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驾!」罗清江喜出望外地谢了。
「不过,一人收个一百两补贴给受伤的弟兄,应该不过份,对吧?」长老此言一出,几个受了伤、静静坐在一旁包着伤口的人,也都兴奋地大声叫好了起来。
「这……」罗清江看了看四个欲哭无泪的师弟。「这么大的数目,晚辈不能做主……」
「既然你不能做主,那叫个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谈。」古长老皱了眉。
眼见那长老的脸色不豫,罗清江也知道了不妙。
「不然……」罗清江迟疑着。「二百两可好……若是只有二百两,晚辈应该就能做主……」
「一文也不能少。」那长老的脸垮了下来。「从来没人可以跟我讨价还价,我可不想为了你们开先例。」
「没错!没错!把银子拿来再放人!」一旁的众人也大声应和着。
「要钱」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山谷,罗清江当真哭笑不得。
这……这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没钱的话,我让你回去慢慢筹钱。」古良看了看天色。
「要我们给你师弟粮食饮水吗?」
「……是的,劳烦了……」罗清江叹了口气。「我这就回去请示掌门……」
「一餐饭每人加收十两,过夜的话也要加个二十两,饮水就算我送你们的……」古良挥了挥手。「就这样,慢走,不用急。」
「……大驾……」
「除了现银,只收古记钱庄的银票。记住了。」古良一个示意,几个人连忙就把罗清江驾了走。
「啊……是你,铁公鸡!……不不不,是古长老!」罗清江连忙改了称呼。「古长老!请让晚辈见见贵帮帮主!」
古良又一个示意,那些人便放开了罗清江。
古良缓缓走了近,脸色凝重。
「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早知如此,又何必擅闯我的营区。你该知道,这是犯了我的大忌……」
「晚辈晓得!」罗清江连忙说着。
「既然晓得,还不快去?要不是我念在你们事先不知情的份上,今日就别想只用银子打发我。」古良的脸色还是很严肃。
「这……晚辈晓得了。只是,晚辈有事求见贵帮帮主,烦劳长老引荐。」罗清江深深低下了腰。
若是请不来丐帮的人观礼,纵使有青城派的人撑腰,师弟的名份只怕还是岌岌可危的。
「请他来也没用。」古良皱了眉。「在帮里,他只管大事。钱的事情只有我能做主,量他也不敢插手的。」
此言一出,一个原本送信来、此刻正凑着热闹的人,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信。
冷汗直流。完了,竟然叫我做替死鬼……
「不是的,长老。晚辈只是想请他老人家来观礼。」罗清江又低下了头。
「观礼?什么礼?」
「敝师弟接任本派掌门,同时与青城柳练羽师妹完婚。」
「他不管这种小事。」古良了眼睛。真是的,他是听不懂人话吗?不是才刚说过他只管大事的?
「那……既然贵帮掌门贵人多事……请古长老务必赏个脸拨空上山。」罗清江连忙说着。
「我不管事。」古长老从从容容地回绝了。
「可是,贵帮帮主不是也……」
「你去找岳心莲,这种事该归她管。」古长老说着。
「……那么,请问岳长老的大驾在……」罗清江在心里暗暗叹着气。
「靖州城。」
「那么……多谢长老,晚辈这就派人去……」罗清江告了退。然而,又再停了下来。
「怎么了?还有事?」
「古长老。」罗清江猛然回过了头。
「请问您在这儿停留多久了?」
「……我没注意,约莫几个月了吧。」古良的眼里闪着光芒。「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敝派有两个客人不告而别,晚辈想追去问问原因,可是方圆二十里之内都没有踪影……」
「所以?你怀疑我把他们藏了起来?」古良起了眼。
是他们耶……其余的人也咋着舌,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长老。
「不……晚辈不敢。只是想问问长老,不晓得有无见过这两位?」
「……长什么样的?多大的?是男是女?」
「两个都是少年……一个约莫十五岁,另一个……也许受了一点伤,约莫十八左右……」
「……路上有见过,他们往西边去了。」古长老说着。
「……西边?」
「不然,你问问他们。」那个古长老只是挥了挥衣袖,于是接下来就是异口同声到令人疑心的一句话。
「是的!长老!」
其实,就算长老说他们都飞上了天、做了神仙,他们也只会回这一句。
……是了,那石青是唐门的人,想必萧子灵把他送回四川去了……
'你们啊……真是好大的胆子……'回到帐篷内的长老,看着靠在唐忆情身边揉腿的萧子灵,不由得就是深深的一叹。
'啊?'萧子灵疑惑地抬起了头。
'废了人家的掌门,又毁了青城派掌门爱女的容……啧啧啧,你们真想一次跟两个门派门上?'
