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过了一个时辰,她都没有回来。近卫们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很清楚那个少女的性格,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但是,一个时辰都没有回来,除了迷路的可能性,便只有可能是,出事了。
她站起来,正要开门,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门外,轻轻地叩响了门。
什么人,居然能无声无息来到自己门外?
她警惕地捏住袖里的短剑,走到了门边,轻轻开门。
莫非,事败了?
她没有想过林菱会被抓。她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但是绝不可能被抓。因为她的速度,她的独门道法,是任谁都无法抓住她的。
门外的人,是一个少女。不是林菱,而是那个很有名的才女,很有名的天才。
南萱。
南萱的名气,并不像李君独或者苏渐那样响亮,甚至比不上尔岚。这是因为她几乎从来不在人前出手。但是,这并不意味她弱。她出手少,是因为她一直在坐忘楼里看书,然后,她就成了白鹿书院的一名教习。
仅此而已。
她甚至能和安白阳平分秋色,怎可言弱?
南萱身后浮着一团被子,哦,不,应该说,是一团被子里,裹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稚嫩可爱的肩膀被暴露在空气里,冰清玉洁的身子因为寒冷的空气,起了些许疙瘩。
杨偌用一瞬间的时间让自己镇定自若,然后升起了温暖如阳春三月的微笑,继而又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道:“哎呀,这个……这孩子怎么……”
南萱微笑。
在苏渐面前,她可以是一个可爱的少女。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她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对他。
在安白阳面前,在杨偌面前,或者说,在其他世人面前,她是白鹿书院的天才少女,是湖蓝色长裙的少女,一个高傲冷漠的精灵。
因为她不喜欢这些人。
“这个孩子……”她用大人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着,嘴角带着点淡淡嘲讽的笑意,“突然赤身**地出现在奋威将军的房间里。将军念她无知,恕了她的胡闹,让我带她回来。”
杨偌看着林菱昏睡的样子,知道,她已经中了南萱最有名的那一道“眠”意。
虽然明知道苏渐不会乱来,但是林菱到底是院长大人最重视的一个弟子,大师姐杨偌慌忙问道:“她,怎么这副样子……奋威将军没有对她……”
南萱淡淡道:“奋威将军对她没有兴趣,只不过也不喜欢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了。我想,这件事情,就当做一个过了头的玩笑,如何?”
杨偌听南萱这么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她抱过被南萱念力浮在半空中的林菱,然后感觉林菱身子陡然一重,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有,我也希望,这只是这个孩子的个人意愿,而不希望这是南阳书院的手段。否则,白鹿书院必也会去南阳书院讨个说法。”
南萱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渐渐地,远离了南阳书院厢房,南萱的眉终于皱了起来。
她回到苏渐的房间,看着苏渐正在整理被子,准备就寝,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那个女孩要对你不利,你也用不着把人家衣服撕成那么样吧?”
苏渐拍了拍被子,不以为然地看着南萱,觉得她的气恼毫无来由。
“差点被杀的是我诶,要不是那些迷烟对我无效,恐怕我已经被杀了吧?再说了,我只是撕了她一点衣服,又没让她光着……说起来,我真应该把她吊在城楼上,给雪族人看看……”
南萱的眉头紧皱,几乎可以夹起一支笔。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苏渐淡淡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按照军法,我有格杀之权,任何人都不得阻拦!我现在已经是小惩大诫,如果南阳书院再这样不顾大局,我可不会再客气。”
南萱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苏渐叹了口气。
“开个玩笑嘛,我真的没怎么她……”
他感应着渐渐远离的那熟悉的气息,又叹了口气。
………………
南阳书院众人并不知道昨天的事情。
他们只觉得,林菱今天沉默了许多。至于为什么她变得如此沉默,大家并不关心。就好像一只苍蝇脱离了视线,没有人会去关心,反而会觉得开心,两件事是一个道理。
只有杨偌知道林菱遭遇了什么,确认对方只是上衣被撕破,并没有遭遇到更可怕的饿事情之后,杨偌才定下心来。
苏渐一早就去了城门,不过不是受损严重的北门,而是南门。
半夜的时候,苏渐接到了一封急报。
应天书院的弟子,天明时就会到。
南门是内门,通向洵水郡,也是应天书院入城的必经之路。苏渐身为白鹿书院弟子,就算已经领将军衔,也不好不来,不来,便是失礼。
南萱自然也来了。
她依然冷着一张脸,对苏渐不理不睬,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望着前方。
苏渐讪讪地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南萱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苏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觉得如果昨天自己真的死了,才是正确的做法。
苏渐微笑看着前方渐渐靠近的一个车队,嘴唇微微翕动,说:“三大书院历来不和,这件事情我当然知道。至于不和到见面就是厮杀,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吧?这哪里还是不和,简直是死仇。”
南萱没有理会他。
“而且昨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撕了她的衣服,让她丢丢人而已……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再说了,当时还关着灯呢……我对那种要脸没脸、要身段没身段的小屁丫头没兴趣啦!真的!”
