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不差分厘,似乎四个人已汇集成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化电。
四个人外貌全同,打扮也全同,举动也全一样,委实令人大感震骇,真以为看到了真的鬼。
舒云暗中早有准备,他不是一个自傲得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高手。
他随乃父在江湖行走五载有余,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从不轻视对手,哪怕对方是个微不足道的贩夫走卒,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疏忽。
目下面对强敌,更是小心在意,何况他已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凶兆,对方迅捷无伦的碎然袭击虽则可怕极了,但还奈何不了他。
他的身形神乎其神地上升,快得有如电光一闪,两次快速美妙的前空翻,赫然远出三丈外,从对方的上空飞越,像是突然幻现在厅门口。
同一瞬间,啦一声爆响,四剑所遥指的聚力点,把丈外的交椅震得四面崩散了,剑气之凌厉,骇人听闻,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是出于女人之手。
内家练剑高手苦练半甲子,如果先天秉赋不够,也难达到这种御剑气伤人于文外的至高境界。
剑气激荡,整个大厅寒气森森,灯火摇摇,这一击真有石破天惊的威力。
已经飞翻而出的舒云,虽然已经脱出剑气的威力场,也感到毛骨惊然,心中大为震惊。
四女鬼没料到一击落空,也吃了一惊。
“吠!七煞断魂!”四女鬼同声娇叱,奇快绝伦地收剑,转身,进步,发剑。
四剑又同时攻出,四女鬼的身形也四人如一地猛地旋身进步攻击,剑气再次迸发,剑气的聚力点仍以舒云为中心。
攻势似乎比第一次猛烈三倍,凌厉三倍。
同一刹那,厅门外出现另三位打扮全同的女鬼,三支剑也在同一刹那指出攻击,剑上所发的剑气同样凶猛凌厉,潜劲也可伤人于丈外。
七剑汇聚,有如电耀雷击。
七煞断魂,足以追魂夺魄。
舒云的身形刚向下翻落,大劫临头。即使他能争取到落实站稳的刹那好机会,也应付不了七剑聚力一击。
“哎呀……”隐伏的堂后的宋士弘与乾坤手,同时骇然惊呼,想抢救已无此可能,眼看舒云在剑气聚袭下分裂,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生死间不容发,智慧与经验决定了生死。
除非舒云的内功修为,可以抗拒这无坚不摧的剑气袭击,护体神功能承受或反震汇聚的剑气。
但即使他具有这样神功,也不能冒险使用,假使抗拒不住,那岂不白白送死?
人只能死一次,这可不能开玩笑,没有人敢肯定自己的功力,可以绝对抗拒陌生人的奇功全力一击。
除非事先已完全了解对方的火候,克制不了自己的神功绝学,不然决不可以冒险承受抗御。
生死决于一念之间。
身形翻落,脚沾地,危机光临,前后七剑涌至,剑气俱发。
他不但不站稳,也不左右闪避,更不作拔剑封架的打算,像是见了水的泥人,快速地向下委顿、挫落、溶化。
但见人影突然萎缩,着地一闪便形影俱消。
这瞬间,灯火摇摇,突然熄灭,黑暗降临。
好黑,大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右厢的门帘,被剑气波及,轻轻地摆动了几下。
剑气发出丝丝厉啸,七女的身形乍止,冲势停顿,七支刻在厅日内外相距约丈二,锋尖聚指在舒云翻落的位置上空。
“咦!”七个鬼女几乎同时惊呼。
地面,一无所有,不要说血肉,连衣帛也没遗落一片半片。
她们都是剑术成就超群、目力超人的高手,借厅外透入的极微弱天光,应该可以看清眼前的方砖地面,有些什么东西遗落,决不会走眼。
确是一无所有,舒云已在剑气聚汇中消散了。
“快出来!里面危险!”外面一名鬼女急叫。
厅内的四鬼女本能地向前急掠,厅外的三鬼女也急速后退到了前院中心。
一名鬼女发出一声锐啸。
院角、屋顶、屋后……连续传来回啸声。
“可曾发现有人出来?”鬼女大声问。
“鬼影俱无。”屋顶有人答。
“奇怪!”
