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在我面前大声地哭诉,而我知道她所遭遇的这一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有多艰难。
我轻轻地抱起她,眼泪也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往后你要的,欧四九不惜一切都会帮你办到,甚至是我的命,你都可以一样拿去!当日你假死,我就应该猜出你是为朝廷所逼不得已而为,若早些发现,这些苦你便通通可以躲过去……
那天我们在山脚下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风骤起星光满天,我都再也没有松开扶瑶的手。
为了白莲教她真的付出了太多,先是假死让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朝廷那里,然后又在民间偶遇公主,假扮为她几年前失散的师傅,借她的权力在江湖中大开杀戒,为母亲金银发报仇……
扶瑶安静地依在我怀里,她说四九,你是否还怪我杀了惊心子?
我摇摇头,师傅和归影儿死的时候,都曾叮嘱过不准寻仇,这自然有他们的原因,或许真的二十年前亏欠过你娘亲的,我低下头去看着扶瑶的脸,我知道你所有的不得已,为了将自己隐藏起来保存白莲教最后的实力,你付出的真的太多了……
扶瑶从我怀里起来,抬起头来看满头星光,如果扶瑶真的死了,如果紫衣就是紫衣,四九,你跟朱权会不会现在有不同的结局?
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膝盖里,头发散乱在两边,那些没有扶瑶的结局,是否才会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扶瑶的心里始终都有一个朱权。
即便她曾笑着祝福过他与妆妆,即便她视而不见他深情的目光,又即便她留守在宫中,看着他天天进出在每一个宫殿,回廊,看着他亲手为她做过一把旷世宝琴风瀑连珠……
但她绝口不再提她,我想我懂扶瑶,她爱一个人就如朱权一般深沉,若不能爱,便远远地躲开,不给任何机会与他和自己。
我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一个恰好在扶瑶最无助失落时候的巧合,就好像一场及时雨,可我明白我还爱着她。
*5*因为爱着,我原谅她所有的错,和所有的谎。
*1*雷龙山的晚上,我们选择了镇上一个小客栈住下。房间相邻,整晚上两盏烛火都没有熄过。
*7*我开始体会朱权在得知扶瑶还活着时候的复杂心情,他的本身是那么认真的人,他受不得感情的斯骗和隐瞒,他爱扶瑶,期待她能如他对她般的坦诚。
*z*就以朱权那夜的姿态,我平生第一次把自己灌得大醉。
*小*深夜里,下起暴雨,伴着雷鸣闪电,我抱着酒壶坐在地板上,与烛火对酌。
*说*房门轻响,一声又一声。
*网*起身开门,扶瑶站在房间的走廊里,浑身湿透,仿佛一只失了群的孤鸿,头丝上的雨水漱漱而落,她看着我,嘴唇一启一合:四九,收留我。
扶瑶的衣服紧贴在她完美的曲线上,她慢慢地向前跨一步,手指住胳膊捏我的胳膊,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我用脚大力踢上房门,将她一把拽到屋里来,那一夜我没有让她离开。
她冰冷的身子在我怀抱里渐渐火热,来自她发间的销魂蓉花香,我不是闻不到,在她手间始终藏着的那针小小的银指,我也并非看不到。
只是扶瑶,是否爱一个人,就会像此刻这样的让人心力疲惫,却还是一心想着,成全你的所有呢。
我沉沉地闭上眼。
就算沉睡,就算死去,就算世界此刻轰然崩塌,于我心中,也再不会忘掉,你的脸。
现身(2)
我以为我会死掉。我高估了那蓉花香气的效果,也高估了那银针的狠毒。
可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扶瑶念及旧情,特意的手下留情。
如我所料,一直挂在胸口的哨子不见了。
我知道她想要的,依然是重振白莲教,灭掉大明朝。
只是扶瑶,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收拾行装,打算回斧头帮去,结果没等我出门,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冲进了房间来,一抬头,我承认我的心里一下子欢喜起来。
小奴才!不等我说话,初阳就嚷嚷起来,她一脸快哭模样,说你怎么去哪里也不哨个信啊,我跟大家在宫里都急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再不好的情绪都能化解,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昨天事情的影响,我放下行李轻轻按住初阳的头,把她摁在怀里,我说那宫里不是有万般好吗?你怎么还是跑出来啊?
