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趟,她想见见姑娘。”
若兰点了点头,她正好也想见一见顾师傅,既然婚事已经没什么疑议,那京都的铺子也该开起来了。
锦儿终是没坐住,寻了个借口又跑了出去,去前厅打探消息。
若兰也没拦她,安安静静的分了手里的线,开始给做好的衣襟上绣花色。白色的底衣配着藕色的红,她打算绣一丛藕色的菊花,即不张扬又显得大方清雅。想来,应该能得老太太的一个欢喜吧!
己时一刻,余氏起身告辞。
伍氏与柳氏结伴而来。
柳氏对若兰的这桩婚事心里还是有几分酸意的,必竟正六品的吏部主事那可是实权的官,不是五品太医院院判可比肩的!但想着对方只是个庶长子,便又赦然。
“若兰,真是恭喜你了。”柳氏进门便拉了若兰的手,在她身边坐定,很是为她高兴的样子,大声道:“伯母可是听人说了,那杜公子不任是人品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这婚事还是你母亲在平榆时便替你有谋下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你母亲,她啊,也不容易。”
若兰笑了笑,没有去接柳氏的话。
伍氏便笑了上前,将若兰从柳氏的手里救了出来,轻声对柳氏道:“大嫂,你快看若兰都被你羞成什么样了!”
柳氏看着若兰红得如上了胭脂的脸,呵呵笑了,抚手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小娘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那也没有谁家的长辈会这般直白的跑到小娘子跟前来说这样一番话吧?若兰扯了扯唇角,起身对柳氏和伍氏道:“锦儿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害得伯母和三婶连杯茶水也没得喝。”
一边回了头喊屋外的小丫鬟,让她们上茶。
柳氏眉眼一转,便很是难为情的笑了道:“前段时间为着过年伯母都忙忘了,到把给你屋里添丫鬟的事给忘了。”
这个时候提添丫鬟的事?
若兰唇角嚼了抹冷笑,接了柳氏的话道:“大伯母要操持着这么大一家子人的衣食住行,难免有所疏漏,也是正常的。再则,我这本也没什么事,丫鬟原就有两个,只是前些日子我使了一个出去替我去照看丁妈妈,原也是不缺人的。”
柳氏笑着看了眼一气说了这许多话的若兰。在对上若兰笑盈盈看过来的眸子时,她不确定若兰是知晓了她心底的用意还是真只是体谅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不易。
“你能体谅你大伯母自是最好不过的,这上上下下一家子人,每日里那么多的事要过问,要打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你们都能体谅我。”
若兰笑了笑。
伍氏便笑着接了话题,“大嫂,你还是将我们的来意告诉若兰吧。回头,婆子又要寻你问事了!”
“瞧我这记性!”柳氏作势敲了自己一记,看了若兰说道:“你也不小了,我想着下个月起,你便与你二妹妹一同跟着我学着打理家事,如何?”
若兰听了柳氏的话不由便怔了怔。
她到是没想到柳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从前在平榆,司氏也不曾让她插手家中之事,一心只想着把她养成个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柴米油盐的娇小姐。若不是丁妈妈……若兰收回思绪,起身对着柳氏福了一福。
“若兰谢过伯母。”
“哎,你这是干什么!”柳氏连忙上前扶了她。
若兰顺着柳氏的手起了身,乖巧的坐回她身侧。
果然,没多时,问事的婆子找到了这,柳氏打发了两拨婆子,再来第三拨时,摇头道:“得,得,我也别想偷这个懒了,省得连你们都累得失了清静。”
说着,便起身欲回自己的院子。
若兰连忙站了起来相送。
送走柳氏,伍氏打发了下人,与若兰坐到内室说起了体己话。
“那余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锦儿都与你说了吧?”
