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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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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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杜越每日趁着下早朝的时辰总来九哥那里,顺便指导些功夫,嘴里还道,这九皇子真是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在我看来,却是不现实的。

九哥生在皇宫,却无心高位,整日与我混在一起,杜白笉有时被我俩欺负急了,边捂着脸说真是蛇鼠一窝,我看九哥甚是潇洒的倒了杯酒,紫衣锦袍,却盈盈笑道:“明日孟太傅说的十遍诗经你遍代我抄了,唔,超好看点,本皇子看着。”

杜白笉惊愕道,颤着手指着我两,却是半点渣子都吐不出来。

我欺负杜白笉欺负惯了,却是见不得他被欺负的。

须知,彼时杜白笉还是半大不小的少年人,哪是五皇姐身边那一个个锦衣卫的对手。

后来我让九哥以多在吾皇面前念叨杜白笉,好让他博个职位一偿报效国家的夙愿的胁迫下,得了杜越的指点一二,百般不着门道,心下却是欢喜的。

这么说起来,他也算我半个师傅。

稍一恍神,便见杜越放下茶,目光悠悠落在我身上,道:“当时我见你时,的确有那么点大。”

我惊愕,浑浑噩噩看向他,深觉真相总是霹雳的,便听他又道:“当时皇上一见你娘便将你们带回了军营。后战乱平息,与尚贤帝立下二十年内互不交战的契约,我便奉命送你母子二人回了金陵。”说罢,他放下茶,不觉我脑中已浑浑噩噩糟了一团,拍拍我的肩。

我抬眼看他,他反而宽慰道:“俱是陈年旧事,公主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我笑笑,伸了个懒腰:“嗯,我就问问。”顿了顿,尤自道:“我去找找卫淮。”便逃也似地出了外堂,只觉不可深想,仿佛稍稍一碰,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我看见卫淮时,她旁边已然坐着名女子,素衣锦缎,翠簪盘发,柔和乖顺,眉目妍丽,却是妇人打扮,想必便是那生生让卫淮对那些桃花事儿的念想掐断之人。

卫淮看见我,眼神稍顿,我到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很是欣喜的走过去,问道“杜白笉呢?”

卫淮摇头:“不知道,方才还见着她来着。”

我朝女子拱了拱手:“在下苏衿。”

那人笑笑,准备起身,却被我一个冷汗拦住,道:“夫人有孕在身,还是坐着罢。”

那人点头,道:“阿笉与白公子方才走。”说完,指了指身后的碎石子道。

我惊愕道:“白公子,白棠?”

卫淮见状,起身拉着我,朝她道别,带我往道上走:“方才小杜公子唤他白相。”

石道尽头是片竹林,彼时初春,花锦萧瑟,那片竹林却生得分外翠绿,天际青白,春意甚浓。

还未走近,便听得飒飒风声,抬头便见两道身影在林间,翩若惊鸿的意味,尤自记得那人一身青衫,眉眼温润的模样,心知二人比试,卫淮与我停了步子。

杜白笉身形一顿,白棠笑盈盈收起扇子,拿在手中敲着手心,一个闪身到我面前:“瞧着眼熟。”复又退后一步,看了我一身装扮,点头道:“原来是你。”

我疑惑道:“怎的今日不去带团子,反倒跑到这。”说罢伸手指了指杜白笉。

“今日休沐。”白棠笑笑,发被一段深色发带轻轻束起,有些许搭在面上,越显眉目清润,眸似深潭,我被那模样撩得晕了晕,却见他抬手用衫尖敲了敲我眉间,道:“多谢公主关心。”

我深觉他这动作做得莫过太自然了些,弄得我好不自在,面上却如在铁锅里滚过一般,尤自发烫,卫淮愣神看我两一眼,意味深长,被我瞪一眼又转头望向杜白笉:“小杜公子怎的不说话。”

我气极,抢过扇子抵在他眉间:“谁关心你?!”

白棠挑眉看我:“十三舍得?”

真真……真他令堂的郁结。

我颓然送了扇子,杜白笉上前拱手道:“白相武功游刃有余,在下甚是佩服。”

我心一惊,又兀自望了望白棠,诧异道:“你打不过他?”

