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风道:
“好啦,你不是要二姐说吗,那你就别再噜唆了。”
一面朝纪南道:
“小弟叫你二姐没错吧?”
纪南被他这句“二姐”,叫得胀红了脸,站起身,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大哥请恕罪,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小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徐少华含笑道:
“贤弟坐下来再说,行走江湖,为了方便起见,女扮男装,也并不稀奇,三弟不也是女扮男装的吗?”
史琬脸上一红,轻嗔道:
“大哥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纪南依言坐下,续道: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取名若男,从小就给我穿着男装,大家也都叫我少谷主……”(从现在起,纪南就改称若男了)
贾老二问道:
“少谷主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要从去年说起。”
纪若男道:
“那是去年夏天,爹忽然感到四肢无力,渐渐不良于行,后来连行动都需要人扶持……”
徐少华道:
“约我去见面的谷主,难道不是令尊吗?”
“大哥听我说下去呢!”
纪若男道:
“从那时起,爹就一直躺在卧榻上,没有起来过,阎九婆就向爹建议,因我年纪还小,只怕无法担当谷主重任。
但谷中又不能一日无主,因此要我装扮成爹的模样,处理谷务,其实大小事情都是由阎九婆和祖东权作的主,我只是装个样罢了。”
“嗨!”贾老二一拍巴掌,尖声道:
“事情就出在这里!”
纪若男续道:
“这个月初,咱们接到几个门派联名的请柬,说三月初一是绝尘山庄史庄主七旬大寿,邀爹去洪泽湖一叙。
里面还有史庄主的一封亲笔函,说他听说爹不良于行,他精擅歧黄,保证可以治愈爹的宿疾……”
史琬道:
“我爹确实精通医道,会治疑难病症。”
纪若男道:
“爹因和史庄主不熟,但既有各大门派的人具名邀请,不好不去,所以要我代爹一行。”
“唔,你和阎九婆、祖东权一起出来了,那好得很!”贾老二点着头道:
“你们一走,千毒谷不是空虚了?”
纪若男听得身躯一震,睁大眼睛,焦急的道:
“你说爹有危险?”
“不要紧!”贾老二用手指拈着嘴上几茎鼠鬓,笑道:
“空虚,不一定是出事。”
纪若男道: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自然要去。”贾老二道:
“咱们大伙一起去,有事情,也一定可以摆得平,少谷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史琬道:
“二姐说完了吗?”
纪若男点点头。
史琬转脸道:
“大哥,现在该你说了。”
徐少华也把自己由贾老二送去一处山洞练功的事,约略说了一遍。他当着史琬,当然不好说在绝尘山庄后山偷偷送剑给乙老人家的事。
史琬听得跳了起来,指着贾老二道:
“好哇,贾老二,原来是你把大哥弄走的,你竟然不知会我们一声,害得我们像盲人骑瞎马,到处乱闯,你说,你该如何处罚才好?”
贾老二吓了一跳,忙道:
“小老儿该死,忘了告诉你们,小老儿情愿受罚。”
蓝如风道:
“三姐,我有一个主意,罚他一个月不准喝酒。”
“一个月不准喝酒!”
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这……不是要了小老儿的命?我的小姑奶奶,这样吧,三天好不?小老儿三天不喝酒,其实三天不喝酒,已经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史琬道:
“不行。”
监如风道:
“那就减轻些,罚他十天不准喝酒吧!”
史琬目注贾老二说道:
“看在你是大哥的总管,就罚你十天不准喝酒,就是一滴都不能喝。”
“惨了!”贾老二双手掩面,说道:
“小老儿从小到大,也没有整整十天一滴不沾的日子,像这等重罚,小老儿还是跳崖自杀的好。”
徐少华噢了一声,笑着问道:
“三妹、四妹,你们知不知道贾总管跳崖的事?”
史琬问道:
“贾老二真的跳过崖了?”
她气贾老二,所以连总管也没叫他。
贾老二嘻的笑道:
“那可一点没假,跳下了千丈断崖。”
“活该!”史琬哼道:
“那怎么会没有粉身碎骨呢?”
“看来小姑奶奶气还没消!”贾老二耸耸肩道:
“小老儿若是粉身碎骨,有谁来当云龙山庄的总管?”
史琬撇撇嘴道:
“快说,怎么会跳崖的呢?”
“是、是、小老儿说!”
贾老二就把王天荣、王贵把自己逼上一处绝顶,自己无路可逃,就跳下绝崖,详细说了一遍。
史琬看看大哥,不信的道:
“大哥,贾总管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徐少华笑道:
“这个愚兄也不大清楚,有时好像很高,有时又好像不高。”
“对、对。”
贾老二接口道:
“小老儿酒喝足了,胆气一壮,就觉得什么都不怕,只要什么都不怕,武功就高了,如果没得酒喝,遇事就会胆怯,胆一怯,就不敢和人动手,自己也觉得很窝囊。”
史琬哼道:
“爹叫你去当掌柜,王天荣、王贵敢在半途里要杀你,当真胆大妄为已极,贾老二要是真的跳崖死了,我怎么向大哥交代呢?”
