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辞过了谢家诸人,谢菀和霍承瑾这才踏上了回霍家的旅程,此次回去,霍承瑾却放弃了骑马,转而进来和谢菀一起坐进了马车,谢菀虽然已然和他成婚,但是此时在如此窄小的空间中单独相处,还是未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倒是霍承瑾,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捧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看着,时不时的还和谢菀搭个话,倒是把谢菀唬的一路上都提着心思。
之前在饭桌上那番话,谢菀毫不怀疑他肯定是听到了,但是谢菀到底没有谢放那般长远的眼光,因而倒是有些怕霍承瑾心中不喜,此时谢菀在霍家的依仗一个是老太太,另一个便是霍承瑾了,但是在这两者其中,还是霍承瑾的作用比较大,老太太毕竟是老了,而霍承瑾作为谢菀的夫君,作为定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若是三日回门便和谢菀起了冲突,那在谢菀看来,以后的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但是让谢菀放心的是,这一路上霍承瑾都没有提饭桌上那一茬,倒是把他在京中的几个大大小小的产业和谢菀交代了一番。
霍承瑾的产业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他亲娘留下来的嫁妆,一个是这几年他在国公爷的默许下自己置办的铺子和田亩。其中嫁妆那一份,吴氏去世之前便将自己的嫁妆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女儿两份给了两个儿子,但是吴氏去世后,霍承瑾便做主将自己的那一份又分出一部分给了霍笙,因而倒也没剩下多少,只得一间铺子和三百亩良田,俱都有吴氏的陪嫁王海一家管着,听霍承瑾的意思,倒也是个得用的。
至于霍承瑾自己置办的产业,则是一家玉石铺子和一家票号,后来因为成亲,老国公爷又特特将自己名下的一座庄园和一家酒楼划给了霍承瑾,前两家俱都是霍承瑾的心腹管着,而后两家则是老国公爷的心腹管着,因而倒也出不了大错。
只是虽则如此,但是霍承瑾之前甚为男子,到底也不适合插手这些俗务,因而一直都是老太太替他打理,他也就是每年到了合帐之时坐在旁边听听罢了,哪里又会知道这里面的具体细务,因而这一番说了下来,谢菀也就知道了个皮毛,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恐怕要等到之后接手了这些才能知道。
两人就这般说说停停,没一会儿也就到了霍家,霍承瑾一看到了,竟也不等小厮将凳子布好,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原本正想抬步朝前走,突然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生生的又将步子缩了回来,身体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身来,一只手替还在马车里的谢菀撩起了帘子,另一只手却伸了过去,笑着道:“今天一天倒是教你辛苦了,待会儿给老夫人请完了安便就回去歇歇吧!”
谢菀看着他这般,心中倒也有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倒是不介意和他装亲密,因而也含羞带怯的笑了笑微微臻了臻首。
这般郎才女貌情意相通的画面落在了霍家奴才的眼里,便是二爷往日里那般冷峻的一个人,竟然对二奶奶却是这般温和,看来定是十分喜爱二奶奶,而且竟也不让二奶奶回去给太太请安,看来日后也要好好的巴结着二奶奶才是,但是要是落在了别的什么人眼中,那便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就像是秦氏,此时她正坐在她的华安堂中听着郑妈妈回禀在门口世子的举动,越听眼中的怒意便越盛,等听到最后霍承瑾竟然话里话外的不让谢菀来自己这儿回话,秦氏已经气得眼红了。
只听‘嘭’的一声,她将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厉声道:“好一个霍二爷!好一个定国公世子!这才不过结婚几日,便明里暗里的这般给那个小贱人做脸!难道我还能吃了他媳妇儿不成!当年我那般好心好意的给他说素姐儿的好处,他倒好,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便请了旨当面给我没脸,后来我想着让珊姐儿给他做妾,他还是不满意,竟然有在外面宣扬我的不是,倒叫我整了个没脸,这般几次三番下来,我当娶回了什么天仙回来,岂不知却连素姐儿的一片衣角也不如,不如素姐儿也就罢了,若是个安分的,我也便容了她,却没想到刚刚成婚第一日便还得我的笭姐儿禁了足,我竟是和他们夫妻有仇了不成,两个人竟然轮着这般害我,今儿他们二人又这般给我没脸,这偌大的国公府,竟然没我站的地方了不成!”
