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对于眼下的扶苏而言都是必要的,扶苏还没有掌握政权,没有做一任主官,没有资格通过国家的行政权力来招纳人才。而眼下秦朝的军功赏爵并不能为扶苏带来足够的内政人才,同样,即使眼下秦朝的人才选拔制度已经滞后,也不能为扶苏所用。
扶苏想要招纳自己的幕僚,就只有靠声名,而声名哪里来?做出先例,千金市马骨,扶苏有了好老板的名头,那些有才学的人扶苏才可能遇到。
而眼下,扶苏就是有将这房翩当做马骨来买的意思。
心思飘得有些远,若是太远了,难免脱离实际。扶苏这般想着,心道还是将眼下的事情先做好。脸上做出和曦温暖的笑容,配上此刻扶苏风度翩翩的仪态,实在难以让人生出恶感来。看到扶苏不记前嫌的姿态,房翩越加为先前的孟浪感到羞愧。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扶苏感慨道:“伤卒和招降问题,历来都是将领头疼的问题啊。”
看到扶苏这话题抛出,房翩心中有些凛然,心想扶苏这八成是要给自己考校了。心中急剧思索,开口道:“公子所言甚是。伤卒之患,在于军心不稳。而且伤卒于战场多是勇猛之士,若是抛弃掉,实在可惜。至于招降问题,晚生也有些想法,不知公子是否要听?”
扶苏听出房翩话中表现之意,眼角瞥向鱼澶,轻轻点头。一旁的鱼澶顿时心中欢喜,跟着附和道:“公子,房翩杂学多识。想必对这招降之策多有准备,还请公子考校之。”
扶苏轻笑,摇头道:“考校谈不上,互相切磋吧。”
听了扶苏这话,房翩心神一振,道:“若要招降敌军。定然要当敌军军心动摇,意志薄弱之时。如狼与群羊,狼窜进了羊群之中,羊群危急,可狼只有一只,而养有数百。若群羊齐心协力,心志坚定,那么纵然是独狼牙齿再如何锋锐,群羊头顶上的羊角也不是吃素的。若是群羊心志薄弱,贪生怕死,纵然是羊有千数,而狼独一。羊也极难存活,被狼一一击破。密牢守卒便是如此,眼下鱼主事下落不明,那密牢牢首平日贪鄙,勾结外贼……敌的事情也做过。每每墨家人能找到密牢便是他的功劳。眼下密牢狱卒和牢首离心,牢首离德。公子大军过去,定能传檄而定!”
扶苏眼角微微勾起,心想这块皇子牌子还真是好使。不过面上仍旧矜持道:“房先生果然博学。不过,还是随我视察伤卒、降卒之后再做论断吧。”
第一百零三章:伤卒凝军心
看到眼下房翩言语之中急切的投效之意,扶苏心中自然是欣喜非常,眼角一瞥兴致颇高的鱼澶心中点头,看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鱼澶告之房翩了。不过说起来,扶苏的身份虽说不是机密,可也不是随便可以用来当做茶余饭后谈资胡诌的事情。故而,虽说扶苏已经明确在讨逆军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扶苏没有明确命令,也没谁将主将的身份告之一个阶下囚。
虽说房翩得知扶苏身份后便已经愿意投效,可扶苏却并未顺势收下。毕竟,扶苏这般做了,难免有用身份压迫的意思。皇子招纳一介阶下囚,能够和颜悦色就已经是足够善意的姿态了,毕竟房翩不过一介阶下囚,并非是名满天下的名士。扶苏这个姿态做足够了房翩却仍旧摆起架子,那就不是清高,而是蠢笨了。
心中这般想着,扶苏却另有别的念头。如鱼澶所言,这个房翩的见识的确不错。比起扶苏府中徒有其名的不少门客而言,这个房翩的的确有几分才能。既然如此,扶苏也有想着要真正将此人给收服了,而非用形势压迫,即使眼下一切无碍,可日后想起来心生芥蒂就不妙了。
讨逆军人数不多,只不过三百人。不过这些都是扶苏手中主战力量,扶苏名义上也将整个监牢之中的监犯都纳入了讨逆军的旗号之下。只不过并不承担战斗职能,而是作为辅助力量支援后勤工作。毕竟,扶苏先是无偿给他们解脱了自由,又是好吃好喝好穿地供着,他们总不能一点责任和义务都不去承担。
