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一气,碰的又是给他一足,顺手就在地上拾几锭银说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指桑骂槐,指着死人骂活人,你再不肯讲,钱我要——命我亦要!”
瘦小男子这一次头脸鼻子都出了血,但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原来脸上全是伤痕,鼻子牙齿全出血了,陈方这一足踢得确实不轻,他爬在地上不住的叩头道:“姑奶奶我说,我说,你千万别拿去我的银子,你如果循着这尸迹准没错,他们二人兜着镇上,追了老半天,然后他们往古刹平原方向奔去了。”
陈方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为了要银子编造出来的?”
瘦小男子伸手就来讨银子道:“姑奶奶,你先把银子给我,我再说出这点好不好?”
陈方道:“你说了我再给。”
瘦小男子满脸堆着伪笑道:“姑奶奶,你别嫌,像我这种人完全是在危险中讨生活,越是混乱,越是危险,我就越能抓住机会,不然,不然,嘿嘿……我哪儿来这些雪花银子!”
陈方摇摇头,觉得这种人真是活得可怜,手一伸道:“银子拿去。”瘦子男子立即伸出两只鲜红的手,接过银子,仍不断“嘿嘿……嘿嘿……”的道:“姑奶奶,我已经照实说了,你难道没有一点额外赏赐?”
陈方真是哭笑不得,指着他骂道:“你这种人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就这么说两
瘦小男子谄笑道:“姑奶奶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那里会在乎这些小钱。”
他伸着的手,始终不缩回去,好像是非给不可似的。
陈方忍不住笑道:“你领我们去买点食物干粮,我再给你好了。”
瘦小男子故作夸大道:“姑奶奶,这事你找我算找着了,你看这时全镇都不见炊烟,哪儿还能找到吃的,但是我知道,王猴子他专门就会在这个时候赚钱,我领你去,保准要什么有什么,不过,姑奶奶请你先给一份。”
陈方讶然遭:“怎么,你要几份?”
瘦小男子嘿嘿地道:“先给一份,是刚才那件事情的,这件事情,等你买到满意的食物,姑奶奶你再赏赐吧!”
陈方懒得同他噜苏,顺手掏一锭银子给他道:“你这种人倒是针针见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还跪着干吗?快起来吧!”
瘦小男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原来他只不过高及陈方肩一样的侏儒,他一拐一拐的向前走着道:“姑奶奶,我这种人明说明要,比那些又要顾钱又要面子的要好得多了,有的人替你做一点事,就好似恩比天高,你如不粉身碎骨以报,他都会编排你一顿不是,你有多少钱能填满他的需求呢?”
陈方感叹地点点头,觉得这侏儒倒真有点可取之处,他们说着就到了一处地方,门虽然已是紧闭,但里面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仍不断的从门缝板缝中渗了出来。
侏儒上前打门道:“王猴子,狂魔已经走了,大买主上门,你还不开门呀?”
里面的人只呛得直咳道:“来了!来了!你小子又发了财是不是?”
“叽咔”一声,开门的果然是一个猴形人物,一股浓烈热气喷出,陈方把郑丽丝一带,退在上风的一旁,侏儒被呛得直咳道:“王猴子,我哪儿能发财,你真是要钱不要命,这屋里怎么这大的烟呀?”
王猴子又咳出两口黑痰道:“你哪儿知道,这还不是赚几个辛苦钱吗!
谁不怕死?因为怕狂魔发现我们这儿有人,所以把烟囱都给堵上了,门缝亦给糊了起来,所以……”
侏儒说道:“快别说了,你这就是抬高市价的理由是不是?不是我买,是这二位姑奶奶要买,你快替她们包两大包干粮食物,替我包一小包拿出来,我们就不用进去了!”
王猴子进去了不久,果然拿了三包食物出来,侏儒将两包大的递给陈方,自己拿了一包小的道:“这要多少钱?”
王子猴笑道:“那两包大的就算一两吧,你这包小的就给五个铜子吧!”
