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打不?”
云蝉子调息了一口气,合十道:“萧施主谬赞了,小僧败了。”
刘文渊松开自己捏紧的拳头,失望道:“可惜了。”但无论如何,剩下还有一场,最后一场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而辽国人已然没有高手可派了,若是他们派出的人仍然是如同第一场第二场一般,那么程粉儿足以对付。想起自己最后还是要靠一名女子达成胜负,不由自嘲地一笑。
云蝉子和萧风均退了下来。台上,皇帝开口道:“精彩,精彩。如今宋辽两方势均力敌,依朕之见,不如就此罢手,就算打个平手。如何?”
皇帝这一开口,令场下之人都呆了一呆。这些人都等着第五场决定胜负,赢下来好好羞辱一下辽国。辽国一向自诩好武成风,民风悍勇,也时常在战场上给宋国难堪。此时在对方最为夸耀的地方给他们狠狠一巴掌,这种快意,令在场一些年轻士人想起就要笑出声来。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大宋的国威。若只论繁华,东京此时是天下第一城,中原四京之地更非辽国上京可比。但相比前朝,无论是朝堂上的相公御史,还是刚刚入仕的年轻学子,都无不向往仰慕那盛唐的风流,长安的气魄。那时候的读书人,文武双全,诗剑双圣,出将入相,一言不合可拔刀相向,街头比武蔚然成风,洒脱风雅,还有墨客赋诗以和。然后国家四夷来贺,长安成了万国之都。这才是真正的泱泱上朝,才能真正扬眉吐气。但如今呢,就有点憋屈,北有大辽,西有西夏,南有大理,东有高丽,大宋鞭长莫及,还要忍辱给辽国岁币,与西夏求和。这些话不能公之于口,众人只能心里想想。这时上面开口,他们便都望着皇帝,期盼他能收回成命。
辽国使臣也不甚同意,实际上,他们四场决斗虽然赢了两场,但只有萧风这一场是赢得漂亮,其余都皆狼狈,尤其第一场还是由于东方笑的身份资格,才判定为胜,而第三场己方第一高手还被打得吐血。这若是传出去,即便是平局,也无法向自己皇帝交差,也无法令宋人心服口服。因而辽国这边迫切希望能赢回第五场,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样也能稍许挽回一些颓势。
于是辽国那使官出列道:“请陛下下令继续比赛。我们契丹好汉子,胜便是胜,败便是败,决没有平局的说法。”
皇帝听了,眉毛一挑,有些恚怒,他这么一说,主要是照顾一下辽国人的面子,毕竟礼仪上邦以和为贵,对方来签订岁币协定,自己不好让他们灰头土脸,万一对方恼羞成怒,事情再起波折就不好了。想不到这些蛮人果然不识大体,自己也只好顺水推舟,摆了摆手,道:“既然辽使一心求战,刘爱卿便让你麾下猛士再战一场罢。”
刘文渊心底是希望能罢战,赢了这些辽国蛮夷,其实也没什么好处,他也是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的。但要继续比试下去,他也不怵,毕竟对方已经没什么人可派了。
辽国使臣躬身行礼:“多谢陛下恩准。”于是眼神示意了一下使团内诸人。
只见刚刚游返注意过的最末的一人站了起来。
先前坐在辽国人队伍里最末的一人穿着紧身衣,身材瘦弱,看上去像十几岁的少年,但真的见他站起身来,却发现实际上是个年纪颇大的中年人,年纪已经和刘文渊差不多了。身材矮小的他恐怕是某一方面的病症也说不准。
游返疑惑地看向刘文渊,却发现刘文渊已经瘫坐在座椅上,连忙扶了他一把。刘文渊喃喃道:“是他?怎么是他?”
“刘大人,是谁呵?”
