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
这也是自从丐帮副帮主郭备的事情出了以后,朝廷对这些江湖门派也好,绿林好汉也罢,放不下心来,想着以江湖制江湖。
这些论调游返也时常听闻,平日里说起当今这位皇帝老儿,大伙儿都说是个好皇帝,不但富国强兵,而且重视民间疾苦,自己也刻意节俭,大小官吏有了上面的做派,也不敢奢靡成风。但对江湖中人,却着实苛刻,皇家的人对习武之人,那是从来没有存过好感。只要有江湖纷争,伤了人命,一旦抓到,便各打五十大板,不由分说都扔进牢里,即便占着理也要剥一层皮,因此武林门派只要不是仇深似海,决不敢互相拔刀械斗。但习武之人毕竟好勇斗狠,有时候寻仇杀人在所难免,这种时候就一定要不留现场,不留人证,使官府无法定罪。这样一来,江湖儿女腾挪的空间实在太小,除了一些较大的门派还能养得活手下,一些小门派都难以为继,不少游侠散人要么投入军中为国出力,要么投身绿林做了强人。
游返对这次武林大会不感兴趣,金剑山庄虽然也属于江湖中的一大门派,但实际上是个商家,或者是工匠,士农工商,占了后面两个。因此于江湖事务,山庄内一向涉及不深,山庄几个武林高手,也早已不涉足江湖中事。不过金剑山庄在江湖中的名气,仅次于少林和丐帮,与中原镖局等并列,因此于情于理,还是要参加一下的。
游返知道武林盟主之位是轮不到金剑山庄的,不过他也很好奇朝廷会选择谁,于是出口问起。
刘文渊倒是爽快道:“虽然此时还未公布,但朝廷已敲定一人,做这武林盟主。说实话,这些江湖中有名帮派,终归是江湖人,人在江湖,难免有不得已的地方。因此朝堂上商议良久,便指派了周醒周子觉为这第一任的总掌门人。”
游返眉头皱了皱,却不知道这周醒是何人。
刘文渊解释道:“周子觉是太宗朝武状元出身,文武全才,是军中著名的儒将,深受庙堂上各位相公的器重。不过年纪大了,负伤也多,便致仕在家。此次也是刑部尚书大人特意相邀,才肯出山。不过也是上头的意思。有周公的调度领导,想必这偌大江湖,也能安歇修养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丐帮那事,弄得我一身麻烦,最近才脱身出来。”
说话之间,刘文渊似乎还没有认出游返当时也在现场。他手头只知道游返是在山庄一步步爬上来,又攀上庄文清这门亲事,才能做了这山庄的主。并不知道这游返也是当初在丐帮大会上出头被郭备差点打伤的那个落魄之人。
游返陪笑道:“原来如此。那金剑山庄到时候必定去捧场。江湖太平了,我们这些商人也好做些买卖。这是好事。”
刘文渊拱拱手,道了声谢,又脸带狡黠地说:“若是一般商家,话倒是这么讲的。但金剑山庄卖的毕竟是刀剑武器,天下太平了,那就没有生意做了。哈哈。”
游返一愣,对这位侯爷的犀利说辞倒有点不适应,也尴尬笑了几句道:“那倒是。不过北面辽人蠢蠢欲动,山庄的刀剑盔甲都是准备了给北军的,到时候肯定是有用武之地的。”
刘文渊肃然起敬。如今西夏战事稍平,辽国岁币协议又过了一年,需要重新商定,眼下辽国蠢蠢欲动,朝中各位大人也正在商议此事。也正是如此,去年二庄主东京奔走之下,朝廷又定了兵器武装的大单,解了山庄的燃眉之急。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文渊告辞而去。
游返马不停蹄又将收拾准备,带领队伍前往汴京一趟。二庄主被关了禁闭,不理细务,庄文清其他堂兄弟都是闲人,此番便只得他出马。
此时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要抽身远行,实在有些不舍。好在庄文清也是识大体的人,知道山庄要与京中打好关系,六扇门的面子还是要给。便由游返从山庄中选出一批年轻好手,正好路途上权作锻炼。
定好了时日,一行八人便要出发。
第六十四章 插曲()
金剑山庄的主业是打铁炼剑,因而对武艺的要求并不严格,也没什么特别的武功心法课教授。只是山庄里面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年轻人,可以自行请教前辈,甚至有许多类似巨灵神功的武林秘籍可阅览,因而武功层次参差不齐。
游返挑选的几人,其中四人是三大房中的人,还有两人是护院中身手较好的,一人是颜老推荐负责琐事的。就这么八人组成了队伍,便上路了。
这时游返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往来于大名和东京的官道了。不过这次他是坐着马车。马车中装着不少货物,要给朝中大员送的礼,给胡近臣的头一批武器,以及在汴京招兵买马所需的银钱。
想起临行前夫妇之间的对话,庄文清的面容犹在眼前。
“夫君,从前妾身始终觉得要嫁出去,因而也是得一日过一日。如今爹爹病倒了,你我要撑起这山庄,便不得不从头打算。金剑山庄虽然家大业大,但到我们这一代,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变化,恐怕再不振作,便要消亡。不少名门大派,百年老店,都是这么没有的。这不能不引起警觉。”庄文清说这话,正是两人熄了灯夜话时分。刺骨的寒气配着这警醒的话语,令游返不由自主觉得责任重大,庄文清是女人,要挑起这副担子,恐怕还是要靠他。
“金剑山庄确实安逸了好久了。恐怕再不动一动,便再也动不了了。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做起来谈何容易。”
于是,两人商议得定,趁着这次机会,游返便带着人马,到汴京联络打点,将触手伸到汴京。金剑山庄在大名府根基很深,但在汴京却没有基础,游返此次便是要在汴京树起旗帜,占个墙角,徐徐图之,算是扩大地盘。
但游返也知道自己的本事,这类事情千丝万缕,从何做起,他也是一头雾水,无力筹划。
他挑选的这些随行的人员,便都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不但要武艺高强,而且要懂铁匠铺武器铺的运作,待人接物方面也要活络。可即便这样,他心中还是不安稳。
出了山庄,一路往南走。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倒是稍嫌热了。
行至大名府城池南面,附近人影多了起来,在大名府地头,打着金剑山庄的名号,旁人便不会上来骚扰。再往南走,人便少了许多。
正在树林间穿梭,突然身后响起马蹄声。
游返嫌坐在车里气闷,正坐在车辕上驾着车,他此前也驾过马车,颇觉有趣。听到声音,转头回望,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游兄!”那人策着马,慢慢靠了上来。
“楚谨?”
