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实的基础。现在这条河流为费尔利家族毛纺工业提供最大的能源来源。在费尔利家族的先祖中第一个具有一定的经商头脑,预见到毛纺业有着宽广的发展前途的则是弗朗西斯,他在16世纪末就建立了一个家庭小型毛纺作坊。虽然当时村里居民在自己家里也纺、也织,但产品都是自用,而弗朗西斯的产品则拿到市场上销售,进行商品交换。费尔利家族正是从这个作坊起家,缔造了今日令人侧目的毛纺王国,使弗朗西斯的后人不仅富有,而且成为约克郡西区最大的毛料制造商。到17世纪初,费尔利家族巳成为拥有许多座毛纺厂、织布厂和大仓库的纺织业巨富。
所以费尔利的后人们常说,是弗朗西斯·费尔利把土地和羊毛合并在一起从而创造了奇迹。没有土地作为基础,当然也就没有其毛纺业的出规和发展。正是约克郡西区的费尔利领地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等诸多有利因素的组合,孕育了其蓬勃发展的毛纺业。
英国彩奈足山脉的那片山区,土选结构主要是沙性暗色岩石,石中含有钙质和白土,植被很薄.但恰好是这些暗色并带有酸味的草类植物,构成了短毛羊的主要饲料。而大西洋的潮气又为这地区带来了丰富的雨量。平添无数山涧溪流,水中不带矿物质,成为处理纤维的最理想的水源。约克郡西区这两种丰富资源,即羊毛和淡水,成为这一地区发展毛纺业的最有利的条件,一切皆如造物主的有意安排那样尽如人意。
费尔利家族正是充分利用这两个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在18世纪使自己的毛纺业达到空前发达的水平。这一时期的惊人发展主要归功于三代人:父亲乔舒亚、儿子铂西瓦尔和孙子戴维。这三个人可谓进行机械化羊毛纺织的先驱,他们三人都敏锐地看到,蒸汽机的发明可以使毛纺织业的生产飞速发展,而约克郡西区其它毛纺企业主们却没有这样的嗅觉,没有想到技术的进步将引起国家社会经济结构的重大变革。据说,费尔利的这三个先人,看准形势后,立即大量投资,购买机器并投入使用。这才为费尔利家族当今的巨大毛纺业打下了雄厚基础。
杰拉尔德,作为费尔利这一大笔遗产的合法继承人,和他父亲亲亚当完全不同,他从前人的血统中继承了这样一个独特的性格:酷爱毛纺业。这一特性,一使得杰拉尔德对工厂的感情,比对多钱和食物还要强烈得多。每当他走进工厂,他觉得机器的运转和发出的声音与自已五脏六腑的生理运动合奏出一曲悦耳的乐曲,应他精力更加充沛。更加生机勃勃,充满力量。纺机震耳欲聋的轰鸣使亚当难以忍受,而杰拉尔德听了简直象和谐的交响乐。租羊毛的膻臭味往往使父亲反胃作呕,而杰拉尔德觉得那简直是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芳香。每当看到加工过的羊毛堆放在一起,杰拉尔德会感到难以形容的喜悦。好象他活了17年了,还没这么喜欢过其他东西。
即使是这天早晨,当他骑着马向工厂飞跑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仍然是羊毛,当然还想到他父亲,他的弟弟埃德温。对眼前的风景他视而不见,对刺骨的寒风他毫不介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遥想之中。杰拉尔德对于弟弟明确了自己的志向并得到父亲许可一事,他是太高兴了。事情完全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而且比预计的还要快。对他来说,弟弟埃德温并不构成一种现实的威胁,因为他,杰拉尔德,作为长子是法定继承人。过去,他一直担心弟弟也想进入毛纺厂,在那种情况下他当然无法断然拒绝,虽然他独霸工厂的美梦也能实现;可是,麻烦就大了。现在好了,不用担心埃德温了。是他自愿放弃的。至于他父亲嘛,虽然杰拉尔德小小年纪,但良心似乎被什么虫子蛀了,对自己的生身父亲有一种莫名的仇视。虽然他夭性愚昧迟钝,但他明白,这种仇视心理,是由于父亲总是不断地贬低他而造成的。天生的吝啬,使他对父亲在衣着穿戴、国内外到处旅行方面花钱如流水感到十分恼火,特别想到父亲对一张报纸也滥加资助,他感到好象肺都要炸了似的。可是,想着想着,他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他明白了一个重要道理:父亲越是这样对工厂业务毫不关心,自已继承产业、接班掌权的时间不是来得更快嘛!