'咦?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刚刚华山的二弟子来要人,我听他说的。'长老坐了下来,喝起了水。
'您……您说了吗?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唐忆情连忙问着。
'怎么可能……'长老轻轻笑了笑。'想斗得过我,叫他多修炼个几年再来。'
'啧,果然是老狐狸。'
'承让承让……'那长老伸出了手。
身边的那个丐帮弟子迟疑着。
'怎么?不是轮到你了吗?'
'……长老,请您先看看别封信吧……'那人战战兢兢地说着。
'……拿来。'
'呜……长老……'
拉扯了一会儿,几个在一旁等着的人,帮着他们的古长老把那人架了开。
拆开封了泥的信,细细读着……
'……三……千……两?'眉头抽搐着。
'长老饶命啊……'那名男子发出了细细的哀鸣。'我只是个带信的……'
'怎么了?'萧子灵好奇地拖着脚靠近。
古长老缓缓回过了头。
'萧子灵?'
'……干嘛……'
'喂……喂……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画押!'
'押什么!'
'叫你家的皇帝还我银子来!'
'我不要!'
'……乖……我都帮你写好信了,你只要署个名字……'古良微笑着。
'……我不要!玄武会找到我的!'
'再不给我画押,我将把你绑上京!'
'哈!'
'……不要紧,我有人质……'古良缓缓转过了头。'你说对吗?唐小弟弟?'
唐忆情的眼角瞄了瞄萧子灵,也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长老……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好吧,那只好把许掌柜辞了。'古长老哪过了一张新的纸,开始写着批示。
'呜啊!不要啊长老,掌柜的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啊!'
'听命行事?我不就是他的老板!他到底要听谁的命令!'古长老往桌子一拍,那人也立刻噤了声。
'三千两!三千两换一颗来历不明、怎么样也脱不了手的珠子!当我真有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可……可是……长老,许老掌柜的年纪也大了……'那人改用哀求策略。
闻言,古良的脸色才缓了一缓,不料,那人却又误犯了大忌。
'再说,那是帮主……'
那人咋了舌,只暗中道了个糟糕。
'所以咯,想必是我的不对……'古良又拿过了一张新的纸,开始写着。
静默了约莫两刻钟,众人面面相觑的两刻钟。
拆好了信,封好了泥,古良把信交给了那个在他身旁发着抖的人。
'把信亲手交给你们帮主。'古良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
不顾众人欲哭无泪的表情,古良开始收拾着行囊。
'既然他做主,看来就不用我这么多事了。我回江南去,你叫他自己再找个净衣长老。'
'长老!长老!'
官道上,古良背着轻便的小行囊,悠悠然走着。没人敢拦他,不过,身后倒是跟了一大群不断求着情的小伙子。
'长老,您也知道的,帮主就是这个性子嘛……'
'就是说的,长老。要不然,我们给帮主稍个信,请他给您陪个罪,不就没事了?'
'对啊,长老,帮主不懂事,您就别在意了……'
'长老,您走了以后,大伙儿又该怎么办啊?'