听着秦氏这一番话,郑妈妈心中也很是同仇敌忾,当年若不是谢菀和霍承瑾,那又如何会失了秦家拿一大笔报偿,原本那一千两银子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谁知最后却不了了之,郑妈妈此人最是贪心,因而当年这一笔账对她来说简直犹如剔骨之痛,此时还是心头恨恨。
“夫人说的是啊,二爷和二奶奶这般形容,不就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吗!就像是今儿早上,老奴原本就是去大厨房替太太端坐在小灶上的血燕粥,谁知竟碰上了二奶奶身边的那个丫鬟樱草,竟也是端了一碗一模一样的血燕粥走了,老奴看着好似就是太太的,便想叫住问问,谁知这个丫头这般伶牙俐齿,竟然搬出了老夫人来压老奴,说这碗血燕是老夫人赏给二奶奶的,老奴听她这般说,到底也是怕给太太惹祸,只得忍了这口气,但是老奴明明看着,那碗血燕就是舅老爷那日给太太的,又怎么会是老夫人赏给二奶奶的,后来等到老奴进了小厨房,取了夫人的血燕看了才发现,夫人的血燕竟被换成了次品,老奴不敢声张,又怕夫人伤心,只得自己拿了棺材本出来,让厨房又重新炖了一碗,因而今早上才晚了一些,老奴原本是不想说的,只怕夫人难过,但是如今看着世子和二奶奶这般作态,老奴却是不得不说了,老奴受点委屈没什么,但是若是太太再受如此折辱,老奴便是日后死了也不安心啊!”
郑妈妈这一番捻唱作打,其实自己也是有些心虚的,今早上血燕的确是炖的晚了,为此秦氏还敲打过她,但是其实郑妈妈也是有苦说不出,她的儿媳眼皮子浅,看着府里的血燕成色好,便拿了不好的血燕换了,而郑妈妈却是等到血燕炖出来了才发现,她知道秦氏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但是又不好再叫自家媳妇儿没脸,只得自己自掏腰包又买了血燕炖了。
本想这个哑巴亏就这般捏着鼻子咽下去,但是谁承想,竟然正好碰上了这一出,郑妈妈是什么人啊,没事儿她都会给你找点事儿,正好今早上也碰上了樱草给谢菀端燕窝,虽然她也没看清人家碗里到底是不是血燕,但是此时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秦氏这会儿正生谢菀的气呢,自己给递这么一个台阶,想来秦氏这般盛怒之下也不会像太多,说不得还会赞自己忠心,再赏下几辆银子贴补自己不得,倒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
郑妈妈这般想着,嘴角边露出了几分笑意,而坐在上首的秦氏却是一点儿都没看到,她此时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了一口劲儿,而这一口劲儿也在郑妈妈落下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全面爆发了:“好一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竟然这般的没有规矩!这么龌龊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欺负人竟然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来人啊!把二奶奶院里那个叫樱草的给我捉过来!”
