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飞剑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又重新回到李君独的手里。
接下来李君独的攻势更加猛烈。他时而以飞剑远击,时而近身劈砍,偶尔居然还与飞剑齐头并进,两面夹击。苏渐虽然从书楼的典籍里学到了不少步法,但是毕竟是初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只是有所掌握,还谈不上炉火纯青。一时间,竟然是险象环生。
而李君独的攻势不减,剑身上隐隐有念力流动,仿佛闪电清霜,令人心惊。
苏渐被李君独的攻击迫得喘不过气来,不说有没有时间去宣武坪上寻找飞剑,便是进行冥想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念力像被烈日烘烤的地面上的一滩水渍,已经处于消失的边缘。
李君独的冷傲面容上终于现出了兴奋激烈的神色,一招招精奥剑术在他手中变幻出来,仿佛繁花簇簇,仿佛春江烟柳,仿佛高山峻岭,仿佛奔流大川!
没有人知道,原来李君独最擅长的不是拳脚,而是剑!
苏渐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脱离了李君独的剑势,从地上捡起一把残剑,扔飞刀一样扔向李君独。
李君独用剑一斩,那残剑登时断为几截。
就在这时,一缕清音从流云台外响起。
一柄剑自台下而来,震开了李君独的攻击,然后落在了苏渐的手中。
第61章 死战战死()
李君独看着苏渐,看着苏渐手里的那把剑,惊讶惘然之余,眼睛里更多的,则是一份无意掩饰的赞叹。
那把剑极美。
剑的美丑如果从外表定论,得出的结论必然是荒谬可笑的。事实上,这把剑看起来极为普通,剑柄甚至没有做任何雕饰,仿佛就是一根木头。但是,剑身却如同一泓秋水,明亮干净,在阳光下,甚至让人觉得,可以从这几乎透明无质的剑身,看到剑身另一侧的风景。
苏渐不认得这把剑,但是,他认得这把剑柄。
这是,楚阔的剑。
苏渐看向台下的楚阔,对他感激地点点头。
楚阔挥着那剑鞘,示意他不必看自己,而要去看他的对手。于是苏渐的视线重新落在李君独的身上,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自信。
能靠近书院的学子,其目光学识,都非常人可比。他们当然知道,那柄剑应该是一把绝世好剑。
一些年长的教习脸上变了颜色,齐齐窃声议论起来。
院长大人傅清山身子前倾了几分,仿佛想要看清这把剑的模样,目光之中,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怀念来。
副院长大人却好像早就知道了这把剑和楚阔的存在,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淡然地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公孙清扬望着那把剑,手中的扇子几乎要被他硬生生捏断。
“寒涟?居然是寒涟?”
他的目光落在楚阔的身上,疑惑,震惊,激动,和怀念,被他的灼热目光熔为一体,落在楚阔的脸上。
在白鹿书院老人的眼中,楚阔的身份,一时间竟然比苏渐和李君独的对战,似乎显得更为重要起来。
…………
苏渐两指轻轻拭过剑脊,感受着剑里传出的寒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武器又怎样?”
李君独淡淡道:“即使如此,你也必败无疑。”
苏渐点点头,笑道:“是啊,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念力差不多用完了,我的境界也快消失了,而你还有再战之力,我便必败无疑。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的。”
他突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刚刚,你说,你是不可以以道理来计算的,对吧?其实呢,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是很自恋的事情。可是啊,不得不承认的,我比你还要特别。”
苏渐闭上眼睛。
然后睁开眼睛。
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本已开始下滑的境界,再次稳固——坐忘初境。
他本已渐渐枯涸的念力,仿佛被注满了清水,再次圆满。
一切,只是瞬间。
“之前我还在想,为什么你的念力那么多。其实你和我差不多,也能在不知不觉间就恢复自己的念力吧?毕竟是七曜星脉,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果然非比寻常。”
…………
在所有人的面前,只是眨眼间,就恢复了所有的念力,这没有任何取巧的可能。
院长白眉缓缓挑起,显然是有些讶异。
至于其他人,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惊讶。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相信,就算是苏渐再表现出什么能力,自己应该也不会惊讶了。
苏渐第一次主动出击。
他冲向李君独,沉默无声地攻击。
李君独经过短暂的失神,举剑迎击。
苏渐伸手,奋力一挥,一道炽烈的火意凭空生出,在李君独的面前燃起火焰!
李君独默不作声地挥剑,剑身所带着的念力将那火意敛灭!
苏渐刺剑,剑尖微颤,在前行的过程里,写了一个符。
符意从剑尖涌出,化为道道冰刺!
