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秘术只是某些宗派的不传之秘,随着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建国之战,早已消亡。就算是坐忘楼典籍里,也只是一两本书提到三言两语,也没有任何修炼之法流传下来。
邱远往苏渐走了过来,彷佛闲庭信步,彷佛只是要走到某处风景。
苏渐心念一动,身周上下元气盘旋,然后凝起数十剑意。
剑意凌然,在空气里若隐若现,嗖嗖破空之声骤然如密雨,刺向邱远。
邱远微笑,背着手,慢慢前进。那些剑意撞在他的身上,发出密集的金属断裂声,重新变回了天地元气。
老者摇摇头,彷佛在对一个调皮的孙儿责备。
苏渐想了想,伸出两指。
他的手指在空气里缓缓游走,似乎在一面无形的泥墙上用力刻画,手背上青筋微微跳动,仿佛再用很大的力气。
他手指经过的空间,元气的流动变得很浓烈。
那些浓烈的轨迹渐渐显出些幽蓝。
那是一个字。
一个古字,很朴实,很简单的比划,有些扭曲,更像是一幅画。
画慢慢跳动,然后变形,空气仿佛变的扭曲的同时,淡淡的蓝色一瞬间化为火红。
火。
邱远的那把剑落在地面,没有再飞起。
他看着苏渐,喃喃道:“符道?”
他皱了皱眉,以一个老人根本无法拥有的速度冲了出去,仿佛用了飞剑的力量之后,他也得到了飞剑的速度。
火符瞬间变为了滔天的火海,火焰高高扬起,经久不灭,火舌****着周遭树木的枝叶,烘烤着民宅的石墙,映得处处都是一片红光。
那火海包围了苏渐和洛零。
那火海吞噬了邱远的身躯。
与无形的意相比,这火光看起来无比骇人。
邱远的身躯在火里飞快移动,似是一道黑影。
就在这时,苏渐突然抬起手。
他高举着手,仿佛擎天。
天空之中,突然元气涌动。
苏渐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影,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天空里的元气突然定型。
那看起来像是一把剑。
却也像一座山。
一把山那样沉重的剑。
随着苏渐的手猛然放下,那巨剑发出一声巨响,打在了火海之中!
那道剑意倏然没入地面,然后在地面留下一个极深的洞。
火海散去。
苏渐的念力再次消耗一空。
没有人像他这样运用自己的念力,因为一个不慎失手,都会造成可怕的局面:念力耗尽,敌人安然无恙。
也没有人有他那样强大的念力,也没有人像他那样,看似没有经脉,其实全身都是星脉。
那道剑意不知去了多深的地方,只在地面留了一个洞。
洞的上方趴着一个老人。老人的上衣已经被某种力量撕成了碎片,他的上身仿佛铁铸,精壮而结实,没有任何烧伤。
但是,他的背部却有一个伤口。那个伤口极为细小,而且没有流血。
只是那个伤口很深,很空。从他的背部,往下看,可以看到那个剑留下的洞。
坐忘境巅峰剑师,邱远,被坐忘境初境的苏渐在胸口开了一个洞。
第79章 冒牌的新月()
一片焦土之中,趴着个老人。
老人的身体渐渐松弛,精壮的身躯渐渐委顿。他身上的那个洞开始慢慢变大,伤口四周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似的裂纹,裂纹又开始泛红,渗出血丝来。
他却还没有死。他伏在地面上,看着前方那个少年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的脚,仍觉得有些茫然。
继而,他开始愤怒起来。
苏渐看着那个嘴里嘟囔着什么,咒骂着什么的老者,看着他渐渐死去,只觉得手有些颤抖。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之前,在神鸦司,他已经杀了不少人。可是,他却是第一次看着被自己所杀的人,在慢慢死去。苏渐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也很难接受看着敌人死在自己的手里。
说起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的年龄都只是十八岁。
突然,他的身后,一直在沉睡的洛零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并且来到了他的身后。
她淡淡地看着那个老者。
依稀间,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更早之前,她也知道苏渐曾经捏了捏自己的脸。她虽然因为全身无力而神志混沌,却也大概知道了整个过程。她很惊异,苏渐居然能杀死这个人,这个坐忘境巅峰的剑师。
她也看到了最后一剑,那自天空而下的那一剑。
苏渐有些意外道:“你醒了呀?”
