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横剑缓缓后退,怒目道:“你要作甚?”
活死人赵无常原来是用后脑钩挂在树枝上。他舌头一缩,身形如鬼魅般,硬直的飘落地上,没有一点声音,连腿都不弯曲一下,虽然他缩进了舌头,那一张骷髅似的马脸,配上那一顶无常帽,令人一见不禁毛骨悚然。
他手一翻,从惨白的鬼相内抽出一块勾瑰牌,森然冷笑道:“娃娃,你碰着鬼,还想有命?”
方芳知道今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背上背着一个郑雷,挑战都势难两全,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狠狠地道:“活死人,你碰着姑娘,叫你变成真死人!”
活死人赵无常道:“娃娃,你不怕鬼?”
方芳答道:“本姑娘专制鬼。”话毕先发制人,长剑一挥,“正反剑法”中的一招两式“鬼城亡魂”,就如闪电攻出去。活死人赵无常阴森森地一笑,只将“勾魂牌”一撇,一股阴风,将方芳长剑一逼,方芳长剑一偏,刺了一个空,而赵无常则动都未动一下。
赵无常狠声道:“娃娃,你真想老夫送你到枉死城不成?”
方劳道:“你待怎样?”
赵克常道:“我说过,你把这小子给我留下。”
方芳道:“不留下,你又待如何?”
赵无常道:“你如果不听老夫之言,老夫只好不留活口。”
方芳道:“未必见得。”
赵无常道:“娃娃你别嘴硬,在老夫勾魂牌下超度的,不知凡几!”
方方同他耍嘴皮子,其用意在拖延时间,筹思善策,于是她又道:“除非你要两个死人,不然你就休想!”
赵无常冷冷怪笑一阵道:“女娃,他是谁?你为何愿意与他同死?”
方芳一挺胸道:“他是我弟弟!”
赵无常道:“他叫郑雷,你叫方芳,他为什么是你弟弟?”方芳一怔,这活死人为何如此清楚?
她蛮横地道:“他就是我弟弟,你管得着!”
赵无常适:“既然如此,老夫给你们一条生路,你把郑雷背上那个瓷盘给我留下。”
方芳一听,这老鬼绕了半天的弯,原来为的是那只空盘。这时方芳倒对这瓷盘感到宝贵起来了,她道:“好,我给你之后,你是否就放我过去?”
赵无常道:“老夫岂是与你作戏言!”
方芳慢慢将郑雷从肩上解下轻轻将郑雷放在地上,扶着他慢慢让他俯身卧下。
倏然,只听赵无常一声惊呼,蓦见一只小巧轻灵的身影,快速绝伦,宛如惊鸿,突然向赵无常扑去。
赵无常挫身一晃,勾魂牌左右一挥硬,生生地阻住了方芳的扑势。
方芳被阻落地,长剑一挑一振,立即将“俱伤剑法”中“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回光返照”等利害绝招,全部施出,一味猛攻,方芳这一蓄意突击,完全是拼着性命,她想赵无常不异以性命威胁,觊觎这只瓷盘,这瓷盘必定是一件稀世宝物,它是郑雷所买,二亦是郑雷无意中获得,方芳岂能让它轻易失去,所以她猝然发难,一上手就以“俱伤剑法”抢攻,志在将活死人赵无常尽快的毙在剑下。
但三招攻出,虽然赵无常仓惶应变,难免疏失神措,但赵无常老奸巨猾,武功又高的人,三招过后,情势立刻转变,对方芳大为不利。他不但应变得法,而且勾魂牌奇招迭出,招招均是毒招,幸而方芳是只攻不守,反而减弱了赵无常的攻势。
如此十四五招,双方仍不分胜负。
她明知道自己一面应敌,又要救郑雷,想全身离去,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如此一激,她的泼辣野性,更加大发。她的攻势更凌厉狠毒,好几次她的长剑与赵无常的勾魂牌碰在一起,激得火花四溅。二人动手,赵无常求胜心切。
他倏然一楞之后,勾魂牌森光闪闪,招势突变,疾舞成风,稳攻强袭,把方芳逼得危机百出。
赵无常一招“阴尸倒阳”只见一阵阴风惨惨,逼得方芳回旋无地,一时花容失色。
“呛”的一声,剑牌相击,方芳手中长剑乱抖,险些震飞脱手。赵无常见机不可失,立即一招“无常夺命”勾魂牌扇起一阵狂飙,势如排山倒海,向方芳攻到。
他同时抖袍展袖,将一个僵尸般的身子,腾空飞起,扑向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郑雷。
就在这刹那间,赵无常发出一声四山回应的鬼叫,凌空折身,逃之夭夭!