杜白笉用手掂了掂剑,面上浮现佩服之色:“嗯。”

白棠淡淡道了句哪里,杜白笉眼角看了他手上的扇子,又低头看了看剑,尤自郁结。

我打了个哈欠,问卫淮道:“你方才与杜夫人在说什么?一副拘谨模样,倒不像你,怪不习惯的。“

卫淮抬头望了望高挂的日头,道:“我觉着吧,她很闺秀,想必杜璟也很是欢喜她的,我,我就不再凑热闹了。”

我惊异道:“你怎的就放弃了?”

卫淮不语,半响才道:“你看,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却不知道我的,我到过他家,他却连我什么样都没见过,我知道他妻子的模样,他却不一定记得我。”

“我想着吧,他既然已经成了亲,我也不好纠缠,人这一生,总不能为一个人就郁结半天,怎么找也得为自己活过一次,快活几日。”顿了顿,她又笑道:“反正我觉着我心里不欢喜他也没什么,总比自己凑上去结果人还不要要强得多。嗯,大不了,大不了和你一样。”

我惊愕,连忙问道:“我怎样?”

“你不也欢喜易御史么?”卫淮突地转头,指了指杜白笉:“诺,小杜公子方才告诉我的。怎么了?”

“……”我饮恨,抬手按了按额上冒起的青筋,瞪了杜白笉一眼,后者望向地面不语,整一个老僧圆寂的模样。

白棠眼风扫了眼我,目光淡然,我抖了抖,却见他目光悠悠投向卫淮,宽慰道:“小淮姑娘豪爽大气,巾帼不让须眉,也让我很是佩服。”

卫淮喜滋滋应下,阴晴不定,杜白笉黑着脸不吱声,我心想想必是上次与卫淮在街上那一闹腾有些阴影,遂很是同情的拍上他的肩。

光线从竹林间斜斜的划下,地上多出一片斑白,四人声影如细细疏叶交错在一起,心里又忆起往日与九哥一起拼酒吃肉的情景,只觉光阴荏苒,心里念想却随着时间一点点堆砌如城,偶有飒飒阴影,入水中月般摇摆不定,却觉得若是这般模样,活得快活恣意,一生无憾矣。

第十七章

我与白棠卫淮三人出将军府时,正是一番大好光景。

天色滚金,远处峦山重叠,河山大好。

街边青墙褐瓦两侧店面皆挂出了木牌,偶见有人在茶棚里撩袍而坐,煮茶的老叟笑着接过铜板,只觉岁月如斯,静好长久。

卫淮与我打了声招呼便走,我估摸着她正独自平复,也需缓缓,与她道:“也好,等你过些时日再来找我。”

卫淮点头,颇为郁结的抓着鞭尾朝反向走。

越往里走愈发热闹,我寻了个路边小摊坐下,白棠倒没说什么,挑了挑眉也坐在我对面。

老叟笑着过来,他张着嘴说了几样吃食,唔,都是我爱吃的饿。

老叟点头,复看我一眼,道:“公子与姑娘真是般配。”

白棠愣愣,一双桃花眼里溢满点点笑意,我梗着脖子看他一眼,觉着要是我现在说什么也忒欲盖弥彰了些,索性不说话,他给我倒了杯浓茶,我很是满意的接过,一边啜着一边望向远处:“小白相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白棠笑道:“有。”顿了顿,一边接过老叟递过来的吃食,放在我面前。

虽是些简单小菜,却让我狠狠馋了一馋,不由食指大动,吃了几口又凑过去道:“什么地方?”

白棠不语,青白的光线站在他的侧脸,眉如修竹,鼻梁挺直,清润英邪,却听他道:“自然是找得到媳妇儿的地方。”

这回话颇有水准,我顿了顿,又道:“团子与你都来这曰国一两月了,你就不怕有人趁机篡位谋权?”