陈方一听,几乎吓了一跳,要是平时,这两包食物亦不过要五十个铜子,如今他却涨了十倍还多,但陈方已经久未进食,而且她亦想到郑雷亦很久未进食了,她无暇拿着食物,来从从容容的讲价,她毫无吝啬赏了一两一锭的银子给侏儒,侏儒将银子送给王猴子回身就走。
王猴子追出门来:“喂,小子,还差五十个铜子呢?”
侏儒男子回首笑道,“王猴子,你一钱不到的东西,要了一两,大爷今天不在乎这些小钱,开恩没扣你的介绍费,就算好的,你还想要五十个铜子,你有胆子就追来,狂魔就在前面。”
王猴子骂了一句:“死不要脸,财迷心窍的东西。”
侏儒回首再想向陈方讨一份赏赐时,连陈方和郑丽丝的影子亦不见了,他不禁连连追悔道:“唉,从今以后,我再不能相信人了,非先拿到钱,决不再替别人做事,现钱现货,才不会像今天这样上当。”
他摸着怀里鼓鼓的银子,掂一掂手里热热的一包食物,他笑了,他笑着又向另一条街走去,那儿还有很多尸体在引诱着他。
且说陈方到不是真心想赖这笔帐,她急急想去追赶郑雷。她又惦念着郑雷亦早该饿了,所以她肩扛着郑丽丝就向古刹平原方向奔去。
古刹平原这方面,曾经过几次大战——房屋被毁,居民早已远避,所以沿途再也看不到尸体,因为人迹纷乱,所以郑雷他们的痕迹,就很难查看得出来。
陈方在奔驰中暗忖:“去绝谷方面,他们无法过山,郑雷忆已失.亦不会找到过阴阳泉洞的地道,云雾狂人决不会住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跑,他会逃不郑雷的追杀。”
于是她们顺着官道.就往上清镇奔去。
果不其然,在去上清镇的路上,虽然仍没有尸体,但是可以处处看到他们留下走过的痕迹。
看来他们时而奔驰在官道,时而又在树林和乱石间追逐,断木,裂石,处处皆是,有了踪迹可寻,陈方又心安地肩抬着郑丽丝向前奔驰。
才不过近午,二人已追到了上清镇。
明明沿路都见到不断的痕迹,两个狂人是到了上清镇,可是令人感到无限的奇怪,上清镇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可以说集冠益盖之盛,而且锣鼓响天,好像是赛神做会的样子。
二人带的食物干粮,因为沿路一心追查郑雷;亦就忘了食用,到现在,看上清镇没有出事,二人虽仍惦念着郑雷,但心情稍定,又又觉得肚子实在饿得不好受。
陈方一想道:“三媳妇,咱们还是进镇,找个酒楼饭铺好好的吃一顿。”
郑丽丝是在郑雷关怀之下长大,恩情两重,她早巳悲痛欲绝,为了怕婆婆陈方的悲伤,她一直泪往肚中流,她哪儿还能吃得了东西,但为了顺从陈方的意思,只好强装笑脸的点点头。
二人进入镇中,避过嘈杂的人群,走了不远,就看见前面街挤满了人,乱纷纷地嚷叫,闹成一个。
二人听到路人道:“聚英楼今天可热闹,四帮八派的首领全到了。”
另一路人道:“上清镇亦让他们闹够了,哪天不出一件两件命案,他们能聚首言和就好了!”
先前那路人道:“哪里是言和啊!他们是在聚英搂比武较技。准备一决雌雄,看谁能称霸上清镇,然后统领四帮八派,顺沪溪远征各水陆码头。”
另一路人讶然道:“聚英谈是一酒楼,怎么能比武较技呢?”
先前那一路人得意的道:“你这人真是少见多怪,你以为他们比武较技,就是打架呀?
如果要动刀动枪,谁还敢去围观呢?”
另一路人不服气的道:“不是打架是什么呢?”
先前那一路人迟疑一阵道:“不过我只知道四帮帮主,八派首领他们约好,谁也不准多带一人,我只知道他们不是打架,究竟如何比武较技,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另一路人晒道,“那还要你说,这四帮帮主,八派首领是些什么人?”
