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羽蹲下身子,左手猛地扼住苏渐的喉咙!
看着妹妹花容失色,并且再次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慕容羽的心里莫名一痛。他再次凌空一点,把尔岚凌空打飞了出去。同时,他把苏渐高高地举起,看着他仍然坚毅的眼睛,做了一个决定。
他从背后取出了一把短剑。
苏渐的眼睛变得血红,脖子以上,都因为无法呼吸而涨红。
“她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伤害她;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她跟我走?可惜,”慕容羽抬头看着他,眸子里是一片空洞,“你的执着,没有任何意义……”
苏渐被慕容羽摔在地面,他伏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四肢犹如山一般沉重,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终于再也无法站起来。
终于,到了极限……
突然,一把短剑从他的背后刺入,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地面!
几乎在同时,他听见尔岚的嘶声哭喊。
苏渐伏在地面,看着那双脚,却已经无法再做任何的努力。
渐渐的,尔岚的哭泣声,远去。
眼前,那片模糊和黑暗,终究还是掩住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
黑夜里,风渐渐变冷。
微风里,苏渐渐渐变冷。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
尔岚被慕容羽带走,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一个蒙面女子出现在他的身边。
她曾经杀了两个混混,杀了一个大剑师,现在,她出现在将死的苏渐身边,拔出了匕首。
但是她没有出手,她的手里,匕首在微微颤抖。
终于,她还是叹了口气。
……………………
“尔岚,你不要走……”
“尔岚……”
“尔岚!”
苏渐猛地坐了起来,伴随他的意识清醒过来,他的身子登时剧痛。他的上身绑满了绷带,随着他的猛然起身,他的胸前和身后,都开始渗出血来。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书,那些画,那些纸,在暮春温暖的风里,沙沙作响。
苏渐坐在空荡荡的床上,鼻尖还有一些尔岚的味道。
他捂着脸,坐在床上,想了很久。
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看到苏渐满身的血渍,吃惊的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一群大夫和苏家的两兄弟也走了进来。苏渐平静地躺了下来,听着来自宫中的御医询问和诊断,没有说什么。
御医走后,两个哥哥关切地问了很多,苏渐仍然没有说什么。
他听了很多,脑子里有些混沌,喃喃问道:“是谁带我回来的?”
见弟弟终于清醒,兄弟两人都是喜出望外。苏辰松了口气,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门口。”
“哦。”
苏渐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子的三弟。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的活力。
仿佛,没有了灵魂。
叮嘱苏渐好好休息,之后,两人走了出去。
苏渐躺着,感受着体内紊乱的经脉和破裂的内脏,想要冥想,却因为经脉的错乱和内脏的隐伤,而屡屡失败。
他选择了放弃。没有念力的支持,他休想快速恢复伤势。
而如此严重的伤势,没有时间的支持,他休想能够恢复念力。
那最后一剑,几乎是致命的一剑,也是最难以恢复的一剑。
………………
苏家书房。
身为苏家的长子,看着三弟受伤几乎致死,他不能继续扮演那个沉默看着弟弟们成长,温和到近乎孱弱的兄长。
“根据线报,的确有雪族的奸细混进了云京。三弟的受伤和这件事情的确有联系。”
他的脸上有些怒意,看着手里的卷宗,看着那些从军部传来的信息,眉皱得越来越紧。
苏辰一如往常的冷峻,淡淡道:“我今天也听到一些风声,说苏渐和新月组的人有来往。”
“你也许猜不到,”苏无殇淡淡道:“是慕容羽。”
“他回来了?”
看着弟弟惊讶的表情,苏无殇并不觉得意外。不管是谁,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都应该理所应当得很惊讶。
苏辰沉着问道:“军部有动作么?”
苏无殇点点头,铺开了一张地图。
“从云京到边境,大约需要两个月,必经之路就是父亲所在的北望关大营……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穿过父亲镇守的城关,”苏无殇皱着眉头,手指在地图上摩挲,两眼在地图上来回扫着,“军部已经发出了讯息,飞鸟的速度应该比慕容羽他们快一点。何况,他们还要带着尔岚……”
“尔岚啊……”
苏辰重复着这个名字,有些替弟弟担忧。
苏无殇缓声道:“现在沿途设置了盘查和重军把守,只要慕容羽敢硬闯,我们就有办法得到他们的位置,就算他是坐忘上境的修行者,也休想活着去北原!”
