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念宫很强大,稍微利用它的力量,这血杀之术就已经溃退。”
楚清秋在苏渐念宫的前方,缓缓走动着,却又不停地以诡异的身法,变换着方位。
在念宫里,在精神世界中,一个人,既要遵从现实里的规则,又可以有所突破。
楚清秋作为一个逍遥境的修行者,在苏渐的念宫里,却也如同在现实中一样,拥有逍遥自在的能力。
他时而出现,时而隐没,变换着方位,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一个范围。
这个范围,方方正正,如一个棋盘。
他在下棋。
他每变换方位,便会留下自己的气息和念力。这些念力对一个逍遥境修行者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但是对一个坐忘境修行者来说,却都是极为可怕的数量。这种数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或许只有“望尘莫及”四个字,可以稍微形容一下苏渐心中的震撼。
一个逍遥境的修行者,比一个坐忘境的修行者,强大千百倍。
然而,苏渐只是经过最初的惊讶,便恢复了往日对强者的那份平常心。
他开始认真地指示方位。
在他的指挥下,楚清秋不断地消失,又出现,消失,又出现,不厌其烦,意甚悠闲。
那些血色在楚清秋的身形变换里,渐渐地变得淡薄。
然而,就在这时,苏渐的头突然嗡的一声,产生了刀削斧凿般的剧痛!
他四肢陡然一软,然后跌倒在念宫的地面上。
楚清秋皱眉看向苏渐,然后看向天空。
他知道,这是因为,庄玄青,她终于开始集中注意力对付苏渐了。
对付坐忘境的修行者,庄玄青就算是分出心神,就算只是用一丝真力,那么也可以将苏渐的精神彻底击垮。
可是,他已经对苏渐说过,要为他制造机会,那么,他就不会食言。
于是楚清秋看向天空。
天空之中,原本是红色的火烧云在缓缓变幻形状。
在他的视线里,那些红云慢慢地停止了所有的动态,转而变得无比宁静,仿佛凝固在天空的红色棉花。
突然,云越来越低。
那片红云突然下压,以一种可怕的压迫感,下坠。仿佛它只要愿意,可以碾碎这座神殿,还有苏渐的神识。
这是直接攻击这片世界的手法。
这是幻术的本质。以可怕的念力压制对方的念宫,造成对方的精神损害。
换做是一般人,或者是普通的坐忘境,此时念宫早已毁坏。
可是,苏渐的念宫却开始散发一种不容亵渎、不容接近的气质。
它连楚清秋都拒绝,自然也不会允许这种力量的亵渎。
楚清秋看着苏渐,眼里有期望。
没有让他失望的是,苏渐真的站了起来。
他望向那片隐隐正在下压的红云,一挥手。
那片红云在空中微微颤抖。
一条阳光斜斜刺了下来,落在地面。地面上,那些本已经淡薄的血色不知如何发出了一声嘶鸣,然后往四面八方退缩。
…………
苏渐脸部的那些血色凝固,正在慢慢地剥落。
仿佛这些血色是真正的鲜血,在干涸之后,便失去了那些黏着的力量,如同沙砾般,簌簌落在地面。
一块血玉落地,登时碎裂,成灰,随风飘荡。
苏渐的脸,很快露了出来。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庄玄青。
庄玄青看向他,漠然,冷酷,又带着些惊讶。
她随手一挥,地面上的碎草登时飞起,仿佛无数把小剑,刺向了苏渐。
苏渐倏然消失。
他带着楚清秋,在庄玄青的眼皮底下,施展了自己最得意的“斗转”。
第259章 追逐()
看着苏渐和楚清秋在自己的面前消失,望着空空如也的那处,回想起,刚刚那两人还站在那处,动弹不得,任自己鱼肉,庄玄青的精致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伸出了双手,目光落在两手的手心上,渐渐地,嘴角绽放出一种介乎于残忍和愤怒的冷笑。
想跑?
“哪有那么容易?”