若兰点了点头。
伍氏便叹气抚了把若兰低下的头,轻声道:“三婶其实更愿意,你嫁个小门小户,过自己安顺日子的,可是……”
“三婶,你不用担心。”若兰抬头看了伍氏,“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
伍氏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般过得四五日,余夫人又上了一次门,说是请了几个合八字的,都说若兰和杜家的大哥儿八字极相称。
如此一来,亲事便定了下来。
又过得五日,杜家便请了本家的四位族嫂随同余夫人带着聘金、礼金到谢家象征性的完成了纳征。顺带着还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成亲的日子比谢若琳还要早几个月,若兰算了算,她的及笄礼要在夫家了!
如此一来,若兰的婚事便算定下来了。
到得这时,若兰却还是有种如置身云雾之中的感觉。
若不是锦儿催着她开始准备自己的嫁衣,她甚至会觉得,这还真是个梦!
柳氏随同伍氏将若兰的婚事回到老太太跟前时,老太太出人意料的没再为难,只不冷不热的点了个头,就算是放过去了。
柳氏还在奇怪,到是谢若琳说了一句。
“娘,你没听宝纹说,前些时日,大姐姐送了一身亲手做的里衣给祖母,祖母喜欢的不得了!”
柳氏看了谢若琳,狐疑的道:“不是吧,你祖母可不是好相与的,想得她一声好,别说兰丫头,便是你哥哥也是极难得的。”
谢若琳闻言,便笑了打趣她娘亲道:“哥哥又不会绣衣做衫的,当然得不了祖母一声好了!”
“呸!”柳氏拍打了她一记,嗔道:“仔细让你哥哥听到,又挨训。”
谢若琳当即便梗了脖子,怒道:“娘,那还是我哥哥吗?自打他成亲后,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了。我也不知道,我哪就碍着他的眼了!”
柳氏闻言,脸上的笑意便敛了敛。
其间的原因她自是知晓,想着自己那个成天只进不出,铁公鸡也能刮下三斤铁来的儿媳妇,姚慧安。柳氏便觉得脑门子一阵一阵的痛。
这事也怪她,当时只想着这姚氏之父任户部主事,虽说只是个六品,可却是个实职。姚母她也打听过,是个慈顺的人,想必养出的闺女也差不到哪。可谁想到,这姚慧安哪里都好,可就是个只认孔方兄的!
嫁进来后,别的还好说。只钱财上却是攥得紧紧的,她给了若琳什么,就必得也添几样给她,不然就没个好脸色,这般还不够,还要挑唆着儿子与女儿来为难。想想,真是头都要炸了!
“好了,好了。”柳氏拍了谢若琳,轻声道:“他是你哥哥,往后是你在夫家的靠山,他总是护着你,为着你好的。”
谢若琳哼了哼,她才不这样认为,但却也不想多说。
“娘,我去趟大姐姐那。”谢若琳与柳氏说道:“这些日子总在屋里绣花,眼睛都要长出花来了!”
柳氏笑着拍打了她一记,柔声道:“去吧,与你大姐姐多说说话,往后,怕也是你的一个依仗呢!”
谢若琳点了点头。
若兰听说谢若琳来了,连忙让锦儿迎了出去。
“你怎的还有空来我这了?”若兰牵了谢若琳的手在炕沿上坐定,喊了锦儿奉茶。
谢若琳笑呵呵的道:“我要是不趁着这时间来坐坐,往后想来坐坐怕你不是没空应酬我,就是来了,没地儿坐呢!”
“胡说什么呢!”若兰嗔了谢若琳一眼。
谢若琳咯咯的笑得如同被风吹起的银玲。
待得锦儿上了茶,啜了口茶,谢若琳才止了笑,轻声与若兰说起旁的话来。
“你才回来不久,原以为我们总有个几年好相处,想不到转眼便又要各分东西。”谢若琳放了手里的茶盏,身子往后靠了靠,她身后的绿萝连忙拿了个大垫枕放在她背后。
若兰听得谢若琳话中不无悲伤之意,心下由不得便也生起几许幽凉。
与这府中之人,若说亲近,除却三房的伍氏和谢景辉,她还真没什么能让她觉得温暖的人。但必竟是血源亲人。
若兰笑了笑,轻声道:“说得好似,我们自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似的。”
谢若琳却是一本正经的看了若兰,敛了笑道:“大姐姐,你真的不怨吗?”
