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声“嘻”的轻笑,贾老二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
“少庄主怎么忘了‘改弦易辙’?”
“改弦易辙”,正是乙老人家传给他的一招“昆仑剑法”。
徐少华虽然把口诀背诵得滚瓜烂熟,但每次练习之时,始终得不到要领,无法练得得心应手。
像这样半生不熟的剑招,和普通高手过招,尚且毫无把握,面对樵叟这样的高手,岂敢贸然使出来?
这就是他迟迟不敢施展的原因,此时给贾老二这一说,心中不禁有些活动,暗道:
“自己练习这一招剑法的时候,也曾问过贾老二,他只说:这要自己慢慢的去体会,旁人也无法说得出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这招剑法,练得不得要领,此刻忽然要自己施展这招剑法,其中必有缘故,自己不就听他的话,使出来试试!
要知任何人对一招尚未练熟的剑法,绝不敢在面对极强高手抢攻之下,贸然使出。
这是因为徐少华知道贾老二的来历,深信他说的话绝不会错,才动了姑且一试的决心。
心念转动,先在心中默默的把剑招口诀背诵了一遍,长剑忽然一撤,脚下跟着后退了一步。
正身沉气,剑竖当胸,剑尖缓缓向前直指。
他这一撤剑,全身几乎都暴露在对方扁、斧抢攻之下!
樵叟看他忽然后退,竖剑当胸,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忍不住凝目看去。
这一看,给他看出端倪来了!
这年轻人撤剑后退,摒弃了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剑法,摆出这一式来,竟然是一记无懈可击的剑招。
虽然对方只是静立不动,但自己从任何一个角度攻去,都可能遭到他的反击!
以他的经验,所能看到的“端倪”,也只是如此而已,根本识不得徐少华这一式的名称,甚至也从没听人说过!
樵叟纵然看出“端倪”,但是还是不相信对方这一式剑法会有什么威力,他自然非出手试试不可!
心中想着,不觉大笑一声道:
“少庄主不出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喝声出口,扁担一抖,漾起一串杖影朝徐少华身前点去。
他究是成名高手,对徐少华这一式剑招,虽已看出“端倪”,只是存疑而已,因此这一记扁担,也仅系试探性质。
徐少华听了贾老二的话,使出这一式并不熟练的剑招——“改弦易辙”,原也只是相信贾老二说的决不会错。
心中可毫无把握,是以也十分紧张,心里不住的背诵着口诀,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得上哪一句?
此刻眼看樵叟一记扁担直送过来,他脑中灵光忽然一动,右手居然毫不思索的轻轻一转!
竖立胸前的长剑,只是朝前圈动了一下,看去并无多大变化,但樵叟扁担恰似自己送上来的!
只听一阵轻快的嚓嚓轻响,就像利刃削甘蔗一般,转瞬之间,扁担就被削断了七八截,纷纷堕落地上。
其实樵叟扁担送出,就已感到不对,因为徐少华竖立的长剑朝前一转,他就发现自己递出去的扁担完全被对方剑势圈住!
要待后撤都已不及,心头大吃一惊,急忙吸气后退,等他退出五尺,一支扁担已经被削断了七八截,剩下的几乎只有三分之一!
这一下,当真使他惊讶得不知所云!
这年轻人使出来的这招剑法,他活了七十多岁,不但没有见识过,甚至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就是以刚才被削断扁担的一瞬间来说,他也仅仅感到不对而已,连对方如何削断自己扁担,根本都没看清楚。
徐少华也没弄清楚,他只轻轻转动了下长剑,居然把樵叟攻来的一招破去,甚至还把人家扁担削断了七八截。
等到发觉,赶忙收势,长剑贴时,抱抱拳道:
“老丈请恕在下收手不及,以致把老丈扁担削断了。”
樵叟怔在那里,直等徐少华发言,他才如梦初醒,掷去半支扁担,老脸郝然,拱拱手道:
“徐少庄主精通剑术,老夫佩服之至。”
猎叟大笑道:
“何兄现在明白了?”
樵叟道:
“看来咱们当真不管用了!”
猎叟道:
“那就走吧!”
樵叟点点头,两人双足一顿,飞身而起!
贾老二耸着肩道:
“二位老哥好走,小老儿不送了!”
樵、猎二叟一走,他们几个门下自然也立即纷纷后退,走得一个不剩。
贾老二得意的晃着脑袋,嘻嘻笑道:
“闻三老爷,怎么样,小老儿没料错吧?”
