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哥有些不悦,苏渐有些寒,连忙正襟危坐,道:“笔试部分……大哥你知道的,那一场大病之后,我这脑子就一直不太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倒是武试部分,那些考官没有让我考……所以……”
他倒不敢说自己在考场里睡觉的事情。
苏无殇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看着碗里的菜说:“食不言寝不语。”
明明是你先问的。
苏渐只能腹诽一番,却什么都不敢再说。虽说那个二哥看起来比较讨厌,但是真要说从心里畏惧,刻板而规矩的大哥才真得让他从心里发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一种敬畏吧。有一个老师说过,正直的力量,永远值得敬畏,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父亲是将军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继承了军人血脉的一家人都吃的很快。苏辰放下筷子,问道:“总而言之,也就是说你进入书院没有问题了,对吧。”
“嗯,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苏辰没什么表情变化,饮了一口茶,说:“很好。”
不知为什么,苏渐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书院这件事情,看起来并不是读读书那么简单。
苏无殇的视线突然落在了一边默默进食的尔岚身上,一直温和的目光里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思索。
“三弟出事的那个晚上,婚房里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没?”
尔岚抬起头。苏无殇问得似乎很随意,就好像在问邻居家小孩子今年是不是应该上学,就好像在问这个月的猪肉有没有涨价。
尔岚摇头。
“刑部已经检查过那杯酒,发现里面有剧毒。”苏辰对苏无殇说,却有意无意地看了尔岚一眼,“至于这件事是谁做的,还在排查中。”
尔岚低头,吃饭,神色如常。
苏无殇望向在一边默默吃饭的苏渐,决定不再多说什么。
尔岚礼貌地告退,像一朵白云,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苏渐看向她的碗里。
米饭一粒不剩,只是那块夹给她的鸡肉,却是一口也没有咬过。
“唉,怎么能浪费粮食啊!”
两个哥哥看着他把那块鸡肉塞进嘴里,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苏家一家之长离开了京城,重新驻守边关。正所谓长兄如父,如今苏家长子便肩担了苏家京城所有的事务,还有沉重如山的担子。此时此刻,他就坐在书房里,手边上有一堆卷宗。他的目光宁静而审慎,清秀的脸仍然平静,可是在桌面上不时敲击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你怀疑是她下的药?”
苏辰站在书案的对面,严肃地说:“段紫鹰已经再三求证,既然是他亲自检查,就不会有错……当然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也早就怀疑她了吧?”
苏无殇习惯性地揉了揉眉间,觉得有些烦恼。
看着哥哥的模样,以苏辰对他的了解,他已经知道,哥哥在心软。
果然,苏无殇终于还是说:“这件事情就暂时这样吧。”
“留着她,始终是一个威胁;难道大哥你不怕以后在出现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下一次中毒的就是我们。”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苏辰望向窗外已经抽出新芽的柳树,脸色有些发白。
“隐春散不是寻常物事,尔岚今年才十几岁,从哪儿能弄到?这件事很可能另有乾坤,是有人借刀杀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很难说……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稳妥的。”
“而且,要说事情原委,有谁能比三弟更加了解状况?当夜的事情,他最清楚;既然他到现在都绝口不提中毒的事情,那就是有心回护。”
苏辰没有异议,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手,书院里也有人保护他,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苏无殇满意地点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再者,我也有很兴趣知道,我这个三弟是怎样在隐春散下活下来的。”
…………
“给我来两份臭豆腐。”
站在街摊边,看着油锅里沸滚的油和上下翻动的黑色臭豆腐,苏渐不禁流了口水。
他原本只是想出来走走,一来尔岚又在屋子里画画,二来她晚饭吃得不怎么开心,所以他就想出来买些吃的。原以为云京日落之后就会宵禁,谁曾想这夜市居然比白天还热闹几分。人来人往之间,多是少年情侣们结伴而行,别是一番温馨。
看着一对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情侣,想到自己还在“独守空房”,每天过着打地铺的日子,他有些羡慕嫉妒恨起来。
“您的臭豆腐,承惠三文钱。”
给完了钱,苏渐心道:死丫头,知道你晚饭没吃好,给你买点臭豆腐吃,一会儿可别感动的哭鼻子哦,哈哈……
买完了臭豆腐,他一边感慨着这个世界居然也有臭豆腐这种奇葩食物,一边往将军府快步走去。就和上辈子那些高档小区里不可能有地摊一个道理,夜市再如何热闹,也不可能摆到将军府门前去,所以就在离将军府还有数百步距离的时候,四周已然变得十分安静。
可是,突然有一阵异响打破了平静。
声音来自一个小巷子。
他惊疑不定地停下了脚步,右手拔出插在腰带里的纸扇,谨慎地望着前方的暗巷。
就在这时,那声音再度响起!