“就是咯!”贾老二道:
“小老儿好歹总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这样,咱们明天到庐州去,非好好的整整这两个小子不可!”
一面朝徐少华道:
“少庄主,你们明天上长安居去,只当不知小老儿跳崖之事,叫人去叫掌柜,等王老八、王老十来了,就问他们怎么不见小老儿,看他们怎么说?”
史琬问道:
“后来呢?”
贾老二嘻的笑道:
“你最好如此如此,保管吓得他们三魂出窍!”
史琬童心未泯,听得咭的笑出声来,点着头道:
“好,就这么办。”
徐少华道:
“贾总管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们呢?”
贾老二道:
“这是我佛如来说的‘降伏其心’,这样才能把王老八、壬老十收伏,以后就不敢再有二心了。”
第二天中午,长安居门口,来了五匹骏马。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合骑一匹,到得酒楼门前,两人迅快的一跃下马,余老六替徐少华拢住马头。
胡老四就大步走入店堂,朝坐在柜后的帐房先生喝道:
“快收拾一问雅室,咱们少庄主来了。”
那帐房看胡老四吃喝的神气,显然来了贵介公子,连声应“是”,就吩咐伙计赶快去收拾了一间雅室。
接着徐少华、纪若男、史琬、蓝如风一起走了进来,最后则是余老六,一看就知是这几位公子的随从武师。
一名伙计赶忙哈着腰道:
“公子爷们请到雅室坐。”
胡老四喝道:
“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那伙计唯唯应“是”,立即走在前面。
胡老四跟在他身后,登上楼梯,走到雅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道:
“少庄主请。”
徐少华举步走入,纪若男、史琬、蓝如风相继走入,余老六也在门口站停了下来。
来了贵客,伙计们自然特别巴结,一个送上面中,另一个就沏了茶送上。
史琬道:
“伙计,你去叫帐房上来。”
伙计答应一声,匆匆退下。
接着那个又高又胖的王帐房走了进来,他自然认得,连忙哈着腰道:
“原来是史公子、徐公子来了……”
史琬没待他说下去,就道:
“你给我快去请掌柜来。”
王帐房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几人端起茶碗,刚喝了一两口,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及门而止,接着门帘挑处,走进来的正是王天荣、壬贵两人!
王天荣走到前面,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见过徐少庄主、史公子、蓝公子……”
他们不认识纪若男,只是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了。
徐少华站起身,含笑道:
“原来王大哥、壬大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快请坐。”
一面给他们引见了纪若男,说道:
“他是千毒谷的纪少谷主。”
王天荣、王贵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朝纪若男抱抱拳道:
“原来是纪少谷主,在下兄弟久仰。”
史琬叫道:
“伙计。”
一名伙计赶忙摹帘走入,躬躬身道:
“公子爷不知有何吩咐?”
史琬道:
“我要王帐房去请掌柜来,怎么还不来呢?”
那伙计听得一怔,望望王天荣二人,说道:
“掌柜不是……已经来了吗?”
史琬道:
“几时来了?”
王天荣连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说道:
“回史公子的话,这里的正副掌柜,仍是在下兄弟两人。”
那伙计眼看没事,就悄悄退出。
史琬问道:
“贾总管呢?爹不是要他来担任掌柜的吗?”
王天荣道:
“贾总管……他……”
史琬急问道:
“他怎么了?”
王夭荣道:
“他已经死了。”
“死了?”史琬问道:
“他怎么死的?”
“事情是这样……”
王天荣嗫嚅的道:
“那天中午咱们路过舒城,贾总管约咱们上酒楼吃酒,大概多喝了几杯,经过花字冈石桥,一个跟斗从桥上栽了下去,那里水势湍急,咱们只看到他双手乱划,就灭了顶,连抢救都来不及……”
徐少华问道:
“你们没有打捞吗?”
王天荣道:
“在下两人都不识水性,后来找来几个当地居民打捞,也没捞到。”
“我不信。”史琬哼道:
“一定是你们嫉妒他,把他推下水去的。”
王天荣胀红了脸,忙道:
“公子明鉴,在下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把贾总管推下水去,他真的是喝醉了堕水的。”
史琬哼道:
“你们有没有报告过爹?”
“早已报上去了。”王天荣道:
“就是庄主下的令谕,要在下兄弟继续留在这里的。”
史琬道:
“贾总管死了之后,你们有没有超度过他?”
王天荣一愣道:
“这个在下兄弟倒是没有想到……”
“这就对了!”
史琬道:
“昨晚我就梦见贾总管,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身边没有买酒的钱,我说给大哥听,大哥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真是贾总管托梦给我了!”
她这句“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听得王天荣、王贵两人脸上都变了色。
蓝如风道:
“三哥,我们赶了半天的路,大家肚子都饿了,先要厨下送吃的来吧!”
王天荣巴不得有人打岔,把这件事岔过去,急忙站起身,叫道:
“来人呀!”
