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白衣而言,如今的巍山营,组织松散,人心散乱,根本见不到一丝成功的可能。就算他提出了那样的改造计划,实际上他自己也明白,那只是他随手为这些毫无希望的人,所画出的一张虚无缥缈的大饼而已。
穷文富武,修行内气那是那般容易的,没有足够的资源,也只能练出一场空。不过,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只是如今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就像言和所顾忌的那样,白衣现在的修为还是太弱,而他所依附的“神鹰”也很弱小,根本掌握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无双很不满地抱怨道。她发现自从她念完那行字之后,自家表哥的眼神就显得越发怪异,总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异常感兴趣的东西。
可这种忽视,总是让她发自心底的讨厌,像是被夺走了什么一样。
白衣偏过头,注意到了自家表妹脸上的僵硬,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从不会是那种妥善处理情感的人,相比于自我克制,他更喜欢的是放任自流。
没有东西比观察人心更有趣了,不是么?
窗外的天色已然黯淡,他觉得明天应该会是一个晴天,因为今夜的星光分外璀璨,月色却朦胧。
实际上,白衣所猜测的并没有错,这一日的天色晴朗如夏,而那十人已经在所谓的校场等候他了。
追求上进的人总会自发地狂热起来,因为他们有所图,有所谓的追求。言和所挑选的这十个人也是一样,他并没有选择那些看起来高大的,而是选择了这些眼中充斥着火焰的。
白衣还算是满意,虽然上次那次鸣秋鼓并不完美,可是他令他们看到了希望,而这才是他们所真正追求的东西。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武道中内气修行,也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虽然气胜于技,技胜于力,但只有力量才是一切的基础。”
“内气修行的根基我已经给你们打下,之后你们所要做的,就是锻炼自己的气力。”
白衣并不理会他们眼中的疑惑,或者说他们口中切切的私语,并不在他思考的范畴。他只管教,而他们,只管学。
因为,他想培养的,是一只军队。而对于一只古时军队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令行禁止。白衣在于军略之上并没有什么才能,可是他何须管那么多,他只管练兵就好了,指挥作战自然有言和去思考。
人毕竟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他自然也是,那么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这才是合作的意义,也是人与人之间合作的基础。
大步向前,白衣左手后背,单单伸出自己的右手来。这只手修长纤弱,看上去并不存在什么力量可言。
而白衣的面前,则是一颗早已准备好的华表木,两丈长,一人合抱大小的树身令在场十人都明白这颗巨木到底有多么沉重。
他不会是要用单手将这棵树举起来吧?这十人多少心里有些猜测,可是他们又不甚相信自己的猜测。虽然他们知道面前的少年武艺高强,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直观地了解过他的底细。
而且,这般瘦弱的身躯又能够蕴含多少力量?
轻蔑地报以冷笑,白衣如何不懂他们眼中的否定与疑惑,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只有他们此时越怀疑,被验证之后才会越坚定。
人总是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看见的,只会确认自己亲耳所听见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正是人最聪明也最愚蠢的地方。
五指紧紧扣进树干之中,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陷入树干数寸,就如同切入了豆腐一般。白衣有意给他们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动作,为的就是加深上一次所带给他们的威慑。
所谓威望,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一次一次在他们心中加深印象,最终根植,不可磨灭。
内气在经脉之中肆意流转,白衣感受着那种略微尖锐的刺痛,他明白自己又开始勉强自己了。
不过,如果不挑战自己,他又怎么能够得到乐趣。况且,唯有伤痕,才能够使人更加坚韧,不是吗?
曲臂发力,一股凭空而生的巨力从肩到肘,从肘窜到指尖,嘶哑且嘈杂的摩擦声之后,那颗巨木被白衣单臂高举,迎着萧瑟的秋风纵情挥舞。
在场的人都已经是目瞪口呆,哪怕那些没有被选上,只能够偷偷窥视的难民们,也都感觉到了一种狰狞的威严。
力拔山兮气盖世!
