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怔神间,李海一的掌中刀砍上了对方的左大腿根,血光崩现,硬把对方一条大腿给卸了下来,对方大叫一声,满地乱滚,旋即昏了过去,那七八个手下过来把人拖了过去。
就因为这—对见了胜负,害得齐老大心惊之余微一失神。
就这一失神,一只右手被赵振翊长剑齐腕砍下了,齐老大也一声大叫,抱腕暴退,自己忙闭穴道止血。
这两对见了胜负。
那两对还没见高下。
没见高下是没见高下,可是很明白地,潘刚跟胡三在手上都吃了亏。
潘刚是不用兵刃。
胡三是把短短的匕首。
兵刃一寸短一寸险,胡三专往近处欺,刀疤汉子的链子虽然一时难以发挥威力,但他并不傻,他一直躲胡三,离胡三远远的,所以胡三一时也难讨到好。
潘刚的情形还不如胡三,手上没兵刃,只靠一双铁拳对判官笔,他守的时候多,攻的时候少。少归少,可是一出手就是霸道已极的拳劲,施老二不敢让他沾上身。
潘刚、胡三在手上吃了亏,可是在心理与气势上,却已占了上风。
只因为齐老大跟那使吴公镢的都已受了重伤,而且已成了废人一对。
心理与气势上占上风,不但弥补了手上吃的亏,而且这里占上风的气势越来越壮。
只因为刀疤汉子跟施老二越打越胆怯。
也难怪他俩越来越胆怯。
赵振翊、李海—提剑拖刀站立一旁,显然无插手的意思,可也够让人胆寒的了。
突然,胡三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链子,匕首趁势—逼,直往刀疤汉子的左肋扎去。
很自然地,刀疤汉子立即偏身右转,而且左手五指箕张,去抓胡三的腕脉。
他错了。
只是这也怪不得他,这原是很自然的反应。
最错的是他不该以左手去抓胡三的腕脉,因为他右手紧抓链子硬不放.两只手都被占住了。
胡三看准了刀疤汉子的心口,一头撞了过去。
砰砰两声同时响起,刀疤汉子一口鲜血喷出,松了链子,抱着心口暴退,两眼瞪着胡三,道:“你、你、你—一”
胡三道:“你三爷姓胡,就叫胡三,外号铁头。”刀疤汉子眼一闭,往后便倒,倒地再就没动,这里胡三一头撞死了对方。
那边潘刚也得了手,左膀衣破肉绽,冒着血,左拳击中了施老二的鼻梁。
施老二倒了下去,连脑袋都扁了。
李海一掠向潘刚道:“二哥,挂彩了。”
潘刚一摇头道:“皮肉伤,不碍事。”
目光一凝,望着齐老大道:“齐老大,我们兄弟就在这条路上,你们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们。”
齐老大脸上没表情,也没说话,傻在了那儿。
潘刚转望赵振翊,赵振翊归剑入鞘,道:“走吧。”
转身行去。
潘刚、胡三、李海一、吴起一起跟了上去。
赵振翊等几个人回到了客栈。这一场拼斗赢是赢了,但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显示出了心情的沉重,所以一路上一直到进了屋,谁也没说一句话。
赵振翊把长剑往炕上一扔,坐了下去。
胡三倒了杯茶,默默地喝了起来。
李海—低着头坐在一旁。潘刚取出伤药在裹伤,吴起觉出情形不对,想说话,可又没敢开口,屋里的气氛,简直就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
过了半天,还是潘刚先开了口道:“都怪我,要是当初我能再多忍一下,不出那一拳,河东五义的死疙瘩至今还活着,今儿晚上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赵振翊微—摇头道:“唉,这种事难说,真要说起来,河东五义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一个少—个,可是杀人……走了多少年江湖了,以往伤一两个人,该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老觉得不安,老觉得别扭。”
胡三道:“我也是一样。”
李海一抬起了头道:“我也不好受!”
潘刚这会儿已裹好了伤,凝目望着赵振翊,道:“大哥,莫非咱们真该收手退出江湖道了!”
