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以战生,何不以战死!
仰天长啸,双拳骤然紧握,身高八尺的霸王顷刻疾奔,原本宽厚如熊的身躯在这一刻却好似山间的老猿。低头躲过一道无声无息的剑意,霸王挥拳,明明距离白衣还有三尺的距离,但是那一拳似乎带动了呼啸的狂风,一瞬席卷了白衣的身影。
身形骤起,翩然鹤落,白衣以毫厘之差避过了霸王的重拳。他的心中全无悲喜,不为外物所动,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反身拂袖,天地失色,月光之下霜意蔓延出一道流风回转的小径。
这是何等的鬼斧神工的一招,铄金他们都未曾想过,竟然能够将天地勾勒出这等清丽的模样。仿佛就在仙神一念之间,换了人间。
原本温润绵柔的春意顷刻间变为肃杀的秋寒,这个翩然若仙的白衣少年竟然仅仅凭借自身的剑意就让天地为他所用,全然超出了那些人的料想之外。
“天人合一?”感受着将周身迟缓的寒意,霸王一眼看穿了其中的奥妙,虽然他走的并不是这条路,但是他也能够了解这一条路的艰难。能够一人而令天地失色,这样的对手确实不错!
心头燃火,一声厉啸喷涌而出,无数层气浪以霸王为中心向这片凝霜的天地延展。内气在他天生广阔的经脉之中肆意奔流,刹那间就消解他身上的束缚。他的内气如此雄厚,就算天地也是困不住他!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底牌!
眼睁睁看着霸王解开了自己剑意的束缚,白衣并没有去阻止。他只是漠然仰望残月,直至指尖霜意凝结。这是冻彻心扉的广寒,浩浩青天,却一人独坐。
满目悲哀漫寻,无人倾诉,无人怜惜。
不死,又如何?成仙,又如何?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剑意在霸王周身滑落,漠然凄绝如斯,纵使再炽烈的心火也抵不过这高上九天千万年的寂寞孤寒。这份寒意直指人心,冻彻肺腑,凝结了他躯壳内一切流动运转的生机,这一剑,名为“绝仙”。
痛恨哀婉,孤高淡漠,最后凝结成的陌陌广寒,就是“绝仙”的可怕之处。他的孤独有多么深厚,这一剑的意境就有多么强烈。而可惜的是,就算是人间的霸王,也敌不过这份孤高的寒彻。
瞥了一眼,已经被凝结成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雪雕塑的霸王孙伯符,白衣漠然一笑,翩然远去。
这是最好的警告,他已经厌烦了那些烦不胜烦的蝇营苟且的阴谋,既然已经决定承担起这份责任,那么他就会以最强硬的姿态告诉所有人。
他,是他们都惹不起的人。
他,有桀骜不驯的资本!
残月如霜,勾勒了白衣离去的背影。铄金走到了那尊冰雪的雕塑面前,指尖轻轻触碰,似乎是在感受其中的寒意。随即,她转过身,一脸冷漠地对手下吩咐道:“将他送到陆家,告诉他们,这就是下场。”
“是。”手下人领命而去。
铄金从来没有想过,当那个一直和自己嬉闹的家伙,真正认真起来竟然会有这么可怕。除了老太爷之外,她再没有见过能够这样碾压上三品的人。她更没有想到,一直嬉皮笑脸的他,内心之中竟然会深藏着这样漠然的孤独。
万载空青深邃,仿佛他就真的是服下了不死药的姮娥,与相爱之人千万年隔绝独立。这段人生有多么漫长,他就积攒了多么漫长的孤独。
那么她的孤独是否能够和这样的孤独相提并论呢?
她是否又有留在他身边的资格呢?
心中揣测着的铄金却未曾发现原本已经离去的白衣,此时正一脸诡笑地站在她的身后。原本筋骨损伤导致的虚弱似乎已经悄然没有了踪影,萦绕在他骨子里那些深邃的剑意终究还是重新接纳了他。而看着这只敏感的金猫落寞的样子,白衣突然坏笑着伸出了无比罪恶的袭胸之手,轻轻地揉拧了两下。
“唔,手感还不错,不会丢下你的啦。”
“陆白衣!”
