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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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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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肩并肩地站在门门。尼科尔容光焕发,夜色也掩不住她优雅的风姿,迪克则跟客人们一一道别。对萝丝玛丽来说,驱车离去,只留下他们在这座房子里似乎令人难受。另外,她很想知道麦基斯克夫人在盥洗室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 作者:菲茨杰拉德 
第一部
第09章
  这是一个宁静的黑夜,夜色像是悬浮在来自一颗昏暗的星球上的篮子里。前面一辆汽车的喇叭声在凝重的空气中低沉了许多。布雷迪的司机缓缓地开着车,另一辆车的尾灯在转弯的地方不时地闪烁着,随后便看不见了,但过了十分钟,这辆车又出现了,它停在了路边。布雷迪的司机在后面放慢车速,然而那辆车的车轮又立刻开始慢慢滚动起来,这次他们超了过去。就在他们超车的时候,他们听见从那沉寂的轿车后边传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他们还看见戴弗夫妇的司机咧嘴笑着。他们继续向前行驶,快速地穿过浓重的黑暗和在淡淡的夜色里变幻着的堤岸,最后沿着起伏向下的山路,朝高大的戈赛旅馆疾驰而去。 
  萝丝玛丽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小时,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任思绪在月光中倘佯。夜色簇拥着她,情思撩人。她对前景很快丧失了信心,她想即便到最后极有可能会亲吻一下,但这个吻会和电影里的吻一样散淡。她在床上悠闲地翻了个身,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的征兆。她试着用她母亲考虑问题的思路去想。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敏锐常常超出了她的经历,对过去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也能回忆起来。 
  萝丝玛丽是在努力工作的思想熏陶下长大的。斯皮尔斯夫人把她已故丈夫留给她的很少一点钱财用在了女儿的教育上,当女儿到了十六岁,青春像花一样绽开,头发异常美丽,她便催女儿到艾克斯莱班①去,并在未经宣布的情况下,迫使她走进一个在那儿休养的美国电影制片人的套房。当这位电影制片人去纽约,她们也跟着去了。这样,萝丝玛丽便通过了入门考试。有了接踵而来的成功和随后相对稳定的前途,斯皮尔斯大人觉得可以坦率地、心照不宣地暗示今天晚上的事了。 
  ①法国地名。 
  “你长大是要去工作的——不仅仅是去嫁人的。现在你已经遇到第一个难题,一个着实的难题——动手吧,把发生的事就当作你的经历。伤害你自己或伤害他——其实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伤害你,因为从经济上来说,你是一个男孩,不是女孩。” 
  萝丝玛丽向来懒得动脑,除了对她母亲那种用之不竭的才情有过逻想,因而她母亲一旦将脐带最后剪断,她便睡不着觉了。一线黎明将天色送进高大的落地长窗,她从床上爬起来,赤裸着双脚走到外面尚有热气的平台上。夜空中传来神秘的声响。网球场那边的树上,一只坏脾气的鸟单调而得意洋洋地叫个不停。旅馆后边沿环形车道响起一阵脚步声,从不同的节奏听得出是走在泥土路上,碎石路上和水泥地上。随后又往回走,接着脚步声消失了。从墨一般的海上望过去,远处矗立着一座山的黑影。那儿住着戴弗夫妇。她想象他们俩在一起的情形,仿佛听到他们在轻轻地哼唱一支歌,这支歌犹如冉冉上升的烟云,犹如一支圣歌,回响在久远的年代和遥远的地方。他们的孩子睡着了,他们的大门在夜里关闭了。 
  她回到房间里,披上一件浅色长衫,穿上一双凉鞋,又来到外面,沿着长长的平台向大门口走去。她加快了脚步,因为她发现其他的客房也面向平台,从里面发出阵阵鼾声。她看见有个人坐在正门的宽敞的白色台阶上,她停住了脚步——她认出是路易斯·坎布恩,他正在哭泣。 
  他尽管不出声,但哭得很伤心,身子像一个痛哭流涕的女人一样颤抖着。她不禁想起去年她扮演过的一个角色。她走上前去,碰碰他的肩膀。他轻微地叫了一声,接着认出了她。 
  “怎么了?”她的目光平静、友好,并不是那种好刺探的睨视的眼神,“我能帮你忙吗?” 
