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凌风道:“不敢当,骆老爷子成名多年,一方霸主威名震遐迩,得蒙准进府上大门,晚辈已至感荣宠。”
骆天义哈哈一笑道:“年轻朋友,你太客气了,骆天义也是武林一介,不过痴长朋友几岁,骆天义这山庄也不是禁宫大庄,只要是看得起骆天义的朋友,骆天义一概欢迎。”
李凌风道:“老爷子豪迈,不愧一方霸主气度,晚辈好生敬佩。”
骆天义哈哈大笑道:“夸奖,夸奖,年轻朋友,你太夸奖了。”目光一掠骆天骠,接着道:“看起来,年轻朋友你跟犬子之间有些误会,想必是犬子顽劣,不谙待客之道,得罪了年轻朋友,骆天义这里先行赔个罪!”一抱拳,接着又道:“骆某人今后定当好好教导,严加管束。”
不愧是老江湖,几句江湖话这么一扣,任谁也拉不下脸来再跟骆天骠计较。
可是李凌风熟知骆天义的为人,不上这个当,不吃这一套,当即道:“老爷子误会了,不是这么回事。”
骆天义微微一怔,道:“噢,那是为了什么?是犬子在外惹是生非,得罪了朋友?”
李凌风道:“这回老爷子倒是说中了—半。”
他接着就把骆天义的作为,以及他的来意,毫不留情地说了—遍。
静听之余,骆天义脸色连变,李凌风把话说完,骆天义脸上罩上一层懔人寒霜,霍地转望骆天骠,沉声喝问道:“畜牲,真有这回事么?”
骆天骠头不敢稍动,道:“爹,我……”
“说,有没有这回事?”
骆天义截口厉喝,骆天骠低下了头,微微点了一点。
骆天义脸色大变,向着李凌风一抱拳,道:“年轻朋友,看在犬子,请朋友高抬贵手,暂时放过犬子,这件事包在骆天义身上,骆天义一定请出竺姑娘,并恭请两位离去。”
李凌风脑中略一盘旋,道:“老爷子既有所谕,晚辈敢不敬遵?”
当即收回钢刀。
骆天骠急急往后退去,到了骆天义身边,骆天义抖手就给骆天骠一个嘴巴子,打得骆天骠嘴角都见了血。
“畜生,骆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丁,你竟敢给我做出这种事来,叫我还有何面目见天下武林同道,跪下。”
骆天骠连吭都没敢吭一声,乖乖地就跪了下去,骆天义转望金海君,道:“海君,取家法来。”
按说,骆天义的表现这么够江湖义气,李凌风此刻是该说句话,代骆天骠求个情的。
而,偏偏李凌风像没看见一样,一语不发。
金海君狠狠地瞪了李凌风一眼,单膝点地,跪了下去说道:“老主人,海君敢代少主求个情。”
“不许。”
骆天义沉喝。
金海君道:“海君不敢求老主人饶恕少主,但求老主人稍后再罚。”
骆天义眉锋微皱,迟疑了一下,微一点头道:“好吧,我就暂且给他记下,畜生,还不快去请出竺姑娘来。”
骆天骠抬头望向乃父。
骆天义摆手暴喝道:“快去!”
骆天骠头一低,起身奔去,骆天义向李凌风一抱拳,道:“年轻朋友,请稍候。”
李凌风抱刀答礼。
“多谢老爷子。”
骆天义道:“年轻朋友,听说你姓李?”
李凌风道:“是的。”
骆天义目光一凝,道:“朋友的刀法不多见,朋友你姓李,加上你的面貌,使老夫我想起一位故人来了。”
李凌风心头一跳。
骆天义接着说道:“老夫那位故人,姓李,单名一个辰字,武林人称断魂刀。”
骆天义话声在此顿住。
很显然的,他是在等李凌风接口,李凌风无可奈何了,他本不想让骆天义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可是此刻骆天义问起来了,他怎么能来个摇头不承认?