一名伙计就应声走入。
王天荣吩咐道:
“快去叫厨下把拿手的菜做上来,要快些!”
那伙计答应一声,立即转身退出。
王天荣道:
“在下立时叫人去请城里的和尚给贾总管诵经超渡。”
“用不着。”史琬道: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叫帐房给我们预备几间上房。”
王天荣连连点头道:
“这个现成的。”
史琬道:
“我们吃过午饭,就在这一间房里,放上几盘酒菜,祭奠贾总管,我们也给他行个礼,他说身边没有买酒的钱。
你们就给他准备五千两银票,他是个酒鬼,你们多给他斟上几杯,赔个礼,这场冤业也可以解了。”
徐少华听她说得和真的一样,心里暗暗好笑。
王天荣连声应“是”,说道:
“公子吩咐,在下兄弟一定遵办,这五千两银票,也要真的吗?”
“自然要真的。”史琬哼道:
“你们两个五万两也拿得出来,五千两算得什么?”
“是、是。”王天荣道:
“只是银票是银号里开出来的,如果用火烧了,岂不白白便宜了银号吗?”
史琬道:
“我说出来的话,你想打折扣?”
王天荣道:
“不敢,在下不敢!”
正说之间,两名伙计已经陆续送上菜来。
王天荣道:
“四位公子请上坐。”
徐少华抬头朝门口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也进来,一起吃吧!”
胡老四、余老六应声走入。
大家落坐之后,王天荣、王贵坐在下首作陪。胡老四、余老六在几位公子面前,公子们都不喝酒,他们自然也不敢喝了。
长安居厨司拿手的菜肴一盘接一盘的端上来,大家也就吃饭了。
饭后由王夭荣陪同徐少华等四人到上房休息。
壬贵却留下来,指挥伙计就在这间雅室里设起贾老二的灵位,放上烛台香炉,并要厨下做了几式菜看,和一副杯筷,一大锡壶陈年花雕。再要帐房去银号开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一起放到桌上。
等一切都齐备之后,才叫伙计去上房请徐少华等人前来行礼。
就在此时,王贵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嘻的笑道:
“壬老十,看来你比王老八够朋友多了!”
这是贾老二的声音!
王贵猛觉心头机伶伶的一颤,好像有一阵阴风吹到身上,全身毛孔都随着竖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青天白日,哪会有鬼?
但他目光一动,刚才明明放在桌上的那张五千两银子银票已经不见了!屋中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银票竟然会不翼而飞!
壬贵赶紧拭拭眼睛,再定睛看去,上首倒满了酒的杯子也已空了。
他只觉背脊骨透着凉气,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一个人几乎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差幸门帘掀处,王天荣领着徐少华等人走人。
王天荣是这里的正掌柜,走在最前面,但当他掀帘跨入的一刹那,憋见供桌上首一张椅子上蹲着一个人!
那不是贾老二还有谁来?他和生前一样,耸着肩,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王天荣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大叫一声:“有鬼!”
转身要待退出,他身后的徐少华正好跨人,差点撞个满怀!
徐少华奇道:
“王大哥,你怎么了?”
王天荣赶紧定了定神,再凝目看去,椅上哪有贾老二的影子?一时只当眼花,脸色发青,忙道:
“没……没什么。”
话刚出口,耳边突听有人嘻的笑道:
“王老八,你不用害怕,跟我老人家多磕几个头,不就没事了吗?”
王天荣自然听得出那是贾老二的声音,世上真有鬼魂,他只觉浑身发冷,不迭的朝上首打着拱道:
“贾总管,你老请用酒菜,小的点上香烛,给你老人家磕头。”
史琬冷冷的道:
“王大哥,你是跟贾老二在说话,他听得见吗?”
“他……老人家听得见的。”王天荣结结巴巴的道:
“他……他老人家已经来了,兄弟……刚才还……还看到他老人家蹲在椅子上。”
壬贵忙道:
“是的,贾总管是来了,刚才放在桌上的那张银票,也是他老人家收去了。”
徐少华、史琬等人听他们说得活灵活现,心中暗暗奇怪,这间雅房,总共也只有这么大,王天荣说他看到了贾老二,但屋中哪有什么人影?
徐少华忍不住抬目朝梁上望去,这一望,他心里就明白了。
原来这座酒楼,是一个大敞厅,里首虽然间隔了四五间雅房,但上面只到大梁为止,梁上距离屋瓦,还有数尺高一大截是空的。
以贾老二的身手,一上一下不过眨眼间事,凭王天荣、王贵自然看不清楚了。
这时王天荣已经点起香烛,虔敬的道:
“徐少庄主,你来上香吧!”
史琬哼道:
“贾老二是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桌酒菜,是你们给贾老二赔礼的,自然要由你上香磕头,我们只是陪祭罢了。”
王天荣就是怕听“贾老二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句话。当着贾老二的鬼魂,提起;日事来,不是会触起贾老二的旧恨?
他连忙小声道:
“史公子,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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