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敬诸位一杯。”
随着一饮而尽,即刻又在坛中掏满。接着用五爪金龙抓菜大嚼。
高大壮健老人对这位书呆子似乎极感兴趣,哈哈一笑,道:
“读书人难得这样痛快,小伙子,你学过武么?”
书呆子暗中一惊,旋即笑道:
“小可是先学文后习武。始终未通明师指点,结果是文不能应世。武不能济急现见在足漂泊流浪穷途嘹倒,到处无以为家门”
老人随道:
“武是随何人所学?”
青年答道:
“随乡坊武师学了几手庄稼把式,怎堪一提?!”
说至此处唉了一声,学手又干了一杯。
老人点头微笑道:
“看你酒量倒是不错,听说念书人有酒才能广开文思,诗人有酒才能助长诗与兴二话是真么?”
青年答道: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眼,天子来呼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人家非但是酒仙,亦是诗仙,小可实无那种才分,学到今来才只学到“今日有酒今醉”
哩!”
其余三人仍是自掏自酌,全未说话。
高壮老人洪声一笑,道:
“老夫并不管你斗酒诗百篇,亦不管你有酒今日醉,老夫这酒可非是容易得来,今晚既然喝了老夫的酒,老夫即得考考你这庄稼把式!”
话声未落,左手疾伸猛向青年书呆子当胸抓到。相距既近,出手又疾,更是粹不及防,如果真被抓住,当胸必被抓成一个窟窿!
正在高壮老人的五个手指将及未及之际,青年猛一仰身,向后平射而出。
亦正在此时,忽由殿门外的黑当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劲风掸进一个长圆形物体,同时听到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
“你先考考我老人家罢。”
这时,首当其冲的是独眼彪形大汉的脊背,他算是还能听风辨声闻知警,上身一偏急仆地下,这撞进殿门的长圆形体,便挟着劲风擦肩而过,直向坐在首座的高壮老人撞去。
高壮老人双目怒睁面寒霜,猛出右掌的八成劲功向前拍去。连续两声爆响,瓦屑横飞酒香四溢,整个大殿浓重的酒气。
高壮老人在盛怒之下,一声暴响冲出殿外,庞大的身体一闪而出,忽又听见先时发话的那个苍劲声音道:
“你再接这个。”
又是一声巨震,并带着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音,随着一声劲笑伴着一阵怒吼,这两种声音在呼吸之间,已飘出数里,端的快速无比。
这时,最狼狈的是那独眼彪形大汉,满身湿淋地从地上爬起,那醉鬼满脸赤红的看着对面的白面瘦长汉子,白面瘦长汉子怒目注视着彪形大汉的身后和地下,智圆大师与穆端阳等,无不以惊异的目光注视着全场,只有那满面污垢的书呆子,含笑站立在墙根,悠闲地看着热闹。
殿内遍地湿淋酒气薰人,原来放在殿门旁边尚未经启封的那坛佳酿,不知何时被人提出殿外,当了兵器以掷进殿内,经高壮老人掌力一震击成粉碎,独眼彪形大汉由于见机得早幸未负伤,但他所坐的那尊泥塑罗汉,同时亦被高壮老人的掌力震碎,经酒一泡,逐渐变成泥浆,弄得半座大殿几乎无法著足。
在场目睹的人,个个都已看出这高壮老人绝非等闲,竟有人敢轻持虎须,有心在太岁头上动土,在众目瞪瞪之下,来一出“神殿闹酒”确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可是使人更惊异的,还不仅止于此,而是在高壮老人出掌的时候,由于从外撞来的那股大力过于强劲,老人曾经被迫后退一步,因而地方狭窄,在老人一退之间,无意中将身后五寸厚的长香案拦腰撞断,众人看到摆在神龛的两节香案,猛然间记起睡在香案上的病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沓无踪影,所有地场的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自高壮老人离开大殿之后,庙内在短暂间又陷入了静寂。
这时,白面瘦长汉子的目光,正落在满面污垢和衣衫破烂的青年身上,突然对着青年冷笑一声道:
“好朋友,你究竟是谁?咱们必须亲热亲热。”
青年毫不介意的一笑道:
“异乡沦落添知己,这倒是确为难得的事,阁下只要瞧得起我这穷读书之人,读书向来讲究的是和为贵,我亦极原结交阁下这样一位朋友。”
白面瘦长汉子尚未答话,周身水湿的独眼彪形大汉,闷了半天来的这口窝囊气,始终没有找到地方发泻,这时中听瘦长汉子说了话,独眼暴睁,对青年大喝道:
“我看都是你这小子捣的鬼!”