'呜……长老……'
'古良!等一下!'只见黄沙漫漫,萧子灵策马追了上来。
勒住了马,停在古良面前,萧子灵迟疑地看着古良,而后者则毫不在意地绕过了马匹。
'古良……'萧子灵懦懦地开着口。'只是三千两而已……不用做到这么绝吧……'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古良没有停下脚步,越走越远。'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我还你就是了!'萧子灵眼见古良就要消失了踪影,连忙喊着、策马跟上古良。
'三千两就想打发我?我的人格就值这么一点银子?'
'……我还你四千两……'萧子灵勉强说着。
'说定了。'古良转过了身子,走了回去。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在心中哭泣着,萧子岭含泪画了押。
古良就只是抱着手在一旁盯着。
也许我真要替他做牛做马一辈子……唐忆情有点绝望地望着。
'师兄……你……你多少吃一些好吗……'
谢卫国低声不住劝着,然而他面前的人却还是没有反应。
只见眼前的人日渐消瘦,那一盘晌午才亲自端进门的菜肴,看来还是仍得再端了出去。
自从醒转了之后,冷雁智便没有开过口。
看着冷雁智冰冷的侧脸,谢卫国只是微微低下了目光。
平和……的日子延续着。就当长老继续喝着补药,而唐忆情在萧子灵的惊喜中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一匹快马把信送给了长老面前。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兄弟。'几个早已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人狠狠说着。
'十万火急的事!'那人把信递了向前。'长老!十万火急的事!帮主说,如果您不赶快回来,他就要亲自杀过来的!'
'喔?那正好。'接过了信,长老一边斯斯文文地拆着,一边缓缓说着。
'我顺便剥了他的皮。'
'……我想见你?'低低的声音。
'小孩子偷看什么。'长老一把将萧子灵的头推了回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嘞……'萧子灵叹了口气。
'这是暗号,小孩子不懂的。'长老悠悠然地说着。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是的……晚辈在帮里还有一点事情……'
'……那么,你多久之后可以回到庄里?'
'快则一个月,慢则约莫半年……'
'……我叫莫言跟着你可好?'
'多谢您关心……只是……'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生死有命,请让晚辈派人送前辈们回庄。'
'古良……这衣服也未免……'
'未免什么?'
再过一天就要到了靖州城。此时,坐在轿里的古良,身上却不再穿着锦衣玉服。
萧子灵看着古良身上那套,虽然干净却缀满了补丁的衣裳,再看了看自己以及大家都是一样寒酸的打扮,不免发起牢骚来了。
先前的帐篷、美服跟轿上的华贵披肩,都用油布妥善地包了好,放在板车上的木箱里运着。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样子,丐帮有丐帮的样子。再说,这轿上可还有软铺……'古良微微看了萧子灵一眼。'如果萧工资不坐不习惯的话,只要一百两,我就租辆轿给你,随你布置。'
'……你简直是钱鬼投胎的……'萧子灵咬着牙说着。
'客气客气……'古良微笑着。
靖州城外,有座荒凉的大宅院。
虽说占地挺广,然而,从外面看来,却是残破不堪的景象。
只有几个乞丐一边抠着脚丫,一边坐在几个院子的地上哼着小曲。
显然就是个被乞儿占据的地盘,所以靖州城里的人都管它叫叫花子屋。
一听到要在这里停留几天,萧子灵的脸就垮了下来。
'我还没有被虫子咬过。'萧子灵担忧地看着古良和唐忆情。
'只是会痒几天而已。'唐忆情连忙安慰着。
'这也算是人生的历练。'古良带头走了进去。
'古良!'