他只有接了口道:“不敢瞒老爷子,那是先父。”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骆天义脸色陡地一变之后,仰天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说嘛,姓李,面貌长得像,又擅刀法,弄了半天原来是李辰大哥的后人,若非断魂刀的后人,岂能有这么高绝的刀法。”目光一凝,接问道:“我那李辰大哥,可曾跟你提起过骆天义跟他的交情?”
李凌风点了点头:“也不敢瞒老爷子,提过。”
骆天义脸色微微一沉,道:“既是如此,我就可以托个大叫你—声贤侄了,也可以提提你的不是了,贤侄,既是你知道骆天义跟令尊的交情,你为什么不说明身分来历要人,为什么跟骆家的人动起手来?”
李凌风早已想好了说辞,听骆天义这么一问,当即不慌不忙的道:“小侄不得已,万请老爷子原谅。”
骆天义道:“不得已?到了骆家就跟到了你自己的家一样,还有什么不得已?”
李凌风道:“先父告诉过小侄,他老人家当年,曾有过招老爷子误解的地方,多少年,一直没机会解释清楚,所以他老人家告诫小侄,一旦跟驼家的人碰了面,以不表明身分方便些。”
骆天义双眉一扬,大叫道:“我那李大哥糊涂,过命之交还有什么误解,老兄弟之间当年的—点鸡毛蒜皮小事,早已经随不余人的岁月忘光了,他糊涂,太糊涂了,也太小心眼儿了,这不是差一点真造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么,过两天我要找他好好算算这笔帐去,贤侄,告诉我,你爹现在在哪儿纳福呢?”
金海君一旁道:“老主人,李大爷已经过去了。”
骆天义眼一瞪道:“胡说!你怎么知道?”
金海君道:“您没听见李少爷是怎么称呼李大爷的!”
骆天义霍地转过脸来,道:“贤侄……”
李凌风道:“他老人家确已过世了。”
骆天义两眼暴睁,一步跨到,伸手抓住了李凌风的左臂,道:“怎么说,我那李大哥他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李凌风道:“老爷子,已不少时日了,他老人家要脱离血滴子的时候,遭了血滴子的毒手。”
“血滴子?”骆天义猛然跺了脚,地下硬被他跺了一个坑,道:“当初他要脱离武林,投效血滴子的时候,我就劝过他,去不得,去不得,他偏不听,没想到结果竟……”一口牙突然咬得格格做响,道:“血滴子呀血滴子,我那李大哥跟你们何仇何怨,你们竟如此!贤侄,你放心,你骆二叔倾太行之力,不惜把这条老命赔进去,也要给你爹报仇!”
李凌风道:“多谢老爷子盛情高义,小侄心领。”
骆天义目光—凝道:“怎么说,你心领?”
“老爷子。”李凌风接着道:“血滴子个个高手,人人都有—身诡异武功,尤其他们可以驱策官府的力量,不是好斗的,小侄就因为报仇而成了钦犯,弄得焦头烂额,几无是处可以容身。”
骆天义怔了一怔道:“怎么说,贤侄你……慢着,贤侄,我突然想起了近来江湖上闹得满城风雨的大事,我先问一声,你是不是神刀李凌风?”