赵振翊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吁了一口气道:“也许是吧!”
胡三站了起来,到炕边往炕口一躺,道:“算了,河东五义从此除了名,咱们也算做了件善事了。”
忽听院子里有人嚷道:“诸位住店的朋友,我们兄弟江湖人称冀鲁大八义,今儿晚上要借这家客栈办点事儿,请诸位卖个面子让一让,要是有谁窝着不走,待会儿可别怪我们不拿您当朋友。”
赵振翊等为之一怔,齐声道:“冀鲁大八义?”
胡三挺身坐了起来,道:“乖乖,怎么这八个煞神也露面了!”急起转身要去开门。
李海一一把拉住了他,道:“别鲁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引起他们的误会。”
说话间,院子里一声声的门响,紧接着是一阵阵往外跑的杂乱步履声,显然,住店的都让了。
潘刚道:“大哥,咱们……”
赵振翊道:“说是江湖人,不能不懂得江湖规矩,咱们也让一让吧!”提起长剑就要下地。
这时候,院子里又响起了刚才的话声。
“兄弟忘了说明一声了,在北上房歇腿的几位道儿上的朋友请留一步,我们八位当家要跟几位交个朋友。”赵振翊等又一怔。
吴起急道:“大爷,是冲咱们来的。”
胡三道:“好家伙,弄了半天是找咱们的!”
'奇'赵振翊诧声道:“找咱们?咱们之中有谁跟他们结过梁子么。”潘刚、胡三、李海一、吴起都摇头。
'书'赵振翊道:“这就怪了。”
潘刚霍地站起道:“出去问问去。”他转身就往外走。
胡三、李海一忙跟了出去,开开了门,院子里还有几个住店的抱着行李仓皇地往外跑,在院子当中,站着个瘦高个儿,穿一身黄衣的汉子,潘刚等一出来,他的森冷目光立即投射过来。
潘刚遥遥一抱拳,道:“朋友,请教一声。”
黄衣瘦高个儿傲不为礼,两眼一翻,冷冷说道:“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三看得火儿往上一冒,就要说话。
而潘刚已抢在了胡三前头,平静地道:“我们几个住的是北上房,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那八位当家的么?”
黄衣瘦高个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跟张死人脸似的,冷然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奉命传话,你们既是在北上房住的,就暂时别走,想知道别的,就等我们八位当家的来了以后,当面问他八位吧。”
胡三忍不住了,道:“我们要是不愿意等呢?”
黄衣瘦高个儿两道森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异常,冰冷道:“那你们就走吧,只要你们出得了这家客栈。”
胡三勃然色变,道:“好大的口气,就算冀鲁大八义在这儿,也未必敢说这种话。”
李海一抬手拦住了胡三,一抱拳道:“朋友,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你们既然上门来找人,总该先给人个明白。”
黄衣瘦高个儿冷然道:“没跟你们说么,等我们八位当家的来,别急,等他们八位来了以后,自会给你们个明白。”
转身向外行去。
胡三的性子最为刚烈暴躁,哪受得了这个,就要追过去,可是他刚动就被潘刚拦住了,三个人转身进了屋。
赵振翊脸色沉重,道:“看样子是无法善了了。”
李海一道:“咱们刚还说不愿意伤人呢,躲得掉么!”
潘刚道:“我就纳闷,他们怎么会找上咱们。”
胡三道:“来吧,别的都不必问了,就冲着那小子刚才那种态度,我也要跟他们打上一架。”
吴起突然道:“大爷、二爷,会不会是跟河东五义有关?”
几个人都一怔,潘刚皱眉,道:“不会吧,河东五义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赵振翊一摆手道:“算了,别想了,等他们来了以后再说吧,看看是什么情形,能善了最好善了,要是不能善了,只有再拼一阵了!”
