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我就开始讲了。我要教你们的,是一本古籍上所记载的桩功。武学之道,首重桩功,因为这是武道之形最为基础的部分,也是一门武功最精华的地方。”
“这套桩功只有六式,所以又被称为六式桩,但是你不要小瞧了这六式桩,配合古籍上所记载的呼吸法,只要月余,就可以进入内气修行的大门。堪比那些名师教导的道家正统心法了。”
白衣听得很有兴致,他是删号重修,但是之前内气运行的情况依旧历历在目,他自然知道月余就能够修行内气,到底有多么艰难。人体犹如一间无尽的宝库,内气就是打开这间宝库的钥匙,这么重要的钥匙又怎么可能轻易获得。
据阿绫的讲解,兄妹俩对于这六式桩,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阿绫并没有把这六式桩全部交给他们,武学之道讲究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所以阿绫要他们将那第一式平桩练熟之后,再教他们后面的。
而且桩功也是习武之人最难过的一关,不仅仅要人能够定得下心,沉得住气,也要能够捉摸出其中的呼吸韵律。因为,没有呼吸法的桩功,根本就不算桩功,练到最后会造成诸多隐患,还没有多少效果。
六十八章 「六式桩」(下)()
静心凝神,白衣一丝不苟地按照阿绫所传授的桩法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节奏,让那个神秘高手断绝了与自己的影响之后,虽然不像之前那样触类旁通,进境神速,可是白衣反而更能够把握住自己的身躯了。
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而白衣从来都只相信自己,因为他真正能够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调整呼吸,抱元守一!”
察觉到了白衣心中颤动的情绪,阿绫一脸严肃地呵斥着。她很认真地在教授着他,只要她决定了的事情,尽力去做,绝不敷衍。但是很快,阿绫就察觉到了白衣那安稳的身躯上仿佛有一股劲力在流动,就好像内气的雏形。
这么快?虽然阿绫知道对方只是武功尽失,并非是毫无经验的新手,可是这种速度依旧是太快了。那股不断涌动的劲力好似脱缰的野马,在无可抑制地奔腾。素手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抵于其掌心,阿绫深深吸了一口气,调动自己的内气来探查。可是这一探查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个时候,她的神情无比专注,却也无比惊诧,因为她看到了那一身无比狰狞的千穿百孔。怪不得当初无双和她说,自己哥哥有时候会躲在房间里忍耐剧痛,这样一副千穿百孔的经脉,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绫曾经自信自己的意志无比坚定,可是当她看到了这一幕的时候,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受这样的煎熬。忍受这种犹如身在地狱的痛苦折磨,还真不如死了倒还比较痛快。
更不要说,面前这个少年还曾经修行过内气,有一副堪比一流高手的身手,他,到底是如何创造这样的奇迹的呢?
“看够了没有?”平静地看着自己眼前无比贴近的美丽容颜,白衣淡淡地问道。他对于这样的意外早有预料,毕竟阿绫是一个武道先天,自然能够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而且这问题他也知道,就是那个神秘高手故意留下的,对方希望以此来要挟自己,让自己做出让步,做出妥协。
“你身上?”阿绫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松开了手掌,退后了半步,然后问道。她也发现了,也许自己确实和这个疯子靠得太近了,竟然会出现幻觉。
白衣保持着桩法没有动弹,但是口中还是配合着呼吸法回答道:“当初,因为自己,走火入魔过,一次。有人帮我,把全身上下的经脉,贯通过。可是后来在,终南山上,的时候,又都裂开了。”
“很痛吧。”阿绫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只好傻傻地问道。她从未想过这个疯子也会有这样痛苦的过去,对于她而言,疯子不应该只是疯子吗,为什么还要赚人眼泪,让人同情呢?
白衣没有回答,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但他也知道,再让这个脑子烧坏了的笨蛋继续遐想下去,他也是不用再练功了。于是,他收了桩功,给她仔细讲起了自己经脉尽断的那些过程,当然不可能全是真实的,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高手。
“也就是说,这一身伤都是你自找的?”
这回换做是阿绫用宛如一个智障的眼神去看他了,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过白衣也没有法子,他没有办法告诉她,自己身上还有一个估计是想要夺舍的神秘高手,自然也就不能够解释,为什么在自己经脉本来就不稳定的情况下,还要和人动手的原因了。
当然,白衣也不打算和她解释清楚,对方只是做自己一段时间的护卫,又不是自己的挚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更何况,就算是挚友,也有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秘密之分。对于白衣而言,这事关自己来历的神秘高手,就是自己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我可以继续练功了吗?”白衣开口问道。
可惜阿绫并没有同意,她盯着白衣的眼睛,认真且严肃地呵斥道:“自己的经脉被搞成了那副模样,你也敢继续修行内气,我该说你不愧是一个疯子吗?奇经八脉,周天百窍,这么多紧要的地方,稍有不慎,一瞬间就可能送命。你竟然还敢放任内气涌动,你是不知道你自己身上这烂船能够凑出几根钉是不是?”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你这么不怕死,干什么不早点死掉,不要在她家言和面前出现了啊!现在连累她还要费尽心思保证他的安危,除了自家老哥,谁能够有这个待遇!