其余老弱妇幼,年老和年幼的男子扶苏都安排去做些简易的武器修补工作,还有做饭,看押等事物。一些懂得些医理的,不分老弱妇幼都被扶苏征调入了伤兵营。当然,伤兵营中女性居多,一来这些都是监犯的家属,有安定伤卒心理的作用。二来,也是女性性子细致,能够承担繁琐的医护工作。再分下去,其余留下的人,扶苏都安排去做了卫生工作,索性给整个监牢之中都做了一个卫生大清理。
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做清洁工作,声势的确惊人。不过传出来的味道却不好闻,扶苏提起衣袖轻轻掩住鼻息,对空气中传来的这股子恶臭扶苏却没有皱眉。而是侧身将道路让给那一列打扫卫生的大妈级妇女。
那大妈级妇女做事倒是认真,仔仔细细将这片划出来做伤兵营的牢房打扫着。然后将垃圾放入手推车上,准备推出去,也没看到扶苏等人。
只不过随着扶苏的侧身让开,这大妈级妇女也有了察觉,一抬头,顿时惊讶得无以复加,神情激动,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去。嘴里的话都说不利索起来:“公……公子……”几个原本也在忙碌的人,一听这原本说话利索干净,牙尖嘴利的大妈竟然结巴了起来。放眼望去,竟然看到了扶苏和身后的一众威武雄壮的亲卫。顿时齐齐大拜下来:“小人拜见公子!”
扶苏挥手示意无需如此,却听得嘭一声闷响。顺着声源过去,原来竟然是那大妈级妇女载着的手推车倒到了扶苏这边。那大妈一下子懵了,两耳一阵轰鸣,心中满是惹怒扶苏后被咔嚓掉的结局。手抖得都不知道动起来,嘴巴更是结巴得厉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扶苏看得好生无奈,心想这官僚主义果然是历代结症。躬身将手推车,扶起来,正要自己推走。却见那大妈终于在其余人不断的提醒下醒悟了,看到扶苏的动作,顿时明白了过来,三魂没了七魄,连忙抢了过去。逃也似的推着手推车走了过去。
扶苏挥挥手对众人道:“安生工作便是,将这卫生打扫好。也是让你们家里的父亲、夫君、儿子能够受伤后尽快好起来。尔等既然做了讨逆军的军属,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家中的男丁做了讨逆军的军卒,军中也定不会抛弃他们!”
扶苏挥退了众人过去工作,这才得空将刚才沾染上到衣袍上的灰尘污渍拍去。回首看着似有醒悟的诸人,抿嘴轻笑。领着几人,继续走过去。刚才扶苏遇到的这几个监房都是刚刚被打扫的监房。整个地下监牢,监房众多,空间广大。扶苏想要划出一边伤兵营的营地十分容易。不过扶苏也知道,按照监牢这个卫生标准,就是将后世的医疗设备搬过来伤卒医治也是没辙。
所以,扶苏第一招当然是打扫卫生,清理环境。然后播撒石灰,清洁个干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扶苏心中清楚,看到几人疑惑着的神情也不解释,等会有了实例再看几人如何问。
监牢之中的监房之用来关押犯人的,扶苏手下的将卒当然不是犯人。所以这些围栏统统被扶苏给拆了过去。烧起火堆,给当做柴禾用。
监牢成了营房,一个个打扫得干干净净,虽说跟奢华一点都扯不上边,可叫人看着就是舒服艳羡。这些房间里的床铺一个个都排起来,短时间内扯不上井然有序,可也不杂乱,显得是有规章的。
一些妇女护工给正在用清水给伤员的伤口清洗。扶苏手中没有足够的伤药,眼下扶苏不敢妄动,手中触角也不敢随便伸出去。不然,武陵之中库房众多,药材积累也是极多的。