先前那一路人昂首道:“上清镇的人谁不知道,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晓得?”
另一路人道:“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太清楚罢了!”
先前那一路人伸出指头道:“四帮就是上清太清三清和霸王帮,八派就是溪南溪北,沪东沪西,和长春岭夏花秋祁冬各派。”
另一路人道:“现在他们是不是都到齐了呢?”
先前那一路人道:“听说还没有,现在去正有好戏看呢!”
陈方随二人身后,听他们谈到此处,已经到了聚英楼。
聚英楼真是气派不小,陈方一想,如果郑雷和云雾狂人他们追来,必然全朝这人多的地方跑,于是陈方拉着郑丽丝道:“我们就在这酒楼上用饭吧!”
于是她们挤开众人,就向酒楼中走去。她们刚刚挤到门口,就听身后众人嚷道:“快让开,让开,霸王帮主来了!”
一言甫毕,只听一声马嘶,一骑黄骠马风驰电掣般的向这里冲来,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似的。
众人都跌跌撞撞的往两侧倒让,但路还没有让出来,眼看马和人已经冲到。
第九十六章 聚英楼上
黄骠马上的骑士,少年英俊,但却显得极为嚣张跋扈和凶暴,两眼杀机露现,嘴角下撇,双眉紧皱,穿一身紫红色的密纽劲装,显得骠悍横蛮,看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但表现得却阴狠毒辣,十分老练。
他一人一骑,刚刚奔到人前,猛然勒刹住坐骑,黄骠马突的前骑高举,站了起来,收住前冲之势。
不过片刻之间,黄骠马前蹄一落地,背上骑士已从马上腾身而起,越过众人头顶,一势“乳照努形”落到酒楼门内,风度翩翩,引起了众人一声爆“好”!
这霸王帮主,走进门内,手一扬,“当”的一声,一块东西掷在柜台上,原来是黄澄澄的一锭金子。
霸王帮主道:“给开十二桌上等酒菜。把我先派人进来的铜缸,灌满上等的花雕。”
掌柜的笑道:“是啦,周帮主,今儿有鄱阳湖运来的娃娃鱼,下酒再好也没有了,这金子您周帮主先收着,慢慢儿再算。”
原来霸王帮主叫小霸王周锐,他白眼一翻,怪声喝道:“怎么?喝酒不用钱你当小霸王是混吃白食的么?”
掌柜的笑嘻嘻的也不以为忤,大声叫道:“伙计们,用点心儿给周帮主整个酒菜哪!”
伙计们里里外外一叠连声的答应,就好像来了几十个客人似的。
小霸王周锐一扭身,轮眼看看陈方,和背着玉石琵琶的郑丽丝,脸上抹过丝微讶异之色,就回头登登……上楼去了。
陈方心想:“这人武功不弱,正该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却不务正业,搞什么霸王帮,只不过为害地方罢了!”
她二人亦随之拾级登楼,练了临街窗边一个座儿坐下,自有酒保过来招呼,陈方随意点了几个菜,就弯腰看街景。
这聚英楼正在沪溪之旁,前临大街,后临绿溪,有城市的烦嚣,亦有山水之胜,到的确是一个饮酒谈心的好地方。
陈方二人正在俯望拥挤的人群时,只听得杯筷声响,回头一看,见楼上已整整齐齐的开了十二桌酒菜,但说也奇怪。一桌只摆了一双筷,一只酒杯。
陈方心想:“刚才不是听说四帮八派只有十二人吃酒吗。怎么开了十二席?
要是人多,又怎么只摆了十二副杯筷?难道这是此地请酒的风俗?”
