻言,惊道,“那你不是要一辈子流亡!”
“父亲不要忘了,宛儿本就是一个见不得光刺客,流亡本就是刺客的生存方式,何况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宛儿的身份!”我接口道。
“好吧!”父亲咬了咬牙,说道,“为了我的女儿,老夫只有对不起将军一次了。两天后便是清明节,那日将军按例会带人出府祭拜历年战死兄弟,到时候老夫便想办法让‘关中四怪’同行。”
“对不起父亲!”我看着父亲的眼睛,幽幽地说道,“宛儿不孝让,让您这样光明磊落的君子欺骗他人。”
“唉,为了女儿,为父何必要那些虚名呢!”父亲叹了口气,说道,“那日若不是我出现,只怕你早就脱身而逃了……”
“不!”我接口道,“那日女儿差点铸成大错,若不是父亲出现,女儿险些骨肉相残。”
“好了,一切等女儿脱身再说吧!”父亲见狱卒靠近,赶紧说道。
自从见了父亲后,我便不再拒绝食物,而且还加紧练功,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恢复我的功力。
“天魔舒体丸” 瞬间提升功力非常有效的,但同样它的反噬也非常恐怖。自从药力过后,我发现我的丹田空空如也,根本无法凝聚真力,经过这几日日夜调息,勉强恢复了一点功力,但也不过是平时的二、三成,而且真力无法持久,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又再次散去。我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想来,我定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父亲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但是无论如何我明天一定要行动了,因为我听狱卒说起,过了清明节,巴海就要让“关中四怪”押解我进京,到时候我更没有机会脱逃了。
清晨时分,我调息了一番,自觉真气畅通便开始行动。我先以身体不适,骗狱卒开了门,然后便一路冲出了监狱。那些狱卒不过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一路冲到巴府门口,依然不见巴海和关中四怪,我心中便一阵暗喜,想来父亲已经成功地调走了他们。
“你以为你能轻易脱身吗?”一个稚嫩但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际,接着我感到背心一阵凉意,是一柄利刃已经抵住了我的背心。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害你!”我冷冷地说道。
虽然我没有回头,但从他的声音,我已经判断出那人就是吴桭臣,原来他还留在府中,没有跟着巴海出行。
“是吗?”吴桭臣闻言,不屑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脸色苍白,下盘不稳,定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听了吴桭臣的话,我心中一震,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好的观察力。看来,我唯有趁着真力尚可凝聚放手一搏了。想到这里,我便反手一掌,向吴桭臣的前胸拍去。
那吴桭臣也不含糊,闪身避开我的攻击,右掌攻击我的腹部。我内力有限不敢跟他对掌,便施展身法避开。如此过了十几招,我不至于落败,但要取胜也不易。
那吴桭臣相当聪明,见我不敢跟他对掌,便更加肯定我内伤不轻,便一直与我游斗,消耗我的真力。如此又斗了几十个回合,我便感觉丹田隐隐作痛,想来支持不了多久。
“逆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吴桭臣见我不济,招式更见凌厉,我勉强应付,但一直危机四伏。
我怀中还有一颗“天魔舒体丸”,如果我拿出服定然能够打败吴桭臣脱身而逃,但以我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那药物的反噬,只怕四个时辰后便是我魂归黄泉之时。可是,如果我不服,我可能就再次为吴桭臣所擒,到时我可能性命不保不说,父亲的心血就付之东流,而且父亲若知道抓我的人是我的亲兄弟,只怕也会心中非常难过。
想到这里,我找到一个空隙,从怀中摸出那颗“天魔舒体丸”,正待放入嘴中。
十七 杜若和飞花(1)
“不要吃!”
我正张嘴要吞下最后一颗“天魔舒体丸”,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闻言一愣,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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