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王朝- 第22部分

听了老翁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他们心里依然不满，但是没有人想要丢掉性命。

当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从长街的尽头传来了悠扬的乐声。由人族、暗夜精灵和血精灵共同组成的乐团弹奏着激昂雄壮的乐曲从远方行来，优雅的小提琴，低沉的大提琴，沉重的鼓点，轻柔的风琴，各色各样的乐器在乐师手中释放出美妙的音符，共同组成悦耳的旋律来回响彻。

紧跟在乐师身后的，是数百名挎着花篮的妙龄少女，她们的五指舒展如兰，从篮子里捻起芬芳的花瓣洒向天空，缤纷的花朵飘扬在空中，点缀在地上，迎面而来的风也带上了迷人的芳香。

紧接着是各个种族的仪仗队，威武轩昂、披挂重甲的人族骑士，粗犷野性、狂烈不羁的兽族步兵，精锐敏捷、目光如电的精灵箭手，还有强壮敦实、悍勇果敢的矮人战士……除了丑恶的不死族，整个艾泽拉斯所有人口大族全都能够在这里找到。

每一个战士都披上了鲜亮的铠甲，换上了崭新的武器，昂首阔步，英姿勃发。骄阳的光芒尽情倾洒在士兵们的甲胄上，反射出亮丽的灿金光辉。

八匹毛色纯白的骏马拉着一辆装饰华贵的车驾从长街上缓缓行过，你端坐在车驾的王座上，向两旁的人群挥手示意。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满，当你冰凉的目光扫过的时候，也没有人敢露出丝毫不敬。

今天的你依然披着毫无装饰的重甲，每一片甲叶都经过了细心的擦拭，纤毫不染，在晨曦下熠熠生光。淡淡的冰蓝色烈焰环绕在你的体表，无声地跳跃着。霜之哀伤被你持在右手，洗净血迹的魔剑依然掩饰不了凶光。

西尔瓦娜斯沉默地站在你的身边，今天的她也经过了精心的装扮，黑色的衣裙包裹着窈窕的娇躯，淡淡的妆容令阳光也黯然失色。

车驾辘辘前行，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长街的尽头，这里是一方巨大的广场，广场的中央已经搭起一座高台，一位来自人族的宫廷礼仪官就站在高台之上。

车架已经停下，万众瞩目之下，你抬起脚步走下马车，一步又一步，登上了高台，来到顶端。西尔瓦娜斯一直跟随在你的背后，就像一抹影子。

见到你站定，礼仪官清了清嗓子，清朗的声音悠悠回荡：“自古以来，艾泽拉斯战乱连年，烽火难熄。因为仇恨，因为偏见，因为野心，也因为邪恶的思想，各方势力来回倾轧，民不聊生。战争，已经给我们这片残破的世界带来了太大的伤害，也已经有太多的人在对抗邪恶的过程中牺牲。我们呼吁和平，我们祈求安宁，但是命运作弄着我们，始终不肯结束这无休无止的战乱。”

“然而，人力是可以改变命运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天灾军团的领袖，我们伟大的巫妖王，他做到了这一切！击败死亡之翼，诛杀上古之神，毁灭燃烧军团，统一艾泽拉斯！他率领着亡灵天灾的军团南征北战，创下了数不尽的丰功伟绩，打下了辽阔无垠的疆土，建立了统一的天灾王朝！他，扭转了悲哀的命运，从神的手中为我们夺来了和平和安宁！”

“现在，我宣布，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将正式加冕为天灾王朝的第一任帝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礼仪官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下了金光灿烂的王冠，用双手捧着走到你的面前。你微微低下了头，就要接受加冕。

“等一等！”一个清而亮，澄澈空灵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广场。礼仪官的动作僵硬了，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站直了身子，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踏！踏！踏！一个轻灵秀丽的少女缓缓走上了高台，她身形修长匀称，简洁的水蓝色法袍勾勒出完美的身姿。