说话之间,与白面瘦长汉子同时出手.两人同时向青年读书人递出八招。
青年一发朗笑,身形紧贴殿墙向右一飘横出五尺,躲过对方的攻击,对彪形大汉说道:
“一只眼的朋友,你招子可要放亮一点,你可别烧香乱找庙门!”
彪形大汉最恨的即是别人叫他一只眼,这时更是拳脚齐出,并愤声大吼道:
“老子这一只眼就能看到你的骨髓”
说着已与白面瘦长汉子连手攻出二十余招,青年则闪展腾挪,见招拆招见式打式,始终没有离开殿墙根。
智回大师与穆端阳,见这满脸污垢的青年人,经验充足招式老练,快稳狠准矫健异常,出招递式惧见工夫,虽是长拳中的一些普通招数,但在他使用起来,时间分寸都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此人最初进入大殿的时候,他们即预料到绝非平凡寻常之辈,但未想到如此年纪,竟有这样的一身功力。
穆端阳近来所遇的青年男女,都是功力高绝,自己越想越觉得实在不中用了!此时正在猜想眼前这位污面的出身来历,忽见立在旁边的醉鬼身形微幌,也对着青年扑去。口中同时嚷道:
“小伙子,我再敬你一杯。”
正是醉拳中“借花献佛”的招数。
青年刚才避过械右两人的五掌七腿,醉鬼的狠招又当胸撞到,青年轻笑一声,大侧身急勘步,让过敌人急拍三掌,身形轻轻一滑,选择一个最妥恰有利的对敌位置。随着说道:
“这样也好,一齐打发免得再多费事。”
白面瘦长汉子满面愤怒,但并未答言,急剧的向独眼彪形大汉,及醉名两人说了声:
“左上,左下!”
大喝一声,猛扑而上。
青年猛撤右步,斜着拍出三掌,刚将白面瘦长汉子的冲势缓得一缓,实了两声随喝,其余两人又从左侧方仆到。
独眼彪形大汉的右手恰恰抓向青年的左肩头,醉鬼的肘尖正顶向青年的笑腰穴,青年身形猛挫,双手齐举由‘童子拜佛’变为‘霸王脱盗’,右足疾撑身子斜着射出。
对方三人的二股强大力量,全部冲在东殿下的泥塑罗汉上,“轰隆”一声暴晌,随着滚滚尘土,充满大殿。大殿顿时变成了一片混沌气象,模糊得什么亦无法看清,只有桌上的油灯,仍然发出灰暗的一点黄光。
此时,垢面褴褛青年正射至大殿正中。单手微抹桌沿稳住身形。忽听身后的智圆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道:
“神明无辜,愿诸施主多绩功德!”
垢面青年亦接着对东殿边浓尘中的三人朗声说道:
“听大和尚说了么,不要为你们三个人作孽,殃及神明,咱们出去打!”
随着身形一幌跳出殿外。
在垢面青年话音甫落,身形刚刚跳起的时候,忽见东段边尘烟猛卷,一条人影由尘烟中一射而出。落在大殿门槛以内,正是那白面瘦长汉子。
这时,他已遍身生上满脸铁青之色,足未沾地,便怒叱道:
“好朋友,你先慢走!”
正在他微微作势,想向殿外冲出之际,忽觉一股大力向胸前面撞到,在同时之间听到一个朗爽的声音道:
“已经等了你们半天都不见你出来,那个走来?”