她轻声低喃,望向某个地方,身形乍然消失。
……
苏渐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元气的分布密度,实际上根据每个地方的地势,也略有不同。
所以苏渐出现的地方,大部分都在低洼之处,或者是山脚之下。
所谓洼则盈,这些低洼之处,往往元气的数量也极为可观,足以让苏渐在庄玄青追上来之前,补充体力。
然而,他往往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因为,一个逍遥境的修行者如果想要抓住苏渐,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只有不断的跑,不让对方抓到。
如果要比速度,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她更快;但,至少,在恢复力上,他很有自信。
一缕黑气无端在空气里如薄雾生出,然后扩展,充斥了一片空间。
苏渐背着楚清秋,在一片扭曲的空气里现身。
楚清秋的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血色,触之又如同琉璃琥珀,显然是那“血杀”之术封印的结果。
不过现在,苏渐已经不用担心“血杀”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背着楚清秋一路,苏渐没有半点被“血杀”侵蚀的迹象。显然,楚清秋在自己的念宫里,布下的那道防御“血杀”的“心阵”,产生了效果。
血杀之术,既攻身,又攻心,是一种集封印及幻术的强**术。
念宫,既是指大脑,亦是指一个人的精神。
那座“心阵”,既是一种经脉的调整,也是一种应对幻术的法术。
更重要的是,在苏渐的念宫里,还有另一个人的神识——楚清秋。
楚清秋暂时无法回自己的躯体,所以,苏渐不能指望他突然出手帮助自己。
能够保住两个人性命的,只有苏渐自己而已。这一点,让苏渐感觉很孤独,也很让他感到无奈。
可,毕竟,对方是一个逍遥境的可怕角色。
苏渐停在一棵松树下,望着那棵松树,手轻轻地按了上去。
他在松树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那印记是一道无形的气息,如清风流水,在山林里不留痕迹。
然后,他倏然远去。
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一个女人紧接着出现。
庄玄青。
她面带疑惑,望着远处,微微皱眉。
她站在那棵松树边,看着那树干,隐约有些感应。
那树干上,有一些气息,令她在意。
但是,她没有去深究。
她踏出一只脚,脚尖落地之际,她的身影消失在一阵风中。
她紧随着两人的气息,准确的说,是苏渐的气息,漠然前进。
……
伴随着一阵风,苏渐落在溪水里。他用肩膀扛着楚清秋僵硬的肩膀,然后弯下腰,在溪石上留下了自己的念力。那是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很强大,让人无法忽视。
楚清秋的身躯仍然被那层血玉般的薄薄壁障封印,不得而出。
苏渐望着他的双手。
他的右手,仍然握着墨离剑,左手则执着别月剑。那些诡异的血红,便从别月剑的剑身不断溢出。每当楚清秋身体某处开始恢复自然,那些红便会补上去,仿佛血杀的力量源源不断。
苏渐看着那些血色愈发的浓厚,仿佛胶质,知道庄玄青正在接近。
于是他毫不留恋,离开。
他驻足溪流时,扛着楚清秋,两人两剑,便如同画。
他离开溪水后,那一片溪水和青山,仍如画——只是少了几分生意,多了几分寂寞。
他和楚清秋的足迹,渐渐地遍布了整个荆山。
原本可以轻松干预苏渐“宇字诀”的“斗转”之力的庄玄青,虽然越来越接近苏渐,但是却已经无法像昨夜一样轻易阻止苏渐的离开。
她总是晚一步。
或许是因为她累了,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只是,她很不理解,为什么,苏渐要留下他的念力。那些念力既不足以挡住她,有不足以发动术式,不是阵法,也不是机关。这些气息就这样散乱地落在林间,草地上,甚至河水边,没有改变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东西将因此改变。
所以她很不解,于是她停在了一块石头边。
那块石头有苏渐的念力。那些念力被苏渐用某种法术深深地融入石头里,那种法术她从未听闻,但是却可以肯定——那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甚至,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
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无视。
她经历了很多次的战斗,见识过很多的人,很多看似没有必要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都会改变战况,她很明白这一点。
而且,这个苏渐虽然实力远不如自己,但是他如此年轻,便能如此强大,绝不是一个会做一些无聊手脚的人。他的这些行为的背后,必然有他的深意。
庄玄青感受着两人迅速地远去,不再多想,手指微曲,无声一弹。
一律念力无声没入那块石头。
如果你要布阵,我便破阵,你待如何?
她如是想着,然后将手收回了长袖之中,像一个普通的妇人那样,迈出一步。
当她落脚的时候,她已经在数里之外。
那块石头,无声碎裂。
…………
要不断地施展“斗转”并不轻松,苏渐的气息渐渐粗重,眼中有了些倦意。
按照计划,在苏渐转移方位的过程里,通过拉开与庄玄青的距离,来降低她对楚清秋“血杀封印”的控制力。这样,楚清秋才有机会摆脱血杀的控制。
就目前而言,这个女人并没有来得及限制苏渐的移动,这一点,是苏渐唯一值得庆幸的。
而且,事情的确,在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
苏渐看了看身后的某处,脸上渐渐地露出疲态,还有一丝无奈和苦笑。
“明明已经是一个大婶了,怎么那么能跑?”