“游兄弟,你也见过此人。便是那日在太白楼中刺杀我的人。我师弟,隐盗,莫须锋。”
这可着实让游返大吃一惊,连忙转头望去,记忆的画面一点一点拼接了起来,汇成一个从横梁上跃下的人影的形象,然后和眼前这个微微侏儒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是这人。游返道:“不如禀明圣上,将他抓起来。”
刘文渊嘿嘿笑道:“哪有这么简单,他既能堂而皇之地来到这里,必定是有所凭恃的。这时不好动他。”他揉了揉额头,艰难道:“但更糟的是,我师弟的身手我最清楚,恐怕我们这里剩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程粉儿听了他的话,朗声道:“刘大人,妾身愿意一试。”
刘文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轻视你,你恐怕不是他对手。当日在太白楼我便觉得他的剑法已经更上了一层。可惜,东方笑若是能出战,自然稳操胜券。可惜了。”
游返登时后悔起没有将孔斑带来,当日看两人交手的情形,似乎孔斑足以当这人的对手。这时他推荐了东方笑,却因东方笑的身份打乱了刘文渊的计划,心中也实在过意不去。
莫须锋已经在台上请了好几次,还颇为挑衅地看着刘文渊这边。场下顿时议论声起。不少平时看不得刘文渊受宠的政敌,此时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刘文渊突然站起来,朗声道:“若是下官未记错,这位莫大侠应是沧州人士吧,这是我大宋地界,怎么能替辽国出战呢?”
辽国人立刻反击道:“这天下的百姓,岂能拘于一地,自然是有流动的。昔日他是宋国人,但今日已入了我辽国户籍。这是户籍册上有记载的,刘大人要不复核一下。”
场下声音更盛,众人都大惊失色,要是两人说的是事实,那眼前这个矮子便是吃里扒外的汉奸了。皇帝也露出注意的神色,他本已心平气和起来,这时却觉得,要是输给一个叛逃敌国的人,那面上须不好看。
刘文渊左右为难起来,目光看向程粉儿,这趟必然是比剑法,自己师弟那剑法他一清二楚,平日里虽然隐藏暗处,发挥出隐盗的优势,刺杀起来一剑一个准,此时光明正大比武,便没有这种突然袭击的优势,但这柄剑上浸淫的功力,非程粉儿这种可比。若是薛妙剑在就好了,若是司马求在也好。
游返看他为难的样子,心中一边反省,一边朝场上的莫须锋看去,突然道:“刘大人,既然大家都敌不过这矮子,那便让我试试。”
“嗯?”
“反正都是输,让我试试又有何妨。我手中这把刀,是金剑山庄老庄主铸造的残月宝刀,至少在兵刃上,我们是有优势的,到时候我给他一个惊喜。或有机会。”
“”
东方笑在一旁露出凝重的神情,道:“游兄,这比试不是儿戏。”他深知游返的武功,虽然五色剑法也是精妙的剑招,但基本功这块,实在差得太远。
另一旁的胡近臣这时已缓过神来,也说道:“依胡某看,狭路相逢勇者胜,此人目光闪烁,不是什么坦荡的人物,游兄弟摆出生死相拼的姿态,未尝不能胜了此人。”
“”
“刘大人”
刘文渊手一挥,道:“好,游兄弟,这场便交给你了。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才得师弟,替我报仇。”(。)
第九十九章 猛者()
游返并非一时热血冲头才要上场比试的,他清楚对手的实力,那日从梁上跃下,到出剑砍伤刘文渊,到最后破窗而去,那名叫莫须锋的刺客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若是那日行刺的是他,那么他此刻已经埋在土里了。
不过他更清楚自己的实力,从西域来到中原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甚至不能算是武林中人,但在那以后,他勤练小颠步诀不辍,至此内功已有小成,近一年来,又开始打基础,勤练孔斑教授的五色剑法,对武功也有了自己的领悟。前一次碰到金钟道人,他感觉那恶道是和孔斑计怀才这些人同样水平的高手,但也不是大意折在自己手上?