李凌风道:“正是,老爷子。”
在场的人中,响起了几声轻叫。
金海君道:“弄了牛天,眼前这位不但是李大爷的后人,还是名满江湖的神刀李,若非我是骆家人,要不然我这条命早没了,跟头栽得不屈,不屈。”
紫膛脸大汉也窘迫不安地抱拳躬身,道:“李少爷,李大侠,魏清有眼不识泰山……”
李凌风答了一礼道:“好说,怪我鲁莽。”
只听骆天义道:“好了,贤侄,你不用说了,什么我都明白了,这一阵子,你在江湖上可大大的出了风头了,可是你也太小看你骆二叔了,你骆二叔要是个怕事的人,今天在江湖上,也不会有这点薄名了。”
李凌风一眼瞥见骆天骠陪着黑凤凰从后头走了过来,黑凤凰一见李凌风,美目猛睁,一脸惊喜,飞身掠了过来,道:“你真的来了……”
李凌风一指骆天义道:“竺姑娘,这位是太行主人,先父至交骆老爷子。”
黑凤凰呆了一呆,讶然转望骆天义,骆天义一抱拳道:“骆天义教子无方,致使犬子胡作非为,骆天义自会重罚于他,冒犯之处,骆天义谨此谢罪。”
黑凤凰定了定神,答了一礼,道:“老爷子言重,竺兰不敢当,既是李大侠跟老爷子有这份渊源,竺兰也不敢再说什么。”
骆天义忙道:“姑娘大量,姑娘大量,犬子之过,骆天义定罚不饶,定罚不饶。”脸色一寒,转望骆天骠道:“畜牲,过来。”
骆天骠低着头走了过来。
骆天义冰冷道:“今天有贵客在,咱们明天再说,先给竺姑娘赔个罪。”
骆天骠乖乖的施了一礼,骆天义一指李凌风道:“再见见你李大哥,他就是你李辰孪大爷的后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刀李凌风。”
骆天骠陡地一惊,脱口叫道:“李凌风—一”
“住嘴。”骆天义喝道:“李凌风也是你叫的?”
骆天骠忙住口低头。
骆天义忽然黯然一叹道:“我跟我那李大哥两个人,可真是有幸有不幸啊,李大哥有你这么一位后人,我却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叫我说什么好?叫我说什么好啊!”
李凌风一抱拳道:“老爷子,时候不早,小侄要告辞了。”
“什么?胡闹。”骆天义一把抓住了李凌风道:“这成什么话,咱们两家什么交情,来了就要走,说什么也得在我这儿盘桓两天。”
“不了,谢谢老爷子的好意。”李凌风道:“竺姑娘还有两个从人在揪着心等侯呢。”
骆天义道:“那容易,我派个人去送个信儿。”
“不,老爷子。”李凌风道:“他们还不知道真相,您这儿派去人,怕会发生误会。”
骆天义呆了一呆,道:“这……那……说什么也得吃顿饭再走,海君,去准备去!”
金海君应声而去,李凌风还等再说,骆天义脸色一沉,道:“你要是再说一个不字,你骆二叔可就要生气了。”向着黑凤凰一摆手道:“竺姑娘,请。”
黑凤凰望向李凌风,李凌风笑笑道:“盛情难却,咱们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是。”
骆天义笑了。
紫膛脸大汉一抱拳道:“魏清给姑娘带路了。”
骆天义道:“魏清,虎厅。”
魏清微微—怔,旋即答应,转身行去,李凌风跟黑凤凰都没留意魏清刚才的异样神色。
一行人往里走,留在后头的骆天骠脸上浮现起一丝异样神色跟一丝狡猾微笑。
可惜,李凌风跟黑凤凰也没看见。
————
第十五章 老奸设套
虎厅是一座宏伟大厅,坐落在二进院子的正中,周围有长廊、有花园,再过去是零星分散的几间平房。
虎厅里的摆设也极为考究,琉璃大灯,名人字画,一色枣红的桌椅,还配的有大红花儿的软垫子,王公大臣的府邸也不过如此。
分宾主落座后,一声献茶,魏清退了出去,大厅里就剩了骆天义跟李凌风、黑凤凰三个人。
只听砰然一声,魏清出去后,竟把两扇大门关了起来,那关门声相当的沉重,生似两扇大门是铁铸的。
李凌风跟黑凤凰不由地转头望了一眼。一眼之后,李凌风立生警觉,回过头来就打算问骆天义,哪知这么一转眼工夫,骆天义人也不见了踪影,李凌风、黑凤凰双双一怔,忙站了起来。
黑凤凰道:“怎么回事……”
李凌风道:“恐怕他的椅子下有翻板。”
只听一个话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其音嗡嗡,赫然是骆天义的话声道:“不错,是有翻板,姓李的小畜牲,你上了老夫的当了。”
李凌风双眉一扬道:“骆天义,你不怕有失身份么?”