  “没有人能帮我忙。我很清楚、我只能责怪我自己,事情总是这样?” 
  “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他看着她想了想。 
  “不,”他打定了主意,“等你年龄稍大些,你就会明白恋爱的人要遭受什么样的痛苦。那是极度的痛苦。无情和年少都比恋爱要强。我以前也经历过,但从不像这次——如此突然——正当一切顺顺当当的时候。” 
  在渐渐亮起来的晨光中,他的脸相当难看。她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也没有表情变化泄露她突如其来的厌恶,但坎布恩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厌恶,他马上改变了话题。 
  “艾贝·诺思就要到这附近什么地方来了。” 
  “干吗?他可是住在戴弗夫妇家里呀!” 
  “是的,但是他来这儿了——难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二楼一个房间的百叶窗突然打开,一个人用英语显然冲着下面叫道: 
  “你们边索了好不好①!” 
  ①此人英语发音个准,将“stop talking(别说了)”发成“stup tucking”。 
  萝丝玛丽和路易·坎布恩识趣地走下台阶,坐到了通向海滩的路边的一张长椅上。 
  “这么说你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亲爱的,这事非同小可——”他这时兴奋起来,决心要把事情披露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件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我总是避开凶狠的人——他们把我打倒在地,所以我有时不得不在床上一连躺几天。” 
  他洋洋自得地看着她。她则听不懂他讲些什么。 
  “亲爱的,”他又冒出一句,说着用手触摸她的大腿,同时他的整个身体向她凑过去,似乎要表明这不只是他的手做出的不负责任的冒险举动——他很有自信心,“要发生一场决斗了。” 
  “什么?” 
  “一场决和——我们还不知道和准。” 
  “谁要决斗?” 
  “我来从头告诉你。”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接着又往下说,好像这件事有损她的声誉,而他并不想趁机同她作对。“当然,你是在另一辆车里。嗯,说起来你倒是幸运的——我至少要少活两年,事情来得这样突然。” 
  “什么事?”她问。 
  “我不清楚事情是怎么起头的,起初,她讲——” 
  “谁?’ 
  “瓦奥莱特·麦基斯克。”他压低声音,似乎有人在椅子下面,“但我们不要提及戴弗夫妇,因为他威胁说,谁也不能提到他们。” 
  “谁威胁?” 
  “汤米·巴尔邦,所以你甚至都别说我提到他们。我们弄不明白瓦奥莱特到底要说什么,因为他不停地打岔,这时,她丈夫又插进来,这下,亲爱的,就有决斗了。时间是今天早晨——五点钟——也就是一小时后。”他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他自己的伤心事。“我真希望决斗的是我。我还不如给打死的好,现在我可没有什么活头了。”他说不下去了,身子悲伤地摇晃起来。 
  那铁制百叶窗再次砰地打开,又是那个人用英语喊道: 
  “成的,怪边吵了①!” 
  ①将“really(真的)”发成“rilly”、“stop(停止)发成“stup”、“immediately(马上)”发成“immejetely”。 
  这时文贝·诺思从旅馆里走出来,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他朝天边望去,看见了他们,这时大海上方泛起了鱼肚白。他刚要开口,萝丝玛丽告诫性地摇了摇头,他们便移到远处的路边的另一张长椅上。萝丝玛丽看文贝有点紧张。 
  “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他问道。 
  “我刚起床。”她笑了起来,但想起楼上那个抗议者,便赶紧闭嘴。 
  “让夜莺给吵醒的吧,”艾贝暗示道,接着又重复了一句,“多半是给夜莺吵醒的。这位缝纫小组①的成员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了吗?” 
