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绫子气忿不平地盯著京介。
「不。」绫子有力地说。「那是杀人者的蛮理。没有人是杀了也无妨的。当然其中有非常过分的人,我也有气得想杀的人|不过,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此公平。」
「公平?」
「可不是?谁也不能说,在别人眼中,自己不是讨厌的家伙呀。」
「呃的确是的。」
「谁也没有权利叫别人死,你觉得是不是?」
京介有点儿被她征服的感觉「对不起。不知不觉生气了。」绫子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总是这样,别人说我像小孩子似的。」
「不,你说得对。」京介说。「我|」
「久候啦。」
女侍应把咖喱饭摆在绫子面前。
「噢,我的先来啦。」
「没关系。你先吃。」
「对不起,那我不客气了。」
绫子开始吃东西,然后|女侍应忽然在桌旁站了一阵。
京介感觉到女侍应的视线。她肯定是在看自己。
女侍应回去了。是否察觉到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京介的睑?她装著在看别的地方。
然后向柜台深处喊一声「我出去一下」,从餐厅走了出去。
京介用力把纸巾捏碎。
绫子肚子饿了,一下子就把咖喱饭吃了一半。
「对不起。」京介说。「我们必须走了。」
「嗄?」绫子吃一惊。「可是你的三文治|」
「没关系。赶时间。」京介催促绫子。「走吧。」
绫子莫名其妙地跟著回到房间。
「安西先生,怎么啦?」
「其实」京介关上房门。「我有件事瞒著你。」
「怎么说?」
「我被警察追踪著。」
绫子吓得直眨巴眼。
「是不是超速驾驶了?」
「不是的。我|为了这次的私奔,到处筹钱,筹不够。但我不想让朋子失望。一念之差,我把工作地方的钱偷走了。」
「埃」
「刚才女侍应看看我就不见了,一定是去报警了。在我见到朋子之前,总不能被警察捉去。承蒙你关照,我很感激|那我马上就要逃跑了。」
这是京介的赌注|绫子会怎样做呢?
当然,仔细一想就知道,偷走工作地方的钱这点小事,不可能连名古屋的酒店女侍应也认得他的脸,不过绫子大概不察觉吧。
「不行。」绫子说。「我答应过朋子,一定要带你回去见她的,这个诺言必须实现才行。」
「但是|」
「我也一起走。」
绫子急急准备没什么好准备的。
「你真的肯跟我一起逃?」
「嗯。」绫子点点头。
「那就走吧。」
的确十分危急。
两人从太平门出去外面。正当快步走在马路上时,远远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
「幸好来得及。」京介说。
「待会去哪儿?」
「唔。」京介说。「暂时躲在山中好了。」
山中?
确实有「躲起来」的感觉,可是有电话吗?绫子担心起来。
京介截住计程车。
「跟朋子联络一下的好|」他让绫子先上车。
「我晓得。先找到藏之所才叫她来。首先必须先离开这裹。」
「是的。」绫子一副谅解的样子。
京介想,这样子就可以永远跟这女孩在一起了。直到最后的一刻「我回来啦。」夕里子在门外喊。
「你回来啦。」珠美跑出来。「刚才电话在响,我一拿起来又收线了这个人怎么啦?」
珠美瞪大眼睛是当然的事,因为夕里子和国友两人一头一脚地合力抱著一个男人进来。
「他叫风野|客厅的沙发没问题吧。」
「等一下。我收拾一下杂志。」
珠美率先冲向客厅去。
「真是的。」好不容易把风野抛在沙发上,夕里子气喘不休。「怎会有人晕倒这么久不醒的?」
「不是死了吧?」珠美说。「何不搔一搔他的脚底?」
「别胡来。对了,你说电话|」
「收线了嘛。我在上厕所。」
「会不会是姐姐?」
「不晓得,我又不是千里眼。」
「你好冷酷。」
「这叫现实|瞧!」
珠美果真在风野的脚底搔起痒来。
「哗!」风野坐起来,东张西望。「这裹是哪儿?」
「终于醒觉啦。还是在装睡?」国友说。
「唉刑警先生。」风野叹息。「这是什么地方?相当破旧的公寓」
「好无礼。」夕里子瞪眼。「这也是高级公寓哦。」
「啊,失敬。我是说,如果跟米原宅相比的话。」风野分辨一番。
「你一听到牧田弦一的事就晕倒了。你没忘记吧。」
风野稍微垂下眼帘说:「嗯吓一大跳。因为太意外了。」
「光是意外也不至于晕倒呀。你知道牧田弦一的事吧。」
风野似乎坐立不安,两手相握。
「太太对这件事|」
「你指米原里美女士?见你晕过去,她很吃惊哦。其后我们把你扛出来,就不懂她如何了。」
「是吗?」风野点点头。
「风野先生,你不是米原先生的秘书么?为何不去公司?」夕里子问。
风野有点难为情地看这夕里子,说:「呃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我也为太太办事。社长的事当然不必说。」
「那不是忙不过来吗?」
「当然啦。不过|太太要办的事是有薪金的。」
夕里子终于领会过来。
「那縻,你是太太的男朋友|」
「差不多。叫做玩伴吧。」
「呵。」珠美听见了。「玩什么?电脑游戏机?扔小布袋?」
「珠美!|哎,风野先生,你和牧田弦一是何种关系?」
「情侣?」珠美插嘴。
「我是|」风野稍微犹豫之后说:「牧田弦一的哥哥。」
「嗄?」夕里子和国友大感意外。唯有珠美嘟起嘴巴。
「怎么,那多无聊。我以为是更意外的关系哪。」
「为何不同姓?」国友说。
「我从小做人养子。」风野说。「我和弦一很少见面。可是这次的事」
「告诉我。」国友拉来椅子,在风野面前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野沉默片刻,终于用沉重的语调开口道来。
「向朋子小姐推荐弦一的是我。」
「你告诉里美女士的吧。|在休息时,她问「有没有适合朋子的人压。」