骆天义哈哈大笑道:“兵不厌诈,什么有失身份,老夫做事,一向只求达到目的,从来不择手段。”
黑凤凰道:“怎么回事,你跟他不是……”
李凌风当即把李骆两家当年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刚才我不便说明,没想到他竟然……”
只听骆天义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能想到什么,要都让你想到了,老夫在这江湖之中,还混什么?”
李凌风道:“骆天义,先父跟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骆天义道:“你那个死鬼父亲当年投身血滴子。”
李凌风道:“那是他个人的事,并没有伤害到谁。”
骆天义道:“你错了,我并没有怪他投效血滴子,我是怪他有这种门路,不该不拉我这个老朋友一把,自己一声不响的去享那荣华富贵。”
李凌风一怔道:“怎么说,你也想投效血滴子?”
骆天义道:“当然,当然,血滴子见官大一级,何等威风,何等神气,江湖上多少投效血滴子的,在江湖上都不可一世,任谁也不敢碰他一指头。”
李凌风道:“骆天义,你错了。”
骆天义道:“我没有错,错在你爹李辰他不够朋友。”
李凌风道:“难道家父的遭遇,还不够你引以为鉴的!”
骆天义道:“他活该,那怪他虎头蛇尾,有始无终。”
李凌风道:“骆天义,没有灭绝人性的人,不能投效血滴子,它完全是满清皇帝的杀人工具,在里头,受上头的压迫,稍一不慎,就有杀身之祸,在外头却不为天下武林所容,那种痛苦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
骆天义道:“我不怕,怕我也就不打这主意了。”
李凌风道:“这么说,你已经灭绝人性了。”
骆天义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李凌风道:“骆天义,纵然先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你恨得要杀我。”
“杀你?”骆天义道:“谁说的?谁说我要杀你了,你现在不是个钦犯么?我要把你献给血滴子,做我的进身之阶,懂了吧!”
李凌风为之一呆。
黑凤凰咬牙道:“好卑鄙阴狠的老匹夫。”
李凌风定定神,扬声道:“骆天义,你拿我怎么办都好,这是李骆两家的事,跟这位竺姑娘无关。”
黑凤凰忙道:“不……”
只听骆天义大笑道:“姓李的小子,我自有我的打算,我把你献给血滴子,做我的进身之阶,至于这个姓竺的丫头,我还把她交还我的儿子,任凭他怎么办去。”
只听骆天骠的话声响起道:“爹,还是您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您我多年的心愿解决了。”
骆天义笑道:“小子,你才吃多少年饭,多学着点儿吧。”
黑凤凰柳眉陡扬,道:“我不信这么一座客厅能困住咱们。”
飞身往大门扑去,李凌风忙跟了过去,黑凤凰扬掌就要劈大门,李凌风伸手拦住了她,刀往前一递,往门上敲去,一敲之下,李凌风的心往下一沉,听声音,显然这两扇门是铁铸的。
黑凤凰道:“窗户!”
转身望去,不由又一呆,两个人这才发现,这座大厅居然没有一扇窗户。
黑凤凰咬牙道:“我就不信。”
腾身拔起,双掌一翻!用足真力向屋顶劈去,只听砰一声嗡嗡大震,黑凤凰落了下来,敢情这大厅屋顶也是铁板接成的,黑凤凰落地又要扑墙壁。
李凌风拦住了她,道:“不用试了,姑娘,连屋顶都是铁的墙壁。”
黑凤凰气得猛一跺脚。
李凌风平静地道:“姑娘,不要急躁,那于事无补,咱们坐下等吧,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偕同黑凤凰走回去坐了下来。
黑凤凰道:“我倒不怕,大不了一死,可是把你连累了。”
李凌风道:“姑娘怎么好这么说,是我连累了姑娘,要是我坚持不多留……”
黑凤凰道:“根本你要是没来呢?”
李凌风道:“我没有不来的道理,除非我不知道姑娘的下落。”
黑凤凰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李凌风把老刘说的,他的推测,以及他找寻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黑凤凰一拍椅臂,狠声道:“都是骆天骠这个该死的畜生。”目光—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