唔,篡的是临子梨的位,谋的却是他的权。

他看我半晌,须臾,道:“嗯,等我找到媳妇儿也不迟。”

我讪讪笑笑,埋头捻菜,又到了杯桌上的酒,入口甘冽清醇。据我这活了十几载的听闻来看,这斐国乃泱泱大国,风景大好,却是连曰国也比不上,自那安卿帝继了尚贤帝的位后,表面风平浪静,四海升平,朝堂之上却颇不宁静。

说起这尚贤帝,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六驻军,十八归位,二十及冠,稍稍篡了个位便身居高位,不仅如此,据说这江湖之远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被许多人广为流传的却是他与姬媳皇后之间的伉俪情深。

自立她后之后,尚贤帝便再未纳妃,直至姬媳皇后与年仅七岁的皇子双双葬身火海,过了七载,百官上书请纳宫妃,这才有了临子梨,如今的安卿帝。

临子梨继位之时,乱党谋权,当时的镇国大将军宋祈意欲夺权,却未料到白棠这厮已占了先,失败之余亦是被白棠这披着丞相外衣的衣冠禽兽打压得不成样子,都说白衣卿相,权当摄政,在我看来,却是他一肚子算计人的坏水给闹腾的。

我恍了恍神,便听白棠问道:“公主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点头,道:“隽州。听说斐国一都九州,隽州景致富如江南,烟雨如丝,胜过碧瑶仙境。我活了这么久,倒真没见过那般情景,倒真想去见识一番。”

“听说姬皇后便是隽州人。”我顿顿,望了望空空入也的菜碟,白棠招来老叟,又要了些吃食与我,我继续道:“可我现在,却想去余镇看看。”

他淡淡挑眉,我望他一眼,道:“杜白笉说我六岁以前都在那儿过,我估摸着,我现下却是半点渣子都想不起来,若是去看看,也是好的。”

语毕,我又拿酒饮了几口,才发觉我这心里忒藏不住事,下意识抬眼看他,好在他兀自拿了杯子饮了口酒,倒是没有在意。

彼时,春日清晖,白棠侧眼看我,眉形修长,眸如润玉,与我道:“嗯。改日带你去看看。”

恍然间,我仿佛记起梦中景象,有桃枝满山,有潺潺流水,有人与我道,我媳妇儿,谁也不能抢。转眼间,眼前一黑,竟直直向桌上扑去,只觉一双手稳稳扶住我,有人敲敲我眉心,低声唤我,我兀自皱眉不理,而后便是一片沉静。

我醒来时,头疼欲裂,晏儿过来扶住我,道:“公主醒了。”说完递了杯浓茶与我。

我揉了揉眼角,道:“回了?”

晏儿点头,笑道:“夫人也回了,正和白相在外堂里。”

我愣了愣,旋即踢着鞋子起了身,道:“我去看看。”

娘坐在桌旁,听见声响,抬头淡淡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我呆了呆,又望向摇着扇子的白棠。

白棠看我一眼,笑道:“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兀自找了个位子坐下,道:“嗯,谢……谢谢。”

他愣愣,旋即笑得开怀,娘面色有些不自在,不料白棠那厮笑盈盈道:“公主既是无事,在下便先告辞。”说完转身出了门。

我颇为奇怪的忘了娘一眼,心觉这般安静委实有些奇怪,不料娘朝我看一眼,撇了撇嘴,拿起手边一幅画,画卷展开,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想起那幅画先经易昭之手到了我这,又被白棠那厮拿去,现下又转而到了娘这,颇有……缘分啊……

我低眼瞅了瞅,却听娘开了口。

我顿觉世事真它令堂的无常……

那副画上的人,我先前眼间这熟悉,现下便有了万分的肯定,便是我娘没错,只不过这执笔之人却是那斐国的尚贤帝,便又觉着浑浑噩噩。

我惊异,道:“莫不是娘以前与尚贤帝有过交结?”

娘点头。

我心肝儿扑腾了两下,又死而复生,凑过身子颤颤巍巍道:“莫不是我是他的亲子?”