初阳使劲抬头,又被我强压下去,她就在我大手掌里咕嘟着说,那宫里的奴才都没你好玩嘛。
我更用力地抱抱初阳,屏住呼吸怕眼睛里的泪水掉出来,我一直以为这些泪此生只会为了扶遥而落,可是真没想到,初阳今早的到来,让我的心里着实颤了一下。
初阳在我怀里晃,脚丫子不老实地踢着桌子腿,她说小奴才,你有没有背着我做坏事,你有没有晚上叫花姑娘,你有没有……
我推开她的身子堵上她的嘴,我说如果小奴才回去当山贼你怎么办?
初阳眼睛看着我,骨碌骨碌转好几圈,说那我跟父皇去说喽,说其实我不是他亲生的,我是冒充的,让他还我自由身啊……她说到这里猛地想起什么事,哎呀叫了一声,说小奴才你看,我师傅跑了!不对不对,不是我师傅,是我的假师傅啊,她跑了!
初阳手上举着一封信,她接着说,我们几个那天被父皇交去说事情,回来后就发现桌上有这个字条。
我打开一看,那上面清楚地写着紫衣早在多年前就病死了,而现在的紫衣只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字迹是扶瑶的,她还在最后加了一句:初阳你太过纯洁,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男人会真心对女人好,你好自为之。
落款:莲庄故魂。
在扶瑶心里,自己早已随着莲庄的那一把火一起死掉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为了白莲教数万同门报仇雪恨的肉身,她可能还记得所有的事,甚至记得她娘亲如何为惊心子辜负,记得世间男人无一托咐,所以她贱卖了自己的良心和原本那些最纯真的感情。
我将那纸扔到窗外去,然后对着初阳轻轻笑,我说傻丫头,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初阳眼睛又瞪成两个大烧饼,但很快又似乎很懂的样子,说小奴才,你是不是失恋了,还是,你已经见过扶瑶了?
我摇摇头,我说以后呀,四九的生命里没有扶瑶了。
是,我努力这样对自己说,我中了蓉花气的迷香和银针的催眼散,得到了扶瑶的身子,失掉那把可以调动欧家军的哨子,更失掉了彼此的心。
这也可以算是终结了吧。
初阳上来勾勾我的手,说要不然你易个容跟我回宫里吧,太子哥哥和权哥哥都为你着急呢,珠儿嫂嫂都快哭死了……
想到他们,我的心里又微微一颤,这一路走来,也就是他们始终在身边,如今这么天涯相隔真是不舍呀,可若我算得不错,此时欧家军五十万大兵已在进京的路上,扶瑶会领着他们对抗朝廷,我的出现已经于事无补。
正在我跟初阳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猛地就听屋檐咯噔一声响,几块瓦应声落地,我推开初阳连忙出门去看。
就见客栈楼下的院子里,一位白发长须的长者正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虽然是背冲着我,可只看一眼我都能认出是谁。
我难以置信地怔怔地看了几分钟,然后奋不顾身地从楼下跳下去,跪在那老者面前,大声地叫了一句,师傅!
