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恼怒,“大男人,做什么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我不看!”
他看着我,还是微笑着,却轻轻叹一口气出来,嘴唇轻轻地动,无声。
我怕他会说出更让我害怕的话,慌忙逃出去还顺手关上书房的房门。然后静悄悄地站在门口,本来只是想平静一下擂鼓一样的信条,却隐约听见门里的他说:“我们,究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我听不见的,但我的耳朵太好,我听见了。
烟落在地上……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我恐惧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心情反复,百转千回。
可是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无关我的期待跟恐惧,地球有自转跟公转的。那一天,所有的故事会一起发生!
***
但我没有想到那一天真的会那么快到来!
下午两点,我扒开经理室百叶窗,看着外面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今天的生意还真是好得令人惊讶啊,虽然来得大部分都是连布跟丝绸都分不出的家伙!
掏出手枪,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它原封未动地塞进枪套里。接着就把从小鲍那里骗过来的十几把飞刀藏好,然后推开“宝合祥”的后门,从楼梯间转到隔壁店面,穿堂而过。
但是出了店面就跟两个穿着便衣的特务相了个照面,大家都吃了一惊,我笑笑,甩手送出两把飞刀然后转身就逃。
一路飞奔,街上行人不多,也不用担心伤到无辜的人,但是被人追的感觉的确不好。我开始伺机反击。周围的环境在我第一天来宝合祥上班的时候就摸清楚了,什么地方可以躲,什么地方可以穿越,甚至什么地方藏了一套随时可供我替换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人竟然那么多。
两下对击中,我发现我托大了,这个时候我的确应该用枪的,但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往我的枪里放入子弹。
下次,我咬牙切齿地诅咒发誓,下次我要是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杀我,我自己就去跳黄浦江。犯贱这种事情,人生一次已经太多!
好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受伤,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我的面前,接着我就看见陆彦明那张带着些微嘲笑表情的瘦脸,他说:“上车。”
我叹口气,枪林弹雨中翻身滚上车。后面瞬间杀出来起码二十个以上的便衣特务,子弹磕在车身上不断冒出火花,我一边担忧着轿车的轮胎会不会被他们打坏一边还要抱着头避免被流弹伤到,但是当一个手雷在靠近我这边的车门外炸开的时候,我火了!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0:3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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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老虎唔发威,咪当我瘟猫!取出手枪弹匣,上子弹,拉保险栓,瞄准开火,几个冲在前面的混账胸口飚出鲜血倒下……这些动作几乎一霎那完成,就连我自己都不禁有些得意。
直到陆彦明那充满嘲笑口吻的话语传过来:“天赐大少果然耳明目聪,机灵过人,就算随便找一个合作对象都能找到蓝衣社派出那么多杀手来伺候。”
勃然大怒,我正打算反唇相讥,一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说什么?说这些人不是小鲍的手下,跟小鲍没有关系?他们连小鲍也要杀?但是!小鲍不提醒我会有杀手出现,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会来杀我吗?还是他或许知道却当作不知道,更或许他其实非常清楚却就是不想告诉我……
毕竟他要杀我,其实,这是小鲍一开始就告诉我得那么清楚的事情!
我无力无奈无法可想无话可说,只有“啪!”一个耳光自己扇在自己的脸上,“是,”我恶狠狠地说,“我犯贱!”
陆彦明反而也说不出话来了。
轿车一直开进法租界,开到杜公馆门口,我先一步把手枪连同身上所有的鸡零狗碎统统交给陆彦明,然后晃荡着双手走进去。
还是一样的大堂,一样的摆设,坐在主位的人甚至还是穿着那身长衫——让我深深怀疑他同样的长衫有好几件,以至于就算换了衫看起来还是没有换一样。
但这一次,我懒得装傻充愣,我累了。于是一拱手,“杜先生。”
死老鬼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继续慢慢悠悠地品他的茶。我等了片刻,没有人招呼我也没有人应答,心中一动仰天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杜先生找我过来是有好生意招待,原来,是我猜错了。”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碍杜先生品茶了,告辞。”
转身才走到门口,两个穿着黑色丝绸褂子的男人一起伸手拦住了我。我冷冷一笑,“这就是青帮待客的规矩吗?”