然而听到了阿绫的质问,白衣恍若未闻,他端坐在桌旁,提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然后就不在言语,似乎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你真的就这么想要学武吗?”阿绫十分不满地质问道,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么固执的人。她自然看出了对方的意思,自己又不能够时时刻刻都看着他,如果他想要继续练,什么时间都可以。
“也许是因为,学武这种事情,蛮有意义的,而且很真实。”白衣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似乎“真实”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无比沉重,容不得嬉笑。
可是对于阿绫而言,这算什么鬼理由啊!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仅仅就因为一种感觉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哪怕是疯子,也会怕死的好吗?这是人最本质的畏惧,就算是她也是一样,或许她会为了什么而不顾生死,可是她对于死亡也是畏惧的,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拿自己性命来当做筹码和工具啊。
瞥了一眼定不下心来的妹妹,白衣索性招呼她一起来喝茶。他的眼中就是那般平平淡淡的,若不是自己是武道先天,阿绫都以为对方是刻意隐藏了武功来欺骗自己。可是仔细思量了一下这疯子之前所说的话,阿绫终于摸到了一点线索,想到这里,她眼中的火焰几乎都要燃烧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她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能够那么平静淡然地面对一切,她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并不愚蠢的这个少年会总是选择最危险的计谋,总是不愿轻易相信周围的一切,总是让人觉得那么疯狂。
“你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对你而言,都是假的吗?”
六十九章 「等孤帆」(600推荐加更1/2)()
“虚妄?真实?或许你说得对吧。”白衣端着茶碗,自嘲着笑道。
他的目光辽远而迷离,似乎越过了阿绫的身影,随着她的那句话沉入了不可知的远方。面前的这个美丽少女总是太过灼烈,燃烧着人心,总是能够一点点如同火焰剥落瓷器上的釉质,叱问着本质。
“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没有等待阿绫回应,白衣就自顾自地开始讲述,似乎他并非在说给别人听,而是一个人默然伫立时的喃喃自语。
“远方一片浩瀚的虚海,海中漂泊一片孤帆。虚海无边无际,将一切景物尽皆隔绝,怅然如梦境。孤帆上满载着孤独,却又有一个被虎追赶的少年和一只老虎。”
“人怎么能够和猛虎和平相处?可是虚海无边无际,除了每天日升月落,再没有其他变化。老虎要靠着少年操纵孤帆,捕食海鱼,所以一时没有将少年杀死。只是等待着,饲养着,直至出现希望的那一天。”
“少年自然也是这样,他没有老虎强大的力量,没有老虎锋利的爪牙。他会恐惧,会害怕,他怎么能够放心一只吃人的老虎。可是他不会游泳,就算会,也逃不出这片无边无际的虚海,他只能够选择妥协。”
“危险的境地总会凭空生出一些可笑的幻觉,是真实,还是虚妄,少年无法分辨。他也不需要分辨,因为在这样无奈的境地下,真实和虚妄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在和吃人的老虎在一叶孤帆上相处的事实,可是他也不愿意欺骗自己,相信那些虚妄的幻觉。他知道,那只老虎,也许就在等待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天。”
“那一天会在何时到来呢?人活着不能够总是绝望,希望,和食物,和饮水一样,都是生存的必需。少年知道,他终有一日,会沉沦在那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绝望之中,可是没有到那一天,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若你是故事中的少年,你会怎么做?”
白衣的故事戛然而止,他不在讲述,反而盯着阿绫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似乎很期待阿绫的答案。是啊,在他心中也会想,这样真实,这样永远燃烧着的女孩,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可是,阿绫摇了摇头,她听着这样的故事,却无法轻易给出一个答案。在阿绫想来,这应该就是白衣的自述,或许出于这样那样不得已的原因,他无法直接说出真相,只能够以故事来隐喻。可是这么直白的故事,她又怎么会真的将它当做一个故事来听。
“你就是那个少年吗?”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白衣一脸诧异地笑着,似乎这是一个太不聪明的问题。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指着自己笑道:“我怎么会是那个少年,我应该是那只吃人的老虎才对。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轻易来到那样孤独的小舟之上吗?恐怕,在上船之前,我就会把那个愚蠢的少年吃掉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人是无法直面野兽的,只能够将自己也变成一只野兽。这样孤舟之上,就成了战场,没有温情,没有怜悯,只有野兽之间的生死。”阿绫没有理会对方的辩驳,冷冷地拆穿了对方的伪装,笃定地说道。
白衣回避了对方的眼神,如果说言和是能够穿透人心的利剑,那么眼前的乐正绫就是能够炙烤人心的火焰,哪怕不能够穿透,也能够让人感到最直接的痛苦,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但是白衣又怎么会服输,他敲击着桌子,问道:“就算分出了生死又怎么样,终究还是身在虚海,终究还是受困于孤舟,满眼都是虚妄的希望,还不如最真实的绝望。”
“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真实。”
“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别人掌中的傀儡,怎么知道你不是按照别人的剧目在出演你自己呢?”