洛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看着这个人,知道他是十年前臭名远扬的采花贼,所以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最后一击。当然,她犹豫,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怕脏了自己的手。
苏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仍然在害怕,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好了,他已经……”
焦土中,那柄飞剑突然一跃而起,无声刺向苏渐的后脑。
洛零倒吸一口冷气,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清。
苏渐笑着,一弹指。
那柄飞剑无力跌落尘埃,跳了几下,一动不动。
邱远费力地抬起头,看向苏渐,苍老的眼里满是仇恨。
苏渐摘下了脸上的布。
“好好看着我的脸,到了黄泉,也不要忘记。”
苏渐笑了笑。
“之前你曾经说,我的命,会换来你的自由;你还说,你已经有十年未曾见天日了,对吧。”
“可惜,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享受你的最后好时光吧,剑师前辈。”
邱远看着那张可恶的笑脸,想要说话,终究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音节。
他看着苏渐和洛零消失在黑暗之中,听着两人脚步声渐渐消失,顿感黑暗之可怕。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渐渐地微弱。
他听见周围的树叶落地,被火焰烤枯的叶子被风吹动,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响声。
他好像还听见很多女子的笑声,哭声,骂声,挣扎声,还有满足的叹息声。
就在这时,一双脚落在了他的面前,落地声把所有声音湮灭。
老者抬起头,眼中蓦然升腾起一丝希望的火焰。
“救……救……”
那个人低身,看着他。虽然蒙着脸,但是看眉眼,这个人是个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潜伏在附近的。
苏渐本人也不知道。上一次苏渐下完路边赌棋,然后在陋巷里痛殴两个混混时,他也一样没有感应到她的存在。
那两个混混已经死了。
现在,大剑师邱远还活着。
他看着少女,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很害怕,很恐惧。
“救……”
少女的手腕一翻,从她的腕底突然弹出一把匕首。少女扬起手,然后猛然深深地刺进了了邱远的脖子。
老者的音节刚刚吐出一半,便断了气息。
少女站起身子,看了看远方有些发白的天空,倏然没入了黑暗。
…………
苏渐携着洛零跳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适才的战斗让他有些警惕。既然神鸦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那么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揭穿,然后使整个苏家都牵涉其中。勾结雪族,如果是别的人家或许还有一丝侥幸的解释机会。但是对苏焕这种军旅之家来说,勾结外敌简直和谋反毫无区别。
另一种,就是在一开始,就痛下杀手。如果一开始那个神秘的黑白面具怪人就对自己出手,苏渐觉得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就算他们杀了自己,也不会惧怕苏家的怒火。为何?因为勾结新月组夜闯神鸦司,无论是何种动机,何等人物,死在里面都是死有余辜。
他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有这么多不合理的举动。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自己放在眼里。
想到那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子,苏渐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想法。
难不成,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那两个人?
苏渐连忙向洛零问道:“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洛零面露犹疑和惭愧之色,似乎知道,却又不敢说出来。苏渐看得心急,心想,这个丫头以前倒是气势凌人,今天晚上怎么突然这样扭捏?
洛零思来想去,看着在前方驱动马车的苏渐背影,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
“其实,我不是新月组成员。”
苏渐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勉强保持平衡才没有从马上摔下去。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洛零,确定对方没有撒谎之后,他的脸色异样严峻,道:“你再说一遍?”
洛零一咬牙,终于全盘托出。
“我叫洛零,是一个杀手。这两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的对头也越来越多。于是我准备找一个靠山,新月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实力强,隐秘,而且有着正义的旗号,可以为我以前做的事情洗白。可是想要进入新月组,我只是开口说,当然是不行的。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我是准备刺杀神鸦司的一个大人物。那个人没有修行的底子,是个普通人,很好杀。可是,我没想到他的身边会有物化境剑师。”
苏渐仔细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原本帮助她虽然有着和神鸦司做对的赌气成分,但是为了救那些被毒药所害的雪族人,他也在所不辞。
“幸好那天有你救我,我才能活到现在。我只是一个武修,而且念力并不充沛,现在的境界,大约也是我今生的最高境界。所以,想要做一件大事让新月组接纳我,我就需要一个坐忘境高手的协助。”
苏渐懒懒道:“你别提我,我可不是什么高手。”
“你还不是高手?那两个物化境的武修被你一剑砍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如果上了战场,你将是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继续你的话题。”
洛零脸一红,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苏渐的侧脸,讷讷道:“所以我说了一个谎。我既没有帮手,也没有新月组的后援。就连我唯一的一个神鸦司内应都被安以凌杀了,做了式骨。苏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把你牵连进来了。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你就不会……唉,也不知道神鸦司下一步会干什么。”
苏渐想了想,又问道:“你认识那两人吗?”