  ①指多以慈善事业为目的、定期集中做缝纫活的女工缝纫小组。 
  坎布恩一脸庄重地说: 
  “我只知道我亲耳听到的。” 
  他起身很快走开了。艾贝在萝丝玛丽身边坐下来。 
  “你对他凶过吗?” 
  “我吗?”他颇为惊讶地问道,“什么事让他一大早就在这儿不停地哭。” 
  “嗯,也许他有伤心事吧。” 
  “也许吧。” 
  “决斗是怎么回事?谁要决斗?我猜想那辆车里发生了些怪事。决斗是真的吗?” 
  “这当然很傻,但似乎确有其事。” 
□ 作者:菲茨杰拉德 
第一部
第10章
  麻烦是在戴弗夫妇的汽车停在路边,厄尔·布雷迪的车超过去的时候开始的——艾贝的叙述平平淡淡地融人一片夜色之中——瓦奥莱特·麦基斯克正在把她发现的有关戴弗夫妇的事告诉艾布拉姆斯夫人——她到他们房子的楼上去过,她无意中看见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但汤米·巴尔邦是戴弗夫妇身旁的一只看门狗。事实上,她要说的事情既让人兴奋,又让人不安——但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戴弗夫妇结合在一起的实情对他们的朋友来说,比他们所能意识到的要重要得多。当然,这么做是做出某种牺牲的——有时他们看上去颇像一场芭蕾舞剧中的光彩照人的角色,值得你像看芭蕾舞那样去观赏,但事情要更复杂一些——你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管怎么说,汤米是迪克引荐给尼科尔的男子中的一个,当麦基斯克夫人一个劲地暗示要说出她所知道的事情时,他就责怪他们了。他说: 
  “麦基斯克夫人,请不要再议论戴弗夫人了。” 
  “我又没有跟你说话。”她不以为然。 
  “我想最好别再说他们的闲话。” 
  “他们就这么神圣吗?” 
  “别去议论他们。说点别的什么吧。” 
  他在坎布恩边上的两个小位子中的一个坐着。这是坎布恩告诉我的。 
  “嗬,你贞是蛮不讲理呀。”瓦奥莱特回了一句。 
  你知道深夜汽车中的谈话是个什么样子,有些人低声交谈,有些人不闻不问。晚宴后,人们多半会感到厌烦或昏昏欲睡。因而直到汽车停了下来,巴尔邦大声吼叫时,他们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巴尔邦的声音让大家一惊,这声音如同在向骑兵发布命令: 
  “你想在这儿下车吧——这儿离旅馆就一英里远,你可以走回去,或者我把你拖到那儿。你给我闭嘴,让你老婆也闭嘴!” 
  “你是个恶棍,”麦基斯克说,“你以为你的肌肉比我更有力。但我不怕你——他们应该知道决斗的规则——” 
  这就是他犯傻的地方了,因为汤米是法国人,他侧过身来撞了他一下。这时司机发动了汽车。就在那儿你们的车超过去的。接下去便是女人们开始干预了。当汽车到达旅馆时,事态仍没有改变。 
  汤米打电话给在戛纳的一个朋友,让他做副手。麦基斯克说他不打算请坎布恩做他的副手,因为坎布恩对这种差事不会太热心,所以他打电话给我,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马上过来。瓦奥莱特·麦基斯克支持不住了,艾布拉姆斯夫人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给她服了安眠药,她安安静静地在床上睡着了。我一到旅馆就设法同汤米交涉,但他除了麦基斯克的道歉外其他什么也不接受,而麦基斯克怒气冲冲地连认个错也不答应。 
  当艾贝把事情说完,萝丝玛丽若有所思地问道: 
  “戴弗夫妇知道决斗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吗?” 