满脸通红的金猫骤然炸毛,她举弓便射,可惜面对白衣那已经神鬼莫测的身法来说,这样丝毫不冷静的射术能够射中才是有鬼了。
但是在铄金的心中,这样浪荡的少年才是他最真实的年少模样,才是她最熟悉的陆白衣。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那是那一夜宿醉时,他给她的承诺。这一诺,价值千金。
纵使残月如霜,那也只是天边高悬的过去,白衣终究还是那个真实的少年,他所追求的的浪迹江湖决然不会因为过去而终结。这份残月无声的空洞,终究会被因为那些爱着他的人所带来的温暖所填补。他绝然不会走上那条已经错误的道路,他亦不会是再成为那样的残月。
一百四十七章 「天人境」()
孙伯符的死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轰动,一切暗流似乎都被白衣的那一剑所震慑。而洛府中的人,见着白衣的时候,也大多都会恭敬地叫一声“陆少爷”。因为洛府中人大多都明白,那一剑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天人合一,是神境之前最坚实的根基。
一位很有可能进军神境的少年,就算内气孱弱,也决然不容人轻视。孙伯符就是最好的榜样,他的死不仅仅震慑了那些洛府的敌人,更是震慑那些准备支持三老爷的洛府中人。虽然白衣并没有追究,当时是谁挡住了天依,但是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因为白衣不屑去追究而已。
那么,叫他一声“陆少爷”也是理所应当了。别看白衣现在只是一个管事,但是洛府上下谁不知道小姐对他另眼相看,要带着他去参加七月试。说不定回来以后,洛府就会有一位能够继承老太爷的姑爷。
“你满意啦?”
被洛府中人敬畏的白衣一脸无奈地看着正在窃笑的天依,这些日子他看见了洛府的人对他态度的转变,哪里猜不出来一切都是天依搞得鬼。
这位吃货公主是故意让人将她拖延住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出手,震慑那些人,好名正言顺地向洛府公布他的地位,也算是为了他以后方便接手洛府做准备。天依并没有真的算计自己,但是她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这其中满满的都是心机。
笑嘻嘻地靠着白衣坐着,她满眼都是炫目的喜悦,那样得意的笑容仿佛那些人敬畏的其实不是白衣,而是她自己。
“谁让小哥哥你总是下不定决心呢?人家只好帮你一把喽。”
也确实如同天依所说,其实真正想要下决心拿回自己的力量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一直踟躇着不敢前进,他也会害怕自己行差踏错,那段过去一直都是萦绕着他的梦魇。所以,被看透的白衣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吃货公主依偎着自己时,那样灿烂的笑脸。
是她让自己下定了决心,就和言和一样。
微微握住天依的手掌,他享受着这份宁静。可惜,总有人看不过这样的温暖,起码觉得不应该是他享受这样的温暖。面无表情的缘木姐站在白衣面前,冷冷地质问道:“天人境界很厉害?”
“我可不是天人境界,天依才是。”白衣轻笑,他没有在意缘木的冰冷。缘木的心思他明白,任谁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夺走了自己心爱的东西,都会这样不开心。可是他确实并非是天人境界,真的不是。
在这个世界之中,虽然功法万千,但确实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堂堂正正踏足神境的道路。就和老太爷所划分的武道境界的标准一样,先将肉身修行圆满无漏,然后将内气打磨驱使如意,最后体悟自然融汇龙虎,贯通自己的道路,自然可以打破虚空,见着神境。
虽然这条路并不比其他的道路简单,但是胜在堂堂正正,水到渠成,只要有那样坚定的恒心和坚持不懈的毅力,最后再加上一点点小运气,终究是可以成就神境的。
否则只能像洛老爷子现在一样,因为早年的轻狂而止步神境的门口。纵使他拥有神境的实力,却不曾拥有神境的寿命,终究只会是一场空无。
白衣也是如此,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他并非是真正的天人境界,所以他才会否认缘木的话。天地何其广袤,个人何其渺小,要说天人合一,他还早得很呢。
“小姐?”缘木并没有在意白衣的自嘲,她反而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一旁依偎在白衣身边的小姐。她并没有发现小姐和过往有什么改变,为什么她却在不声不响之间就进入了天人境界?
“计谋、潜力其实都只是虚无缥缈的事情。”白衣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他无比认真地看着缘木的眼眸,似乎想要看透其中暗藏的光景,“其实在当初那条街上见到天依的第一眼,我已经确认了,她已经进军天人,和洛老爷子一眼是半步神境的存在了。不是什么半步天人合一,不是什么上三品巅峰,而是真正的神念融入天地的天人境界。”
“怎么会?”缘木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诧异,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打破了她的臆想。“那么,小姐都知道了?”
满心的震惊之后反而是坦然,青衣长裙的女子跪坐下来,向着天依俯首。她面色苍白却依旧坚定地说道:“缘木做错了事情,请小姐责罚。”
“算了。”天依握着身旁少年的手掌突然抽紧,但还是缓缓放松了。
她依旧选择了不去责怪,虽然缘木的做法让她很伤心,但是她从未真的想要责怪过这个一直为她着想的小姐姐。纵使她有千般不是,万般不该,她终究是陪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终究是为了自己而做出那些事情的。
“缘木做错了事情,请小姐责罚。”可是缘木却不能就这样放过她自己,她仍然执着地跪在那里,像是纵使焚毁也未曾倒下的枯树,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执着。
看着这样的缘木,天依还没有说话。她身旁的少年却是分外果断地一掌打在了她那张温婉柔嫩的脸颊上,那一掌分外沉重,像是一记能够破碎一切的铁锤,不仅仅将缘木打翻在地,而且也打破了她那张气质柔婉的脸颊。
“已经责罚过了,还不快滚!”拦住了天依上前想要扶起缘木的打算,白衣冷然骂道。他就像是在报复她曾经对他的轻视和敌意一样,冷硬而果决。
发丝散落遮蔽了脸颊,缘木挣扎着起身,向着天依行礼,然后默然离去。
只不过,当她走到了两三步之后,却突然回身向一脸冷漠的少年躬身行礼,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
“多谢。”
天依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个落寞离去的背影,她是真的不想责怪。可是她更知道白衣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有些心结说出来,总好过在心中深埋。
一百四十八章 「对与错」()
“陆白衣!你凭什么打缘木姐!”