杜先生依然坐在那里,也是一声冷笑,“青帮待客有待客的规矩,对不懂规矩的也有不用规矩的规矩。”
死老鬼,给我玩绕口令吗?豁然转身,“天赐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青帮,这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是哪里不懂了哪里的规矩,杜先生不妨明言。”
杜先生把茶碗往桌上一磕,发出一声“咚”的声音,虽然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由为这一声响心脏紧缩了一下。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周大少说。”杜先生冷冷地吩咐,厅堂里站着伺候着的人顿时统统退下,连厅门都给我们关得严严实实的。
我冷眼看着,心中却不住盘算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但想想,就算他要玩把戏,目的也无非就是广云行跟钱那么两个,万变不离其宗,与其我这里猜测不断,还不如听他说些什么。这样一想,心反而定了下来。
“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要忘记分寸!”杜老倌忽而一笑,“我原来还以为周大少爷是个城府够深的少年英杰,不过现在看来,大少爷倒是让我失望了。”
我被他忽忽悠悠的说话方式弄得烦不胜烦,皮笑肉不笑地应一声:“那是天赐不识抬举,让杜先生失望了。但是学生最近实在是忙得有些昏头昏脑,要不然,我们另外定个日子让先生好好教训学生一顿如何?”
“周天赐!”杜老倌面色一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海滩上时至今日还有胆子跟我这样说话的人统统都给我丢到黄浦江里去喂王八了,你想做下一个吗?”
“学生是跑船的,丢到黄浦江里能不能喂上王八颇有些玄疑,不过珠江里的王八倒是喂了我不少……”我叹气,你要干什么你说,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凶我我就怕啊?鸟你?!
杜老倌愣了半晌,猛地抬头笑起来,“侬只小赤佬……好好好,算侬光棍!王八……哈哈!”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瞪着他。
他足足笑了好半天,手里的手帕都擦了好几次眼角才慢慢歇下来,“是我发戆了。周大少果然是爽快人,也够胆识!”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
我等了很久了好吗?这死老鬼!
“上海毕竟是我青帮的一亩三分地,最近周大少忙的事,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他看着我,猛地砸下他以为的撒手锏,“我只是不懂,以周大少的人才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蓝衣社的人要夺你周家的广运行呢?!”他紧紧盯着我,等着看我如遭电击,惊慌失措的样子。
作者: newly_2u 2007…1…14 10:3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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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早就知道了!我皱皱眉头,寻找一个适合的词汇来表现我的难过,但我还没有找到,他似乎不满意刚才的效果,索性给我把话说得更加清楚——
“天赐啊,我长你一辈,也不怕人说我倚老卖老。你可知道你这些日子忙着的事,其实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你把周家所有的力量都运用出来帮人,人家却一心一意地谋算着你的家业,甚至做好了准备等你替他们办好事就杀你灭口……”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突然又一笑,“不过,是不是我过虑了?我看周大少你是胸有成竹,莫非早就看透了他们的魍魉诡计?”
瞒不过去了,我索性也就坦白,“总,也要防着一二!”
“好!”老杜仰天哈哈大笑,“我就说那群瘪三怎么会把你周家大少玩得死去活来……”猛地凑过来,“既然如此,不如周大少我们联手,让那群没有良心的东西长长眼睛。想玩我们青洪帮,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前面一句的时候,我不禁汗颜。说实话,真的是差点就死去活来了,但听见后边半句,一下子心里面通透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小鲍的手脚也算是快了啊,三两下就把我广运行拾掇得差不多了。但这样一来,我刚答应老杜跟他合作的那个承诺就算废了,十万块啊,等于打了个老大的水漂出去。老杜是一心想利用广运行来运鸦片的,我也是被他压得死死才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以小鲍的性子,却是连甩都不会甩他们。老杜的青帮本来就跟蓝衣社的人互有仇隙,这次没有给小鲍活活气死只怕都算他家山有福,可是老杜近年来在上海滩上又什么时候受过气来,他只怕恨得活吃了小鲍的心都有。
这便难怪他全上海地找我了,在他看来只有找到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打压住小鲍的嚣张气焰。但谁知道后来却发现,我竟然是跟小鲍合作的,只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都要气歪了吧。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阵痛快。
再然后他发现我跟小鲍的合作似乎也有问题存在,我做着一些非但他看不懂只怕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事情,而在我的背后,小鲍又有他的动作……这才有了他派出陆彦明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一条小命的经过。
有些无力地一笑,这其中的错综复杂身在其中的我们看不明白不是怪事,就连名震江湖的青帮大亨老杜身处局外也看不懂,就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了。
不过,“杜先生的话大有道理!”我点着头说,“若非天赐为了一腔报国之心,我又何苦把自己拖累到这样的地步。”我叹息,“现在我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却只能闭眼吞死猫……”
“很是很是!”老杜笑了,“我猜以天赐你的为人,愿意为蓝衣社做事也就是看着现在国难当头,想一尽己力嘛!只不过,爱国爱国,你要活着才有国爱,若是连自己都死了,还死在那种王八蛋的手里,岂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被牛头马面笑,还爱个屁的国……你说是伐。”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爱国我还被色相所迷。咬了咬牙关,好,现在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么就进入实质性的讨价还价阶段,“杜先生是青帮前辈,学生现在四面楚歌,不知先生有什么可以教我呢?”——呐,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就快说吧。
老杜哈哈一笑,慢慢坐回去他自己的椅子,一派悠然,“周大少这是客气了,就算现在有些小麻烦,日后大少还不是广州的首富,南方第一大船行的老板。”——老杜这是在摸我的家底吗?