  “不知道——他们永远也不想知道他们与这件事有什么牵连。那个该死的坎布恩没有必要把这件事说给你听,但既然他说了——我告诉司机把我那把老式乐锯拿出来,要是他乱讲的话。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斗——汤米需要的就是一场痛痛快快的战斗。” 
  “我希望戴弗夫妇不知道这件事。”萝丝玛丽说。 
  艾贝瞧了瞧他的手表。 
  “我要上楼去看一下麦基斯克——你想去吗?他觉得他孤单无助——我敢说他不在睡觉。”” 
  萝丝玛丽想象得出,这个神经紧张、体质赢弱的男子可能绝望地熬了一夜没睡。她在同情与厌恶之间犹豫了一会,便答应去看他。她浑身带着清晨的活力,在艾贝身边轻快地上楼去了。 
  麦基斯克坐在床上,喝酒激发起来的斗志丧失掉了,尽管此时他手平还端着一杯香摈酒,他看上去非常虚弱,脸色苍白,心情坏透了他显然一整夜在写东西、喝酒。他茫然地望着艾贝和萝丝玛丽,问道: 
  “到时候了吗?” 
  “没有,还有半小时呢。” 
  桌子上摊满了纸,看得出他在艰难地写一封长信。最后几页纸上的字写得很大,很潦草。在渐渐变暗的柔和的灯光下。他在信的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接着把信塞进一只信封,随后把它递给艾贝。 
  “这是给我妻子的。” 
  “你最好去用凉水冲一下头。”艾贝劝他。 
  “你认为我最好去冲一下头?”麦基斯克迟疑地问道,“我可不想弄得太清醒了。” 
  “不过,你现在的脸色太难看了。” 
  麦基斯克顺从地走进了盥洗室。 
  “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他人声说道,“我不知道瓦奥莱特如何回美国去。我没有买任何保险。我从未想过这种事。” 
  “别瞎说了,一小时后你会回到这儿用早餐的。” 
  “是的,我知道。”他头发湿湿地回到房间。他仿佛第一次见到萝丝马丽似的看着她。突然他眼眶里闪动着泪光。“我写不完我的小说了。这就是我伤心的原因。你不喜欢我,”他对萝丝玛丽说,“但是我也无能为力。我原本就是个文人。”他发出一阵含糊、沮丧的声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一生做过许多错事——许多,但我也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了——从某些方面来说——” 
  他不再说话,对一支已经熄灭的香烟吹了日气。 
  “我却是喜欢你的,”萝丝玛丽说,“但是我认为你不该去决斗。” 
  “是的,我应该设法痛打他一顿的,但这下子完了。我让自己卷到本不应卷入的事情中去了。我的脾气很暴躁——”他眼睛盯着艾贝,似乎期待他对这番说明表示异议。接着他发出一声怪笑,把那支没有丝毫火星的烟蒂举到嘴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麻烦是,决斗是我提出的——要是瓦奥莱特不再开口,我也就不会提出决斗了。当然,即使是现在,我也可以脱身走开,或者置之不理,对整个这件事一笑了之——但是我觉得瓦奥莱特永远不会再敬重我了。” 
  “哪里,她会的,”萝丝玛丽说,“她会更敬重你的。” 
  “不——你不了解瓦奥莱特,她一旦占了你上风,她会非常厉害。我们结婚二十年了,我们有过一个七岁的女儿,她死了,而这以后的情形会怎么样你是应该知道的。我们两个都有过一些私情,但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彼此还是疏远了——昨天夜里她还骂我是个胆小鬼呢。” 
  事情确实麻烦,因而萝丝玛丽没有再搭腔。 
  “好吧,我们尽可能避免造成伤害。”艾贝说。他打开一只皮箱。“这些是巴尔邦决斗用的手枪——我借来的,这样你可以熟悉一下。这些手枪他装在旅行箱里随身带着。”他拿出一把老式手枪掂了掂分量。见此情景萝丝玛丽惊叫了一声。麦基斯克则心神不安地望着这些手枪。 
  “噢——是不是我们走上去站好用四五式手枪对射?”他问。 
  “我不知道,”艾贝冷峻地回答,“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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