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铁牛的家在山下梯田包围着的村落中,比较靠外面。杨轩牵着马走过田埂小路,借问了一名正在田间种作的大叔,锁定了目的地。
这是一户有院子有两间屋子的农舍,或许该称为迷你庄园?因为,敲开柴扉,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进入屋子。
杨轩敲了敲门。
里边传来农妇中气十足而且大声的回应:“谁啊?门没锁。”
杨轩推开门,牵着马缓缓走进农舍。
屋子前的空间搭了一个牛棚,里边一头老牛在悠闲吃草。前院还有一群鸡,咯吱咯吱到处乱跑,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鸡屎味。农妇坐在屋前借着日光搓麻绳,抬起头看到了杨轩和马背上的铁牛,惊得连忙扔掉麻绳站起身:“我的老天,铁牛怎么了?”
“没事没事,”杨轩说道,“可能是过度劳累,在少林寺昏倒了。”
农妇闻言,皱着的眉头稍稍舒缓,从马背上将铁牛抱过来,走进里屋。她刚走进去,就有一个穿着普通布裙的女孩走了出来,向杨轩稍稍敛裾一礼:“这位大师,有劳你了。”
杨轩说道:“不必客气。”
“大师不妨进来喝口水吧。”
杨轩本就想留下来多探听些消息,闻言,像模像样地学着僧人向少女行了一个合十礼,话说他只有一只手,所以我得把它命名为合五礼?
“那便叨扰了。”
“大师说的什么话,您把铁牛送下山来,我们都要感谢您才是。”少女说着,将杨轩引入屋内。
屋内的空间不大,陈设也很简陋,只有一张年代久远的圆桌,墙上有一副泛黄的画卷,墙角则堆着一些桑麻瓜果,空间利用可谓达到了极致。
女孩为杨轩倒了一杯茶,说道:“大师是新来的少林寺弟子吗?看起来很面生。”
“哦,我是余杭镇来的,最近随着师父来嵩山参与佛会,所以我们没怎么见过,施主一家跟少林寺很熟?”
“嗯,我们家蒙受过少林大恩,经常送柴火、蔬菜到少林寺去。去的次数多了,也就熟络起来了。”
“对了,”杨轩将二两银子拿出来,放在掌心,“听说施主家最近要办喜事,我们师兄弟们凑了一点礼金,送来为施主贺喜。”
“这……”少女脸色变了变,不去看杨轩放在桌上的银子,“大师,您送的有些走,我大姐她……”
“她怎么了?”
“总之,大师您先收回去吧,这亲事肯定是办不成的。”
杨轩一听,暗道果然没那么简单,遂继续装傻:“那是为何?”
“唔……大师,我说了您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少女将盛满水的茶杯推到杨轩面前,低声道,“那个,有人跑去警告对家,要他们拒了这门亲事。我爹正为此着急呢,这不,去了一个上午还没回来。”
杨轩无言地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散一桩姻。这个人的行为有些过火了,姑娘,需要我帮你们赶跑他吗?”
姑娘正要拒绝。
便听得门外传来一支中性偏女的声音,活力满满:“噫,凭你这个独臂的模样也想对我出手?”
一九二、你再说一遍你是男的?()
杨轩闻言,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转头道:“竟然是你?”
“嘿嘿,”那粉色胫甲、短发窈窕的少女嘻嘻笑着走进屋子,“就是我啦。呐,我枫叶飘姐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她把你甩啦?”
“……”杨轩说道,“她回华山做任务了,你来这儿干嘛?”
“做任务啊。”幸运兔说道,“顺便看到了一个不愿嫁的妹子,就出手帮了一把咯。”
杨轩从包裹里取出一包药散:“这是你提供的?”
“哎呀,”幸运兔伸手要抢,杨轩连忙将其举高,不然幸运兔拿到。跳了两次没拿到,幸运兔不爽地说道:“还给我啊,这东西很珍贵的,那废柴竟然把药粉都弄丢了,真浪费。”
“你先告诉我,你给那少年药粉有何居心?”
“我就是让他去把慧明师叔带下来完婚啊,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不就不用演苦情剧了?”
她说得好有道理,杨轩一时无法反驳。
“好了,我坦白了,可以还我了吧。”
“总觉得你没说实话?”杨轩说道,“你把青山会的东西交给这个少年,就为了带个人下来?”
“不然还要我怎么样啊,”幸运兔不满地说道,“我又劝不了那个臭和尚。”
“等一下,”杨轩忽然敏锐地觉察到一点,“你刚才叫慧明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你就是故意要欺负我是不?”幸运兔说着,掣出腰间的刀,“来吧,决斗吧。你要是输了,就把药粉还给我,并发誓从今往后不再接近我的枫叶飘姐姐。”
“……”你真是会巧妙的为自己打算。
少女看到幸运兔拔刀,急了,连忙放下茶壶,赶来劝架:“别这样,别这样,大师,都是同门师兄弟,有话好好说。”
“就是这个!”杨轩忽然一记言弹击出,仿佛连背景都变得像一言定江山那样掷地有声。
“诶?”错愕的劝架少女,在杨轩的言弹中懵逼起来。
“诶?”错愕的幸运兔,在杨轩的言弹中懵逼起来,“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吓到人了。”
“刚才她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杨轩说道。
“诶嘿嘿,”幸运兔挠挠头,“我们都会使六合奇刀,也都来到了嵩山,这不是很好猜吗?”