大丈夫当怀三尺之剑,扬名天下,建不世之功。机会如今就在眼前。左右有皇帝和百官注视,有江湖同道见证。这是必败之局,输了是在情理之中,胜了则是力挽狂澜。这不是什么好机会,但却是最值得拼命的机会。自己再等十年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打败眼前这个人,令大宋获胜,令刘文渊雪恨,令自己成名。
刘文渊已经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眼看着游返上去,虽然知道游返的实力未必比得上程粉儿,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也许是游返眼神中的坚定打动了他,也许是程粉儿那一丝犹豫被他看在眼里,总之,输面这么大,他也不抱希望了。
游返抱着残月宝刀走上去,看着莫须锋毫无表情地对视自己,心中也在盘算着怎么取胜。刘文渊的师弟,隐盗的名头,以刺客出名,种种的描述,在游返心中形成一个印象。
他突然出口道:“听说你的妻女是死在八臂神侯刘大人的手里?”
很快,莫须锋紧握长剑的手握得更紧了,眼中也隐约泛出了一阵血色。
哦,有反应了。游返心中琢磨到了一些想法,又接着道:“听说你小女儿死的时候才八岁?挺惨的。”
莫须锋口中像要喷出火一般,用野兽一般低沉的嗓音吼道:“你啰嗦什么,快出招!”
“你妻子也是被六扇门抓走的,一个女人到了朝廷的天牢里面,听说里面很多穷凶极恶的变态之徒,而且里面狱卒也不那么友善,很喜欢折磨犯人。”游返用很轻快的语调述说着,反正和自己没关系,是对面这个人的痛处。
刘文渊听力很好,场中的话他一句不落地听到了,喃喃道:“这小子激怒他做什么?岂不死得更惨。”
东方笑在一旁道:“可能是为了乱其心智。”他是剑道大宗师,是不理解这种下作的招数的,只能这么猜测了。
“可是,我师弟的妻子,死之前可没掉过一根头发我不是那种人”刘文渊摇摇头说道。
但很明显莫须锋信了,连头发都差点树立起来,眼睛瞪大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事?是刘文渊告诉你的?”
这身材矮小的杀手,一向沉静如水的心性,突然如同一阵狂风刮过,变得犹如惊涛骇浪。自己最宠的妻子,最疼爱的女儿,这是他心底不愿提起的痛楚,这么被游返揭起了伤疤,那深切的痛苦顿时清晰起来,使他暴怒无比。
游返还在磨嘴皮:“那天你行刺他,我也在场,扔凳子的人是我。你上次快要得逞了,我很佩服你,为了自己妻女,潜伏了好几年,就为找到一个刺杀他的机会。可惜,差点成功了。下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这种机会不是经常有的。”
莫须锋听说他就是破坏自己刺杀的人,心中咯噔一下,又听他不咸不淡的几句话,顿时心里被火点着了一般,像是被什么肮脏东西给挠了一下,破口怒骂道:“****”一剑朝着游返挥去。
显然这挟着怒气的一击气势很足,而莫须锋也不愧是一名高明的剑手。可是平时在暗处伏击,剑下不知道积累了多少条亡命的他,此刻在明处出剑,却有些乱了分寸。被游返滑开一步,便躲了过去。
游返并不还击,只是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女儿只有八岁”他躲过一剑,继续说:“而且事后连她们尸首都没有收殓,就被六扇门的畜生拿去喂狗了”他又躲过一剑:“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孤魂野鬼,可怜呐。”
刘文渊在场下不禁骂道:“一派胡言”东方笑在一旁道:“刘大人息怒,游返只是要激怒他。”“那也不能随便抹黑我,这到时候可要被参本子”
莫须锋心中已经在滴血,一剑剑隐隐有风雷之声,但都被游返躲了过去。游返的小颠步诀心法不同于一般的内功,平日里是需要一边走路一边修炼,因而在这轻功和身法方面,也有一定助益,此时便发挥了用处。