随着“嘭”的一声,白面长汉子倒退两步。
白面瘦长汉子面色更加难堪,见他猛挫身形,双掌护在胸前,一声狂吼疾冲而出。
接着,朗笑与叱咤之声交为一片,殿外小院中,仍然是昏黑无光,从呼呼不断的掌风猜想,二人已经展开猛烈殊死的搏斗。
这时,大殿中已经慢慢的尘落烟消,桌上的油灯亦恢复了光亮,东殿边的四尊泥罗汉全成碎粉,独眼彪形大汉与醉鬼全是一样的灰头土脸,看去非常突涕可笑。
二人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智圆大师等人,愤声说道:“真他妈的邪门,我醉钟离就是不信这一套。”
说罢,身形略幌便到了殿门,醉眼微瞟殿外,正欲起势,忽听一声暴喝,立在智圆大师与穆端阳身后的池通,已越众而出,借着前冲之力,“双推手”,“劈挂掌”,“通背锤”,三招并出威力无畴。
池通为乃父混元掌池方亮滴传衣钵,原以掌力见长,在盛怒之下,又是对方粹不及防,醉钟离在匆促之间嘿然出声,“退而饮”,“揖让而升”,连避带闪两招齐出,才算脱出对方掌力圈外,仍然抢谎退后四步始才立稳,由于退避过急,以至将踉跄跃至的独眼彪形大汉,斜斜拉在大殿的东南角。
池通虽只三招际上则等于击退两个敌人,年轻的一辈,如王锐孙全等。心中极为快慰,智圆大师与穆端阳,仍是平静如常,怒不可遏的还是醉钟离和那独眼智圆大师。
醉钟离醉眼翻了两翻,冷笑一声,道:
“朋友,你是自寻烦恼强出头,还是和刚才那小子一起的?”池通亦冷然说道:“相好的,咱们虽然是才见面,可亦算是旧相识,昨天在路上相遇,大白天里你就装疯卖傻,我只认为你是酒后无德,不足责怪,如果早知道你是借酒发疯,池某即有心原谅你,这两位老前辈亦不会你如此放肆。”
说着,向身前的穆端阳与智圆大师比了比,接着又道:“如若你要明知故问,就算我自寻烦恼强出头罢!”
“罢”字才出口,便即双掌齐出,分别向醉钟离及独眼彪形大汉两人推去。
醉钟离疾喝一声,与独眼彪形大汉双双拍出四掌,三个人又重新战在起。
于是,尘烟又起,逐渐迷漫全殿,众人的视线,又再模糊不清。只见一股股的烟尘,随着呼呼的劲凤。上下左右翻滚不停。
方桌上的油灯,又变成了一圈微弱的黄光摇摆不定。三条人影在东边急骤的摇动,并不断发出喝骂之声。
大约在七十招以后,三人的招式,已由快捷而转为缓慢,但是各人所发的劲力,都较前威猛。池通在初次出手之时,由于对方没有防备,待自己掌力雄厚之长,猛攻三招连续而上,确实站了便宜,但对方两人亦是武林高手,因之时间一久,便看出分外吃力。
这时,池通虽尚未露败象,但是鬓角已经冒汗,王锐不自主的跨前一步,智圆大师即时伸手微微一拦,示意他不要妄动。
忽闻殿外嗔然大响,似是双方掌力对拼的声音,接着朗笑之意又起,听那垢面青年道:
“你那两位朋友怎么这大半天工夫,还不见出来。”
随听那白面瘦长汉子冷冷说道:
“怎么?我廖大爷一人之力还不够打发你满意么!”
又听垢面青年自话自说道:
“因为你廖大爷打架,向来是以三对一,这次那两个喝酒的,竟然临难退缩。半天不肯出来朝面,酒肉朋友竟不行,究竟不行
只听白面瘦长汉子冷哼一声,随着又是一阵急骤的掌风,和接连着几声暴响。
这时,殿内的醉钟离等二人,亦是连气带急,满脸肌肉抽动不已!