原来来人正是消失多时的楚谨。自从上回在大名府见过一面,此后便不再联系。说起来楚谨还是游返进山庄以后的第一位朋友,给了他莫大的帮助,还帮他解了火毒。
楚谨笑了笑,马上作礼道:“听说游兄娶了三娘为妻,真是恭喜了。我年后出游,最近方回,倒是错过了一杯喜酒。回了山庄一趟,却听说你要去往汴京。便追了过来。游兄正是用人之际,小弟不才,愿供游兄差遣。”
游返拱手回礼,神情中也诸多喜悦,笑容中见真诚,心中已盘算要将楚谨也带上。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心思活络,是一把好手。
两人客套几句,正要继续启程,边走边聊,突然后面又传来马蹄声。两人同时回望,却见是一袭紫衣乘风而来,却是孟紫蝶。
此时孟紫蝶却嘴上哇哇大叫:“游大哥,这马停不下来了。”
游返一惊,正要前去阻止。身旁楚谨一个纵身,趁着马匹驰近,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那马背上,孟紫蝶身后,用力一拉缰绳。一阵呼喝之后,方才将马止住。
孟紫蝶吓得有些头昏,脸上犹自嘻嘻哈哈,跳了下马。
游返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孟紫蝶道:“我被嫂子安排端茶递水,实在无聊得很。你有机会出来玩,居然不叫我。后来我就偷偷跟着这个书生出来,不过他跑得快,我跟不上,就抽了马屁股几鞭,想不到就停不下来了。”
因孟紫蝶对外号称是游返的表妹,庄文清便当自己人对待,格外照顾。不过孟紫蝶什么也不会做,粗心大意,本来安排在账房帮忙,可是怎么教也不会,后来转给钟婶当手下,钟婶也相当不耐烦,最后只好让她做些琐事,放任她自己玩闹。不过孟紫蝶虽然胡闹,但也颇有分寸,绝不会让庄文清难堪,因而自我保存得极好,在庄内人缘也不错。至少和庄文清贴身小婢以及一些仆妇都相处得融洽,因而即便放纵,也没人管着她。
这次游返出门却没通知她,这么好玩的事情自己却没份参与,后知后觉的紫蝶便急得跳脚。却想不到楚谨找上门来,询问游返下落。这才被她找到机会,一路尾随,这才找到了游返车队。
游返黑着脸,喝道:“真是胡闹。三娘知道了可要着急了。小黑,送紫蝶回去吧。”
小黑是一个护院,这次充作随从在车队里。听了这话,便大声应是。
孟紫蝶着急道:“表哥,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绝不惹事。实际上,本姑娘也从来没惹过事。孔伯伯让你好好照顾我,你难道就这么欺负我?”说着说着,眼眶里便有泪珠子打转。
楚谨拍了拍手,安抚了受惊的马儿,这才下马,道:“游兄,想不到你还多了一个表妹。多一个女人,这路上确实很麻烦”看孟紫蝶瞪了他一眼,不由住嘴不说。
孟紫蝶悄悄靠近游返,在他耳旁低声道:“死游返,你要是不带上我,我就告诉嫂子我不是你表妹”
游返立刻道:“这样啊那这路途确实苦闷,多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倒也不错,那你就随着一起来吧。”又对小黑道:“小黑,现在离山庄还不远,你回去将事情禀告一声,再回来车队吧。”
小黑得令,有点不愉地望了得意的孟紫蝶一眼,返身而去。
楚谨挤着眼睛,笑嘻嘻道:“这倒也对,多个美人,路途上倒也不显得无聊。”
孟紫蝶朝他冷哼了一声,想要骑上马继续行路,却被游返喝令进了马车。
路上发生了这么个小插曲,没有拖慢车队速度,游返等人继续赶路,想赶在天黑前,抵达路途中第一个驿站。
一个人与一队人行路大为不同,加上马车,这速度便没那么快。到了驿站,天还未全黑,游返吃饱饭,四下里逛了逛,虽说是官道驿站,又是大名府到汴京的必经之地,此时往来的人马却也不多。他们车队到了以后,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书生带着仆从经过,那些书生年纪大大小小都有,小的大约二十出头,大的将近四五十,已是白发苍苍。
游返正站在驿站马厩旁的树下望着远处风景,那四五十的书生,连同两个老仆人从身边经过,将行李从马上卸下。
一个人影从后而来,道:“今年春闱在即,这些儒生也是赴京赶考。我倒想起我当年上京赶考时的模样。那重重的包裹里面,恐怕装的都是书。”
身后的楚谨指着那书生的行李说着,言语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游返就着这话题有些奇怪地问道:“想不到慎行这么年轻便已上京应试,想必才学不浅啊。”