“什么奇怪?人不在屋内?”屋顶的人反问。
“在,但是……像用妖术,眨眼间就平空消失了,在七剑汇聚之下幻没的。”
人影轻灵地飘降,是陈耀东。
“白天,一胡兄弟一招受制。”陈耀东的语气有太多的恐惧:“据他说,那年轻人会妖术,可能是百年前在山东造反,在法场万目注视下,刀斧加身裸体受刑,而毛发不伤公然遁走的唐赛儿门下徒众。”
“这……你相信吗?”
“不是我信与不信,当初在法场看行刑的上万官民相信;被皇帝杀头的监斩官十几个可怜虫相信;山东人几乎都相信;世间的确有妖术通神的人。”
“咱们走!”
显然,七鬼女也相信了。
大厅中某油灯重新点稳,碎了的交椅已换了另一张,三个人仍按先前的坐次落坐,重新品茗细谈。
“我总算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了。”来土弘眉心紧锁:“江湖上盛传七女煞,叫太阴七煞,江湖朋友很少有人见过她们本来面目,被看成邪魔外道,相当可怕的女煞星,专与黑道朋友一起为非作歹的黑道女匪。”
“那个什么费老邪,一定是黑白道朋友皆畏之如虎的四海邪神费元冲了。”乾坤手大摇其头苦笑:“惊鸿一剑不珍惜羽毛,交上这些朋友,真是祸福无门,惟人自招,他不啻在自掘坟墓,可叹亦复可怜。这是他自找的,老哥,咱们不管也罢。”
“齐叔,小侄认为,这些人不可能是秋大侠的朋友。”舒云不表赞同。
“贤任认为……”
“秋大侠既然死了,他的朋友犯得着在此枯守?犯得着逼秋大侠的朋友联手向官府报复吗?
这可是最犯忌的事,他们更没有任何理由,胁迫秋大侠的朋友挺而走险。因此,小侄认为他们别有所图,极可能趁火打劫乘机取利,假借秋大侠的声望,抬高自己的身价速行其阴谋。”
“有此可能。”宋士弘郑重地说。
“他们到底又有些什么阴谋?惊鸿一剑已经死了。”乾坤手仍然有意坚持己见:“死人的声望,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我记起了一些事。”宋士弘的神色颇为凝重。
“记起了什么?”
“大乱期间,的确有太多的高手名宿投奔响马入伙,身败名裂,送掉老命的人也多。”
“不错。”
“有些人固然意志不坚,野心太大,罪有应得。但有些人恐怕不是自愿的,有些被时势逼上了梁山。”
“我也几乎一念之差,一气之下想加入响马呢!”乾坤手苦笑:“这是个人的愤怨,与时势无关,但走错路的念头,却是殊途同归的。”
“所以,惊鸿一剑可能也是被迫的。”
“当然有此可能。”
“而这些人,却要利用他的生前声望,不知要做些什么勾当。”
“老哥,我们已无能为力。”
“舒云。”宋士弘向沉思着的儿子叫:“反正船又不能走,船上有为父的照料也就够了,你愿意留下来,调查惊鸿一刻的事吗?
也许,你可以为江湖朋友尽一分心力,挽救一些即将失足的武林人。舒云,你愿意留下来吗?”