再加上院子里的争烈战斗,使大殿中的醉钟离等,更是沉不住气,他的同伴的功力他们是非常熟悉的。在这久的时间,仍没有将对方收拾下来,可见那个垢面青年,绝非易与之辈了。
醉钟离醉眼一翻上身连摆,踉跄两步一声沉喝,“三星高照”对准池通右胸疾然拍出三掌,右侧的独眼彪形大汉,亦是拿捏火候紧紧配合着醉钟离的行动,“嘿”然一声,双臂对着池通左侧全力推出。
池通在这两个高手的合击之下,能支持到百招左右,已经难得,更在二人气急之余,由两个不同的角度全力合扑,池通虽然猛煞形“为拒千军”拍出两掌,只闻“嘭嘭”两声暴响,池通由于后力不继,当即连连后退,被禅至殿门附近,猛一拿桩身子幌了一棍又退出两步,如非智圆大师及时微拂袍袖,发出一股柔和之力,在池通背后一托,可能即被当场摔倒。
池通满面煞白心如焚火,低吼一声又欲再上,醉钟离与独眼彪形大汉,便趁此刹那的时机,身形连幌相继跳出殿外。
王锐突从智圆大师身后一跳而起,喝道:
“朋友,先请慢走,我王锐还有话说。”
随着疾出右掌五指如钩,正在对方身躯悬空,将出殿门之际,一招“空中采莲”猛在向对方抓去,“嘶啦”一声,独服彪形大汉的右腿膝盖以下裤管,被撕开了一尺有余。及至彪形大汉身形落地,已在丈许以外。
这时白面瘦长汉子正立在西边墙头之上,而对立在院子正中的垢面青年冷然的说道:
“小子,咱们今天先记住这一笔,不管你是怎样隐头藏尾,大爷总可挖出你的底细,而我廖仲常不收拾你,“微湖山庄”亦绝放不过你。”
说罢变未待青年回答,身形一幌便飘落墙外。
垢面青年毫不饶人,仍朗笑一声,对着庙墙以外白面瘦长汉子飘落的方向劲声喊道:
“少爷总有一天要亲往微湖,会一会南天二鹤!”
此时,醉钟离等二人,适已跳出大殿,目睹当前情形,知道自已同伴必未占倒便宜,醉钟离半声未响,甫经着地便又腾身而起,随着飘出墙外。
独眼彪形大汉被王锐撕破裤管,心实不甘,但又怕落单打独斗再吃大亏,见他猛然回头,一只独目含着愤恨而忽的眼光,对王锐深深的瞪了一眼,便随着其余二人,跳往墙外的暗影中。
这财,穆端阳等诸人,已移集殿门附近,智圆大师先将被人用做暗器投击高壮老人弃置殿前的那口大生铁钟,暗运功力双手提起送回院子西南角,仍然挂在那株古柏上原来的地方。
这位妙峰山的侠僧,在提着大钟行前的时候,心中想道:
“在当今武林能将此钟任意挥舞之人,不确实不多呢!”
恁是智圆大师武功深湛,从殿前行到挂钟的古柏树附近,仍是一步一个深陷二寸的足印,可见这铁钟的份量了。
智回大师正在低头寻恩,这时在穆端阳等人背后本方桌上的那盏油灯,已经油干灯枯,“波”的一声轻响,随着灯焰猛吐,全殿一亮,接着便即熄灭,剩下来的,只是一缕短白的轻烟,徐徐缭绕上升,最后又归于无有。
这时,天渐渐放明,晨景清新视觉开扩,这座久已断绝香火无人看管的古庙,经过一夜苦战,殿内更显得残破狼藉不堪入目,殿外的整座院子.亦是满布足印一片零乱。
穆端阳等请人,已经全部行至殿外,只有穆小端仍然躺在西殿下的原地未动,由孙全在守护着。
确是晓景清新含着朝气,然而所有的人,并未去欣赏这片良辰美景,而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站立院子当中的垢面青年身上,由于他在最后对白面瘦长汉子提到要亲会“南天二鹤”,已确实知道他不是敌人,但他如此年轻,工夫又是这样的后,他究竟是谁呢?
智回大师与穆端阳带着疑惑的眼光,注视了片刻,同时微微颔首正欲发话,忽见青年自腰间取出一方手帕,向自己脸上连续擦拭了几下,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孔,顿时现露出来。
众人正自一惊,这才由满污泊一变而变为英挺俊朗的青年,便面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