一道森森冷光从一堵朽墙里无声而出,仿佛刀切豆腐一样,无声无息地将砖瓦刺穿,并且余劲未衰,往一棵松树飞去!
在月光下,那道寒光渐渐显出了本来面目。
那是一把飞剑。
说是飞剑,似乎更像是极薄的铁片,无柄无锷,无声无息地在夜色中飞行。
它在月光下划过一道银弧之后,穿破了一堵墙,削断了风中的一片叶,继而将那棵松树生生穿透,再度没入黑暗!
好一把飞剑!
好一把快剑!
第7章 觉悟与剑舞()
那把飞剑很快,快得让人目眩,快得让人胆寒。
一把飞剑,想要连续击破那么多的障碍物,就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道;而力量越大,一把飞剑的速度自然也就越快。也就是说,眼前这把飞剑的速度,理论上也许和子弹不相上下。
这样的速度,以普通人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那把飞剑的动向。
但是现在的苏渐,可以将那把飞剑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视界之中,那把飞剑破墙而出时带出的石屑、砖土,在空中破开空气时产生的细微湍流,在刺穿树木之时发生的微微滞碍,都是那样清晰。
因为就在那飞剑在空气中嗡鸣的同时,一股奇怪的热流从苏渐的心脏处涌出,然后逸散到他的身躯四肢。
这种感觉很舒服,很奇异,苏渐却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神情变得无比的平静。从他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和惊诧。
那股热流从心脉流淌而出,像是温泉一般,随着他心脏的跳动,渗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伴随着热流的流动,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四周开始清晰起来。
夜仍然那么黑,但是在苏渐的世界里,却亮如白昼。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听见了肌肤破裂、犹如丝帛撕裂的声音;那一瞬间,他从风中闻到了一些腥甜,嗅到了女子的清香;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受到了一阵阵细微的波动,仿佛暗巷里战斗产生的气流也层次分明地涌了出来,一**打在他的身上。
这种波动,不是气流。
而是念力。
只有修行者能够散发,也只有修行者方能感受。
可是,他能感知到的,还不知如此。
他甚至能感受到暗巷里更加具体的状况。
他的眼睛仿佛穿过那堵墙,看到了五个人!
事实上,他的眼睛并不能穿过那堵墙,但是,从巷子里五个人身上不断逸散出来的某种气息,清晰无比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更加奇妙的是,此时此刻,即便不靠这种感知,他也能听出来——他能听出这五人的每一个脚步落下的方位,甚至能推断出下一步他们的脚会落在何处!
从呼吸来判断,被围攻的是一个女孩子。
围攻她的是四个男人,其中一人的身上还逸散出规则的气流,那气流和那柄飞剑相连,如同鱼线或者手臂一般操控着那柄飞剑!
是修行者!?
就在他还在为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感到无比诧异的同时,那把飞剑倏然返回,划过一道忽明忽暗的弧线回到了暗巷之中。
紧接着,从暗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金属交鸣之声。
叮叮叮叮……一串脆响密集无比,在瞬息之间响起不下百次。
那是两人的武器,在瞬间碰撞无数次之后的结果。
苏渐拎着臭豆腐,脸色凝重起来。
那个女孩很了不起,瞬息间,能够用手里的武器当下数百次攻击。但是,这样的防御频率对她来说,应该是极限,就算是对身体造成伤害,也并不令人意外。
苏渐握了握拳,感觉手格外的有力。
…………
暗巷里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指挥这场战斗的是一个中年人,他看起来敦厚而冷静,如果走在街上,也许很容易被人忽视。
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法被忽视。
他是一个剑师。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剑师是极为常见的。相对来说,他们的修行方法很是单纯简单,只需要依靠自身的念力控制飞剑,依靠自己的刻苦训练,来提高自己驾驭飞剑的能力。攻击的速度,技巧,力量,都可以靠刻苦来提高。并且,如果能够幸运地得到一把削铁如泥的飞剑,那么便可以事半功倍。
他很强,他的剑也很锋利。所以,他才有资格站在巷口,成为自己这一方的指挥者,和最后一击的实行者。
目标的确很厉害,虽然不能看到她的脸无法作出准确判断,但是很显然她还不到二十岁——但是实力已经相当不错。如果假以时日,她将来也必定是一个极为棘手的敌人。
一直站在巷口的中年人如是想着,垂着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向那个少女。悬浮在他身后的那柄飞剑再一次飞出!