还不等白衣恢复到那副慵懒的姿态,一头已经陷入暴走的墨绿色的小怪兽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他面前,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质问他。这自然是一直尾随着缘木,看见了全过程的墨水了。
白衣骤然叹息,右手搭着这只小怪兽的脑袋,防止它伤到自己,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懒得一个个地解释了,你把烛火和铄金叫来我房间,我一并解释给你们听,天依,也会在。”
“哼,你等着!”墨水当即收敛了自己的爪子,转身离去。她自然不是痴傻,看见了全过程的她明白缘木姐是心甘情愿地被打的,但是她还是需要一个解释。那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不能这样轻易受欺负!
“这样真的好吗?”天依蹙着眉头,原本哀伤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的叹息。
白衣握着她的双手,眼神真挚地回答道:“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既然如此,不如说个明白。她们都是你能够信任的人,为什么还要对她们隐瞒呢?直面伤痛总好过暗藏误会。”
“天依你既然选择了我,那么就应该相信我,对不对?”
白衣并非是全然凭借意气行事,他就是想要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天依虽然将一切都看清了,可是这种全知并不代表她能够狠下心肠做哪些她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她总是太过温柔包容了。这种温柔既能衍生善良,也会容纳污垢和罪恶。
或许不能说的那么绝对,但是对于白衣而言,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泾渭分明。有些时候,他可以忍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会认同。
天依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在他的坚持下,也只好随了他的意思。
等到墨水叫来烛火和铄金,已经是日落西沉的傍晚了。虽然并没有对白衣放什么狠话,但是她们的眼神其实都已经有了一些生疏。毕竟,那是她们的姐姐,是她们最亲近的人。对于白衣而言,其实这才是最麻烦的一点,很少有女人能够讲究什么公理道义的,她们更多是因为亲疏而分对错。
“其实要解释的并没有很多,我出手替天依教训了你们的缘木姐,也只有一个缘由。因为那一次,天依的行踪是她告诉东方晴的。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但是估计是因为她不看好我和天依,她不知道天依已经是天人境界了。”
白衣开门见山的话,让她们陷入了沉默。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源自本能的反驳和质疑。
“缘木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就算不知道小姐进入了天人境界,缘木姐也不会这么做的。”
除了墨水和铄金,就算是一心只为了小姐的烛火也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并不会相信这样的解释。这种解释太过平淡牵强,根本无法让她们信服。
“他说的是真的。”缘木忽然推门而入,显然她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纠结。但是随即她直面了白衣的眼睛,倔强地说道,“但是我这么做,只是想要除掉你。”
“为什么啊!缘木姐?”墨水和铄金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是白衣无奈地苦笑,他不愿意明说的意义就在于这里了。如果说破了这一点,就会衍生出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他宁愿自己去背负这个,也不太愿意天依牵扯到这里面,因为她总是太过善良了。
“因为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缘木神色挣扎地说道,或许她心中也会有所挣扎,但是她终究还是说出了答案,“小姐,不,天依,我爱上的就是你!”
“这······”墨水和铄金似乎是被这样的展开而吓到了,她们当然知道缘木姐对于小姐的感情,但是她们都觉得那只是简简单单的姐妹之情和忠诚。就像她们一样,打心眼里爱戴小姐,敬重小姐,愿意为小姐出生入死。
所以她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位一直照顾她们的姐姐会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而背叛小姐。或许这并不是背叛,或许在缘木眼中,这不过是为了除掉竞争对手的竞争而已,她只要和天依在一起就好了,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衣扶着额头叹息着,他头疼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女子大多难以理喻。或者她们心中对于情感这种东西的比重要比其他什么都更为重要吧。情之一字,总是要折磨不少人。
“为什么我就不能爱着天依?为什么天依你会选择这样一个臭男人?”
“明明他心中还有别的人!明明他并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呢?”
原本温婉的缘木就好像一棵正在熊熊燃烧的枯木,她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就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疯子。天依的回答却更是在这股火焰上浇了一把滚烫的热油,彻底让她的眼神枯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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