第88章 棋待诏()
公孙清扬一边讲着课,一边有些心不在焉。
学生们也注意到先生的异样,在下面小声地议论起来。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能够知道的,只有一些特别的人。比如棋圣大人,比如负责监视修行者动态的紫微阁,比如耳目遍天下的神鸦司。
棋圣大人震怒,公孙清扬自然不会轻松,同时,他也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师弟。
而皇宫里,也有类似的场景。
议政大殿里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咳声沙哑,仿佛从肺叶里挤出来的一般,又像是破了的风箱,令人担忧这位病人的病情。
咳声渐止,皇帝陛下姬无夜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反而有了一丝血色。
“慕容羽远涉千里而来,紫微阁和神鸦司居然一无所知,毫无半点的风声。是不是非要他进入皇宫,你们才能发觉?”
“还有,紫微阁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把自己说的那么神通广大,关键时刻,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神鸦司和紫微阁都给朕上罪疏!”
大殿里的臣子不论文武,皆是噤若寒蝉。
皇帝陛下平日里的确是嬉笑怒骂,平易近人,甚至,在朝政日渐荒芜的今日,他甚至被人认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一个纵容臣子买官卖官,一个军权政权皆无的皇帝,平日里自然不会获得大臣们的尊敬。然而,所谓积威便是如此,再如何不堪毕竟也是堂堂帝王,勃然一怒仍然能震动天下。
这时候,站在首列的一个臣子走了出来。这人生的文质彬彬,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和睿智,令人一看,便能生出好感和敬意来。
然而,他便是整个大周最为人所不齿的那个人,沈彬。
丞相,沈彬。
“陛下。”
他缓声说着,脸上全然是谦恭和敬意:“臣一早已经派出了人手前去堵截,一定要将叛将拿下,请陛下稍安勿躁。”
姬无夜凝视着这个自己曾经视为依仗,如今却不得不言听计从的丞相,看着对方貌似谦卑的脸,笑了起来。
“好啊,那么,就有劳丞相了。”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不忿,有些愤怒。
沈彬行礼,回到了群臣的行列。
姬无夜转脸问向一人:“对了,苏大人,你家三弟的身子如何了?”
苏无殇迈出群臣行列,恭谨地行礼之后,说:“多谢陛下关心,臣弟已经脱离了险境,目前正在养伤。”
“修行无碍吧?”
苏无殇微微一怔,斟酌了一番,说:“禀陛下,臣弟因为经脉受损,内伤严重,目前尚无法调息冥想。不过太医已经瞧过,只需要二十多天,他就可以恢复自己的经脉。而一旦臣弟能够冥想,他就可以施展白鹿书院的神通道术恢复伤势,陛下勿虑。”
姬无夜想起了那天白鹿祭的一幕,虽然未曾亲眼看见,他也确实知道苏渐学会了一种神奇的道法,能够在瞬息之间将伤口恢复的神奇本领。于是他稍感安心,说:“那就好。朕想过了,等他病好,朕就赐他做朕的棋待诏。”
苏无殇微微皱眉,道:“多谢陛下!”
退朝。
沈彬是群臣之首,自然也走在最前面。他施施然走着,没有什么龙行虎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他的身后追随着一群心腹大臣,他们恭敬地跟着他,姿态谦卑,仿佛在追随至高的存在。
突然,沈彬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走着的一对兄弟,嘿嘿一笑。
“苏家大郎二郎,有没有兴趣跟老夫走上一道?”
苏辰一怔,脸色登时如同寒冰,哼了一声正要拂袖而去,却被苏无殇拦住。他扭头看见兄长的责备神色,不好发作,只好跟在苏无殇的身后。
“既然丞相有意,下官自当作陪。”
沈彬笑了笑,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比苏焕有意思的多。
几人一起走着,边走边聊,看起来谈笑风生,在旁人的眼里,却有几分可怖。明明是已经几乎水火不容的两方,却偏偏能够谈笑风生仿佛挚友。若只是沈彬还罢了,他毕竟是一朝丞相,手握大权,掌天下之柄,而苏无殇不过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军部官员,居然有这份气量和城府。
苏无殇不卑不亢地走在沈彬身后,仿佛只是在走自己的路,看着闲适,犹如行草观花。
沈彬微笑问道:“你弟弟如何了?”
他的话很简单,看似和煦如同长辈,透着一股子关心。
苏无殇说:“正如刚刚启奏陛下的那样,过二十多天,他的经脉恢复差不多了,就可以冥想,只要能冥想,我想他可以很快痊愈。多谢丞相大人关心。”
沈彬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他和我家雪朔同为白鹿书院学生,便如同我的子侄是一样的。听到他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刚刚陛下说,要将三郎招入宫中做棋待诏,你是怎么想的?”
苏无殇微嘲道:“陛下旨意无比尊崇,做臣下的自然要绝对遵循,大人,您说呢?”
“陛下的看法,当然是普天之下无比尊崇的。不过以三郎之才学,去军中做一个将军并无不可,何必屈就区区棋待诏?”