原来,一身银光闪闪的“神龙行云”及时到达,袍油一挥,将赵无常袭向方芳的劲势化解于无形,他另一手,袍袖一卷,郑雷身子凭空被他吸在手中,“神龙行云”好似天马行空,冲起数十丈高,一下把郑雷掷下,划空一道银光,就向赵无常追去。
等方芳惊觉过来,眼见郑雷身子凌空跌下,方芳爱心激发了人力所不能达成的潜力,尖叫声中,身形快到不可思议,把险险要着地的郑雷,两手刚刚托住。
她惊吓之余,失常的背起郑雷,如风似箭,直向“香口镇”掠去。
当她在夜色中,已看到“香口镇”时,她脑子似乎才渐渐觉醒,赵无常跑了,“神龙行云”追去了。
她迈步急急走入镇中,镇上商店大多关门闭户,停止营业。
她走了半条街,看见一个大葫芦招牌,门前有一块“华佗再世”的横匾,这儿既是药铺,又是大夫,方芳便上前重重敲门。
一个小童应声开门一看是大姑娘背着人来看病,立刻让方芳进入诊室,把大夫请了出来。
这大夫年约四五十岁,鹰鼻鹞眼,一付虾胡须,方芳一看这大夫就很不顺眼。但此刻救治郑雷要紧,只有忍耐下去。
虾须大夫,按脉沉吟良久,一时点点头,一时摇摇头。方芳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般,轻轻问道:“没有救了?”
虾须大夫又摇摇头停了片刻虾须大夫松手抬头道:“这小哥要不是无病,要不就……”方芳急道:“无病!他为何昏睡不醒?”
大夫道:“要就是无可救药!”方芳悲痛出声,呜咽道:“大夫,真的没救了?”大夫沉吟道:“姑娘,你先不要悲伤,小哥虽弱,但浑厚充实,并无险象,你不妨到神医张道泉那里试试。”
方芳背起郑雷,问明了张道泉住址,告辞出来,急急奔高镇东。
此时镇上全都关门闭户,只有三四条无家可归的野狗。看见有人,有气无力的叫几声,显得非常凄凉冷静。
镇东头上有条小溪,溪宽不过丈余,有一竹造小桥,循小桥望去,在月色朦胧下,竹影扶疏的院内,有一排三间茅屋。
小桥流水人家,显得此地高雅脱俗。
方芳过小桥,进竹院,在茅屋前停下来,还未出声,门已“呀”然而开。
方芳一看出来的是一个道貌岸然,神采奕奕的老者,一望而知即是神医张道泉。
张道泉引进入室,方芳将郑雷放下,即将郑雷负伤昏迷不醒情形,一一说过。
张道泉除循例把脉诊视以外,并在各处大穴推摸察看。然后沉吟一下道:“姑娘,这小哥并未负伤,亦没有病。”
方芳听他又是如此说,不禁微感惊喜道:“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张道泉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试。”
方芳听说有办法急道:“不知有什么办法?”
张道泉道:“这需要辛苦姑娘,而且如有不测,反而有生命危险。”
方芳道:“一切不必顾虑,就拿我的生命换回我弟弟的生命,我也毫不珍惜!”
张道泉道:“姑娘既有如此心意,老夫行医亦是以救人为本,请姑娘随我来!”于是张道泉抱着郑雷,领方芳走入隔壁空屋中,把郑雷衣衫解去,全身赤裸的放在床上。
张道泉两手交替的在郑雷肚腹间五大要穴上试拍两次,他道:“姑娘,先从中柱穴开始,然后循关元、丹池、气海、阴交如此反覆不断的拍击,如果我的意料不错,最快一天,最多三天小哥必然会无恙醒来。”
方芳衣袖一卷就举手上前道:“这有何难,不要说三天,就是二十天我也愿意。”
张道泉手一扬拦阻道:“姑娘慢来,你要知道这是需要极大耐性,而且是很危险的工作。”
方芳道:“为什么?”
