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等了半天,却没有见到一个人跑过来福仔这里要领遣散费,忍不住又道:“诸位请想好了,打起仗来,日本人的飞机炮弹枪炮子弹那可是不长眼睛的。我这里算的迁散费虽然不是很优厚,但至少保全家两三年的平安没有问题,大家……”
我的话却被人打断,“大少,虽然我们都只是在你下面做事的马仔,不过大少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少说不会亏待我们就必然不会亏待我们,我们都相信你!”
我转头一看,那是福羊号的船长,也算是广运行三代的老船工了,不禁一抬手,“彪叔,你信我,我很安慰,但是……”
“诶,大少你这些年的辛苦我们都知道,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没道理让做了那么善事的你现在还要一个人扛广运行的担子。”彪叔叹了口气,“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政府要征广运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我们是中国人,谁叫日本人打进来了呢,是吧?”
我正要说话,但彪叔走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赐官啊,我也是广运行三代的老人了,不妨托大叫大少你一声赐官。你自己也说了,国难当头,我们自己还不救这个国家,难道都要等着做亡国奴吗?所以赐官你就放心吧,如果政府真的又来跟你要广运行,你就交出去吧,我们都是自己愿意的。你若有心思,便把安家费都给了我们家里的老小,呵呵,我们出来跑船的,可是一早就把自己的命交给老天了!”
我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起来一样,“彪叔!”
“大少!我们都是这样想的。大少平时对我们不薄,何况现在这个局势,就算大少不说,我们也都要这样做的。”
“就怕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人家政府高门大槛的,都不要我们。”
“我们也就是会跑跑船吧,多走一趟等于救了几个中国弟兄,杀了几个东洋鬼子,真让我们拿枪可不得了。”
“哈哈哈,六仔,你这次倒醒目起来了……”
兄弟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朗声说笑,我把牙关咬了又咬,突然当众撩衣拜下去,“是天赐无能,天赐对不起大家!”
“大少!”大伙一阵慌乱,然后黑压压一片全都跪了下来,“我们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这都是我们愿意的!”
不,你们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我是要拿你们去换一个人,我当不起你们的大少,担不起你们的信任啊!
6:00
与回来的双喜共进晚餐,她说我的眼睛有点红,我解释是昨天没有睡好。
7:00
带着双喜进书房,把除了商行以外的一些东西也交给她,一点点一点点地转交,不露痕迹,不缓不急。
10:00
双喜支持不住,打算回房休息。走的时候还怨怪地睇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惜,对不起,双喜。
我变心了,而且,这一次,我打算守住的是对那个人的承诺——
感情这种事情,只要认定了,就是一生一世。如果还有来生来世,也要约定不喝孟婆汤不走奈何桥,牵了手生生世世走下去……
跟我一起走的人不是你,双喜。对不起!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0:53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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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早知道广运行解散的消息放出去会立刻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但是我没有想到我最想吸引的人却迟迟不出现。等了两天以后,我失去耐心,厚着脸皮杀过去和平饭店的大上海舞厅。
还是一样的纸醉金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争的氛围更加重了,所以舞池里空空荡荡的,但人都在下面坐得满满的。一杯一杯的烈酒流水介送上来,一个个醉汉倒得乱七八糟,一眼看过去倒像是死伤无数的样子。
我在一个兔女郎的胸口塞了几张纸币,“我要见花红艳,白黛林。”
兔女郎无精打采地媚笑,“两位老板都不在。”
我加了两张纸币塞进去,兔女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记错了,花老板好像是在的。”
我懒得跟她再罗嗦,把手上的一叠钱举起来,“带我进去找她,这些就全都是你的了。”
兔女郎眼睛一亮,“好,没问题。”
我跟着她走进后台,稍微留意了一下,我走过去的时候起码有十几双眼睛盯住了我。上海最大的情报贩子的聚集地吗?果然名不虚传。
走到一间挂着金色流苏的化妆室的门口,兔女郎向我努努嘴,又伸出了手。我敲了敲房门,听见花红艳的声音传出来,才把钱交给她。
花红艳问:“谁?”
我懒得答话,一转门把闪身进去,结果正好跟白黛林那双哭红的眼睛对个正着。
尴尬的氛围整个地笼罩下来,一时间就算脸皮厚者如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晌,花红艳咳了一声:“周大少倒是空得很,现在都有时间来跳舞吗?”