在这个武道的世界,有力者就拥有权势,拥有地位,拥有威严。更何况,是在北地,这种被金人以武力强行征服的地方,就算传承了数百年的仁义道德,也会屈服于强者为尊。
看到那些人眼中渐渐改变的目光,看到他们不再疑惑,白衣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有时候令你所不爽的东西所带来的成功,从不会令人高兴。
白衣的眼神中显着轻蔑,然而更有一种难言的悲哀。在这个时代,想要一下子就扭转所有人的观念,只是天方夜谭,只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变革会存在于乱世,但变革总有牺牲,只有足够的鲜血才能够令人改变,从古至今,这就是无言的真理。
纵使白衣不愿意承认,他也只能利用这样的大势,这大势就是他手中的华表,被他高高擎举着,影响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才是他如今选择擎着这华表的意义,这是标志,也是悲哀,更是他选择的妥协。这妥协虽然他并不会告诉别人,但是他会牢记在自己心中,永远鞭策着他前行。言和也是知道他的选择,才会那么着急就离去,他所留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个目标,也是一份彼此默契的尊严。
恰如华表,空乏其心。
三十章 「问谪仙」(致歉,昨日事急,今日补双更)()
草草将越女剑的招式教与那十人,白衣就没了继续操练他们的兴致,然而就算白衣的态度懒散,这十人也不曾有什么怨言,甚至更加卖力。
不光如此,那些一直时不时窥视的难民都自发地开始模仿起那十人的动作,人心好似野草,只要有养分,不管多么荒芜,都会疯长。
白衣倒是不想管这些俗人,他隐约之中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怪异。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就像是一个原本扭曲的物体包裹上了一层勉强遮掩的外衣。
这是金大师的神雕。
但是,也不是。
起码这个时候的王重阳,应该是已经因为重伤西毒欧阳锋而油尽灯枯,为何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寿元将尽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也曾问过言和,却得到了一个令人诧异的答案。这世界上不曾有过杨康,只有大金国的小皇子,完颜康。
这并非是他所预料的那个世界,也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对于他而言,这是最大的失策。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是所处世界的不同,这样无比巨大的差异。
轻轻敲着腰间的鱼骨剑柄,那种淡淡的刺痛让他更能够集中自己的精神,他需要集中精力来思考之后的路。
这样的意外不仅仅推翻了他之前所铺设的准备,也让他之前所维系的羁绊变得无比薄弱。因为人的性情总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更何况这世间还充斥着无数令他无可奈何的意外呢。
首先,是桃花岛的那条路似乎已经不太可能走得通了。虽然郭靖依旧可能是柯镇恶的弟子,但是柯镇恶和他叙述生平之时可没有提到黄药师的女儿——黄蓉啊。
或许是因为性格不合吧?白衣心中有些古怪地思考着,然而对他来说,所谓计划谋略,本就不应该存在什么侥幸。固然要考虑意外的发生,可是正如意外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思,并不会一直发生,一旦发生也一定有其合理的缘由。
那么五绝的武学,他就可能一样也无法轻易获得了。郭靖如果没有遇上黄蓉,就不会成为洪七公的弟子,就不会学成降龙十八掌,就不会去桃花岛,就不会从周伯通手中学到九阴真经、空明拳和左右互搏术。那么作为柯镇恶的徒孙,他自然也就学不到那些武功了。
这可是大问题,更何况没有黄蓉的话,自然也就无法讨好她,也就更无法学到桃花岛的绝学,也无法去结好幼年时的杨过,更学不到欧阳锋的蛤蟆功喽。
虽然他如今拥有九阴真经和越女剑两部绝世武学,也并不是非要去学全那些武功。可是来到了神雕的世界,却发现原本能够学到的武学中,五绝已经去其四,任谁都会有些不甘心吧。
他也明白,并不是学会了那些武功之后,他就会天下无敌,更何况学全那些武功也会分散他的精力,耗费他的时间,最终很有可能就终身困顿于那些绝学的境界之下,再无寸进。
算了,还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然而这些其实还是小事,但这次的发现对于白衣最大的影响,还是让他开始怀疑了自己的金手指的真实身份。
那恐怕并非毫无情感的人工智能吧。那么既然有所隐藏自然别有所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工智能是不会主动隐藏自己的身份的,这是人类才会出现的龌龊和心机。
“客服,我有问题。”白衣于心中默念道。他很想看看别人是否能够看到自己的客服,可惜的是,他能够感到客服的出现,而对于那些俗人而言,客服并不存在。
这样也好,那么询问问题也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毕竟他如今遇到的高手有些超过了他的想象,虽然他并不确定那些武道高手是否能够看到客服的存在,可是他依旧是觉得,谨慎一些会更好。
白衣一直都是一个谨慎的人,或许他外表上看上去会对一切都无所谓,可那只是欺骗世人的假象,只是为了让别人轻视他,以方便那些计划的施展。
就像他从放弃过回乡的想法,哪怕再多艰难,再多险阻,也无法令他有所悔改,也不会令他满心顾忌。
那么不妨直接问一问,这位充满谪仙气息的客服,选中自己的真正缘由。
“我说,你是仙人吗?”
“……”
“难道除了武学以外,就不能回答?或者说,我并没有知晓这些的权限?”