“是啊是啊,很好猜……”杨轩说到这儿,一拍自己的额头,“个鬼啊!女的能拜入少林寺?”
“真失礼,”幸运兔说道,“明明都让你摸过了,还不知道我的性别?”
谁特么猜得到啊!
这霹雳一声当头响啊!
杨轩只觉得冲击力太大,头发都竖了起来:“女装大佬?”
“诶嘿嘿,是不是伪装得很成功?”幸运兔嘻嘻笑道,“我看你也很适合,要不要试试穿一穿?”
“别别别,敬谢不敏。”杨轩连忙表示拒绝,“不对啊,你不是青山会的吗?”
“卧底啊。”
“哪边的?”
“嘿嘿,你猜?”
“……”杨轩把药粉收回包裹,“这东西我要交给觉色师叔。”他的语气有些失落,在知道眼前这个美少女是同一性别之后……亏他之前还因为袭过胸对其有过遐思(虽然很快被秦叶掐断就是了)。
事已至此,杨轩心里还是不怎么愿意承认这个师兄弟……
他可能没救了。
“喂!你这是逼我拔刀吗?我很厉害的哦,我现在就能把你砍哭哦,还不快把药散还给我?”
“话说回来,”杨轩若无其事扯开话题,“你做那么多,有没有想过慧明师叔的感受?”
“哈?”幸运兔一副不屑的样子,“谁会管那种渣男的感受啊,两情相悦就在一起啊,要是觉得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要撩?”
她……他再一次说得好有道理,杨轩竟然无法反驳。
“还我!”幸运兔凑近过来,喊道。
杨轩被他这么一靠近,有些慌乱:“你……你别靠太近,我怕弯了。”
“嗯哼?”幸运兔忽然一副滑稽的表情,斜眼一瞥。
随后,他轻咬手指,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你就还给人家吗?”
“南无阿弥陀佛,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杨轩吓得都会念经了。
“你还不还嘛,不还,人家就追你到天涯海角哦……”
“我给您跪下了,我还我还……”实在受不过,杨轩猛然把药粉拍在桌子上,转头不看幸运兔。
“这才对嘛。”幸运兔得意一笑,将药粉收入怀中。
在一旁的无辜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大师,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云飞扬丝毫不打算挪开目光:“没,我只是在努力不让自己误入歧途。”
“略略略,”幸运兔吐了吐舌头,“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还要阻拦我吗?那很好!来吧,决斗吧。”
“你告诉我青山会有没有到这里来,我回去复命。”杨轩说道,“不然我就只能留在这里调查,调查的结果不出来,我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就想搞个喜事来冲冲喜……”
“你这人很麻烦啊!”幸运兔柳叶眉倒竖,“就我带着几个人来,好了吧,对了,你要是出卖我这个朋友,我就一辈子跟在你后面向你卖萌!”
“不敢不敢……”杨轩连忙说道。
“哼……”幸运兔这才正色道,“我知道你身上有那份名单,我如果抢回去,一定能得到不错的奖励,但是我讲义气,我不抢。我没干涉你的任务,你也别干涉我的任务。”
“有道理。”杨轩说道,“但你能至少给我留出一个当替罪羊吧?这样我才能复命,不然就只能如实说话了。”
“好啦好啦,我会让一个人去暴露的。”幸运兔叉腰,“你要是不打算帮慧空师叔,就回去做你的任务,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就这样,杨轩与女装大佬完成了一个不可告人的交易。
得到回复,杨轩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农舍,连新娘都不想多见。
走在路上,杨轩越想越觉得上次秦叶实在冤枉了他,便鬼使神差打了个电话:“喂,麦穗,你猜我刚才遇到了谁?”
“谁?”
“扑朔幸运兔。”
“……,所以呢?”