一头金色长发有如灿烂的金河，随意流泻在胸前背后，水蓝色的大眼睛就像最精致的珐琅那般晶莹润亮。雪白的肌肤映衬着令人心醉的美丽，世间万物都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失去了色彩。

“吉安娜……”你喃喃自语着，忽然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等一等！”吉安娜瞄了你一眼，再看了看你身后的西尔瓦娜斯，然后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注视着礼仪官，“阿尔萨斯，他没有资格统治这个世界！”

少女的声音清冽如水，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不死族有什么资格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多少无辜的平民惨死在亡灵的手里？多少家庭因为疫军南征而流离失所？多少死尸被阿尔萨斯复活成为天灾的战士？亡灵天灾比死亡之翼更凶残，比上古之神更邪恶，比燃烧军团更残暴！他们本身就已经是仇恨，偏见，野心和邪恶的体现！”

“就连伟大的巫妖王本人，也只不过是一个被魔剑控制神智的可怜家伙，怎么能够将整个世界的命运交托在这样一个人手上？”

“由阿尔萨斯统治的天灾王朝，还不如一个战乱的世界！”

霜之哀伤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森冷如冰，你的喉间喘出低低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吉安娜！我还没有找你，你就先来送死了吗？”

吉安娜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终她开口说道：“阿尔萨斯，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将战死的玛法里奥等人复活，重新建立百族议会，这样的话我就容许你的统治。”

西尔瓦娜斯皱紧了眉头，在你看不到的角度向吉安娜使了个眼色。但是吉安娜不管不顾，只是定定的望着你：“巫妖王，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哈哈哈哈……”你依然大笑着，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吉安娜，你太天真了，两全其美的结局只会存在于童话里，我们需要面对的现实是血淋淋的！”

“实话告诉你，”你骤然举起了霜之哀伤，剑锋高举，遥遥点指着吉安娜，“玛法里奥那群蠢货我已经复活了，但我并不想要让他们恢复意志，我要让他们永远成为奴隶，为我效忠，维护我的天灾王朝！”

“阿尔萨斯，你……”吉安娜牙齿紧咬，眼中闪过愤怒的火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上上下下打量着吉安娜的娇躯，仿佛饶有趣味：“就连你，也是我的。你的尸体复活之后将会成为我最心爱的玩物。”

吉安娜全身一震，脸上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悲哀与痛楚：“阿尔萨斯，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我不应该还对你抱有幻想。”她的眼中有泪光盈盈，“我爱你，所以我要亲手将沾满罪恶的你送进地狱！”

“就凭你？”你不屑地冷笑。

吉安娜没有再说话，娇躯一振，化为了一道蓝色闪电向你扑来！她飞奔的身姿就像风一般柔美，灿金色的长发微微飞扬，迷乱了谁的心？

你静立着，似乎根本不屑于做出阻挡，一直到她逼到近前，才懒洋洋地挥出一剑。

“召唤水元素！”吉安娜一挥法杖，方圆几十米之内的水汽在一瞬间被抽干，凝聚为一只湛蓝色的水元素出现在吉安娜的身边，为她挡住了这一剑。

她海蓝色的大眼睛紧紧望着你，恍惚间带着无尽的悲戚和不舍，还有深深的伤痛。纤纤五指在腰间一抹，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柄金光灿然的匕首！

曙光之刺映耀着灿烂的日辉，尖锐的锋芒令人胆寒，璀璨的光华晃花人眼！

她，持着匕首，向你刺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你的眼中就只剩下了这一柄金光夺目的匕首。

都说在生死关头，人们会回想起一生的经历，此刻的你，又想到了什么？

岁月悠悠，逆转倒流，尘封的历史，渐渐揭开面纱……

还记得吗？在洛丹伦疫区，在那阴暗破败的小牢房，你端坐椅上，手持霜之哀伤，静静的望着双手被缚的西尔瓦娜斯……

你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不，我不会杀你的，天灾军团需要力量，我要你，还有你麾下的‘被遗忘者’重新为我效力！”