考虑到父亲的态度和弟弟的志向,杰拉尔德越发觉得自己应尽快把工厂的局面控制在自己手里。他决定由他自己会见澳大利亚的羊毛商。头一天,厂长威尔逊告诉他,布鲁斯·麦吉尔想推销自家牧场的羊毛。鉴于费尔利家族自产羊毛数量有些不足,也需要考虑进口羊毛,所以,和澳大利亚最大的羊毛出口商麦吉尔建立友谊显然十分必要。
杰拉尔德还决定,要设法鼓励父亲在服装方面的奢侈嗜好,特别要怂恿他到外边去长期旅行,这比天天在一起硬斗要强得多。这样,只能对他杰拉尔德有利。既然父亲不会过早退休,那么,尽早在工厂实行他杰拉尔德的铁腕政策也显得很有必要。
□ 作者: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译者:曹振寰
第十三章
阿黛尔·费尔利的客厅设在费尔利大楼的二楼,在她卧室的隔壁。客厅内虽然到处堆满了各种精致的物件,仍然是既不漂亮,也不华贵,一幅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景象。当然了,这气氛绝非因为缺少家具和陈设造成的,恰恰相反,因为各种东西太多、太挤,造成极为沉闷的感觉。
客厅是很宽敞的,天花板也许因为太高,往往造成视觉上的错觉,越看它越高。夭花板的正中间挂着一个巨大的吊灯,吊灯上成百上千的水晶玻璃坠子闪闪发光。几个高大的窗子减弱了一些墙壁的单调色彩。一个哥特式大理石壁炉,以两个突出的精雕细刻的柱子和严格的比例引人注目。
夭花板的四周是用金色的油灰扶起来的。
房间里则几乎一切都是蓝色的:墙上的贴面、窗上的窗帘、沙发和椅子的套子,都是夭蓝色的绸缎做的,连橡木地板上的地毯也是天蓝色的。壁炉中火苗在跳动着,用玉石和瓷瓶做灯座的台灯,向古老的家具投射着亮光。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驱散这里的冷冰冰的气氛和被遗弃的感觉。
正因为它过于拥挤,才明显地揭示了一位孤独的女人企图以丰富的物质为自己在视觉感性方面制造一点安慰的努力,也不难体验到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幻觉:与其让活的人簇拥着,还不如让死的物件包围着更能证明自已是活人。连阿黛尔本人,一进入她自己煞费苦心布置的客厅里,也一下子变成为一个毫无生机的幽灵。
这天早晨,阿黛尔悄然打开了从她卧室通往客厅的门,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灰色的眼里充满焦虑不安的神色,长长的、贵族式的手指痉挛着揉搓身上那薄薄的银白色的绸睡衣。好象害伯一个看不见的死敌,全身颤抖着。当她东张西望一阵,觉得屋中确实无人时,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阿黛尔·费尔利是个高个子。女性体形该丰满的地方也都挺丰满。但是,她的动作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缓慢。她从卧室进入客厅时,也是这种慢镜头效果的动作.她满头金发技散着,脸庞也被盖去了一半。她站在一个窗前,茫然地盯着山谷地区。几周以来,大自然正在换装:那阴沉的暗灰色巳经褪下,春天的嫩绿色悄悄地覆盖了原野。沉睡封冻的大地已经开始苏醒,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新的、细微的、生命的骚动。然而,阿黛尔对这一切全然没有察觉。她正在用焦虑的思索折磨她那本来有病的大脑。这时,一缕阳光从窗户投进,洒在她清秀的面孔上。她虽然巳经盯岁了一然而她仍把她的天真和纯洁的心灵封闭在一个水晶匣子里,从未被爱情所温暖,被痛苦所触动,当然也从未同情过别人的苦难。