药材虽是没有,可扶苏的命令是尽量给伤卒的伤口清洗,将血污洗去,还伤卒一个整洁舒适。将伤口清洗以后,再用被开水煮泡后的布条包扎伤口。这些扶苏都是经历过的事情,一个个做下来,倒也条理明晰,规章有度。一时间,扶苏身后的鱼澶、房翩以及几个新提拔起来的亲卫都是瞠目结舌,心中暗自咋舌。羊牟还好些,跟着扶苏做事,这些见多了也不觉得如何神奇古怪,可房翩虽说被扶苏的气度身份折服,可心中还是有些傲骨的,眼前看到扶苏做的这些事情。先是惊讶于扶苏做事的干净利落,那水平绝对是不低的。再就是心中矛盾,这些事情若真的能将伤卒的治愈率增高,那当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也同样让房翩难堪,毕竟这些手段他当然是拿不出来的。一对比,如何去想也就不难猜了。想到心中的傲骨将要受到巨大打击,房翩看向这些举措的眼神也就有些飘忽了。
给伤卒清洗完伤口,就是伤卒的家属去给伤卒洗漱,清洗全身。这些事情当然不能继续让这些兼职性质的妇孺去做。毕竟要是搞出个桃色事件什么的,这些妇女固然会给夫家不待见,扶苏这项新举措同样也会受到猛烈冲击。
扶苏一路走过去,每过一地扶苏都将事情严明讲清楚。看着初成规模的伤兵营,扶苏开口道:“房翩,一路走来,有何感想?”
房翩正想的出身,此刻听得扶苏所言,道:“公子意在深远。”
扶苏嘴角轻轻勾起,心中对房翩把高一些,道:“哦?那你倒是说说。”
房翩略一沉吟,开口道:“公子这讨逆军,从以精选,人数不过三百。此举,房翩深以为然,佩服得紧。”
扶苏摆摆手,打断房翩的话:“这些恭维的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眼下时不待我,捡紧要的说。”
房翩面色微微变色,心想扶苏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心中凛然,连连称是,据需道:“公子手中力量薄弱,故而要磨砺讨逆军这把刀。三百散兵游勇,若大战之下,正面对决,大军压上只需五十精锐便可碾压之如土鸡瓦狗。”房翩说道这里,眼角继续瞥着扶苏的表情。却见扶苏似笑非笑地看了房翩一眼,眼中凌厉的目光一闪而现。房翩心中猛然一跳,连忙止住其余试探的话语,还好此时扶苏目光又恢复了平常的柔和,也并未打断房翩的说话,顿时心中一松,背上却依然冷汗淋漓。
一旁的鱼澶见房翩突然不说话了,心中留意,仔细看到房翩额上的细汗心中窃笑,面上却关怀道:“房先生这是怎了,这话怎么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房翩听了鱼澶的话,知道自己太过失态。连声道无碍,继续道:“讨逆军初成不过一日,虽说公子亲卫勇猛,也都是合格的武官却苦于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凝合一支军队的军心。大战一上,恐怕不能堪用。故而,公子将目标找上了狱卒。狱卒战力不低,也受到过训练,军械较为完备若是击败,不仅可以锻炼新军同样也可以缴获一批军械物资。事情如公子所料,用战斗凝练一支军队的骨架。”
扶苏此刻却看到一具被抬出去的尸体,扶苏设计了一种简易担架用来给医护兵使用。眼下担架之上,一名讨逆军的士卒重伤不愈已经死亡。听到房翩说道这里,扶苏身上而有些黯然道:“不得以所为罢了。”
房翩心中忽然感叹起来,这个老板心性可真是不错。才能学识都是上等,而且度量也是不凡。真是一位良主啊!说到这里,房翩下面的话也就不说了。意思点到即可,没必要全部说出。扶苏用医护当然是顾惜伤卒,可也未尝没有用伤卒来收拢军心,凝聚士气的意图。只不过这些话语说出来就让事情变味了,房翩心里门清,当然不会去说。
看到房翩神情肃穆,看着伤兵营诸多伤兵痛苦的样子。房翩心中下定决心,投靠到扶苏这万年不遇的良主下。弹一弹身上的尘土,房翩大拜而下,肃穆道:“末学后进房翩,愿以己身助公子谋大业。请公子成全!”