“你休想！”西尔瓦娜斯的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剑一样刺在你的身上。

你上身微微前倾，两点幽深的蓝眸若有深意地凝视着她，静静地看着，仿佛来自亘古的遥望。不知为什么，西尔瓦娜斯竟无法直视你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但是随即她就有所反应，深深痛恨自己的没用，再次回过头来瞪着你。

但是此刻你的目光已经移开，并且定格在不知名的地方，你听见自己轻轻地说：“西尔瓦娜斯，做个交易吧。”

“交易？阿尔萨斯，你脑子坏了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狗屁的交易可谈？”西尔瓦娜斯嗤之以鼻。

你的目光依然望着遥遥的远方，声音清淡，带着一丝了然：“西尔瓦娜斯，你说……我们的世界为什么征战不断？为什么杀戮不休？为什么总是无法迎来真正的和平美好？”

西尔瓦娜斯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你，“这是无聊的哲人才会思考的问题，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战争需要什么理由？我憎恨你，便和你开战，就这么简单！”

“确实很简单。”你的目光终于从未知的远方收回，不着痕迹地落在西尔瓦娜斯身上，“仇恨，偏见，野心，立场，误会，邪恶的思想，领袖的意志，这些全都是冲突、争端乃至战争的起源。”

你从椅子上长身而起，带着锵然的铁甲声走到了西尔瓦娜斯的面前，霜之哀伤高举，然后流星般落下，两串火花爆起，映亮了阴暗的牢房，束缚着西尔瓦娜斯双手的铁链断裂开来。

西尔瓦娜斯一边揉着酸涩胀痛的手腕，一边站起身来：“阿尔萨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仰头望着牢房昏暗的穹顶，目光闪动着，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你知道吗？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要为她创造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侵略，没有阴谋，和平美好的世界。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依恋，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个诺言。”

你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亮光辉，“想要终结战争，就必须要在这片残破的世界上建立一个统一的王朝；想要终结罪恶，就必须要用更加罪恶的手段建立严酷的制度；想要终结仇恨，就必须要让一个人成为所有人共同憎恨的目标，然后死去——因为人们总是会因为同仇敌忾而放弃一些相对渺小的成见。”

“我这一生，犯下了太多无可挽回的错误，我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你的声音清淡无波，仿佛是在谈论着另外一个人，“所以，我愿意成为这个用罪恶和仇恨建立新秩序的人，这是我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

“西尔瓦娜斯，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想和你交易的内容。”你转过头，盯着西尔瓦娜斯，冰蓝色的目光犀利如剑，似乎要将她彻底刺穿，“将你和‘被遗忘者’的力量借给我，帮助我完成我的计划，建立天灾王朝。而作为交换，当王朝成功建立的时候，你就用这个，杀掉我！”你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灿金色的匕首，轻轻递给了她。

西尔瓦娜斯呆在了原地，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曙光之刺，身为亡灵生物，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中这柄匕首蕴含的神圣力量。被这柄匕首杀掉的亡灵，将彻底毁灭，再也无法复活。

她忽然如梦初醒，眼神恢复了焦距，几乎是大喊着道：“这些话绝不是被魔剑摧毁心智的家伙能够说出来的，阿尔萨斯，你根本没有被霜之哀伤控制！”

你耸了耸肩，抬手指着自己的头盔：“看到了吗？这是巫妖王的头盔，蕴含着耐奥祖全部的灵魂力量，自从继承了这些灵魂力量之后，霜之哀伤就再也无法控制我的行为，不过剑上携带的魔性依然会影响我的情绪。这样也好，魔剑能够使人变得嗜血冷酷，这正是我需要的。”