突然,好象被什么明确的目的所推动,她以对她来说非常不自然的骤然动作。转过身来,眼睛焦急地盯着对面一个精巧的个柜子,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当她追不急待地拨动钥匙孔时,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竟然眯成两条缝儿。她伸出手,拿出一个雕花玻璃瓶,没象过去那样好好欣赏一番,而是忙不迭地打开塞子,把瓶口靠近毫无血色的嘴唇,仰起脖子,贪婪地喝起来,好象她快要渴死了似的。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喘着气。随着液体慢慢流入体内,给她带来热量,她的恐惧感开始慢慢消失,从一起床就感到的一种焦虑也慢慢消融了。甚至,当酒精渗透进她的血液里时,一种舒适快感传遍全身。阿黛尔又环顾一下四周,客厅也不显得那么讨厌,那么可怕了,第一次注意到柔和的阳光和欢乐的炉火及花瓶里盛开的春花。
阿黛尔自己笑了,又贪婪地把瓶口送到唇边。但是,只有一滴滴到干燥的舌头上。她把瓶子举到眼前,烦躁地摇晃着,愤怒地看着瓶子,才发现瓶里之物已荡然无存。
〃该死!该死!该死!〃她吼叫起来,真火了。她又举起瓶子看,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突然全身打了一个恐怖的冷战。〃我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吗?她自己问自己。她突然发现,她什么也记不得了。当她意识到,在她的房间里一点酒也没有了时,又是一阵冷森森的恐怖袭遍全身,差点使她瘫在地上。尽管她没有屈服于内心想终日捧着酒瓶的愿望,但她绝对需要随时有酒,随手可拿,这样才能放心。现在,连一滴都没有了。〃噢,天哪!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她颤抖着,象往常那样,闭上眼睛,不敢正视这严酷的现实。虽然她是富有的,她的外表是那么漂亮,睡衣是那么华贵,但是,在这宽大的客厅里,她又是孤独的、空虚的,充满着悲凉和沮丧。阿黛尔坐下来想休息一下,一串恶梦又向她袭来。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阿黛尔·费尔利才从恶梦和幻觉中醒悟过来。躁动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举止也规矩一些了,精神病患者脸上那种特有的表情和眼神也不见了。
她往窗外一看,下雨了。下的并不是约克郡常见的那种讨厌的毛毛细雨,而是倾盆大雨。树枝在风中摇曳着,精心管理的花园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花落叶败,弄得一塌糊涂。只有起伏的山岗仍在大雨中不屈不挠地屹立着。眺望雨中的山峦,阿黛尔突然感到一阵冲动。她习惯于南方自己家乡苏塞克斯那温柔的田园景色,而眼前的高山却象不可逾越的高墙,把村庄、住宅和她,紧紧地圈在里边,整个美好的世界却被隔在外边。阿黛尔越发感到自己是陌生地的陌生人。
她又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冷。在睡衣里她卷缩着身子,沮丧地发现壁炉的火也快灭了。站起来时,脚无意中碰了一下珍贵的水晶玻璃瓶。她弯腰拾起来,满脸疑惑地想:它怎么在地上?举到眼前仔细看看摔坏了没有。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她想喝两口儿,把它从小柜子里拿出来。但是,确切说,是什么时候?一小时以前?两个小时以前?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起来喝完之后的快感,她不由得低声〃呵呵〃地笑起来。我真傻,害什么怕!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只要把默盖特罗伊特叫来,命他给我拿瓶威士忌或自兰地,并不许他告诉任何人,特别不许告诉亚当,不就行了?!