游返还待继续说,莫须锋突然后撤了一步,举起长剑,怒道:“你说这么多,是想激怒我?别妄想了。我杀了你。”
“不禁是想激怒你,还想告诉你,你的仇人就坐在边上,就算你杀了我,你师兄也过得好好的。看,他正笑着看你。啧啧,六扇门总管啊,皇帝跟前的红人,多么威风。他就是靠着追捕你们这些大盗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你妻子爱女就是他爬上去的垫脚石啊。”
莫须锋忍住没有转头去看刘文渊,而是专心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人。他剧烈喘着气,心头扑通扑通直跳,这种感觉只在当年惨事发生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自那以后,这些情绪便被他用冰冷的意念和复仇的强烈**所淹没,再也没有涌现过。此时,居然从心底翻腾起来,将灵台的清明给扰乱了。他自然不会傻到这时候去杀刘文渊,也不会分心给眼前这人以可趁之际。他要赢下这场比试,让刘文渊难堪,让他丢了这六扇门头把交椅,然后再杀他就方便多了,这才是他的目的,这时自然犯不着和这种小人一般计较。于是稳下心来,慢慢逼近过去,但心头仍旧是一片烦闷。
游返握紧手中的剑,尽力稳住呼吸。刚刚在对方狂怒之下,他好不容易挺了过去。这时已经挑起了对方的怒气,毕竟是血海深仇,没那么容易平稳心绪。再接下去就没有什么可以讨巧了,只能尽力而为,看运气了。
可是莫须锋的剑实在是快,快到游返实在看不清楚,一旦无法把握住对方的剑势,他就只能躲。他躲起来也没有什么绝招,就是靠着小颠步诀的内息流转,单纯地跑开。
莫须锋平日里做得就是刺杀,作为刺客,他精于算计出剑的方位,推算对方的反应,将种种情况考虑在内,然后得出最有效率的招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但此刻,他愤怒之下,虽然出剑比平时还要快,但却疏于算计,破绽重重。这些破绽也许不是游返这种能够把握的,但却给游返留了许多的口子。游返从这头逃到那头,手里像模像样地挥舞了几下宝刀,然后就逃开,后来干脆就抱着宝刀只逃不反击。虽然有几次衣裳被他的长剑划破,但依旧是有惊无险。
时间渐渐推移,莫须锋鲁莽的出剑威力虽大,却让游返有可趁之际,他专注于逃跑,虽然很累,但有小颠步诀心法支撑,加上这一年来的勤修苦练,这时倒也显得未露败相。只是场下之人看得瞠目结舌,有些大宋官员不住叹气,心想大宋的面子都被这人给败光了,只守不攻也就罢了,被追得到处跑这成什么体统。但之前规则说,只要不出圈便不算败,这时游返就算逃,也是在圈内跑。只要莫须锋没封死角度,他便能够从空隙中窜出。
莫须锋拿剑的手开始缠斗起来,他主攻,其实没有游返逃来窜去来得消耗大,但他平时杀人时都是隐伏猝击,从来没有超过十个回合,因而对于体力的要求是不高的,也从来不关心体力,他只关心如何用更少的出剑解决对方。这时已经远远超出他该有的出剑次数。
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要被这小人有可趁之机,为了能够报仇,也要赢下这场。随即他想起了妻女残留的面容,想起了游返那不知所谓的话,像是一根一根刺刺入自己的心头,顿时便忘了冷静二字,拼命往游返身上招呼,一点没有保留。
这时游返即便有小颠步诀的心法,也已经支撑不住了。幸好,莫须锋的这一剑来得慢了少许,他已经看得真切。就是这次,他举起残月刀转身迎了上去。毫无花巧的对碰,嘣的一声,残月宝刀发出了低沉的声音。而莫须锋的剑直接被撞了回去,手肘一阵发麻。
原来残月宝刀本身就极沉,这种对撞,游返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而圆钝的刀锋,令莫须锋手上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