虽然没有什么摆饰,不过,宽敞的大厅里却是一尘不染。二十来个丐帮子弟,站在大厅两旁好奇地瞧着他们。身上的衣裳依旧是缀满补丁,不过显然是要脏多了的。
本来还一路不满地扯着自己衣裳的萧子灵,看到了他们,实在也是欣慰了不少。
也许是早先就收到了消息,古良一踏进了大厅,那高高坐在主位上的谢卫国,边绽开了笑颜、迫不及待地飞跃过来。
'且慢。'古良似乎有些受到了惊吓,连忙远远闪了开去。
于是,身后的萧子灵和唐忆情便露出了脸。
'师叔?'萧子灵睁大了眼睛。
'咦?你们两个……怎么……'谢卫国大感诧异。
'师叔,我跟你说……'萧子灵一脸期待地想跟他告华山的状。
'等一下,我明天再听你讲。'谢卫国的身体转了几圈之后,就见到了正远远坐在一旁喝着凉水的古良。
谢卫国奔了几步,来到了古良的面前。
'古良……'
听到了谢卫国的声音,古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水、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杯子、再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头。
'谢帮主有事?'古良微微眯起了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
'跟我来,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讶然睁大眼睛的古良便被谢卫国拉出了大厅。
'长老!那我们怎么办!'跟着进来的众人连忙喊着。
'……你们就由我来安顿吧。'一个坐在主位旁的老妇人缓缓说着,似乎带了些无奈。
'谢帮主!谢卫国!你轻点好吗!我的手要被拉断了!'一路莫名其妙地被拖着走,古良气地大骂。
没有理会古良,一连穿过了几个院落,谢卫国把古良拉进了一个最里层的院子。
'长老!帮主!'几个守在门口的乞儿连忙喊着。
'我有机密要事跟长老商量,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一面说着,谢卫国脚下没有停。
'是!'
'谢卫国!你再不放手我翻脸了!'
'长老!帮主!'几个守在院子里的乞儿也连忙喊着。
'都出去,帮着守住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院子。'
'是!'
'谢卫国!'
把古良拉进了一间屋,谢卫国才松开手。古良还在揉着自己手腕的时候,谢卫国已经开始乒乒砰砰地闩着门和窗子。
'喂……'古良冷着脸,看着谢卫国一连串的动作,可不晓得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岂料,过了不久,谢卫国便是转过了头,深情款款地看向了古良。
'喂……'几滴冷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古良一个闪避不及,就已经让谢卫国扑了上。
'谢卫国,你……'古良睁大了眼睛,却是想推又推不掉。
不久,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于是古良便没了话语……
'等……等一下!'理智一闪而过,古良连忙把紧紧拥着自己的谢卫国一把推开。
离开了一寸的距离,两人面对面,脸色潮红地相对着。
'要紧事先说。'古良认真地说着。
'先来再说。'谢卫国走近了一步,古良连忙也退了一步。
'你不说的话,我先说我的。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情?'
'……什么事情?'谢卫国歪着小脸,无辜地问着。
'三千两!'
'什么三千两的,这不重要啦!'谢卫国根本没有在听,又扑上了古良的身躯。
'不重要?'推开了谢卫国,古良沉下了脸。'我要养活一万多个人,你却跟我说这不重要!?三千两够填饱他们三天的肚子了!你慷慨解囊、我日夜奔波,我存银子、你花银子前门进、后门出,你!'
'古良……'无惧于古良的怒火,谢卫国却只是紧紧拥着他,用着讨好加上'委屈'的表情说着。'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敢了。'
'你已经说过几百次了!'
'古良……'
'……我这次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噗……那你是要先剥我的皮,还是要先剥我的衣服……'
'……我想我这辈子是完了……'
'别这样说嘛……'
'你知道你这样是在玩命?'
'两个月之内回来庄里,一天都不能迟。'
'我们没在你身边的这两个月内,诸多禁忌,也莫要忘了……尤其,务必清心寡欲……我想,你懂得不是?'
古良缓缓睁开了眼,而枕在他胸膛上的谢卫国,依旧熟睡着。
散乱的及肩黑发覆上了自己的脸。
谢卫国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