白衣的语调冷漠而低沉,就像是默默淋漓的秋雨,似乎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感怀自身。他的话语引人深思,阿绫总觉得好像面前这个疯子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那一个瞬间,她就仿佛随着他的话看到了缠在身上被人操纵的细线。
阿绫过去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可是能够引起她先天境界的感应的东西,肯定也不会是幻觉。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直觉,可是这一次她却并不怎么想要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幻觉,在她看来,那只能够是幻觉。
“难以置信?觉得是幻象?”白衣似乎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他得寸进尺地逼迫道,“那么你告诉我,虚妄和真实的界限到底在何处?每个人都会被别人影响,都会生出所谓感情的东西,可是这种东西到底是如何诞生的,这种从虚妄之中诞生的东西,为什么又能够让我们感受到真实呢?”
“你眼中的我,又是否是最真实的我。作为武道先天的高手,你知道眼睛会被欺骗,听觉和嗅觉都会被欺骗,那么你的直觉会不会被欺骗呢?会不会你就是书中的人物,画中的仙子,只是被人随意涂改的棋子呢?”
“你的故事在被人编纂,那么编纂你故事的人,是否所塑造的是真实的你呢?”
平缓且沉重的问题,伴随着那些幻觉在阿绫心中一点点地闪现,她仿佛就陷入了被幻觉包裹的世界。原本武道先天的绝世修为根本毫无用处,她的心被白衣一点点地动摇了,仿佛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妄的界限了。
可是此时,白衣却骤然放松了自己的攻势,他收回了搭在桌上的右手,停下了那根不断敲击着诡异节奏的手指。他缓缓地站起身,将自己的白衣盖在了一旁早已经被打晕的无双身上,默默凝怅。
“忘了那些话吧。”
“那些不过都是我的幻术而已,你可以这样想,我真的并非是之前故事中的少年,我只是在等这样的一叶孤帆。”
白衣怅然的话语将还在迷惑的阿绫骤然敲醒,而他静静伫立着,像是正在凝视着远处那淡淡的还未消散的虚海。阿绫本能地察觉到了畏惧,她并不怎么相信,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幻术,如果那是一种幻术,那也是极其可怕的幻术。
看着自己掌心的汗水,阿绫牢牢记住了刚才的感受,她突然发觉面前的这个少年的身影一瞬间虚幻起来。他确实不应该会是那个无助的少年,他也不是他口中那个吃人的野兽,他应该是,那片困住孤舟的无边无际,无比孤独的虚海。
他也许就在等待那一叶孤舟,对于虚海而言,那才是真的真实。
七十章 「魔踪现」(600推荐加更1/2)()
“我还真是,有够傻的。”阿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握紧了自己的爱枪,自嘲地说道。她的眼神压抑着一直燃烧着的愤怒,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遭人戏弄,实在是太愚蠢,太丑陋了。
然而正对着她的怒火的白衣却一脸的不以为意,他回到桌前,闲适淡然地给这个满载怒火的少女倒了一碗淡茶。
“消消火,栽在我手中,不算丢人。”
茶的文化源远流长,可惜阿绫如今可没有饮茶的心思,况且白衣手中又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品好茶,阿绫见过的真正的好茶是在南方那位“洛神”的手里。只不过,阿绫的眼睛却没有离开白衣放在桌上的双手,那双骤然律动的双手似乎在传达着什么不能够明说的信息。
倒了杯新茶?阿绫心中有些了然,是有人瞒过了她的感知到了这里。
左手虚握向上?是屋顶横梁左侧。
右手三札?离自己有三丈远吗?
带着莫名的冷笑,阿绫面向一脸淡然微笑的少年积蓄着自己的杀气,虽然她是看懂了这些暗语,可是她也得让这个疯子吃点苦头。就算是她的亲哥哥龙牙,也不曾这样戏弄过她!
握着枪的手腕轻扭了半圈,阿绫调整着自己大枪的角度。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能够逃过自己的直觉,虽然有自己心神被这个疯子扰乱的缘故,但是也定然不是寻常的人物,不能够大意。
杀意积蓄着,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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