苏无殇微笑道:“我家三弟才不足以治国,德不足以服众,武不足以安天下。只是有一些奇技淫巧,哪里能够在三军之中驰骋?”
“哈哈,谦虚了吧?坐忘境的修行者,还不能在军中立足吗?”
苏无殇淡淡一笑。
沈彬摇头道:“那……也不能只做一个小小的棋待诏吧?”
沈彬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些荒唐,失笑远去。
苏无殇望着沈彬的背影,颇感古怪。这个沈彬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关心起自己的三弟了?
……………………
苏家大门前,一抹湖蓝色在风中飘动。
湖蓝色的长裙如水,一个静谧的姑娘望着苏府的大门,眸子里有些淡淡的忧虑。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府门前停下。前面那辆马车里跳下一个人来,那人眼眉俊朗,形容温和若美玉,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个少女。
第89章 哭泣()
湖蓝长裙的少女望着那个男子,只觉得他和苏渐的眼睛很像,只不过,苏渐要惫懒无赖一些。南萱心思剔透,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于是立刻微笑行礼。
男子微微点头,温和笑问:“敢问姑娘是?”
少女听着他的磁性嗓音,经过一丝极短暂的慌乱,定了定心神,说:“我是南萱,苏渐的乐科老师。”
“哦,失礼了……”男子点点头,细长的眉微展,似乎是想起了这么一个人,于是客套道,“本官……哦,不,在下苏无殇,苏家长子。原来是南先生,舍弟常常提起先生。”
南萱还不太习惯被人称呼为先生,毕竟她担任乐科教习方才数天,所以起初有些别扭。可是当她听到苏渐居然经常在家人面前提到自己,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脸一红笑道:“是吗?”
这时候苏辰从后面那辆马车里走了下来,他愣了一下,向南萱点头示意。他自然听见了两人的交谈声,然而看到南萱的这种表情,不由一愣。
“原来是南先生,失礼。”
南萱微笑行礼,对苏无殇说道:“苏渐呢,我听说他不太好。”
从南萱的眸子深处,苏无殇看出了些不输给自己的担忧,神色微黯道:“舍弟没事,只不过……”
“他怎么了?”
看到南萱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苏无殇和苏辰都有些愕然。两人对视一眼,苏辰首先说道:“先生远道而来,岂有让先生于门前站立的道理?请,我们进去慢慢说。”
“那,打扰了。”
南萱拘谨地跟着两人走进了大厅,眼看着两人命令下人奉茶,心里的担忧越盛。
“我,想看看苏渐。”
苏无殇了然,道:“那么,请先生随婢女前去舍弟厢房吧。请。”
看着南萱离去的背影,苏无殇莫名地开始烦恼起来。
突然,苏辰笑了起来,笑声里总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的意味。
“你笑什么?”
看着苏无殇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苏辰笑得越发开心。
他在苏无殇渐渐有些恼怒的注视下收敛了笑容,说:“大哥你也是过来人,难道真的看不出,这个女孩子有点问题?”
苏无殇更是摸不着头脑,失笑道:“二弟你休要拿我开心,说说,什么事情?”
“小弟我虽然不如大哥你在朝堂、校场上都能纵横捭阖,却在刑部大牢里练了一双火眼金睛。再说,难道大哥你真的看不出,这个小女子,对苏渐有些意思?”
苏无殇听着苏辰的提醒,想到适才南萱的种种反应,不由失笑。
她会喜欢苏渐?那怎么可能?
“好了二弟不要胡闹,她是书院教习,是苏渐的老师,就算真的有什么情意,两人也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于礼不合。以后可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
………………
少女站在门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伸出想要叩门的手又慢慢地垂了下来。
进去之后,说些什么好呢?
她想到祖父的叮嘱,想着千万不要提及尔岚,想着苏渐的平日性子,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何?要回去吗?她问自己,却又知道自己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
唉。
门突然打开。
苏渐披着衣服,发丝凌乱,眼窝深凹,看起来无比的疲惫。
他看见南萱,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南萱轻咬着唇,看着苏渐的憔悴模样,感到有些心疼,也开始有些嫉妒尔岚。她强压住流泪的冲动,故作洒脱道:“我不能来吗?”
苏渐没有笑。
他转身走回床榻,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喝了口。
南萱注意到他的手里,都是些墨渍。她看向桌面,看见一纸的墨污,失笑之余,心头却又如遭针刺。
“你居然在家作画。”
苏渐微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在家寻死觅活,哭天喊地?”
南萱鼻子一酸,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想要哽咽的冲动,问道:
“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你看我现在还能站起来,就知道我恢复的怎样了,”苏渐淡淡笑着,挥了挥手,“我现在只要一有念力就为自己恢复经脉和内伤,再过几天就好了。”
南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