走廊里传来轻微的杯盘相碰的叮当声,阿黛尔知道,女佣人送早饭来了。她急忙把瓶子塞进小柜,上了锁,然后迅速地穿过客厅,打开一个大衣柜,想找个藏身之处,这时突然想起自己是费尔利大楼的女主人,干嘛要躲躲藏藏的,必须重新确立她的地位和影响力。而且,非在今天不可。去年二月,她的姐姐奥利维娅在这儿暂住时,出于照顾她的健康,把她的女主人的地位和作用取消了。现在物归原主的时候已经到了。
〃我现在感觉良好,完全可以担起主妇的责任。〃阿黛尔高声地自言自语,似乎这样可以使她自信心更足了似的。是的,这样亚当也会高兴的。一想到丈夫,她的嗓子发紧。是呀,什么才能使他高兴呢?说到底,他不过把我当个傻瓜,当个和姐姐截然不同的傻瓜而已,而奥利维娅在他的眼里,简直是个集女人全部美德于一身的美人。阿黛尔不禁感到恐惧。最近几周,她常常感觉到丈夫眼中有一种可怕的目光。不仅如此,亚当总是窥测她,奥利维娅也这样。不管他们从哪个角落里仔细地盯着她,她就立即有所觉察。是啊,他俩勾结成伙了。他们准在密谋反对我。只要我知道他们的阴谋,他们就怎么样不了我。我必须提高警惕!亚当、奥利维娅都是我的敌人! 。阿黛尔再次陷入幻觉之中。她疯狂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从衣柜中扯出来,丢在地上,以便寻找一件特别的衣服。穿上这件特别的衣服,就有特别的权力,就能自然而然地成为这家的女主人,这是毫无疑问的。是的,我有这么一件衣服,应该在衣柜里,只要……只要不被奥利维娅偷去,就象她把我女主人的权力偷去那样。阿黛尔继续疯狂地往外扯,往地上丢衣服,直到把几个衣柜全部掏空才罢手,尔后是久久地盯着空衣柜发愣,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堆起的衣山:绸子、缎子、天鹅绒、雪绸、毛料,一大堆高级面料的衣服把脚下的地板都盖满了。咦,这些衣服怎么都掉在地上啦?阿黛尔怎么也记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她踩着衣服,穿过房间,来到窗子旁边的大镜子前面,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手把头发高高地举到头顶,然后一松手,让头发自然地落下,就这样,举起来,放下,举起来,放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她的面孔象是石头刻的,毫无表情,只有眼睛里闪着病态的兴奋。
□ 作者: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译者:曹振寰
第十四章
埃玛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阿黛尔·费尔利的客厅。脚上穿着一双两侧带扣的小黑皮靴,步履轻快,浆洗过的衬裙在宽大的毛料做的蓝色连衣裙底下,声声作响。
一个大托盘上面,勉强能看见的小脸蛋,喜气洋洋,英气勃勃的,两只绿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明亮的清澈见底,浓密发亮的头发在脑后整整齐齐地梳了个髻。头上戴着一顶装洗过的白帽子,和围裙一个色,雪白雪白的。连衣裙的花边领子和袖口是奥利维娅在利兹为她买的。衣服也是奥利维娅从工厂拿来一块面料送给她,由埃玛亲手缝的。穿着这件衣服,埃玛自然高兴,当奥利维娅惊讶地称赞她针线活儿做得好的时候,她更感到自豪。
新衣服虽然做工简单,但配在埃玛身上却显得大方、合体,隐隐约约勾画出的女性的线条,更显得青春秀美。近两个月来,埃玛不仅在服饰上有了惊人的变化,而且在举止上也显得落落大方,在主人的生活区服务时的神情与其说是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鹿,毋宁说更象一位凛然不可侵犯的公主。虽然,在心灵深处,她对费尔利家族的一些成员还是小心提防,但在主人身边侍侯时,过去那种又羞又伯的感觉减轻多了,她学会了控制自己,即使对某些她厌恶或不信任的主人,她也能巧妙地掩饰自己的感情,因而让人看来,她只是有点傲慢而已。
埃玛的这些变化,是与环境的改变,特别是和奥利维娅·温赖特太太对费尔利大楼内男女佣人的态度联系在一起的。奥利维娅是位性格刚毅,而又心地善良的女人。她慷慨、正直,特别厌恶恃强凌弱,对弱者野蛮、粗暴和不公正的人。她对佣人的态度颇为严厉.但同时又充满着理解和仁慈。在奥利维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