那老者这才慢慢回身,单手拉我起来,然后冲我微微一笑,说九儿,为师来探你了。
我激动地鼻涕都掉出来上,连忙上去摸摸师傅的身子,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结果师傅一阵哈哈大笑,说只是几个小刺客,怎么能弄死师傅呢?官差天亮时赶到时,屋子里就已经是假尸了,只有你,还有那里不明究里。
我回忆再回忆,还是没有察觉中哪有失漏,但对于二十年前的事,这一次一定要问清楚了。
师傅见我问,也没有隐瞒,先是一叹气,然后背过身去,都是师傅的错啊……
师傅陷入了一片回忆之中,我正屏息上前去听,就听到楼上客房里初阳啊啊呀呀的吼了几声,我心想这小妮子肯定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就朝上面喊,你自己玩一会,一会我找你……
而这边师傅的回忆就已经开始了。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师傅与归影儿银发等人,并称江湖七朽,几年内连着灭掉数个邪门大派,声名一时无两。可就在这时,金银发不知与何人有了孩子,受天下人指责,师傅怜惜她,站出来并一肩担下了罪泽,受江湖人耻笑与骂名。可一直与师傅相好的归影儿也一气之下进了宫选妃,成为皇帝的爱妃,决计忘了这些江湖事,可其余四位大侠在此时听闻了闻名江湖的紫金袄原来是金银发家传之宝,眼看着自己声名远不如前,准备借这袄再次兴起,于是勾结了归影儿对金银发下了杀手,却不想始终没有找到紫金袄。金银发死的那日,恰师傅醉酒,五人恼怒之下,联合向江湖宣而是师傅杀了金银发,而当年迎娶也只是为了紫金袄……
这事听起来并不复杂,可为什么会让后来那么多江湖人都真的误会是师傅做的呢,我不解。
师傅依然轻轻一笑,惊心子这名字在江湖上名声太坏了,让人相信他更坏,不是件很难的事。
啊,我就突然想起来扶瑶,我说那师傅你可曾见过金银发的女儿,祝扶瑶?
这便是我此行来的目的,她似乎已误入歧途,错的太深,师傅用力拍拍我肩,京城要出大事,你这次随师傅一起上京,你的身世也是时候真相大白了。
我的身世?师傅说到这里就已经前面大步走开了,他准备留着什么说呢?其实我还正打算问,宫里人说,我是师傅的亲骨肉呢,可看这样子,完全不像啊?说来说去,怎么还是黑户啊?
我仰起脖子喊楼上的初阳,我说走喽,小奴才也要上京去了。
可屋里没有一点声响,客栈的四合院里只有鸟吱吱的叫声,难道是小初阳睡着了?我赶紧跑回房间里去,却见屋里一片狼籍,桌子板凳都四仰八翻,而桌上银色小镖下压着一张字条:谢谢你的精兵五十万,扶瑶大功告成之日定当回报,而小公主则先借来一用,回京自会奉还。
我心里猛一阵子颤,这真的还是当日那个扶瑶嘛?莲庄那一场大火究竟让她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像如今这样不择手段的想要对付大明朝。
我不禁有些害怕,这样的扶瑶如果像朱权再提什么要求,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而初阳,你一定要为了我好好的呀,毕竟师徒也认了一场,扶瑶她不会加害初阳吧。
心里这么想着,头上却出了一层汗。
这便是如师傅所说的,要出大事了吧。
现身(3)
赶回京城,百姓就已经一片恐慌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布的传言,说白莲教女魔头,要血洗京都。
昔日繁华的南京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商户和百姓家,都紧闭门窗,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师傅站在街道上四处一看,然后对我说,这京城果真已经保不住了,他说九儿,你可曾在来的路上看到大军?
我摇头,我这一路都很仔细观察,相信任何风吹草动都没逃过我的眼,可却真的没见扶瑶率着这五十万精兵的去向。
京城除了人人自危的景象,丝毫没有外军侵入的痕迹。
师傅也纳起了闷,他思量许久,然后大呼一声不好,若这祝扶瑶当真练成千邪大法,是可以将这些兵隐得无影无踪的,就算此时在你面前有一万大军,你都无法触到摸到。
师傅这一推测,然后也跟着紧张起来,事不宜迟,师傅,我们还是速速进宫吧!