李海一道:“早知道有这种拼,还不如留在镇上跟那帮鹰爪孙、狗腿子拼呢。”
“娘的。”胡三捶了—下桌子,道:“江湖上跑了这么些年了,那边让鹰爪孙狗腿子逼得到处躲,这边又让这儿的猴儿猴孙逼得不得不拼命,这个找麻烦,那个要玩命,真他娘的越想越不是味儿。”
赵振翊道:“好了,三弟,碰上了有什么法子。”
忽听后窗外传来几声异响。
李海一噗地一口吹灭了灯。
赵振翊窜近窗前,把窗户纸戳了个洞,凑近了往外看,一看之下,脸色为之一变道:“看样子,冀鲁大八义是不打算让咱们活着离开这儿了。”
潘刚等忙过去往外看,都看见了,后窗离后墙还有一段距离,紧贴着后墙根,站着七八个黄衣汉子,有的手里提着刀,有的手里捧着匣弩。
李海一道:“敢情他们断了咱们的后路了。”
忽听吴起在前窗叫道:“大爷,前头还有呢,两边墙头上,屋顶上都站满了。”
赵振翊等听得心头震动,忙过去看。
真的,一点不差,两边墙头上,屋顶上,站满了黄衣汉子,跟后窗外一样,也是有的提刀,有的手捧匣弩,只院子里还不见人影。
赵振翊苦笑一声道:“这档子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李海一道:“不见得,也许是事出误会,他们找错了人。”
赵振翊道:“但愿如此了。”
胡三道:“什么都别说了,看这种情形,咱们只有做最坏的打算了,二哥手无寸铁,这样不是办法,拳力再大再猛,毕竟不能跟兵刃碰。”
李海—道:“说得是,得给二哥找样趁手的家伙。”
潘刚道:“这会儿上哪儿找去。”
几个人的目光来回在屋里扫,都扫遍了,就没看见一样铁器。
潘刚道:“算了,还是用这双手吧。”
胡三道:“不行,二哥,眼前的阵势是打群架的阵势,赤手空拳一定吃亏。”
潘刚道:“那怎么办?眼前哪有趁手的家伙呀。”
胡三一眼瞅上了桌子,道:“卸两条桌子腿下来怎么样?”
李海一道:“桌子腿有什么用。”
胡三道:“总比空着手好,说卸就卸。”
他走过去就掀桌子,一眼瞥见炕底下有一段黑忽忽的东西,道:“咦,这是什么?”
蹲下去伸手一摸,他一喜,道:“铁棍。”
抓住往外一拉,乖乖,还不短呢,是近丈一根铁棍,儿臂般粗细,长满了锈。
李海一喜道:“正可当齐眉棍用。”
赵振翊道:“谁在炕底下放这么根东西干什么?”
胡三道:“管他呢,能派上用场就行。”
潘刚接过铁棍来掂了掂,道:“噢,不赖,轻重正趁手。”
胡三道:“这可是老天爷帮忙。”
吴起道:“二爷,都是锈不好使,我给您擦擦。”
潘刚道:“我自己来吧。”
吴起道:“哎呀,您还跟我客气。”
伸手抓过铁棍,包袱皮儿上扯下一块布来擦了起来。
胡三道:“对了,老吴还没兵器呢。”
李海一道:“再找找,说不定炕底下还有。”
胡三蹲下去就找,还真找着了,一把劈柴破斧头。
胡三叫道:“乖乖,怎么有这玩艺儿。”
李海—道:“八成儿这儿早年是家黑店,先拿铁棍把人打昏了,然后再给一斧头。”
胡三道:“有一棍就够了,还用得着这玩艺儿。”
吴起道:“三爷,您把它给我,让我也擦擦。”
胡三递了过去。
吴起接过扬了扬,一咧嘴,笑道:“好嘛,这成了‘黑旋风’了。”
赵振翊等忍不住也笑了,这儿刚笑,外头晌起了杂乱步履声。
李海一忙凑近窗口看,急道:“来了,那八个来了。”
赵振翊、潘刚、胡三、吴起都忙过去看,院中进来了十几二十个,清一色的黄衣汉子,八个在前,十几个在后,不用说,前头那八个是冀鲁大八义。
只见一个黄衣汉子越众而出,往院子当中一站,正是刚才那瘦高个儿,只听他高声道:“我们八位当家的到了,北上房里的朋友请出来吧。”
赵振翊道:“由不得咱们不出去,走吧。”
拉开门行了出去。潘刚、胡三、李海一、吴起鱼贯跟了出去。赵振翊出廊檐到了院子里停步,手提长剑一抱拳,道:“在下赵振翊,请教八位当家的——”
前八位黄衣人中,最右一名抬手喝道:“抬进来。”
后头的黄衣汉子分退两旁,一行黄衣汉子进了院子,每两个抬着一块门板,每块门板上躺着一个人,共是三块门板,三个人河东五义中的老二、老三、老四,齐老大脸色煞白,一块白带吊着右胳膊跟在后头。
赵振翊等看得一怔,心神也都为之一震。潘刚上前一步,抱拳道:“八位当家的莫非要为河东五义出头!”