丁药师心中暗道:
“徐少庄主轻轻年纪,居然能一举击退久负盛名的樵、猎二叟,显然另有名师指点,再看马陵先生对贾总管的信任,出于常情,莫非徐少庄主是跟贾总管学的艺?”
只听贾老二催道:
“好了,住马坡已经住过了,大家快请上马了。”
大家各自上马,仍由胡老四、余老六两骑走在前面开路。
这一路上,就没有再遇上拦截的人,也许这是因为樵、猎二叟都没把徐少华一行人拦截得下来,试问还有谁能高得过樵猎二叟?
第四十二章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达了。
巍峨的月华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盖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间,它是白骨门接待宾客的“迎宾亭”!
你别小觑月华峰山麓,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从白灵君选定以析城月华峰作为白骨门的场地之后,近八十年来,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曾踏上这里一步。
亭虽号称“迎宾”;但试问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上月华峰来?
因此闻天声、徐少华这一行九骑,来至“迎宾亭”前,连树上的小鸟都觉得有些奇怪!
迎宾亭里,早已坐着一个白衣文士,只有一个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华一行人会来,坐在亭里恭候大驾!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来至山前,距“迎宾亭”还有数丈来远,他已经站起身迎了出来!
他,正是前去云龙山庄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药师易剑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门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现在就得改称他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没待一行人驰近,早就拱着手,含笑道:
“风闻徐少庄主远来荒山,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贾老二一提马缰,赶在胡老四、余老六两骑前面,在马上拱手答礼道:
“朋友换了一身行头,小老儿差点认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门的人?”
在说话之时,马匹已经停住,他又急匆匆的从马鞍上爬了下来。
这时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也相继停住,纷纷翻身下马。
白衫中年人看了后面几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为敝门总管。”
人家到了白骨门,他不得不亮出万儿来。
贾老二听他是白骨门的总管,不觉喜形于色,咧开大嘴,嘻的笑出声来,伸过手去,重重的在白元亮肩头拍了一下。
笑道:
“这就难怪,小老儿第一次和你老弟见面,就觉得挺投缘,嘻嘻,咱们原来还是同行,这就是老弟兄了!”
接着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白元亮身为白骨门总管,一身武功自极了得,眼看贾老二伸手拍来,他不明贾老二意图,自然要待闪避。
但却明明看到了,就是闪避不开,而且还接二连三的被人家在肩头拍了三下,稍作运气,才知贾老二并无恶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么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会过意来,原来他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自己曾说是白骨门的总管!
“同行”者?同是干总管的意思,难怪他要热络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贾总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贾老二急忙拉着白元亮转过身,朝闻天声、徐少华介绍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门的总管,嘻嘻,咱们还是同行呢!”
白元亮连忙拱手道:
“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闻天声和徐少华一齐朝白元亮拱手为礼。
贾老二指着史琬说道:
“这位史公子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丁药师,小老儿不用再介绍了,这位是丁药师的令孙女凤仙姑娘。”
接着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说道:
“他们是小老儿手下四个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荣已经知道贾老二的真正身份,(贾老二曾揭下面具给他们看过)因此叫他王老人,他也丝毫不敢再生气了。
白元亮被他拖着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只得敷衍了一阵,才朝徐少华含笑道:
“徐少庄主惠临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庄主不来,在下也要远上云龙山庄去找徐少庄主呢!”
“这么说真是朽极了!”贾老二又抢着说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还秋水寒不成?”
“一点不错!”白元亮脸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庄主那柄秋水寒咱们留着无用……”
“好极!”贾老二没等他说完,又抢着道:
“你们白骨门果然识得大体,人家学着你们白骨门,也给咱们来个以剑易人。
这回失踪的可是咱们闻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的一个结义兄弟,咱们此行,就是要向贵门讨个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赐还,咱们才能以剑易人。
否则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们拿什么去换人?这样就好,白老弟,把剑拿出来,咱们就不用再求见贵掌门人白灵君了。”
白灵君,是四十年前的称号,如今,白骨门的人都尊称“神君”,贾老二这句“白灵君”,就犯了白骨门的忌讳!
白元亮不觉脸色为之一变,冷笑一声道:
“贾总管,你到了月华峰,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贾老二霎着一双鼠目,望着白元亮,噫了一声道:
“白老弟,小老儿说话几时不小心了?”