李君独运起飞烟步,却没能躲开所有的攻击,脸颊被冰封了一小块,有些冰冷且痛楚。
李君独的身躯陡然一化为三,从三个方向刺向苏渐。
苏渐神情微凛,念力喷涌而出,起了一个从方孝孺处学得的“鼎”意,罩住自身。
李君独如触铁板,不得已收回剑,一拳打出!
苏渐被破入的拳打中,骨头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身子飞出;李君独闷哼一声,不顾流血的手,紧随其后,长剑猛然刺出!
苏渐身子落地的瞬间,长剑飞舞,破空而出,却仅仅削断李君独的一缕乌发,无功而返,落回他的手里。
两人你来我往,各种或冷僻或常用的招数如行云流水般使出,没有经过犹豫和思考,没有经过计算和甄选,招数连环之中,混乱却又显得浑然天成。
李君独长于武道,和机敏的变招;苏渐,则博识符、道、武、剑四种修行流派之精华,招数诡异,防不胜防。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却又舍不得离开目光,更有甚至,甚至忘却呼吸,两眼随两人的攻防而动,眼花缭乱。
尔岚脸色苍白。
苏渐每躲过一次攻击,她便轻松一分,苏渐身上每添一道伤痕,她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南萱担忧地看着她,不知道首先倒下的,是苏渐,还是她。
明明,伤还没好……怎么能如此损伤心神?
南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公孙清扬喊道:“公孙留侯,快中止比试!不是说,比试只为了测试学生的学习成果,现在是时候了!”
公孙清扬被南萱一喊,才从这场震撼的战斗中清醒了过来。
他示意教习们准备,然后,率先冲向流云台,口中叫道:“不要打了!都给我停!”
就在这时,李君独的嘴角突然掠过一抹冷笑。
公孙清扬突然感受到了一道血腥的波动,心中凛然,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便被一道无形壁障弹回了地面。
李君独不知何时,用自己的指尖,刺穿了自己的心脉。
一滴滴心血从他的胸前落地,一朵鲜艳的花,在他白色院服的襟前绽开。
一道结界在他和苏渐的周围升起。
那是红色的结界,仿佛有形有质。
甚至,就连天空,都被这红色阻隔。
苏渐眼看着那结界升起,却已经无法出去。
公孙清扬将飞扇掷出,飞扇击打在结界上,却陡然焦黑成灰!
棋圣大人冯清源陡然站起,声音微颤道:“凝血界?”
………………
在意师的修行道典之中,有很大篇幅都写到了禁制、结界这种存在。
和武道修行者不同的是,意师的身体极为薄弱,一柄飞剑,甚至一块石子,都能使其致命。所以,在意师的各种法术之中,禁制和结界这两种法术,成为每一个意师都必学的法术。
但是,有一种道法,被称为禁术。
所谓禁术,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以伤害他人生命为途径来修炼的,比如以女子为炉鼎的阴阳和合术,以幼童的心血为灵引的“血幡”;第二种,就是对自身伤害极大的法术。所谓强招必自损,如果使用超出自己境界的道法,威力固然倍增,却只能逞一时之威。之后施法者轻则经脉错乱,重则神灭身死,所以修行人就算学会了,除非是为了保命,又或者保护至亲,轻易也不会使用。
这凝血界便是一个极为凶险的法术。是以施法者心血为引,以施法者神魂为主,以施法者念力为辅的一个强大结界。结界坚固无比,被坐忘境的修行者使出,也许只有更高一层的“无忧境”的修行者才能破除。然而,如果境界破除,施法者也会必死无疑。这一招,原本是一个前辈创出用来保护同门的法术,却被李君独用来隔绝书院教习与同门战斗,说来真是无比讽刺。
苏渐在典籍里读过这个法术,但是因为太过凶险,所以他并没有去学习。
苏渐急道:“你就这么想跟我分出一个高下吗?战斗就这么有意思,让你丢了性命也值得吗?好,就算我以前说过让你生气的话,我也收回,我抱歉!你赶快收回法术,我认输就是了!”
李君独的嘴角轻轻扯动,似乎想笑,最后却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不懂我。像我这样的人,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并非为了所谓的荣辱名利。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让我,我肯定能够杀了你。然后,我会杀掉你的女人,杀掉你的家人!”
苏渐强忍怒意,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的。趁着我还能打,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李君独的两眼已经有些充血。
他的神色也极为疲惫。
他的断手在身侧微微晃动。
但是他的战斗意志,却仍然无比坚强!
公孙清扬在结界外叫道:“苏渐,我们无法在外面攻破这个结界。如果我们强攻,他必然会死。现在,只有你能制止他了!”
苏渐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把长剑“寒涟”紧握,开始闭目冥想。
事到如今,只有一口气打败他!