张道泉道:“第一、拍的人必须心志合一不可讲话;第二、必须随着伤者真气运行的快慢,而分出缓急轻重;第三、在伤者真气被催动以后,不能稍停片刻,不然小哥就无救了!”方芳一一记在心里,张道泉即点头告辞出去。
方芳先轻轻抚摸郑雷全身,然后,她凝神端坐,玉手高举,开始替郑雷拍穴。
良夜深宵屋外风声瑟瑟,虫声唧唧,与方芳拍击之声应和,使得方芳更不胜悲痛。她拍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不由任然心喜。
只见郑雷胸部突然起伏不定,真气在她所拍的五大要穴间冲激荡漾,狂卷回旋,似乎不得其道而出。方芳凝气提神,立刻加快加重拍击,又过了半个时辰,方芳虽然感到郑雷的真气徘徊有致,但仍在腹部回旋,无法击出。
方芳心急之下,玉手紧握成拳“拍拍”几声重击而下,立刻了惊人的反应,真气已经冲破五穴,平地升起。
方芳一喜,以为大功有成,刚刚想改成拍击,突感真气如瀑布下泻,有逆行入魔之势。
方芳又立刻改拍为拳击,随着真气的起伏,加重加快,不到半个时辰,方芳早已香汗淋淋,衣衫尽湿。
渐渐的,她在这夜的寂静中,发现了微小的异声。
她突然听到有人在悲泣,在哀号:“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第 八 章 神医拒敌
这哀号,时远时近,如嫠妇夜泣,如巫峡猿啼,既悲怆,又恐怖,方芳不由寒毛直竖。
方芳这一惊悸,手下拍击较重不一,快慢不均,但她仍强自打起精神,依次拍击下去。
她每拍击一下,同时屋外传来“踢踏!踢踏!”绕屋行走的声音。
方芳心乱了,额上渗出冷汗晕眩欲倒,耳中忽又响起鬼魅似的声音道:“小飞龙,随我到枉死城吧!小飞龙快来呀……”
方芳惊骇莫名,两手已是拍击无力,恍恍忽忽地停止了拍击。
蓦然——
“呀”一声鬼哭神号的惨叫,显然是鬼遭到了突袭,又好像是突然遇到更加惊怖的奇事,连鬼亦被吓得惊叫着循去。方芳松了口气。
糟了,郑雷突然真气乱窜,逆血乱涌,只听隔室神医张道泉的声音道。“姑娘,气定神闲,及时拍击,不然就晚矣!”
方芳随着他的声音,立刻握拳拍击,快如击鼓,好一阵子,才又使郑雷真气归道,畅流全身奇经八脉。
此时,方芳才感到惊奇,神医为何尚未就寝,他为何隔室有如目睹,能适时发声示警?
但是方芳不能分神二用,只是暗中惊奇而已!
这时,晓鸡初啼,窗上已微露曙色。
方芳俯视郑雷,只见他面色红润,发出莹莹光彩,才使她松了口气。窗外日光映照,天色已经大亮。远远有足步声杂沓而来,方芳以为是过往行人,并未在意。
足步声已过桥来到竹院中,方芳心中猜想定是病人上门求医。
只听隔室神医张道泉出外相迎,方芳觉得有点奇怪,因神医一直走到院中,才停步不进。
只听来人阴阳怪气的道:“当代神医张大国手,久违了!”方芳觉得声音有异,不禁凝神倾听。
张道泉道:“阁下等驾临茅舍,有何见教?”来人阴阳怪气地道:“请将小飞龙献出。”
张道泉冷笑一声道:“大夫维护病家,理所当然,恕老夫不能应命!”
方芳一惊,来人是谁,听口气张道泉不但是神医,而且是仁医,不但是医道国手,而且是武林高手!