这一次的速度并不如以往那么快,但是力量却很大。
他要一击刺穿对方的右腿。
除了那个中年人之外,其余三人都带着面具,不言不语地攻击,再攻击,在夜风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被围攻的少女蒙着脸,额头滴下一滴汗,落在脚下。
这三个人如果单打独斗,没有谁是她的对手;甚至对面那个已经走在物化境的大剑师都未必能够挡住自己。可是,当这三个人互相配合之后,自己却只能被动挨打;而且自己每每要对其中一人下致命一击的时候,那柄飞剑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刺向自己的要害。她只好一次次放弃机会,但是,想逃,更是不可能。
再不想办法,迟早会被耗死!
就在这时,那柄飞剑突然猛袭而至!
但是,这一次,飞剑的速度并不快,而是仿佛顶着某种无形压力,在缓缓推进。
仿佛有一个透明的人,用尽了所有力气,咆哮着紧握飞剑,毅然决然地刺向少女。
少女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微缩——这一次这一剑虽然慢了许多,却刚好能够在自己逼开眼前敌人露出空隙的时候,刺进自己的要害。从剑身上传来的剑意来看,那把剑甚至有可能一剑击碎自己所有的内脏。
这一把极薄的飞剑,此时此刻的威力绝不亚于一把双手重剑!
少女咬牙,右手的匕首毅然挥动,生生地把那柄飞剑击飞!
短小的飞剑像被苍蝇拍打飞的苍蝇一样飞了出去,无声刺进一棵树干里。
然而,正是因为她全力防御那把飞剑,却只能看着那个面具人一拳打在自己的肋下。伴随着她体内骨头的断裂声,紧接着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少女的娇躯如炮石般撞在墙上,然后颓然落地。
“你很强……我在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还远不如你。可惜的是,你将会死在这里。”
中年人踏出两步,因为已经胜券在握,所以他现在由衷地赞叹,并且由衷地为她感到可惜和忧虑。
少女想要站直身子,可是肋骨处传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无法采取最佳的对敌姿态。
敌人却根本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一个面具人欺身而至,从袖中飞出的一把匕首被他握在手里,从她的身后高高刺下!
少女眼神陡然凌厉,身子陡然一矮,右脚一盘,不仅躲开了这一击,而且还出其不意地将那个蒙面人绊倒在地!
那个面具人闷哼一声,想要爬起来再战,却被一条腿压在地上,接着脖子一凉,便不敢再动。
少女手中的匕首无声压在那个面具人的后脑上,有些颤抖,却绝对不会挪开半分。
“再接近我,他就死定了!”
她的眼神很冷,仿佛早已离开的严冬。
第8章 修行者的世界()
黑夜里,包括中年人在内的三个人,呈掎角之势将少女围在中间,并且慢慢地靠近。
没有人说话,四周也没有了任何生物的动静,也没有寒风或者落叶。
绝对的死寂,有些可怕。
三个人仿佛三个幽灵,散发阴冷的气息。
少女忍着肋骨断裂的剧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头昏脑胀得厉害。而那三人竟然动也不动,看着她,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戾,寒声低喝:“我说了,不要再靠近!”
“噗呵呵……”
中年人发出忍俊不禁的笑声,右手缓缓从袖中伸出,举至身侧。
那柄小剑不知从何处而来,无声无息回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在他的掌心上方悬浮,仿佛凝固在那一处,又仿佛在注视着少女,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中年人的五指微曲,仿佛握着一团炙热的火焰。
掌心上方,那柄剑清鸣,在月光下不宜察觉地振动。
突然,寒光乍起!
一缕春风陡然碎裂!
一腔鲜血突然喷涌而出。
少女轻呼一声,如疾风骤雨般极速后退,却牵动了伤势,背后冷汗。当她看着那具趴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看着不远处的一颗头颅和破碎的面具,脸色骤然间煞白。
那个中年人竟然毫不顾惜手下的性命,竟然强行发动攻击。如果不是少女反应迅速,那么此时此刻,她的五脏六腑都有可能被这一剑全部击溃!
“你,应该还没杀过人吧?”
中年人望着少女的脸,有些怜惜,似乎是在怜惜小辈的纯真和可爱。他微微笑道:“杀人并不轻松,却也不是很难。可是,连人都没有杀过,你又有什么资格将人命作为谈判的筹码?”
少女望着地面的那具残尸,皱眉道:“想不到,你们居然连自己人都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杀掉。”
“自己人?”
中年人哂然一笑,召回那柄飞剑。飞剑在他面前微微振鸣,剑身上附着的血珠簌簌落下,化为片片血雾。
“从他成为人质或者说俘虏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任何的立场和价值。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因为一个废物和敌人谈判吗?小姑娘……”
飞剑,慢慢地移到两人之间,剑尖,宁静地对准了少女的眉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