白元亮这回没心理他,朝徐少华冷冷的道:
“徐少庄主,当日答应以剑易人,白某相信徐少庄主为人,率先释放丁药师,怎知徐少庄主竟然以一支赝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时不察……”
“白老弟,你简直胡说八道!”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又抢着说道:
“那晚少庄主交给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秋水寒,哪会是什么赝品?
哦,原来你们白骨门存心不良,看咱们少庄主上门来索剑,就故意说咱们给你的是一支赝品。
你们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还故意倒打一钉钯,存心把真的干没,那可办不到,咱们还有两个失踪的人,要拿剑去换回来呢!”
他一气之下,说话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华因有贾老二开口了,也就由他去说。
白元亮沉着脸,哼道:
“贾老二,在下和徐少庄主说话,你最好少开口。”
贾老二听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白元亮,你给小老儿听清楚了,你不过是白骨门的一个总管,论身份,你和小老儿云龙山庄总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儿说话,所以你说的话,也都是由小老儿来回答你,你要小老儿少开口,你配和咱们少庄主说话吗?”
要知贾老二一向把云龙山庄总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这个“总管”,是他最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
“你们到了月华峰下,还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贾老二随着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们少庄主的来意吗?”
白元亮不觉一怔,问道:
“什么来意?”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事情是这样,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照办了。
不过少庄主仔细思量,觉得云龙山庄毁后重建,创业惟艰,白骨门可以掳人勒索,以剑易人,此例一启,日后难保不会有人效尤,因此准备亲自来向贵门索还秋水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着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们庄上的柳姑娘、蓝公子又相继失踪,对方开出条件,指明要咱们以剑易人。
少庄主因此事由贵门开端,是始作诵者,云龙山庄要在江湖立足,岂能任人勒索?所以亲自赶来析城。
不仅要贵门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还要贵掌门人白灵君严惩觊觎秋水寒做出败坏贵门声誉的逆徒,向云龙山庄,向江湖上作一个严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说咱们放肆,到底是谁放肆呢?”
白元亮气得脸色铁青,点头道:
“好,好,你们果然是来找事的了?”
“不,不!”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不是找事,咱们是来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声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诸位前来的,那就不用多说,请到上面奉茶吧?诸位马匹可以留在这里,敝门自会有人照料。”
说完,右手朝众人抬了抬。
贾老二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
“白骨门的人,看来都不讲礼数的,咱们云龙山庄来了闻三老爷、少庄主、和史公子,他们却只派出一个总管来迎接,难怪江湖上人会批评白骨门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门门前,如此冷嘲热讽的,当真从未有过。
白元亮听得几次都要发作,但还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闻,举步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迎宾亭,是一条相当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不时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
贾老二抢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后而行,接着是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祖孙,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马匹就留在迎宾亭前面,此时就鱼贯拾级而登。
山道颇多转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现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贾老二跟在白元亮后面,忍不住尖着声音问道:
“喂,白老弟,你们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条,后山还有没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烦的说道:
“你问这干吗?”
“没什么,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贾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条,贵门那就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上,若是后山也有路可上,那么……嘻嘻,前山固然险要,后山也许更险,但……”
白元亮回头怒声道:
“但什么?”
贾老二忙道:
“没但什么,小老儿只是想着就说,一点也没什么。”
闻天声却听得心中不由一动,忖道:
“听贾老二的口气,莫非后山会出事不成?”
这话在白元亮听来,只当贾老二喜欢多嘴,没话找话,嫌他噜唆,但闻天声是知道贾老二底细的人,他说的话,自然要仔细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上,来至一处断崖,两山之间,有一道悬空的石梁,少说也有八九丈长。
下临绝涧,水势奔腾,石梁宽不盈尺,遍生苔藓,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这段路当然很险,但自然难不到这一行人。通过石梁,又有一条平整的石路,绕着山腰行去。
行约半里,等转过山腰,眼前忽然开朗,那是山拗间的一片平地,足有数十亩光景,铺着平整的石板。
四周设以石栏,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间刻着三个孽窠大字“白骨门”,髹以黑漆,老远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里面,中间是一条石板路,本来只是一片广场,因两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木,就变成了宽阔的大路,使广场划分为左右两区。
大路尽头,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数十级石阶,阶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宫阙,就是江湖上所称的“白骨神宫”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着刚跨进白石牌坊,就看到右侧广场上站着两个白衣人。
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黑髯飘胸,虽是中等身材,但气势不凡,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一个是神情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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