娘瞪我一眼,我咳了咳,道:“随意说说,随意说说,嘿嘿。”

想来我再名不见经传也是这曰国公主,和那斐国尚贤帝八竿子达不到一块,况,这画上人物和娘这些年来与我相与的气质太过出入,若不是那日在东门之外见着了娘身着布衣的样子,我就算把脑袋渣子都搅了出来,也不会大胆想到这画上便是她本人。

娘突然笑笑,望着我笑眯眯道:“你不是他亲子,却是他儿媳妇儿。”

我生生打了个冷颤,抖着眼角看她,娘望了我一眼,再开口,却让我把曾十几载未经过的霹雳把我自个儿给弄了个里焦外嫩。

我既不是尚贤帝的亲子,却也不是吾皇的亲子。

我爹名叫苏涣之,前斐国的国师大人,身居高位,自是羡煞了许多人,却为了一人不惜辞去官衔,摒弃荣华,独处江湖之远。

那人便是我娘。

当年爹辞官后与我娘找了处边境小镇住下,到过了些安生日子,哪想正逢斐曰两国小战不断,宋祈起兵作乱,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发现我爹的踪迹。

当朝国师,声名赫赫,即使江湖之远,却依旧让人颇为忌惮。

我爹被人所害,只留我娘带着年岁尚小的我,彼时,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与往日四海升平之景大相庭径。

我娘就是在那时被一人所救,那人不才,正是当初御驾亲征的吾皇,而今我认了十八年的爹,却没想是认错了人。

我呆了呆,半响没有回神,待我能恢复五感,已是一盏茶的时刻。

我心下奇怪为何吾皇会生生收留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却蓦地想起一件事,道:“莫不是我六岁以前,进过斐国皇宫?”

娘点头,不可否置。

我继续问道:“莫不是还小住过一段时日?”

娘看我一眼,神色莫测,继而点头。

我抖了一抖,又继续缩着脖子道:“莫不是……还踹过什么人进了池子?”

那段记忆委实有些不美好,我只晓得以我九哥的性子来看,若是被我踹了一脚大约会闹腾的鸡飞狗跳,想来,我估摸着,也许,那次踹人之时,我踹的不是曰国人,而是在千里之外,斐国帝都里的人。

我想是这些天来经历的事情太过跌宕起伏,与我这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淡泊心境颇为不像,脑子里一团混沌,翌日一早,我估摸着快要下了早朝,便想拉着杜白笉那厮一同喝上几杯,也算慰藉慰藉我被打击的不堪一击的心肝儿。

石阶白玉,我找了个地方,等了半晌,有官员陆陆续续从重华殿里出来,又待了半盏茶的时刻,便见杜白笉一身玄色官服从里出来,身边也围着两三个官员,我上前与他摆了摆手,那厮很是默契的过来,我却见又有一人从重华殿里出来,啧啧,那周围却是被那些个官员围个水泄不通,远远看去,只余一个束发的金色鹿冠,我心下讪讪,倒是没料到他一个斐国卿相此番来了曰国,与我曰国官员感情甚笃,我替吾皇甚感欣慰,深感欣慰啊……

杜白笉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面上却颇有些感慨之色。我以为,身为与他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便很是关心的凑过去问道:“怎的了,可有郁结?”

杜白笉叹了声,道了几句白相年少有为,将将及冠之龄已身居要职云云。

得,我撇他一眼,深觉杜白笉此生估计与那精忠报国的念想还有很大差距,看来此生也就那们点门路,对他所说的十分不屑。嗯,其实曰国易卿,也是不错的……

我正兀自晃神,却听杜白笉那厮却沉了沉声,道:“我爹说白棠此人来曰过不过一月之余,却将朝中上下关系脉络打理了却得差不多,其中世故圆滑,城府颇深,若此人有心拉拢,培养势力,便是回天乏力。”

此刻清风袅袅,杜白笉独自说得浑然忘我,我却对这朝中复杂脉络,其间为官之道闹得我深恶痛绝,昏昏欲睡,直到杜白笉陡然止了话头,扯了扯我的衣袖,与我道:“十三,我这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那么坏的消息,你先听哪个?”才让我消却了点睡意,抬头望天。

第十八章

我想了想,道:“我都不愿听。”

杜白笉阴测测看我一眼,冷笑出声:“莫要后悔。”

我不语,却见白棠那厮笑得春风得意,走过来道:“公主可是来找易御史?”

我愣愣,摇头道:“不是。”

白棠笑笑,晨露沾衣,衣袖上绣着的云纹无不章显着幸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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