八名黄衣人最左一名冷然道:“眼前这情形,还用问么?”
潘刚道:“八位可曾问过齐老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左那名黄衣人冰冷道:“不用问,我们兄弟清楚,这是一场很公平的拼斗。”
潘刚道:“既然如此——”
最左一名黄衣人道:“恐怕你们不知道,你们坏了我八兄弟的大事。”
潘刚微一怔道:“潘某人坏了八位当家的什么大事?”
最左一名黄衣人道:“没有必要告诉你!”
潘刚道:“这就不对了,八位既然率众找上门来,总该给人个明白。”
最左一名黄衣人道:“不给你们个明白,又怎么样!”
潘刚脸色一变,胡三一步到了潘刚身旁,潘刚忍了忍,拦住了胡三,道;“恕我眼拙,尊驾是——”
瘦高黄衣汉子一旁道:“真是没见识,怎么连我们大当家的也不认识。”
潘刚道:“噢,原来是龙大当家的,龙大当家的,咱们之间该不是泼妇骂街,小孩儿斗气吧。”
龙大当家身旁一名黄衣人道:“大哥,告诉他们,他们又能怎么样。”
龙大当家的目注潘刚,一点头道:“好吧,姓潘的,你听清楚了、河东五义齐老大四兄弟,到这一带来,本是跟我兄弟合作,做一桩大买卖的。我干脆这么说吧,做这桩买卖非他兄弟不可,现在他四兄弟就剩了他一个,而且右手也废了,你说,你们不是坏了我们兄弟的大事是什么?”
潘刚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么龙老大,要怪你不该怪我们,你该怪齐老大他们弟兄。”
龙老大道:“这话怎么说?”
潘刚道:“是他们弟兄找上我的,不是我潘某人找上他们弟兄的,而且事先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弟兄跟你冀鲁大八义有什么合作。”
龙老大道:“那我不管,反正是你们坏了我们兄弟的大事,我就找你们弟兄出这口气,雪这个恨。”
胡三忍不住怒声道:“姓龙的,你讲理不讲理?”
龙老大道:“当然讲理,龙某八兄弟就是理。”
胡三忽笑道:“那好,我们弟兄已经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儿了,你看着办吧。”
龙老大八兄弟勃然色变,齐老大低吼一声,左手抢过一把刀,就要扑。
冀鲁大八义中最右一名伸手一拦道:“齐老大,急什么,他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胡三冷笑道:“未必,倚多为胜,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龙老大阴阴一笑道:“我不懂什么倚多为胜不倚多为胜,只能达到目的,我是向来不择手段的。”
胡三道:“那我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
那瘦高汉子一声冷叱道:“你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大当家的这样说话,先纳命来吧。”
自身旁一名黄衣汉子手中拿过一把单刀,飞身扑向胡三。
潘刚一见眼前情势已无法善了,就不再忍让客气,跨一步挡在胡三前头,抡起铁棍扫了出去。
只听当地一声,瘦高黄衣汉于的刀硬让潘刚一棍震飞了。
潘刚可不容他逃出手去,回棍一戳,正中瘦高黄衣汉子心窝。
瘦高黄衣汉子大叫一声,喷血倒退,砰然一声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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