“钱这种东西,想赚自然会赚得回来。难的是,受了气该怎么出,怎么获得利益,怎么让别人气得半死自己又赚得盘满钵满。”——计算我的钱没有意思,老杜!要赚,我们赚惹我们生气的混蛋的钱,拿得又爽又开心。
“那就要看大少到底有多少能够让我们赚钱的货色啊。”——老杜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鸟。
“货色大把有,却不知道杜先生青帮大亨的名号在上海滩上究竟有多响亮呢?”——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老杜沉吟了半晌,“我要先验货!”
“冇问题。”我抖抖长衫终于可以在旁边舒服地坐下来,“一车皮的11。43MM‘汤姆生’M1921冲锋枪……”老杜马上动容,“一车皮的7。63MM‘毛瑟自来得’半自动手枪……”老杜的眼睛都凸出来了。
“还有呢?”
这次轮到我悠然地笑了,“还有什么?”
“我把闸北清空给你!”老杜说,“你再给我一车皮‘毛瑟自来得’半自动手枪。”
“半车皮!”我说,“而且我没有时间去闸北!”
“加半车皮‘马克沁’二四式重机枪,我派陆彦明去,保证他们连青洪帮的味道也嗅不出来!”
“别死太多人,伤天和的!”我伸出手,“成交!”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第八章
临出门的时候,老杜派人送给我一个条子,说是护身符,有万一的时候不妨拿来救命。
当我傻的?出了门我就打开字条——竟然是一个地址。再看那个纸条,浅浅的色调和花纹看起来很洋气也很熟悉,猛地一震,想起来了,这是第一次跟小鲍去和平饭店喝酒的时候在舞厅里见过的纸笺。
恍如隔世!
然后就知道这个地址是谁的了,白黛林白小姐的!
亏小鲍还以为自己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现在她的地址都可以作为礼品送给他的“敌人”我当救命的护身符用,我得嘴角不禁扯起一道嘲笑的纹路。我们原来都是这个尘世的棋子,还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下了无数步。
随便看了两眼记住,随即撕个粉碎。良心却又让我不由自主往那里过去看看——既然连老杜都有白黛林的地址了,蓝衣社的杀手没有理由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被暗杀或许有其他因素,但是也保不定会有人想连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
似乎可能应该……过去看看。
于是拍了拍黄包车夫的肩膀,“去霞飞路。”
***
那是一座很典型的小石窟门房子,前面有个漂亮的但实在是非常小的花园。不过看得出来,女主人很勤劳,收拾得很干净很舒服,花园里的花也开得非常好。但是现在主人还没有回来。
我站在白黛林家对门那栋楼的两楼,透过窗户注意着对面的所有动静。我现在所在的房子是一个瘦瘦的失业文员的,我掐晕了他,又在他的床头放了足够他生活两个月的费用,然后正大光明地暂时占据了他的房间。
我只是想等到白黛林回来,然后仔细看清楚周围是不是有不三不四的人出现对她不利,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会偷偷去跟她说一声,请她尽快换一个住所这样。
很简单,对不对,很简单……
但假如我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我是不是还会有这样好心这样的良心这样的……
在我后悔以前,我总是做着自己以为对的而且让自己得意的事情,从来,我都没有改变过。
我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就连晚饭都随便拿着前面就买的面包随便对付了,但还是没有等到那家的女主人出现。
鸡零狗碎的王八蛋倒是出现了好几拨。还有不带眼的竟然跟我的看法一致,打算占据我所在的这间房间,结果当然大为不妙。
但我也没有什么好过,因为怕走漏一个人都会给白黛林造成伤害,也给自己留下麻烦,所以手下半点不留情,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可是来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结果身上多了两道子弹擦过的伤,有一道就这样贴着胸膛,稍许偏一厘米我也就再也不用在这人世劳碌了;还有就是被一个明显学过功夫的混蛋一脚撑在胸口,淤青少不了还是小事,但胸口闷痛得总想吐点什么出来让我有些担心是伤到了内腑。
一边揉着胸口的伤,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半了,如果白黛林再不回来,我想我也该走了。看来她是也知道了危险所以先一步离开了吧,当然,更可能是小鲍把她送走了。这样想于我虽然也有些不怎么太舒服,不过总算还能接受。
正这样想着,弄堂口传来了汽车的声音,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音,然后是一对男女踏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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