秦氏到底还是存着一丝理智的,虽然此时恨不得掐死谢菀,但是却也不能就这般直白的针对她,倒是樱草这个丫头,便是打死了想来谢菀也不敢为了一个丫头和她多话,而自己也顺利打击了谢菀的威望,这般一举多得额事儿,秦氏自然是很乐意干的。
想到这儿秦氏突然又看见了还跪在地下的郑妈妈,心中的火气倒是一消,缓声冲着郑妈妈道:“你先起来吧,这事儿是委屈你了,待会你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算是我补贴你的,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定不会让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折辱你。”
果不其然听到秦氏的这番话,郑妈妈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今晚上她可以加一餐了。
第75章 回禀()
此时谢菀院里;谢菀还在老夫人处与老夫人说话;琥珀和崔妈妈都跟着去了;因而便只剩下了樱草和海棠丁香等人,秦氏院里的传话婆子也是个机灵的;一看如此情形;立刻便二话不说直接领着几个粗使婆子冲了进来;此时樱草还坐在廊下绣花,结果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这一帮婆子架了起来。
海棠和丁香也在旁边看着,都一下子怔住了;待得听见樱草的喊声,这才反应过来,丁香一下子便慌了;一个劲儿的高喊着:“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二少奶奶的院子,你们竟敢乱闯!”
那群婆子一听这话;都不由得一阵嗤笑:“咱们自然知道这是二奶奶的院子,只是咱们既然奉了夫人的命来拿樱草姑娘;也就顾不得这是不是二奶奶的院子了!”
而此时的樱草虽然一度有些慌乱,但是听着这个婆子这般不屑的口吻,心中却是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连忙便冲着海棠道:“我没事儿,快去老夫人院里请二奶奶回来。”
海棠一听这话,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本来就为人稳重,此时樱草被抓,她虽然有些慌了,但是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神,勉强笑着道:“樱草姐姐自管去,我定然会把话替二奶奶带到的。”
待得丁香说完这番话,这群婆子便拥着樱草离开了,一丝儿都不带耽搁的,但是看着樱草和丁香的神情却很是鄙夷,仿佛看着两个妄想撼动大象的蚂蚁一般,微微含着一丝嘲讽。
待得一群人走远了,海棠这才强作镇定的稳住了院里的其他小丫鬟,又吩咐了丁香看好门户,这才一溜小跑朝着老夫人的荣安堂跑去。
就在海棠一脸慌乱的往荣安堂跑来之际,谢菀此时在荣安堂却也并不是当初想的那般容易脱身,她此时回来,正好碰上了霍家二房的人过来请安,因而原本想着给老太太交代几句便就走,却没想到一下子竟被二夫人三言两语的就给拖住了,霍承瑾还好些,一看形势不对,便找了托词走了,但是谢菀却是不行,霍承瑾是外男,见了内眷避一避也是应该的,但是谢菀却是没有任何借口的,只得留下来听二夫人满脸笑的拍老夫人的马屁外加明里暗里的踩大房。
如此这般,谢菀倒也练出了一身的功夫,远远看着虽然像是很认真的听着,但是其实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是时不时的附和着众人点头或做惊讶状,这般情形,倒也很是管用,至少二夫人看着谢菀的脸色是满意的,她最痛恨的人便是大夫人,明明一个不入流的小庶女,如今竟然坐到了她头上,像是二夫人这般的高门贵女如何能忍,因而这几年一直都和大夫人不大对付,只是尽管二夫人多么不满大夫人大夫人到底是她嫂子,而且又是公府主母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压她一头,因而这几年二夫人虽然老是给大夫人找事儿,但是却也从没真正对大夫人造成妨碍。
原本二夫人也是有些气馁,两个妯娌乌眼鸡似的斗了一辈子,到底是她差了一层,但是没想到谢菀嫁过来之后,这种原本一边倒的形势却发生了变化,二夫人不是傻子,大夫人和霍承瑾之间的矛盾她看的十分的清楚,霍承瑾娶妻,而且还是娶得是圣上赐婚之人,二夫人便知道这里面有事儿,尤其是成亲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二夫人更是像看猴戏一般,总觉得这个媳妇儿娶过来,定国公府的天看来是要变了,二夫人的这种感觉,等到谢菀嫁过来之后,便越发的强烈了,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二夫人一直坚信这一点,虽然谢菀家里和自己的儿媳妇儿有些龃龉,但是这也不影响二夫人的想法,只要将大房那个弄下去,那自己日后在公府也能好过些,谢菀和霍承瑾不过是小辈,日后若是继承了公府,那也会念着自己此时的好,再加上她又是长辈,肯定处境要比此时好很多。