又听另外一人嘿嘿地道:“张老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道泉哈哈一笑道.“阁下等不要礼遇不受、受恶遇,还是不要伤了江湖和气的好!”
只听其中一人声音特别粗哑的斥道:“张老头,你大概知道我们的规矩,不要不识抬举!”
张道泉仍平静地道:“阁下等虽然小有名气,但纵有什么规矩,恕老夫碍难照办!”
粗哑嗓子的人更厉声叫道:“我丰都五鬼,什么时候手下留过活口,你难道没有个耳闻?”
方芳大吃一惊,原来是丰都五鬼追踪而至,怪不得第一个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还非常耳熟。神医张道泉又道:“老夫终身行医,以救人为本,不论其人如何,只忍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阁下等虽然自称丰都五鬼,不过依老夫愚见,还是做人好,何必真要做鬼呢!”
张道泉此话一出,只听五鬼全乱嚷乱叫道:“老匹夫,以你一人之力,能敌我丰都五鬼吗?我们如果是糟老头的手下败将,那就从此遁迹丰都,永不出道!”
张道泉哈哈大笑道:“你们不必把话说死了,如果尔等败在老夫手下,老夫只希望你们改邪归正,行侠江湖就够了!”五鬼气得“哇哇”乱叫以后就只听到呼呼风响,金铁交鸣之声。
方芳这一次再不敢失神忘记拍击,她一面专心一致的为郑雷拍穴,一面仔细的循声判位,以定胜负。
“嘶!”的一招,这一招好厉害劲道惊人。
只听张道泉一声闷哼,还好,听来有惊无险,只听五鬼道:“老匹夫,看我索命鬼的锁魂链如何?”
张道泉轻松地道:“那是你妈妈怕你命不长,替你打的百家锁。”
只听平地一阵狂飙陡卷,势如排山倒海,又一人道:“张老头,这一招摄魂扇,看你如何招架!”
张道泉又是一阵朗朗大笑道:“凉风送暑,风流鬼你外强内干,能奈老夫何?”
方芳听得出来,张道泉以一敌五,显然并未落败,她更加沉着,替郑雷拍穴反而更加得心应手,她拍穴的快慢轻重,与真气运行的强弱,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是她恨未能亲眼目睹神医张道泉的身手,以她对活死人赵无常的了解,张道泉能敌五鬼而诙谐有余,这身法武功之高,必然已达化境,想不到在这香口镇,有如此高人隐居,而只以医术济世。
经过一番谩骂以后,再也听不到话声,显然双方在全力相拼。
一招比一招有力,一招比一招狠猛,一兵器交鸣声,听起来好像把人的心都要撕成无数的碎片。茅屋摇动竹枝“哗哗”作响!
“碰”的一声,方芳左侧的窗户被击成粉碎。
方芳看清了外面的五鬼,但五鬼亦看到了方芳和郑雷。
于是,五鬼争先恐后的想从窗户冲进。
张道泉早已闪身堵住窗户前。两掌横扫竖劈,五鬼虽然都手执奇形兵刃,然而却被阻在房外,冲不进来。
张道泉支持如此激烈的打斗,一直到达中午,虽然他全身几已湿透,但看来一时还不至落败。
方芳在惊慌之中,只有加快为郑雷拍穴,希望郑雷早早苏醒,好能双双加入战斗,则以三敌五,必然可以取胜。
如果郑雷仍然不醒,张道泉一人独撑大局,依方芳看来,时间一久,必然是凶多吉少。
方芳此时心急如焚,双手拍击加快、额上香汗淋淋。
突然,五鬼退下两人,以三人牵制住张道泉,另两人则绕道房屋的右侧,只听“咔喳”一声,茅屋泥墙被劈开了一个大洞,两鬼就想从洞中冲入。
张道泉隔窗一扬手。
只听“呀!”的一声惨叫,刚刚冲至墙洞的一个身影,几个翻滚就滚在院中,看来不知中了张道泉的什么暗器。
五鬼这一力量分散,张道泉压力减少,反而给张道泉使用暗器的机会五鬼伤其一,另一个要救护他,无法冲进,张道泉趁此机会,一连强烈猛极的劈出五掌。
一声嚎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