南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收了笑容,正色道:“你别解释了。你记住,不要有下次。否则,我一定请出院规来罚你!”
苏渐松了口气。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别人误会自己。
尤其是怕南萱,误会自己。
就在这时,那车队也骤然来到了城门前。
一个白衣青年从车厢里跳到地面,冷冽的眸子望向众人。
终于他的视线锁定在苏渐身上,剑眉微微挑起。
他腰畔的那枚玉鱼,在寒冽的东风里,微微晃动。
林菱看到那个男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暖和气。
因为那个人,是安白阳。
应天书院,安白阳。
第118章 退军()
苏渐还记得安白阳,尤其对他的腰间玉鱼,印象深刻。
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生的很英俊,修为很高,实力很可怕。
当然,也很让苏渐厌恶。
第一次和他交手,是在白鹿书院的大门前。安白阳的攻击苏渐至今难忘。虽然那招气弦大刀苏渐如今也能做到,无非是将“锐”意延伸、凝形、并且操控,但是正因为苏渐也能做到,所以才更加对方的高明之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一战给苏渐留下的印象,何止是深刻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越是了解你的敌人,就越是感到畏惧和慎重。
不怕虎的,只有初生的牛犊。
苏渐把境界提升到坐忘初境,感知着对方,发现对方的念力无比深厚,仿佛汪洋大海。至于境界,苏渐却感应不出来。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感知对方,终究于礼不合,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安白阳若无其事地往苏渐走来,他身后的一个人则蹙眉看了苏渐一眼,看样子是察觉到了苏渐的感知行为。
感知,是利用彼此的念力的呼应,感知对方的信息。这个过程里,自己的念力会或多或少地释放出,这个过程里,对方如果感知能力很强的话,也能感应到自己被人感知。
旁观者亦然。
安白阳身后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应天书院的弟子。不过任谁看他,恐怕都会认为,他进入南阳书院说不定会更合适。因为这个人生的英姿勃勃,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铁血意味。
苏渐不会看错,因为他已经在北望军待了很久。
安白阳毫不介意两方暗地里的互相戒备,更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一夜的袭击,微笑对苏渐说道:“自书院一别,已经数月。苏将军别来无恙吧?”
“多谢安师兄牵挂。不过今天我只是代表白鹿书院迎接诸位,与军方无关。”
安白阳有些意外地看了苏渐一眼,仿佛今天的苏渐让他觉得陌生。
他本以为苏渐会对自己表现出敌意,或者是冷淡。但是没有,苏渐的举止很成熟,简直有些让他生疑。
苏渐寒暄了两句,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后那人身上。那人也看着他,眼中意味,算不上温和。
安白阳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微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王牧。”
苏渐对王牧行了一礼。
王牧还礼。
两人没有向对方寒暄,也许是觉察到了对方的危险,也许是因为本能的不愿意互相接近。
苏渐不太喜欢这个人带给自己的感觉,那种危险的感觉。虽然王牧只是很安静的站在安白云身后,却透着一股子傲气——比李君独更加强烈、更加张扬、更加不可一世的傲气。
苏渐微微一笑,说:“我们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请和我来吧。”
王牧终于开口说话,淡淡道:“我们只是借道北望关,并不打算在此逗留。”
苏渐确认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却仍然觉得这个王牧并不怎么让人喜欢。
不过,他身为白鹿书院弟子,自然不能干涉王牧和安白阳的行动;可是,他又偏偏还是北望关的奋威将军,三大书院弟子既然是来北望关试炼,他就要行使监察三大书院弟子的职责。如果他放任王牧和安白阳出关,两人平安无事还好,如果两人出了什么意外,两家书院追究起来,自己受责还好,殃及北望关其他人,或者白鹿书院,可就不好了。
苏渐想了想,说:“我知道两位是想在摘星大会上拔得头筹,为大周杀敌心切,不过既然三大书院是共同试炼,那么就应该讲究公平公正。白鹿书院的弟子还没有到,两位稍等两日,如何?”