“孩儿愿意留下。”舒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要小心谨慎。”
“孩儿当特别小心。”
“那我就放心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独挡一面做你该做的事了,做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也不枉你练武一场。”宋士弘郑重地说:“择善固执,有始有终。”
“孩儿谨记在心。”
“好,早早歇息,明早为父就动身返船。”
“我不想跟你回去看守船货,老哥。”乾坤手说:“令郎或许用得着我摇旗呐喊。舒云,欢迎吗?耍手段玩诡计,我是很有用的。”
“小侄求之不得。”舒云欣然说。
“你这多只手的怪物,满怀愤怨,可不要带坏我的孩子。”宋士弘半真半假地说:“你可别忘了你是他的长辈,可不要上梁不正下梁歪。”
“啃,你是不信任我呢?抑或是不信任你的儿子?”乾坤手的声调也怪怪的:“像你这种半方半正的人,其实也教不出什么真正的人才来,幸而你老哥总算还懂得掩丑,懂得易子而教的道理。
也幸而有无我禅师的定静,玄真丹士的诡奇,双管齐下,这才造就了你这位出色的儿子,你不相信他活该你自己自寻烦恼。”
“哈哈!你听吧!牢骚又来了。”
“不瞒你说,不是牢骚,而是感慨万端。”乾坤手泄气地说。
“既然决定要管这档子事,必须立即着手进行。”舒云推椅而起:“爹,孩儿要掌握先机,采取主动。”
“哦!你是说……”宋士弘似感困惑。
“口供是最可靠的消息来源。”舒云泰然地说。
“这……对。”
“他们不会远走。”
“小心了。”
“我也去。”乾坤手也跃然欲动。
高粱地中的藏身棚,仍然点了烛。除了四海邪神与陈耀东四个人之外,多了一个吓死人的鬼女。
“咱们碰上一个会妖术的高手,情势有点不妙。”四海邪神颓丧地说:“集合咱们全部力量,也对付不了这种会五行遁术的人。
朱姑娘,他真是在诸位七剑齐聚,行雷霆一击之下而幻形遁走的?”
“你不相信?”叫朱姑娘的女鬼不悦地问。
“老朽的意思是,灯黑的刹那间,人的眼睛会有暂时失明的可能。”
“哼!七只犀利的夜眼,会全部暂时失明吗?”
“比方说,躺倒窜走……”
“废话!”
“就算老朽废话好了。”四海邪神懒得再分辨:“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如何返报?”
“等你们的统领返回再说吧!”
唔!统领三个人怎么还不见返回?她们三人应该听到撤走的信号。”四海邪神有点不安,老眉深锁:“她们负责封锁后门这时应该回来了……”
高粱微动,三个女人出现。
“撤出大门的瞬间,厅中灯火乍现。”女统领接口:“本座本想重回侦查,但不知你们为何撤走,只好远远地潜伏察看,希望能等到你们返回策应,岂知等了个空。诸位,那三个人都在厅中喝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失败了吗?”
“失败了。”朱姑娘说:“咱们太阴七煞竟然栽得莫名其妙朱姑娘将经过—一详说了。
“那姓宋的年轻人,真有惊世奇技?”女统领的口气明显地存疑。
“统领认为本座撒谎?”朱姑娘冒火了。
“本统领不敢。”女统领的口气并无多少敬意。“现在,诸位有何打算?”
“据实返报。”朱姑娘叹口气:“或许提调会派遣更高明的人前来对付他们,咱们太阴七煞无能为力。”
“诸位请便吧!本统领未奉命令,不能擅离,至少也要回到秋家监视那儿的动静,不能畏事随诸位撤走,得回去潜伏了。”
“统领也许还不知道后果之严重性。”
“后果?这…”
“要是有人落在他们手中,咱们消息没得到,反而把消息底细给他们得去,这是最不智的下策。”
“哼!本统领会落在他们手中?”
“统领艺臻化境,剑术通玄,我算是白担心了。”朱姑娘阴森森的说:“诸位辛苦,我姐妹告辞了。”
“好走。”女统领的神色显然不说。
太阴七煞一走,四海邪神感到十分不自在。
“太明七煞极少七剑围攻,通常对付一流高手名宿,最多三剑联手便可稳操胜券。”四海邪神讪讪地说:“她们说姓来的有妖术,那一定不会有假。
统领要前往秋家监视,千万小心在意,咱们练武的人,很难对付得了会妖术的人,英雄无用武之地……”
“你给我闭嘴!费老。”女统领恼羞成怒:“哼!你也是个吓破胆的人。你说,你是被妖术打昏的?你知道什么是妖术?”