我挠了挠发根,一咬牙,“白小姐,我知道你打算嫁给张大亨来救小鲍。但是不用了,我有办法救他的,你不用牺牲自己……”
白黛林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连我都以为她要给我一个耳光的时候她却用手绢捂住嘴,两颗晶莹的泪水滑落面颊,“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好吧,老实说,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顿时缩手缩脚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在花红艳看不下去了,拥着白黛林的肩膀把她送出门外,“黛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再好好商量。”
送走了白黛林,我还是缩手缩脚地动也不敢动,这姿势落在花红艳的眼睛里终于让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见她笑了,我才舒展一下手脚,“哗,你们女人的眼泪比什么武器都厉害,其实我说呢,对着日本人,你们索性一起去哭一下,说不定东洋鬼子马上就给吓回去了!……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花红艳拧着我的耳朵,脸上似笑非笑,“哟,这会儿倒想起你是有老婆的人了?”
我无意跟她争论这个问题,伸手轻轻一弹她的手腕,“不要玩了,说正经事。”
花红艳揉了揉被我弹中的手腕,微微一愕,复又浅笑着道:“都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胡说八道的。好~~~~说正经事。你这两天似乎都挺忙啊,干了很多大事嘛!”
我看着她,“所以我才奇怪,你这里怎么会没有半点反应?”
“反应?”她强笑了笑,“什么反应?你要我有什么反应?”
我看着她,“大上海舞厅好大的名头,就凭小鲍,老实说——只怕还罩不住。”
她把鲜红的嘴唇咬了咬,“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穿了就没有意思了。”我诡异地朝她笑笑,“总之,老杜,黄老板他们可是三番两头来找我了,难道你家‘军座’就一点也不急?”
她慢慢舒了一口长气,“厉害啊你,这都给你发现了……不过他急也没有办法啊,你把广运行的事情弄得捅了天,军座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要啊,何况,”她叹口气,“广运行被征是迟早的事情,时间上的先后吧,就算是老杜,黄大老板也不过是赚一个翻手的财而已。”
我眨了眨眼,也不多说了,索性直接要求:“花大家,帮我找个机会见一面军座。”
“不用了!”花红艳冲口而出,然后苦涩一笑,“因为我知道他的计划。”
“什么计划?”
“张大亨虽然是上海滩上的一霸,但是比起如日中天的老杜,门生广多的黄大麻子终究是差了一截。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黛林好好的谁不嫁,却要嫁给那个汉奸?”
“难道是……”我慢慢睁大眼睛,“难道是?”
“是!”花红艳冷静地说,“军座以救小鲍为条件,要黛林去刺杀张大亨,所以她才不得不先去嫁给他。”
“卑鄙!”我狂怒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裂成两段,“你们就连一个弱女子也不放过!卑鄙,卑鄙,卑鄙!”我狠狠地瞪着她,“白黛林是你的姐妹,花红艳,她是你的姐妹!难道你也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我算戴雨农的什么人?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个工具,一个棋子。我说的话他可能听吗?”不同于我得激烈,花红艳倦倦地说,“弱女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光线的阴影正好挡住了她的眼睛,“这年头,真的有弱女子的活路吗?!”她突然阴森森地笑起来,“何况,是谁抢走了黛林的未婚夫,夺走了她活下去的希望,你周大少倒是告诉我啊。”
我踉跄后退两步,是的,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但即便是这样,即便这样,我也不能容忍有些事情发生在我的面前。我深深吸了口气,“你去告诉黛林,刺杀张大亨的事情,她不用管了。”轻轻揉着额头,“叫她能多远就走多远,这件事,我来!”
花红艳轻飘飘地挑衅一句:“你来?”
我抬头看着这个艳冠群芳的女人,突然却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笑,“怎么,不相信我能杀人?”
她看了看裂成两截的桌子,说不出话来。
“奇怪我今天怎么突然胆子大起来了?”我撑起脸上的酒窝对她说,“因为,我已经把我的后事都安排好了!”我说,“我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我连死都已经准备好了。”轻柔地笑笑,“所以”我悠然地道,“我做什么都不用怕了!”
花红艳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敲门声传了过来。她连忙走过去开门,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跟她在门口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
然后她走进来,脸色苍白,“小鲍,”她无力地看着我,“越狱了。”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0:5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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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狱~~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花红艳告诉我的消息,猛地,暴怒的情绪好像火烧火燎一样卷了上来,“花大家,你还真的是,”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站起来往外走,“真的是很会找字眼啊!”
花红艳看着我从她身边擦过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地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猛地一个回头,一个使力就把她纤弱的身体按在了墙上,“你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嗯?”手指狠狠地从她吹弹欲破的脸上刮过去,“白黛林是你的朋友,小鲍是真的把你当姐姐来看的,他在计划里都说要为你找一个好归宿……但是,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就在想着怎么把我们都计算进去吗?你不是为了你那个军座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出来吗?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她尖叫了一声,但我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点声音泄露不出来。
我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对方是个女人,我不能杀女人,这样才能克制住自己更加过分的行为。我慢慢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苍白的脸,“你说得对,这个年头,能够活下来的,没法是弱女子!你的确不是弱女子,但是,黛林也好,小鲍也好,他们是真的把你当作姐姐的,可是你呢?你把你所有的朋友都计算进去!越狱!哈,哈哈!好一个越狱!”我提起一脚把刚才被我劈成两段的桌子踢飞出去,“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越狱得了?”