苏渐的话很有道理,甚至是无法反驳。
……………………
就在北望关迎来应天书院最出色学生的时候,雪族大营也迎来了一个客人。
那个人从更远处的北方而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从一辆马车上走下,看了一眼北望关,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迈步走进了雪族人的中军大帐。
他戴着一个面具,遮着半张脸,但是仍然能看得出,他的年纪并不大。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有着无比深邃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头黑发。
他走进大帐,脱去身上的黑色斗篷,扔在一边,露出猩红的长袍,走到了一个雪族大汉面前。
那名雪族大汉,便是这一次的雪族远征军的总将,霜飞钦。
霜飞钦坐在将位上,扶着额头,看着那个年轻人,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
然后,他叹了口气。
……………………
摘星大会,是历年来三大书院的每年必经的试炼。
不管怎么说,摘星大会都是三大书院的弟子一起参加。南阳书院和应天书院弟子先后到达,按理说,白鹿书院的弟子应该也会很快赶到才对。然而,两大书院的学生在北望关一直等了五天,白鹿书院的弟子都没有出现。
至于消息,北望关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白鹿书院弟子的消息。
令苏渐感到麻烦的是,以安白阳和杨偌为首的那些书院学生们,都开始不耐烦起来。
苏渐坐在议事大厅里,有些头疼。他每天要面对雪族大军的攻城,已经是疲于应付,还要时不时地去安抚那些书院弟子蠢蠢欲动的心。所以他的头,真的开始疼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将士突然跑了进来,猛然半跪在苏渐面前,颤声道:“将……将军,雪,雪族……”
苏渐心一提,按住了桌面上的墨离剑,努力让自己镇静一些。
“慢慢说,不要着急。”
那个将士抬起脸来,露出满脸激动和笑容,道:“雪,雪族……雪族撤军啦!”
冲到城楼上,看着远处雪族有条不紊地撤军,在将士们的一片欢呼声里,苏渐冷静且安静地看着。
居然撤军了?
真的撤军了?
雪族虽然连月来寸土未得,但是他们的元气一直没有损伤。如果继续攻下去,他们说不定真的能攻破北望关。但是,他们居然在此时撤军,到底是真撤军,还是假撤军?
正在苏渐疑惑之时,一个军士突然赶到,在苏渐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苏渐眸子陡然圆睁,继而叹了口气。
第119章 沈雪朔()
苏渐沉着脸,快步走进了议事大厅。
大厅里早已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背着双手,仰头看着某处雕梁,看起来甚是悠哉。
或许她也不是对那处雕梁有什么兴趣,只是习惯性地看天。一袭白裙的她,看起来就好像身处幽谷,透着一股子自洁而高傲。
但是她也许并不骄傲,骄傲,只是她的习惯。
苏渐注意到她的脚边有一个极大的卷轴,那个卷轴看起来经历过一段相当时间的旅程,满是灰土。
她听见身后的动静,悠悠扭过头,淡淡地看着苏渐,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因为她向来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孩子。
苏渐见她安然无恙,不知怎的,竟是松了口气,说:“你来啦!”
因为和对方并不熟,苏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交流。
何况,苏家,和她家,向来有些摩擦。
这个女孩子,便是白鹿书院此次的代表,白鹿书院沈雪朔。
沈雪朔看了苏渐一眼,淡淡道:“我来了。”
这一番对话,颇有些他乡遇故知,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暧昧和浪漫。苏渐却没有别的意思,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样的对话。
沈雪朔彷佛看着他,又仿佛只是看着一团空气,面无表情地说:“在路上,我遇袭了。”
苏渐瞪大了眼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次,他仍然有信心去迎接李君独的挑战;可是,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想过要去挑战沈雪朔。因为她是丞相沈彬的女儿,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白鹿书院新一代弟子里的首席,更因为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苏渐完全感应不到她的边界在那里。
仿佛,他面对的是海洋。
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敢袭击她,简直是疯子。
“什么人?”
沈雪朔没有回答。她精致的容颜仿佛真的是玉雕一般,凝然不变,从头到尾,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
地面上那卷轴突然徐徐铺开,缓缓地露出画中的内容。
苏渐见过那张画。
那是尔岚的画。这张画里的山水,是一个方圆十数里的世界。在那里,那个洛零,曾经的杀手,现在苏渐的师妹,曾经躲过了无数神鸦司高手的感知。
惊讶,怀念,失落瞬间一涌而出,又被苏渐强行压住。只是短短一瞬间,他便面无表情,如同从没有见过。
沈雪朔说:“一群雪族人,还有一个女人。她蒙着面,是符师。”
苏渐立刻打断了她,怒道:“不可能是尔岚!她,她可是被她哥哥强行……”
沈雪朔说:“我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