“他是男的。”
秦叶沉默了半晌,说道:“酒是个好东西,但不能喝多。”
一九三、少林金钟罩()
前面说过,少林寺的登山阶梯极长,像老太太裹脚布那么长,杨轩离开时讲经堂还在般若波罗蜜地讲着佛经,回来时斋堂都快开饭了。
斋堂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冷清,熙熙攘攘,僧人、香客聚在一堂,围着桌子谈天论地等待开饭,走进去,汇集成嗡嗡声的声浪扑面而来,让杨轩差点被推出圆门。
“飞扬……”人群中,一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亮地响起,能在这么鼎沸的人声中喊出如此清晰的声音,说话的人肯定有不赖的内功。
云飞扬闻言望去,人群中,独臂的武僧尤为出众,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淡淡的压迫力。
“师父。”杨轩笑道,穿过人群,走到武僧前边。
“原来你在这里啊,跟我走吧,我帮你约了觉色大师,他在罗汉堂等你呢。”
“好的,多谢师父。”杨轩说道。
随后两人穿过斋堂,走进练武场,练武场上有几名偷闲的僧人倚着木人桩在聊天,见到慧绪和杨轩走过来,都打了个招呼:“师叔好。”
慧绪笑着点点头打招呼,领着徒弟进了罗汉堂。
罗汉堂内,那位须眉发白、精神矍铄的老和尚正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你们来啦。”
“师伯,”慧绪双手合十,恭敬地叫道,“他来了。”
“师叔祖好。”杨轩唤道。
“听说你有事情找我?”老和尚站起身,向椅子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坐。”
“是,我受云庸之前辈的嘱托,前来将一份名单交给您。”
听到云庸之这三个字,老和尚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慧绪,若有所思。
慧绪感受到觉色的目光,点头说道:“那弟子先告退。”
“罢了,你也留下吧,”觉色说道,“你是他的师父,也是一种缘分。”
“是。”慧绪说道。
“那,小友,你是怎么遇到庸之,又怎么得到这份名单的,能给老衲讲讲吗?”
“是,”杨轩先是从包裹里把云庸之的亲笔书信拿出来,说道,“是这样的,晚辈一开始在红线坊遗迹救了一个被追杀的朝廷命官,随后受护卫范元所托,到信阳寻找云大侠帮助。云大侠那时因为得到了这份名单而被刘虹玢追杀,他的好友迟吾近迟前辈也中了毒瘫痪在床。”
“猛药心脑慌刘虹玢?”慧绪在一旁说道,“那可不妙啊,这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被她盯上比无常索命还难缠。”
“是,”觉色赞同道,“不过对手是云庸之,也没那么容易。”说着,问道,“那范元又是何许人?为什么会让你去找云大侠?”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杨轩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继续。”
“后来济民堂的大夫为迟前辈疗伤,云大侠和我们说到这件事,为免牵连朋友,决定以身饲虎,主动去找刘虹玢,就在那时把名单拓印了两份,交给了我和一个华山派的朋友。”
“刘虹玢如此毒物,光被盯上就很危险了,云大侠竟然想主动去找她,难得难得。”慧绪又评价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收到了范元前辈的求援信,云大侠便决定先赶去救出师弟再说,让我们帮他照顾迟前辈。”杨轩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两天后,迟前辈毒发身亡。我们便决定将迟前辈生前留下的酒带给云大侠,这才发现范元前辈已经遭了毒手。云大侠为了却范前辈的心愿,与岳华前辈一起从慈悲和尚手中救出范前辈保护的宋大人,并护送他上任。未免名单在手夜长梦多,我们便负责将名单送过来。”
觉色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杨轩说道,随后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为人民服务”之类的漂亮话,终于还是觉得太羞耻忍了回去。
觉色接过名单,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随后将名单折叠收好,说道:“有这份名单在手,我们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云飞扬,有功就得赏,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杨轩闻言,倒是苦恼起来,竟然是自选奖励?这可不好办啊,“我一时没想过要什么奖励……”
慧绪见弟子陷入沉思,连忙对其眨了眨眼,说道:“师伯,我听说咱们寺里曾经出现过一位独臂高人,创了一部《一百单八罗汉翻天棍》,可有这回事?”
杨轩闻言眼前一亮。
觉色点头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这套棍法数年前已经失窃,寺内也无人练成,这确实对不住小友了。”
“没事,没事。”杨轩连忙笑道,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我看你内力澎湃而柔和,想必是修过苦行禅功或是枯木功吧?”
“是,曾蒙前辈指点,学过苦行禅功。”
“那正好,我这里有一套《少林金钟罩》,是对内力的使用法门,可以凝聚内力形成护体真气,与你的苦行禅功正好相得益彰,如何?”
杨轩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便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觉色起身,走进后堂,片刻后拿着一本书出来:“这本书便交给你了,希望你勤加修习,以后能为武林做出更大的贡献。”
“定不负师叔祖所托。”杨轩收起经文,随后又想起一些事情,从包裹里将剩下的一包药散拿了出来,“对了,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觉色说道。
“青山会的迷药,”杨轩说道,“刚才在斋堂看见一个叫铁牛的少年用这种药迷倒了看守碑林的两名师兄,我便跟了进去,他还想用这种药粉迷倒慧明师叔,欲将他带走,不过反被迷倒。我怀疑是有青山会的人将药散交给铁牛,要借他的手来做些什么。”
我没有说谎,杨轩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信息而已,反正我不说他们也会去查的,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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