“怨?”若兰犹疑的看了谢若琳,问道:“我怨什么?”
“怨我娘和三婶替你说了这样一门亲事啊!”
“这亲事怎么了?”
“那杜公子是……是庶出。”
若兰默了一默,不知道要怎样跟谢若琳说。
谢若琳见她不出声,张了张嘴,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良久,若兰方抬头看了谢若琳,轻声道:“你放心,我不怪大伯母,不论我以后过得好和不好,我都不会怨恨任何一个人。”
谢若琳见若兰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脸上红了红,飞快的低了头。
“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能帮着你的,我一定会帮你。”
若兰震了一震,愕然的看向谢若琳。
谢若琳却是说完这话句话,起身趿了鞋便往走,留下一脸怔愣的若兰。
77陪房
林花谢了春红。
仿似昨儿才看着花红柳绿莺歌燕语,一睁眼起来,便看到红红火火小灯笼似的桃子将枝头都压弯了。小丫鬟贪嘴,拿了小剪子身手灵活的穿梭其间,转眼的功夫便拿着水晶盘捧了洗净去皮黄里透红的果肉,笑盈盈的自廊间而来。
若兰笑容温婉的坐在东窗下,身前是已然绣出一丛的缠枝牡丹图案,花色繁复艳丽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冗长室闷,阳光透过窗棱照在妍丽的花朵上,折射出由浅至深的渐变之色,竟好似一朵真的牡丹花正在缓缓绽放。
捧着托盘的小丫鬟当即便怔在了那,目光直直的瞪着绣架上的嫁衣,愣愣的说了句,“真好看!”
“当然好看了!”长高了不少的黄婵几步走到小丫鬟跟前,接了她手里的托盘,不无得意的道:“这可是顾师傅特意为姑娘研究出来的一种新绣法。这样绣出来的花色,随着姑娘的一行一动,能变幻出各种的花色。”
“黄婵姐姐,你教我好不好?”小丫鬟一脸向往的看了黄婵。
黄婵将手里的托盘放至黑漆彭牙桌前的若兰和淡淡笑着的顾维芳跟前,回头吐了吐舌头,对小丫鬟说道:“阿宝,你这可求错人了,你让我教你种花行,可你让我教你捏绣花针,那真是张飞穿针了。”
“张飞穿针?”阿宝不解的看了黄婵,“黄婵姐姐,那是什么意思?”
“大眼瞪小眼啊!”黄婵两手一摊,一脸无奈的道:“我连绣花针都捏不住,你让我教你绣花!”
黄婵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便响起一阵轻笑声。
若兰打发了宝儿下去,对顾维芳说道:“原本我还打算找个理由出来见见师傅,想不到师傅您先我而来了。”
顾维芳放了手里的茶盏,笑容和蔼的对若兰道:“我自打得了消息,就在想,要送你怎样一份贺礼,别的我又不会,只会这个。还好,到底没让你失望!”
若兰看着那在随着光线的变化又呈了另一种色彩的牡丹,心下只觉得饱饱满满的都是浓浓的感动。
人常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不是就是像她这样呢?
娘亲早逝,她不知道什么是一个女人对孩子的爱,看到司氏对若芳和若英时,她不是不羡慕的,正因为羡慕,面对司氏对她的残忍,她才会恨,才会恼。无任如何,她也曾喊过她几年的娘亲啊!
若兰微微撇了头眨落眼里的酸涩,平复胸中的满腹酸涩,稍后才对顾维芳笑了一笑道:“师傅,谢谢您。”
顾师傅看着若兰眼底的微红,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但想着现下是喜事,自不可说些伤气氛的话,便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是不是不打算替我养老了呢!”
“怎么会呢!”锦儿自外撩了帘了进来,将才从厨房她亲手做的点心摆了桌上,对顾维芳道:“我们姑娘日日念叨着呢,就放心不下顾师傅您和丁妈妈。”
提到丁妈妈,若兰和顾维芳脸上的笑都敛了敛。
若兰叹了口气道:“妈妈也是的,为什么不跟师傅您一同来呢?”