“好!算我姓费的白说了。”四海邪神大感没趣,愤然往草堆中一躺,背转过身装睡。
他的两位同伴,也懒洋洋地躺下了。
“我们走!都是些胆小鬼!”女统领向两位女伴挥手示意动身,说的话相当损人,显然对太阳七煞和四海邪神极感不满。
江湖无辈,英雄无岁。
四海邪神的年岁,比女统领大得多。
论江湖辈份,当然也高得多。
四海邪神在江湖的声威,足以名列风云榜。
但在这位女统领之前,却低首下气抬不起头来,可知这位女统领,必定具有令这位邪神甘心雌伏的原因所在,至少在地位上也低人一等,倚老卖老的办法行不通。
女统领一走,四海邪神挣开一双老眼,冲三个女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费老,咱们怎办?”一名大汉低声问。
“睡觉。”四海邪神没好气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可是咱们睡觉的时候。”
一直在旁垂头丧气的陈耀东,有点坐立不安。“费老,如果统领出了意外,咱们恐怕有所不便呢!”陈耀东不住搓手:“长上要是责怪下来……”
“咱们辛苦了一天一夜还多两个时辰,该轮到咱们休息睡觉了,没错吧?”四海邪神语气奇冷:“长上凭什么责怪我们?
统领前来接替,出了意外那是她的事。老弟,你没弄错你的职责吧?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埋头睡大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晚上接班,你懂不懂?”
“这……要是统领……”
”发生意外,如果她不发讯要求支援,你要是闯上去,会有好日子过?她那副目空一世的德性,不把好心肝当作驴肝肺才是怪事”
“这”
“好吧!睡啦!”
“睡就睡吧!”陈耀东躺下了:“我总感到有点心惊肉跳,似乎要发生灾祸了!他姐的!上次也是这个鬼样子,最后……最后“最后怎么啦?”
“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子。”陈耀东拍拍右背肋。
“幸好你没死!睡吧!”
高粱地之间的通道相当宽阔,便于运农产的大车通行。
女统领走在前面,两同伴并肩跟在后面八尺左右,悄然向黑黝黝的西河镇接近。
刚接近镇东南角最外侧的一座农宅,后面大树旁的草丛中,无声无息地升起两个黑影,像是有形无质的幽灵,悄然到了后面两女的身后。
一条草绳套上脖子,往肩上一扛,被扛的人便发不出声音,也失去挣扎的力遭,与上吊相差无几。
上吊的人脚下一空,便全身软瘫了。
这叫做背娘舅,一种劫路小贼最常用的谋财害命手法,平常而十分管用。被背的人九死一生。
背的人却毫不费力,小手法可以发生大作用。手法熟练百发百中。
两个女人被背上肩,片刻便昏迷不醒。
女统领不知身后出了意外,进入屋侧的防火巷,天太黑,防火巷内更幽暗。
她听得到身后传出的轻微脚步声,以为同伴已小心翼翼眼来了。
出了防火巷,前面是一家农宅的门前广场。
“咱们从东北角绕到秋家的屋后去,不能从前面接近了。”女统领一面走一面低声说。
“其实走前门方便些。”身后有陌生的嗓音接口:“要想安全就得爬狗洞。”
女统领大吃一惊,骇然转身。
两个黑影并肩而立,恰在两位女伴该站的部位——可以掩护与策应的位置。星月天光,难以看清面貌。
“你……你们……”女统领大骇,手按上了刻把。
两个女伴不见了,这两个黑影是男人,看不见面貌,但隐约可以看出身材的轮廓,借不了,是男非女。
“宋舒云。”
“乾坤手齐一飞。”
一声娇叱,女统领发起猝然的袭击,剑出鞘身冲进招发动电,啸风声与剑鸣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两人左右一分,一剑落空。
“好厉害!”乾坤手闪出文外怪叫:“劲道如山,招发如电,已获剑道神髓,好险!小家伙,你真该听我的话,把她当娘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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