白衣嗤笑着,不断用略显轻佻的语气攻击着身后的虚影,对方愈沉默,他就愈发坚定心中的怀疑。
这个名为“客服”的存在,实际上对于自己另有所图。或许并不想自己当初所想的那么深远,有可能只是因为个人的欲求,因为,她所沉默的,其实更应该直接了当的回答。
或许那样,她还能够骗他久一点。
白衣并不知道这“客服”的来历,但是冥冥中他有所察觉到了一些线索,对于他而言,这“客服”与他存在联系的是因为这个怪异的神雕世界,那么问题,一定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怪异之中。
定了定神,白衣并不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因为一个可以随时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人物,从来都不应该被小看。这样的人让你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会无比熟悉你的所有弱点。
这样的人不可怕,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可怕呢?
“我为什么会被选中?”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是什么?”
“我是否肩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使命?”
“我是否需要去追寻什么目标?”
“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
一瞬千念,白衣脑中的问题接踵而至,他不会放弃这样乘胜追击的机会。通过这些纷乱的疑惑,白衣自己观察着身后虚影的情绪变化,就算她不回答,但是她变化的情绪就已经透露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只要是人,哪怕是谪落凡间的仙人,只要她曾经是人,就也会有不可磨灭的弱点,否则,又怎么会谪落凡间。
三十一章 「剑如虹」()
闭目养神,白衣如今深究这些问题,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某些怪异,也是因为他的经脉再次受损,起码这一月余,是再无法修行内气,也无法使用自己的内气与人对敌了。
诶,好怀念李莫愁……
不知不觉中,思绪跑偏了方向,他终究是个凡人,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的意志,只是总算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东西而已。兴致来了就耍点小聪明,兴致索然就泯然如众人,白衣自顾自地洒脱着,全然不管他人如何去想。
在白衣想来,内气的修行实际上也应该就两个字,一字曰“练”,一字曰“用”。终日练习积蓄,也只是为了一朝顺心而用,无论心法变幻莫测,终究也只是这样坚定简单的道理。
这样简单直接的实用主义者的理论,恐怕也只有白衣这样的穿越者才能够和这个世界中充满浪漫幻想气息的内气修行联系到一起吧。
嗅着秋日枯草的死寂气息,白衣揉了揉略显疲惫的额角。虽然现在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但是他还是不禁想念起了那些出现在这一世他生命里可爱又迷人的女子。
嗯,累的时候,想一想妹子可以提神。
那些形象之中,最无法磨灭的恐怕就是那双无比锐利的眼眸。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人儿,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又拥有能够驾驭这样眼力的智慧。
是一个世界,总会出现一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么?还是说,是自己真的已经被那种强行看穿的手段和强硬的默契所束缚了?
“喝,看剑!”
白衣被这木剑破空的声响所惊醒,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自己展现了那样的力量之后,竟然还会有人敢在这个地方来偷袭自己。
偷袭也就罢了,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真当自己反应不过来?
默默在心中吐槽,白衣看着那么耿直的攻击轨迹,然后也没有起身,直接抬手摒作剑指,挡向了那柄直直下劈的木剑。
剑指微曲,好似一柄精铁所治的软剑抵住了木剑下劈的势头,轻巧且灵动。白衣轻笑着,只是转瞬便弹回了木剑,他已经看见了袭击自己的人,心中不禁感觉有些想笑。
诶,果然是陆无双这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不知道他的实力,虽然想着要偷袭一次,跟他开个玩笑,但是还是将自己送她的佩剑换成了木剑,大概也是怕自己受伤吧。
可是他的身躯经过易筋洗髓,无比坚韧,只要不是神兵利器,对于他而言,都可以用身躯硬接,这可以说是他的底牌,也可以说是他的弱点。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他所凭借的,最后很有可能成为坑害他的凶手。
“不玩啦,不玩啦,哥哥太厉害了。”陆无双丢下手中握着的木剑,摇头耍赖道。看着这丫头古灵精怪的笑脸,白衣只觉得这个妹妹倒是真的没认错,蛮治愈的。
心中的愁绪被驱散大半,白衣突然被那一剑诱发了一股想要战斗的冲动。或许是哪些对手都太过孱弱或者太过强横,或许是一下子就能够学会那些世人眼中视为珍宝的绝世武功,他一直提不起自己的兴致,一直懒洋洋的,没办法提起自己的心气儿。
那一记下劈的木剑虽然毫无作用,虽然歪歪扭扭,虽然没有一丝力道,但是在他眼中却恰如一道雷霆万钧的灵光直击本心,激起了他曾经对于剑法的畅想。
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兄长,陆无双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恐惧,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解释,白衣腰间的鱼肠短剑霎时出鞘,划出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
剑势一起,好似朝阳初生,白衣在纷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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