扶苏此刻正看着一旁对几个手脚伶俐的姑娘讲学的月芷,看着月芷此刻认真专注的神态只觉得分外迷人。却不想神别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要来投效自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那般微笑。
只不过这笑容再诸人开来就显得沉稳有度了,感觉到了不对劲,扶苏迅即回过神来,稳住心态,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墨家诸义士就劳烦房先生了!”
房翩心中猛然大定,恭敬躬身应下,随后拣选几名扶苏麾下的健勇便出了监牢。
第一百零四章:巧言归民心
扶苏送别房翩,只是让房翩带走几名健勇。对于密牢,扶苏不熟悉。同样的,整个监牢之中,就算是鱼澶也不熟悉。冒然去领着讨逆军这三百疲倦之卒攻打,折损到那里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扶苏这才要费尽心力领着房翩一路观摩伤兵营来收其归顺之心。毕竟,用武力强压可以收服鱼澶这种墙头草,却不能用武力来对付房翩这种傲骨铮铮之人。越是有本事的人,心中的傲气也越多。在古代这些人才待价而沽的本事就学得不错,房翩不降自己未免不是有待价而沽的心思。毕竟说到底扶苏一开始露出的底子就没镇住这个自视不凡的人才。
等到扶苏露出了自己的本事,也用皇子的身份镇住了这个中年依旧不得志的山野麒麟。房翩心中待价而沽的心思就没了,换做的便是被扶苏嫌弃的担忧。
眼下扶苏要收服房翩到帐下,也要把房翩这不甚强壮的小心肝也收了进来。到了这里,扶苏解决墨家诸人的进程也就完成了一半。为了进一步收拢房翩的心,扶苏也没有派出亲卫做监视之意。而是让房翩自己选健勇作为扈从。这些扈从是扶苏名正言顺配给房翩的力量,以后当然不会收回。事实上是显露了非凡的气量,毕竟敢于信任一名降卒并且迅速委以重任,这个气量和胆量不是常人具备的。
扶苏从月芷说出那番话后就一直想着如何对付密牢。眼下扶苏通过降卒、鱼澶、牢头等人的口供扶苏算是有了一份救援墨家诸人的计划。不过扶苏心中计算的成功率并不高。若是没有内应,即使扶苏行险偷袭,成功率也不过半数。
明后两天,扶苏就要对守陵军发起进攻,这时候,留给扶苏救援墨家诸人的时间并不多。最恰当的计划就是将两件事连到一起,突袭密牢之后,若是成功便可继续突袭守陵军。若是不能,只能强攻密牢,救出墨家诸人,然后在墨家武陵设计者的帮助下,游走于武陵之内利用对武陵机关的认识对抗守陵军。
至于房翩所言密牢牢首和狱卒之间离心离德,扶苏却没怎么在意。任何内部矛盾的斗争在遇到外部压力的时候,内部矛盾都会被立刻压下,一致对外。密牢内部诸人毕竟都是鱼家这条大船之上人,若是扶苏要将整个船都掀翻掉他们还去争斗不休,那只能说扶苏遇踩了狗屎运,遇到了一个猪一样的对手。
所以,扶苏对房翩所言勾结里间贪鄙之人援以为内应并没有多少在意。只是说了会支持,便让房翩自己去发挥了。领着四五名扈从,也不知房翩能否有那本事去对付密牢之中的狱卒救出。或者说,说服密牢狱卒投诚。
扶苏继续巡查了一下伤兵营,感到身子有些吃不消。心里不禁苦笑,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必须要休息啊。但扶苏此刻却还不能休息,心中计算着还需要去巡视一次降卒营。
降卒营就是扶苏为了关押两百狱卒的地方,刚一走入降卒营,一股子臭味便扑面而来。扶苏有些皱眉,却也没有言语。这些地方那些监犯出身的辅兵可不会仔细地认真打扫。虽说不算多脏,却也比不得伤兵营以及正卒所主的营地。
巡视了降卒营的营地,扶苏却发现这些狱卒对自己的眼神并不如何友好。毕竟扶苏自己手下就沾染了好几条狱卒的人命,不受降卒喜欢也是正常。看着这些降卒眼中的戾气,扶苏知晓,短时间内这些人是不可用了。毕竟如房翩那种情况并不能复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