她想了一会,不得要领,那个霸王周锐却站在后窗,背着在赏玩山水的风景。
陈方刚要回头,只听登登……的,足步很重。好像有好多人上楼。
陈方以为人来了,急忙注意看楼梯口。
原来上来的六个酒保,每个酒保抱了一坛老窖花雕,一坛四十斤,抱起上楼,所以足步特别晌。
他们鱼贯的走到十二席的中间,原来那儿地上有一只铜缸,陈方上来时,酒楼太大,没有注意,那铜缸本是庙宇中焚烧纸钱之用,看来足有三四百斤。
六个酒保,揭开了泥封,把六坛酒倒了下去,一阵酒香扑鼻,这两百四十斤酒,刚刚装满了一铜缸。
陈方心里十分感到奇怪,她想:“十二个人哪里用得着要吃两百四十斤酒?为什么把酒都倒在这大缸里,而不灌在壶里?这是什么风俗?”
正想念间,街上人声鼎沸,先后冲来了十一骑,十一个男女,走进了酒楼,都争先恐后的登上楼来。
这十一个男女一到,连同小霸王周锐刚好十二人,陈方知道四帮八派的首领一定都全到了。
这十一人中,有两个是女的,但不论男女,都很年青,看来都在十八九岁到二十四五之间。
这些人有很大的特色,服装打扮特殊,而且十二人就有十二种不同的颜色,旁人看来,倒很容易分辨。
小霸王周锐此时正迎着各人称哥道弟,寒喧不止,听来这些人不是帮主,就是什么派的掌门人,都很有声有色,自封自大,各据一方,满像是英雄人物。
陈方亦没有心思去分辨他们谁是谁,一会儿他们俱已入席,果然是一个人一桌。
随之楼下楼上的众伙计,一阵吆喝,原来一二十个伙计开始川流不息的上菜,冷的热的大碗大盘的端了上来,陈方点的饭菜,亦随之端了上来,二人则开始伏案吃食,但仍斜着眼注意这些人的动静。
楼下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有些大胆的人就想挤上楼来看看,但掌柜和一些伙计则拦着门,左说右说的不让上楼,有些幸灾乐祸的人,就在人群中乱喊打,因而闹了起来。
此时,正好菜已上得差不多了,小霸王走到中间铜缸旁边,作了一个圆圈揖道:“咱们十二人,难得如此聚会,兄弟发柬邀请,承蒙诸位看得起小弟,大驾光临,小弟准备了这一缸水酒,聊表寸心,请诸位不要客气,咱们喝个痛快。”
说着,他蹲下身去,双手一托,就把满满一铜缸酒托了起来。
这铜缸连酒总有六七百斤,他托在手里,却是举重若轻,丝毫不见吃力,只见他每
楼上楼下这早已乱成一片,这情形立刻传遍了楼下,掌拒的,酒保,厨师,打杂的,看热闹的,都纷纷跑到街心,只怕酒楼被他压倒,砸下来打死人。
小霸王周锐托起铜缸,绕着十二桌走了一圈,面不红,筋不涨,只不过微微有点喘气,但整栋酒楼给他这么一走动,都摇晃了起来了!
最后小霸王周锐停在自己桌前,仍托着那口缸道:“上清镇周围不过一二百里,塘小鱼多,已经养不活咱们四帮八派了,咱们大家都有意向外发展,去打天下,但蛇无头而不能行,小弟不惴冒昧,愿领导诸位远征,如果哪个胆敢不服,要与小弟较量,就请站了起来。”
此话一毕,陈方听得一怔,暗道:“这小子好横!”
她刚意念间,只听一阵坐椅移动之声,倒有五男一女,凛然不认的站了起来。
陈方暗暗对六人赞了一句:“真不愧是英雄儿女,不过都不走正道!”
这站起的五男,正好是穿红黄蓝白黑五色别致的劲装,而女的则是穿了一身绣满菊花的短袄,一看就猜得出她是花秋派的掌门。
周锐两眼向六人凶横的一扫,冷冷地道:“原来是阁下等不服,那小弟就敬每人一口酒,各位喝了再作定夺,不论谁能折服大家,小弟愿执鞭随铠,决无异言,如果别人有异言,小弟亦决不依允。”
说着他一手高一手低,自己张口在铜缸里喝了一口酒,叫道:“请吧!”
手一推,那口数百斤的铜缸,带着一阵劲风,平平稳稳的就向红杉少年头顶飞来。
楼上的伙计又跑了两人下去,这情形立即传遍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