小鲍怎么样都是蓝衣社的骨干之一,军事法庭对他肚子里其他货色的兴趣绝对大过什么“倒卖军火”,“渎职”这种事情,他们更想要的是蓝衣社更多更大的内幕!而对于这点,戴军座只怕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所以才会有这种“越狱”的闹剧的发生——他是绝对不能容忍小鲍把蓝衣社的内幕泄露给军事法庭知道的。
小鲍只有被他弃之如敝履!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命人暗杀掉小鲍呢?那是因为我!戴雨农不知道我究竟对他的计划知道多少,但是他以为我是青洪帮的人,最起码也是交通总长叶世伯一个派系的人,而且他不知道小鲍究竟把多少事情告诉了我,所以他要用活的小鲍把我也钓出来。他让白黛林去刺杀张大亨是第一个饵,钓出小鲍,再用小鲍作第二个饵,钓出我,如果我们一起去刺杀张大亨,成功率应该会很高。即便我们不得手,张大亨也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来,而他戴雨农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着看戏就可以了。
花红艳捂着她纤细柔美的脖子,狠狠咳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瞪着我,“你以为,你以为是我设计了这一切吗?”
我冷冷地看着她,“就算不是你设计的,但是我跟小鲍的事情……小鲍这样冷傲的孩子,他不可能把我跟他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只有本来打算参与计划的你知道!本来我就奇怪,戴雨农每次的命令来的时机真是好啊,都仿佛能够确定小鲍在控制住广运行的同时还能从我这里挖到秘密运输渠道,然后我跟小鲍一翻脸,过没多久你又来了,倒像是怕我真的忘记了这段感情似的过来刺激我一顿……花红艳,你厉害啊,也只有知道我跟小鲍感情关系的你和戴雨农的结合,才能因势导利地把我跟小鲍这两个傻子物尽其用不是吗?啊?”
花红艳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雪白的脸颊上,分外有一丝凄艳,“没有,不是……”
我不理她的哭喊,只是深深为小鲍不值,“我也就算了,但是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鲍?他是真的,真的当你,姐姐的啊!”
“不是,不是!”花红艳哭喊着,摇着头,但我没有办法可怜她。
我慢慢地退开,把背脊顶在墙壁上,无力疲惫还有替那个人无边无际地绝望,“看在小鲍终究也当你过姐姐的分上,别再伤害他了,啊?你们要他做的事,我来,统统交给我来做!好了吧,够了吧?!”
哆哆嗦嗦地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吸!结果却把自己呛了一下。
那个喜欢抽烟的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被自己的情人射伤,被自己当作姐姐的女人设计,被自己忠心对待的上司出卖!他怎么能够活得这样悲惨?他怎么能够让自己活得这样悲惨?
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我重新站直身体,“告诉戴雨农,小鲍要是死了,我就把他最怕的,告诉他最怕的人!把他最看重的东西,炸毁给他看!”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0:5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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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红艳一怔,顿时又跳起来嘶叫:“你不能……”
“噢,我不能?”我斜眼看着她,“现在你又来为戴雨农说话了吗?也是。”我点点头,“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那么我就不能自己去做这些事了。”我说,“不过我刚才也告诉你了,我是准备好后事才来的,你大可以试试看,或许我真的没有准备搞你们一顿就去死。”
“周天赐!”她大叫一声,拼命地拉住我,却被一把甩开,“你,你听我说……军座就算这样做,这样做的确是很过分,但他到底是为了国家……”
“为了国家?”我暂时停住脚步,微微眯了一下眼,“如果一个国家需要靠欺骗和讹诈来维持,那么,亡了就亡了吧!而且,”我低声一笑,“从你们这种人的嘴里听见什么‘国家’这类字,真是他妈的,好笑!”
拉开房门,白黛林呆呆地站在门口,我拉住她的手臂,“走吧~~~”轻轻地叹息,却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
***
把失魂落魄的白黛林带回广州会馆,我把她交给双喜,“这是我……生死之交的未婚妻白黛林,因为一些原因,她要在这里住几天。”
双喜只是看我一眼就微笑着说:“好。”
看着双喜安排白黛林住进客房,上上下下地给她打点好一切,但那个温婉的女子却始终一言不发双目呆滞。突然想起那个她跟小鲍一起回她家的晚上,月光如水,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