一路往正阳门走,师傅的气势着实吓倒了不少官兵,也不敢上来问话,见到我们直接都避到两边去,直到进城门,师傅一抬手将我拦下来,不可对君王无礼!说完冲门外侍卫一抱拳,惊心子与欧四九,宫外求见,望通传。
师傅这一说,我就崩溃了,我说师傅你不知道呀,跟皇帝不能提我名字的,我是……
你是皇帝的眼中盯,你的身世你的权力包括你现在几个宅子都堆不下的财宝,这都是皇帝要你死的原因,但是九儿,男儿不可不为国家报效,国家可负你伤你侮辱你,但身为男儿,都不可不忠!
师傅说这话的时候,白白的胡须在风里飘摆起来,就好像神仙下凡一样,英气逼人,让我不得不又一次低首认错。
只是我担心的是,见不到皇帝,我们师徒俩就已然挂了。
可结果让我大跃眼镜,回传的侍卫带着花公公一路自大殿小跑过来,然后在师傅面前深深欠下腰去,惊英雄快请进,皇上已经在大殿等候。
这个朱元璋还真是有趣呢,按理说师傅可是他情敌呀,真是摸不清头脑了。
进大殿,一入眼的便是沐有示和朱权,他们站在大殿门前,一见我,分外激动,沐有示先一步上来握住我手,很欣慰的说,四九,你没事就好呀!
我却目光直盯朱权,我说我见到扶瑶了,哨子被她拿走了……
朱权的目光很暗淡,他说我知道了,几日前他们的大军就直逼京城,可这两日也猛地没有了踪影。
我叹个气,初阳也被她捉走了,可能是当了人质……
我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可是还是被殿上的老皇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自龙椅上一怒而起,手掌猛一拍案子,说欧四九,你好大胆,公主若有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有师傅在,我今天也不怕这老不死的,我板起胸脯跟他死磕,我说你以为初阳有事,我会好受嘛?你以为她千里迢迢女儿家去雷龙山找我,我不心疼吗?你以为她让敌人捉走,生死不明我不难过吗?
我一边说,一边就真的心里像针刺一般的痛,初阳的一颦一笑是我这一路上都努力不敢去回忆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疼爱她,还是相处太久,总之我见不得她掉眼泪,见不得她受半点苦,更见不得她活生生从我眼前消失,而消息全无……吼着吼着,我就没了力气,慢慢地头低了下来,后来干脆蹲在大殿上,喉咙像鱼刺卡住一样,一句话说不出来。
整个大殿安静下来,过了半响皇帝从台阶一步步走下来,他走到师傅面前,看了他半响,然后问,惦英雄可有办法治敌?
师傅听闻皇帝这一句话后,仰天长笑,他掀起袍子卟嗵跪老皇帝脚下,说老夫果真没有看错,皇上大情大义,是难得的明君,二十年前的事老夫自然会给皇上一个交待,现在开始研究对付外敌之事吧!
皇帝着着师傅的目光也突然充满了敬佩,他扶起师傅,然后握住他的肩,现在城外五十大军压阵,小女还在敌人手中,而传说这领军祝扶瑶练成民间千邪大法,可破万人之阵,已非常人。英雄若能助朕渡过此劫,所有过去都可化作云烟,朕定当既往不咎……
师傅听完老皇帝的话,转头看看群下之大臣,然后缓缓在殿上踱着步子,这五十万兵虽与真人无差,但毕竟为泥俑所成,泥之最怕为水,我们大可假意弃城,然后在城内布好水阵,等它来犯……
师傅此计一出,朝上文武顿时议论纷纷,原来这五十万是泥俑之身啊……
我蹲在地上就心疼开了,想当初爷爷多艰难才把这机关打开,走江湖闯皇宫全是凭着这些小泥人给壮的胆,可如今师傅要水浇了他们,怎么想都觉得难过,朱权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念叨着,就想起了朱权,抬眼看他,他站在沐有示的身后,眼睛里一眼深不见底的忧伤,就好像死了娘一样的悲戚。我趁着大家伙议论,就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脸,我说扶瑶真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扶瑶了,若说从前只是冷,可心里起码是热乎的,现在国仇加家恨已经变了样了,表面特别的有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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