楚谨来到他身侧,夕阳照在他侧脸上,脸色有些苦涩,说道:“才学么,吟诗作词,写写策论。也过得去吧。只不过那次没有中进士,后来便也没有再考。说起来,即便中了进士,也得等缺,没有关系打点,恐怕在京城也要蹉跎下去。”
游返自小在西域长大,颠沛流离,自然是不理解这大宋的官场习俗的,在他想来,只要高中,必然金榜题名,然后得到皇帝召见,从此成了官场一员,飞黄腾达不在话下。此时听楚谨的意思,金榜题名以后的情形似乎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不但不能直接做官,而且只能从芝麻官坐起。
楚谨伸出手来,上下比划了一下,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天下所有行当,都像一座塔。”
游返“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塔里面的所有人,都是从下往上爬。有些本事大,爬地快些,有些本事小,只能一直在底层。”楚谨在下方点了一点,继续道:“还有一些,一出生便是在较高的层。有些会继续往上爬,这些人自然基础比寻常人更好些。有些虽然出生在高层,但自己不努力,也会跌落下来。这天下芸芸众生,官场是一个塔,自然是最高的塔,江湖也是一个塔,虽然比不上官场那个塔,却也不差。这些人的目的,便是往上爬,好看到更好的风景。但到了高处,若是不小心,跌落下来,也跌得更惨。到最后,只有少数人才能爬到塔尖。下面的人要往上爬,只能将上面的人挤走。有人的地方便有塔,你只能顺应大势向上爬。”
楚谨指指那正往驿站大堂里走的老院生,道:“那便是在官场这个塔里拼命要往上爬,却有些失意的人。”又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往上爬了两步,又退了下来的人。”
游返笑道:“这比喻真是妙。那我呢?”
楚谨指了指上面,道:“你?你刚刚爬上一层,离上面还远着呢。”
游返又问道:“那你呢?”
楚谨苦涩地笑笑道:“我在门口观望。”
第六十五章 抱负()
天色终于还是暗了下来,驿站周围没有遮蔽,呼呼的大风吹在身上起了一些寒意。
游返这时却饶有兴致,今日楚谨追上来时,他便有了好奇,似楚谨这般人才,曾经还是文举人出身,做什么不好非要混在金剑山庄里,而之后又不告而别,有了家室后又准备安静生活,不似印象中那个狂生了。
那边,楚谨也很有兴致,源源不绝地吐字道:“说到谋个出身,当今世道,最好莫如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虽然虎狼当道,国力薄弱,但大宋确实是优待读书人的。只不过,这个塔上,人实在太多。人挤人,恐怕不怎么好爬。头破血流爬上去,也望不到头。”
游返道:“我是一介粗人,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读书人之乎者也,经史子集,说起话来引经据典,而且听来总是那么有道理。有些道理,虽然我也懂,绝说不了那么好听。这确实是本事。”
楚谨道:“那都是虚的。读书真正的好处是站在一处,有同一个话题罢了。至于怎么向上爬,那还是各有奇招,钻营而已。这些读书人初时满满都是报效国家的心思,到后来,也不过是向上爬罢了。总以为向上爬便能报效国家,到最后屁股坐下来,便要看坐在哪里,便为哪里报效了。”
游返道:“那江湖上呢?我们现在总算是一个江湖人,半商半武,唔,可能是半匠。毕竟是个打铁卖艺的。”
楚谨道:“江湖也是那么一回事。先前我说金剑山庄熬不过去,庄主二庄主都不是进取的人,而朝廷也对武器这行有限制,恐怕只会越来越难。这不,朝廷终于出手了。”
游返点了点头道:“你是说这回请了军中儒将周醒做这武林盟主之事?可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这不是挺好的么。以后有了武林盟主,江湖纷争便可以少一些。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什么都可以谈,所谓和气生财,江湖人跑江湖,不就是为了一日两餐,吃饱饭么?”
楚谨道:“哪有那么简单?皇帝老儿自然希望你们安安分分跑江湖,不要刀光剑影,乱了章法。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