“现在，回答我吧，西尔瓦娜斯，以我的生命作为交换，你愿不愿意帮助我实现我的计划？”你转过头望着她，轻声问道。

在这一瞬间，西尔瓦娜斯望着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惊讶，有震撼，有赞赏，有恍然，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墨玉一般的黑色瞳眸中有粼粼的波光摇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所有的情感都像是潮水一般退去：“我帮你就是了。”

还没有等你长呼一口气，她就随手将曙光之刺抛回到你的手上：“不过，你的那条烂命我不在乎，杀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那你也拿着它，”你抓过西尔瓦娜斯的一只素手，将曙光之刺又塞回到她的手上，在两人身体接触的时候你感到她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想办法将曙光之刺送给吉安娜，如果可以选择，我最希望死在她的手上。”

“为什么这么说？”西尔瓦娜斯皱紧了眉头望着你。

你走回椅子坐下，轻声地说：“当我统一艾泽拉斯的时候，也是我将所有罪恶和仇恨集于一体的时候，到了那时，杀掉我的人将会轻而易举地获得各族民众的爱戴。所以，我想将这份礼物送给吉安娜。”

“哼！你考虑地倒是挺周到。”西尔瓦娜斯别过了头，往牢房外走去，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她又停下了身形，回过头来问着：“最后一个问题，这会不会是你一厢情愿的做法？她未必会希望你用千千万万的生命堆砌出一个王朝。”

“我考虑过这些，”你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骨灰瓮：“我曾经下过命令，凡是被亡灵天灾杀害的人，在将他们的尸体复活之前都要取下骸骨的一部分装填入这个骨灰瓮，当然了，邪恶富有侵略性的种族并不在此之列。在我的死期到来之前，我会将所有牺牲者以亡灵的形态复活，巫妖王身死之时，就是所有被杀害的人苏醒之日。”

你轻轻一笑：“这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各个族群的人全都化成了亡灵，种族的偏见或许将不复存在。”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复活我的父王和乌瑟尔老师，他们是被我亲手杀害的，而且尸体也已经彻底失落。”你的眼睛里闪过深深的阴霾，“到了地狱，我会亲自请求他们的原谅。”

往事如烟，随风轻掠，一幕幕地闪过心头。巫妖王的头盔下，苍白的发丝掩映间，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下一刻，曙光之刺已经袭来！犀利的刃锋破甲而入，透体而出！

血雨，狂洒向空中，带着缤纷的凄艳。你的身躯无力地软垂，仰天缓缓倒下，出乎预料，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软的怀抱。

西尔瓦娜斯在身后轻轻接住了你的身体，低头，静静地望着你。

咣当！巫妖王的头盔掉落在地上，打着滚摔向远方。风，微微席卷，撩动了你灰白的发丝，重甲和头盔笼罩下的，是一个形销骨立，枯瘦如柴的男人，眼窝深深陷下，颧骨突出，皮肤干瘪没有一丝光泽，银白色的长发错落着，就像一个迟暮的老翁。

弑父杀师的罪恶，屠戮无辜的骂名，违背本心的恶行，万人唾骂的重压，与昔日爱人刀兵相见的无奈，背叛祖国和民族的身不由已。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具无形的枷锁，日日夜夜困锁着你，令你受尽折磨，令你无法呼吸！

恢复自己的思想，对你而言可能并不是幸运。死亡，或许已经成了解脱。

见到你隐藏在头盔下的容颜，吉安娜和西尔瓦娜斯一齐惊呼，一个落下了泪水，掩面哭泣，一个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波光闪烁。

你艰难地抬起了头，看了西尔瓦娜斯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血水却止不住地从喉中涌出，你只能够勉强做出几个唇形，西尔瓦娜斯看懂了，你在说：“谢谢。”

接着你的目光扫向吉安娜，少女正泪眼朦胧，看不清你的模样，你用尽全力，同样用唇形对着她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话。

然后，慢慢地，静静地，你闭上了仿若有千斤重的眼皮，黑暗掩盖了眼前的一切。脸上，是一片安详。

西尔瓦娜斯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