「于是|」
「她说医生最好。不晓得为什么,她拘泥于医生做人眩」
「医生吗?但牧田弦一不是医生呀。」
「我知道。」风野点点头。「我也只是开玩笑的。当我告诉她,我认识的人中,有个本来念医的,不久她就叫我安排她跟那个人见面了。」
「于是你介绍了牧田弦一?」
「当然,我没想到真的成事。」
「你没告诉她弦一是你弟弟?」
「没有。因为我和他不同姓,而且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我弟弟是被杀的吗?」
「一枪毙命。」
「怎会这样」风野摇头。
「你有什么头绪?」
「不晓得我弟弟不是那种与人结怨的人。」
「但是不正常哦。」珠美抗议。「他好像对小女孩有兴趣。」
「啊那是事实。」风野点点头。「他胆子小,因此不敢跟女孩子说话。不过|为人良善,绝不会用粗的。」
「说的也是。」珠美点头。「有时太亲切了,反而给人麻烦。」
「但不觉得奇妙吗?」国友说。「米原里美为何让牧田弦一和女儿结婚?怎么想都不合理,不是吗?」
「呃说的也是。」风野点头。「但我认为假如我弟弟因此机缘而成功就好了绝不是看钱份上。我弟弟需要的是自信。虽然生得高大,却有自卑心理。」
「我明白的。」珠美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他死了」风野泄气地说。
稍微沉重的空气流过。这时候,电话响了。
「可能是姐姐。」夕里子冲上去。「是,喂喂。埃他在。请等一下。」
夕里子转向国友。
国友紧张地接过电话筒。
「我是国友|嗯|那么,他们在一起?|知道了。」国友想了一下。「也好。另外联络,再见,」
「怎么啦?」
要国友答覆夕里子的问题似乎十分困难。
「警方赶到安西京介和绫子所住的酒店时,被他们察觉了,跑啦。」
「跑了?那么|」
「绫子跟他一起。」
夕里子倒抽一口凉气。
「他拿姐姐|做人质?」
「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总之,那边警方也在奋力追查他的行踪。」国友搭住夕里子的肩。一定没事的。提起精神来。」
「嗯安西京介想干什么?」
「他被指名通缉。一定很快就找到的。」
「是的」
夕里子为别的事担心。大概国友不会了解的,可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关系,夕里子可以理解绫子的心情。
虽然觉得不可能「你说什么?进入山中?」绫子说。
「嗯。」京介点点头。「前面就是山道。这个季节没人在了,我们可以去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绫子很困惑。
「可是|朋子在等你呀。」
「我晓得。」京分说。「但是现在去见朋子的话,他们会捉我的。警察不是傻瓜,他们一定在她那边等著。」
「那怎么办?」
「总之先躲一躲。我以前利用过前面不远的小屋。现在应该还保存著。」
「小屋两房一厅吗?」绫子问。
「住得不会太舒服就是了。」京介笑起来。「你怎样?你可以回去了。不过,这裹的事请别说出去,好吗?」
绫子迟疑不决。
当然,陪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继续陪他进入山中的话。
怎么想都做得「太过」了。
但是,在这裹分手又如何?
京介可能永远不会从山上回来了。最后变成泰山,站在动物的前头,「啊肮声叫看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不可能吧!
「你不是一直住在山中吧。」绫于说。
「当然了,顶多两三天。警察不会找到这种地方来的。一旦他们转去别的方向搜查时,我就离开这儿,去见朋子。」
「那么,我和你一起去。」绫子说。
「可是|」
「总之,我必须把你带回朋子身边。」绫子坚决地说。「我和你在一起。」
京介暗暗松一口气。
这就好了。可以不必一个人死了。
一个人死和两个人死的差别很大,还有几小时的事而已。
「那就走吧。」京介催促她。
绫子对步行不太有信心。可是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说不去:假如到了小屋|有电话吗?
电视呢?必须看看新闻才行。
还有,走山道会流汗,最好可以泡泡热水从未在小屋住过的绫子,以为跟酒店一样。
两人迈步了。京介拖住绫子的手,沿著和缓的上坡道前进风野终于平静下来,站起来说:「打搅啦。」
「你上哪儿去?」
「再不去公司的话,社长会发脾气的。」风野对国友说。「我想替弟弟办丧事。
不要紧吧?」
「当然。我替你联络。」
「那么,请多多指教。」风野走向玄关。
夕里子送他出去时,大门打开了。
「对不起。」
进来的是|「朋子小姐!」风野瞪圆了眼。
「啊!」
朋子和市川和人呆立在那里。
风野大吃一惊也是当然的事。
「糟糕。」国友搔搔头皮。「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哪。」
没法子。国友再把风野请进客聪,同他说明窝藏朋子的原委。
「原来如此。」风野点点头。「我明白了,最重要的是朋子小姐得到幸福嘛。」
「谢谢。」朋子微笑。「不要告诉大家哦。」
「我答应你。」
「没想到你是牧田先生的兄长」
「我们两兄弟长得不太相像吧。」风野站起来。「那我真的告辞了。」
「关于你晕倒的事,你准备怎样告诉里美女士?」
「呃坦白告诉她好了。没法子呀。」风野耸耸肩鞠个躬,走出客厅。
「哎。」送走风野后,夕里子回到客厅说。「他是否已说出真相了?」
「一部分吧。」国友点头。「不过,我感觉到他似乎没有把真相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