李君独轻蔑一笑。
苏渐惊愕地睁开眼睛,心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恐惧。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唔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君独不可抑止地狂笑。
“在这个结界里,没有了元气,外面的元气,也无法进来。”
“来吧,让我们不带花样地打一场!”
李君独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长剑,冲向了苏渐!
苏渐长叹一声,接着发出一声怒吼,迎向李君独!
第62章 你要死了()
两把剑撞在一处,从剑刃处擦出一串火星。
苏渐猛地退了数步,看着两眼已经通红的李君独,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
他见过很多不怕死的人,不管是从书本,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畏死亡的人。
人不会不怕死,只是有时候,人会为了什么东西,而甘愿牺牲。
为了仇恨,为了爱情,为了家人,为了国家,甚至只是为了理想和荣誉,人都可以慨然赴死。
但是李君独不一样,他的心中似乎没有死亡的概念。
苏渐一剑刺过去,李君独竟然不躲不闪,也是一剑递过来。
苏渐躲开,李君独如附骨之蛆,紧跟而来。
他笑着,那笑声几乎癫狂;他怒吼,吼叫撕心裂肺!
苏渐颤抖着,躲避着,渐渐感觉体内的念力在消失。
施展步法闪避,也是需要耗费念力的。
公孙清扬等人在外围看得心惊肉跳。
尔岚的牙齿紧咬着唇,双手用力地攥着衣角,手背上有些泛白。
她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
突然,她地手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她看向南萱,从南萱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安慰和信心。
“你放心,他一定没事的。”
南萱的话似乎具有某种力量,尔岚点了点头,感觉心里不是那么紧张了。
南萱笑了笑,看向凝血界里的两人,眼中生出淡淡的忧虑。
你一定要没事啊!
……………
公孙清扬见苏渐渐渐的力不从心,皱眉高声道:“这个小子的心脏和这个结界相连,我们如果从外面攻破结界,这个小子的心脏必然爆裂。如今之计,你只有让他力竭,我们才能进去。”苏渐被李君独的攻击逼迫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无暇回话。
只不过公孙清扬得提醒,确实是很是时候。
苏渐骤然远离,在一瞬间,内视之后,确定了自己的剩余念力,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李君独接踵而至,长剑穿透苏渐匆忙间布下的几道冰意,绽起朵朵冰花。
苏渐扔出长剑,寒涟长剑带起一道白线,刺向李君独。
李君独挥剑,拨开。
寒涟飞开。
李君独空门大开!
突然,一只手瞬间出现在他的胸前,然后插进了他的心脏!
李君独神色大变,长剑反手握住!
苏渐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突然,李君独的长剑从苏渐的背后刺进!
众人齐齐惊呼。
尔岚的眼角落下一行泪水。
南萱的双眼震惊圆睁,纵身跳上流云台,左手伸出广袖,并指如刀,斩向那凝血界!
突然,凝血界无声崩溃,化为满天的红雾。
南萱一个踉跄,勉强站稳,飞身扑向苏渐,一把把他抱住。
公孙清扬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迅速将两人分开!
苏渐的手从李君独的胸口抽了出来,满是血水。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南萱的怀里,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笑。
公孙清扬把李君独放在地上,神情复杂,喃喃道:“苏渐你不会把李君独杀了吧?李君独,你醒醒!”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竟然是这种结局。
苏渐竟然用手捏爆了李君独的心脏!若非如此,与李君独心脏相连的那凝血界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消失。
公孙清扬看向苏渐,如是想着,心情复杂。
可是苏渐也被公孙清扬从背后一剑刺进了内脏。如果不是因为李君独反手从背后刺入,也许他的伤势会更加严重。饶是如此,他也已经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南萱的怀里。
李君独则无声躺在地面,生死不知。
几个善于歧黄之术的教习这时才赶到流云台,分别为两人把脉和止血。
尔岚站在人群外,脸上泪痕闪闪。
她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脸色苍白的苏渐,指尖微颤。
一个教习为李君独把脉之后,神色微异,眼神复杂地看向苏渐。
公孙清扬急切问道:“李君独没事吧?”
那名教习说:“施展凝血界,必须刺破心脏,以心血和心力为力量的源泉。可是,李君独的心脏是完好的。”
公孙清扬微微一怔,道:“你……什么意思?”
那个教习叹了口气,说:“苏渐刚刚把手插进李君独的胸腔,是为了为他修补破损的心脏。只是一瞬间就把那么严重的伤口愈合,这种秘术,已经失传了几百年了!”
众人默然,均自神情复杂。
那个被人们屡屡辱骂,被李君独屡屡挑衅的苏渐,竟然出手救了施展了禁术的李君独的破裂心脏。而且,在这之前李君独的每一招,都是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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