这般想着,二夫人倒是对谢菀的态度好了三分,说话也是眼中含笑,倒是把一旁的卢氏气的死去活来,自己的婆婆自己知道,自来便是一个刻薄寡恩的,对着自己都是一副□□脸,如今见了谢菀倒是这般亲切,她心中如何能不恨。
而被这俩人心心念念着的谢菀,此时却是一无所觉,她只觉得她此时已经累得不行了,就连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这一天的旅程让她精疲力尽,此时能端坐在这儿也不过是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罢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谢菀暗暗咬牙切齿的坚持之时,老夫人却很及时的发话了:“行了行了,老二媳妇儿,你便也饶饶她吧,瑾哥儿媳妇今儿一天也是累着了,时间也不早了,便让她回去吧。”
二夫人听得老夫人这般说,脸上也不由得笑了笑道:“倒是我糊涂了,只顾着看着侄媳妇儿这般周全的人自己欢喜了,竟忘了这一茬,行了,我便在这儿给侄媳妇儿陪个不是,你婶子自来便不会说话,侄媳妇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看着二夫人笑的如此的和善,谢菀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好笑,二夫人嘴皮子这般利索还说自己不会说话,那这世上竟没有会说话的人了,想到这儿谢菀微微的低头一笑温声道:“婶子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婶子喜欢和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婶子,祖母慈心挂念我的身体,孙媳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伺候祖母是孙媳的本分,又怎么敢说累,只盼着能日日都在老太太身边陪着老太太和婶子说话,也好叫我学一学老太太的规矩,免得日后出去了,倒叫人家笑话。”
谢菀这一通话说下来,既回了二夫人那一番似真似假的道歉的话,又回复了老夫人关心的话,真真算得上是严丝合缝,倒是让说话的二夫人言辞一滞,这个二奶奶果然是个厉害的,倒是一点把柄都不留下。只有老夫人笑眯眯的坐在上首,一副很是欣慰的样子。
就在这几人各怀心思之时,却听见门外的婆子进来回报:“二奶奶院里有个丫鬟叫海棠的求见二奶奶,说是有要事禀告。”
这一句话说出来,谢菀的脸色不由得微变,海棠的为人她是很清楚的,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是绝不会这么莽撞的乱闯荣安堂的。
而至于在座的其他人,此时却是神色各异的看着谢菀,尤其是卢氏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刚刚还说什么懂规矩,如今竟连一个丫鬟都敢闯荣安堂,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老夫人此时倒是稳得住,听得这般情形,便神情温和的说:“既然这个时候能来找二奶奶,那想必便是有大事了,你便将海棠带进来吧!”
话音一落,这个婆子便行了一礼出去了,不过片刻,谢菀便看见海棠一脸焦急的打了帘子进来,许是过于慌乱,竟连裙角都有些散乱,谢菀一看这个情形,心里不由得一沉,这怕是出了大事了。而原本站在谢菀身后的琥珀和崔妈妈此刻脸色也不大好,两人都是和海棠朝夕相处多日的,海棠的性子两人都是十分了解,一看这个情形,两人便很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明晃晃的忧心。
海棠一进来看见在座这么多人,腿不由得一阵发软,今日之事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只是海棠到底稳重些,虽然心里慌乱些,但是脸上到底还是稳住了,很是周全的冲着在座之人行了礼,然后便跪在了地上,等着老夫人发话。
老夫人看着谢菀的贴身侍女这般,心中也是知道是出事了,但是到底还是不知道是何事,因而心中倒是有些疑惑,待得海棠行完礼,便皱着眉问道:“到底所为何事,竟这般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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