第261章 认真的苏渐()
苏渐,或者说楚清秋,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动心。
他摸了摸手心的那枚棋子,看向对方。
那枚棋子,冰凉,并没有实质,似乎随时可以捏成幻灭的烟;但是它又偏偏坚不可摧,不会被普通意义上的力量击碎。
那是一枚少阴之力凝结的棋子。
他轻轻握着那枚黑子,感慨着书院后辈们的不凡,却一时间忘记响应对方的提议。
虽然,是因为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更是因为,他对那个提议没有兴趣。
见楚清秋无动于衷,庄玄青的心如坠冰窟。她的不甘撕扯着她,令她艰于呼吸,她机械地问道:“你明知道我对别月剑施展血杀,就是一个陷阱,可是你为了保护那把剑,竟然心甘情愿地走进我给你设置的陷阱。楚清秋,你爱那个人,爱到了这种程度——真的值得吗?”
楚清秋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孩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实际上,他和她都已经将近不惑。
楚清秋看似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对庄玄青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
而且,他现在用的,是苏渐的身躯,使用的,是苏渐的脸。苏渐的脸很年轻,认真说话的时候,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在庄玄青的眼中,自然是一种嘲讽。
她轻启朱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苏渐此时仍然能看到外界的一切,他看到庄玄青那生生压抑愤怒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好,连忙对身前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说:“师叔,我知道你说话直,不怕得罪人。不过我们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太直白了。所谓委曲求全,才是大丈夫嘛,对不对?”
虽然嘴上没个正经,但是苏渐对这个师叔的崇拜,实际上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他也能通过某些秘术进入别人的意识或者念宫里,这一点,几乎所有的意师都可以做到。但是,像师叔这样,甚至能够夺取他人的躯体,施展这个躯体原本无法施展的法术,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强大。
楚清秋正色道:“那怎么可以?我已经误了她十几年的光阴,岂能再骗她一次?”
苏渐一看就知道楚清秋没有谈过恋爱,很好地掩饰了心里的不屑,连忙说:“这个怎么能叫骗?这叫哄,女人就是拿来哄的嘛,哄一哄又不会死……”
苏渐和楚清秋在念宫里交流无碍,但是在现实之中,两人还没有脱离危险。
庄玄青咧嘴,笑了。
她的笑毫无情绪,笑得苍白和无力,笑得虚伪和冰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并不是单纯的笑容,而是一种肌肉的牵动,仅此而已。
她的鬓发,开始变得花白。
一开始的时候,苏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已经被对方突然散发的诡异气息吓到,并且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对方的手脚上,就算是每一点感知力,都紧紧地锁死了对方。只要对方有一点异动,他就准备全力以赴地施展毕生所学。
掌控空间的宇字诀,控制时间的宙字诀,象征起源之力的“七星”,苏渐从一开始,到现在,使用的,虽然有很多招数,但是这些招式林林总总,却无不在这三种道法之中。
然而,他在神殿里,领悟到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他没有把握能够控制完美,所以,从来没有用过。
他默默祈祷,第一次用,不要出纰漏才好。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庄玄青的头发,开始变白。从发根到发梢,她的每一根头发在迅速变得雪白。她的脸上也不再有一丝血色,就连双唇都不知怎的,不再红艳,而是如同黑紫,远远看去,极为可怕。
最为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瞳孔正在缓缓扩张,整个眼睛的眼白,都被黑色占据。
当这些变化停止的时候,庄玄青已经变的白发苍苍。
诡异的是她的容颜未老,每一寸肌肤都仍然如之前美丽娇嫩。
苏渐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施展宙字诀的“凝光”,放缓时间,十数枚黑子在他的世界里,上下翻飞,却井然有序,并非乱舞。
这些黑子是苏渐的念力。那些念力凝结成的黑子,在旋转、盘旋之间,将四周的元气搅动,形成了一个极富有节奏的元气气涡。那些元气的气涡在瞬间,流转得极快;但是,同时它们又旋转地极慢。
极慢和极快之间,它们同时拥有这两种状态。
在别人看来,苏渐的四周,只是一些气息,在飞速转动;而在苏渐看来,它们却真的只是缓缓而行。
因为在苏渐的身周,已经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身周三步的所有范围。
他像是一颗太阳,稳然不动。
那些黑子,仿佛那些宇宙里,围绕太阳运行的行星。
任何人,进来之后,都要遵守,他的规则。
这个世界的时间,比外界的时间,慢了足足十倍!
这也就是说,苏渐的速度,比起平日里的自己,快了十倍!
他并没有被动等待。等待对方的攻击,等待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苏渐根本没有打算干这种蠢事。
因为他发现,“凝光”正在松动。那些时间法则,在他的操控下,变得像是一只不愿意听话的宠物,在竭尽一切力量地反抗。
那是因为,对方在试图干扰自己。
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