“你也别怪她了。”顾师傅轻声道:“她不知道有多想念你,就怕给你添了不方便,这才愣是不肯随同我一起进府!”指了一侧的黄婵道:“生怕你身边少了信得过的,死活非要我将这丫头带回来交还给你。”
若兰点了点头,对顾维芳道:“我自是明白妈妈的心思的,只是眼下不能见一面,往后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呢!”
想到若兰要嫁的人家,顾维芳神色间也有了一抹疑色。
“姑娘也不用着急,上次你交待给我的意思后,我已经相看好了几间铺子,就等姑娘拿主意,看定哪一间,待铺子开起来,姑娘到时出来买个胭脂水粉的,便也能见上一见了!”
若兰想了想,也是,虽说小媳妇难当,可也没有谁家的小媳妇连出门买个胭脂水粉的都不行吧?再说了,江惟清可是一心想着要跟那府里划清界线,分府另居的!
两人一时默了一默,稍倾,顾师傅抬头使了个眼色给锦儿。
锦儿会意,带了黄婵下去,又将与小丫鬟在廊檐下翻花绳的阿宝支使开,她与黄婵两人,一左一右守了房门口。
顾师傅这才从袖笼里取了一叠纸出来,递给若兰,轻声道:“上次姑娘说的我都找人去看过来了,先太太留下的田庄和铺子,已大部分换了主家。那些留下来没变动的,都是几家不怎么赚钱的铺子。”
若兰拿起顾师傅递过来的那些纸一张张的看过了,上面写得很清楚,铺子叫什么,经营什么行当,从前的掌柜是谁,现今的掌柜又是谁,什么时候易的主,黑字白纸一目了然。
“照理说,这继母贪墨前头太太留下的嫁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你家这太太吃相却也太狠了。”顾师傅蹙了眉头道:“竟是打算一丁点也不给你留下。”
若兰将手里看过的纸收好,接了顾师傅的话说道:“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世上有知足的便有不知足的。”
顾师傅赞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看了若兰道:“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就这样让她便宜占尽?”
若兰到没急着回顾师傅的话,照说司氏如今这副样子,天大的仇便也了了。再说这些年她与顾师傅合作的绣花铺子,也没少替她赚钱。只,若是嫁户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偏生她嫁的是杜家!
“这事先放一放吧!”若兰想了想对顾师傅道:“她现今那副样子,连句顺畅话也说不全,我若是起意去问,只怕还要落个薄情寡意不思养恩的名头。”
顾师傅略一思忖,到也赞成若兰的想法。但终究心有不平,叹气道:“真是便宜了她!”
“那到也未必!”若兰笑了道:“日子才刚开始,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又知道呢!”
话里便有着秋后算帐的意思!
顾师傅不由便笑了起来,她可是知道这大姑娘是个极沉得住气的!
又想起丁妈妈交待的另一桩重之又重的事,便对若兰道:“我来之前,丁妈妈再三叮嘱,让我说与你,陪嫁丫鬟和婆子姑娘一定要早作打算,千万别到时让人走了先机。”
这件事若兰到也想过,上回柳氏话里话外要给她置丫鬟时,她便留了心。只这里必竟是京都不是平榆,她寻常出趟门都难,更别说是去自己寻合适的下人。
“这事怕是还要有劳师傅。”若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顾师傅,“大伯母前些日子就有意试探,这不,适才你看到的那个阿宝便是她送来的人。”
顾师傅蹙了眉头,轻声道:“别的府上姑娘出嫁,陪房另说,只管事妈妈一般都是姑娘的奶妈子,若奶妈子没有,便寻了得力的婆子跟着也成。再,一等丫鬟二个,二等并粗使丫鬟共计六个,锦儿和黄婵是定要跟了你去的。现在缺的却是一个管事妈妈和二等并粗使丫鬟。”
若兰点头,轻声道:“二等和那粗使的丫鬟都还好说,关健便是一个得力的妈妈。我现在别的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