洛零精神一振,满面春风,有少许遗憾道:“那个第一个出现的青衣姐姐,就是‘千叶如歌’的叶如歌。她是这两年黑道上风头最劲的一人,坐忘境巅峰的阴阳师,同境界的阴阳师无出其右。第二个,则是‘百花似玉’的花似玉,她的阴阳道法虽不及叶如歌,不过她是唯一一个同时修炼阴阳道和符道的女子。这两个人,都是新月组的高层。”
苏渐心中一动,摸着下巴喃喃道:“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难道事情真的这么凑巧?”
洛零摇摇头表示不知。
苏渐叹了口气,说:“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我所料不差,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
洛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战况把握如此清楚,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为什么他……
“还有,领悟阴阳道和符道,也算了不起吗?我可是符、意、武、剑四家之长集于一身的天才啊,我也没说什么。”
洛零正想讽刺他一番,但是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这个人总是让自己感到惊讶。
尤其是今晚。
苏渐驱策马车,沉着脸,往某个方向驰去。
洛零好奇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苏渐笑了笑,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佛是谁?”
洛零疑惑地看了看他。
第80章 搜查()
丑时,三刻。
将军府门前突然来了一队人马,大约二十人。
为首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脸色阴沉,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怒的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色。
神鸦司的四所之一,血鸦所长官座下第一杀将,凌政。
神鸦司分为四所,每一所都有其司职所在。白鸦所负责文牍卷宗之事,血鸦所专司拿人暗杀,黑鸦所负责情报和监察,青鸦所负责协助禁军和重要人物的保卫,四所各司其职,然则却以修行高手最多的血鸦所为尊,次之才是青鸦所。
所以,作为血鸦所数一数二人物的凌政,向来以一副冷面示人。他跳下马,几个下属立刻走到苏府大门前,毫不客气地拍起门来。
大门里传来门房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也有些盛气凌人。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敲苏府的大门。
“什么人!深更半夜的敲什么门!找死吗?”
那几人其中一个怒道:“开门,神鸦司办案,若有差池,你担当得起吗?”
那个门房呵了一声,把门猛然打开,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把几人逼开,仰首道:“我还以为是谁,不过是几个鸟人。哼,就算是你们长官亲至,也不敢对我们将军府怎样,你们几个狗东西,还不把招子放亮些!”
就在他说话时,一只手穿过几人肩膀,死死地掐住了门房的脖子。凌政的脸凑了过来,看着门房的眼睛,寒声说道:“小小看门狗,也敢放肆?你们都给我搜!”
他随手一挥,想要把那门房扔在地上。谁曾想,将军府的门房自然是非比寻常,他只是脚底一旋,便站稳身子,又急又气叫道:“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有人来撒野了!”
凌政也不管他,一群血鸦所的血鸦卫依次入府,动作整齐划一,宛如木偶一般机械。夜深之时,这样一群人进的府来,任谁也要看着胆寒。如果是寻常人家,就算是心中无鬼,也必然噤声无语。然而将军府终究不是寻常人家,伴随着老门房的叫声,十几个精装府兵便从各自厢房里冲了出来,虽不曾披坚执锐,列成阵势,倒也气势非凡。
两队人马于客厅前院相持,谁也不动手,只是如有深仇大恨似的看着彼此,谁也不敢先动手。
“住手!”
一个温和的声音骤然响起,却仿佛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膜微微发痛。只有凌政面不改色,淡淡看着客厅,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两个人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看着温和敦厚,一个看着满面凛然气,正是苏家长子苏无殇和次子苏辰。两人拨开人群,走到两方人马之间,示意自己人退下。
凌政面无表情道:“苏家两位少爷也出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
苏无殇平静如常道:“阁下应该是血鸦所的凌大人吧?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凌政从怀里取出一块黑木令牌,举到苏无殇面前,冷冷道:“有刺客夜闯神鸦司,妄图刺杀血鸦所司长大人。我等奉命追捕,看见刺客和苏渐一起进入了苏府。所以进来察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苏辰眉尖一挑,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中满是不屑和讥诮。
苏无殇看着凌政,目光淡然,温和道:“刺客?你的意思是,苏府包藏刺客?”
苏无殇话虽然淡然,绵里却可以藏针的一句话,将凌政逼到了墙角。他如是说法,也就将凌政的话说成了“整个苏府与刺客勾结”。如果凌政不能找出刺客来,那么结果会很可怕。
凌政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总算是知道了这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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