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茅屋后门打开,一个体型瘦小的白发老妪拿着把竹扫帚走出来,骂道:“你们这群小贼,要来干什么!”
“误会误会……”杨轩连忙说道,“我们只是从山上掉了下来,不是贼,不是贼。”
老妪抬头看了一眼被撞出个缺口的竹篱笆,也许是看到对面人多不宜硬拼,便沉下气问:“那你们撞坏了我的篱笆。”
“值什么钱,我十倍赔给你。”茅春子大大咧咧地取出一块碎银,伸手展示给老妪看,“呐,够了没?”
老妪看着银子,沉默了数息:“不行。”
“喂!老太婆你别得寸进尺啊,”茅春子说道,“区区一个篱笆最多能花多少钱,这一两够你把房子围起来了。”
“有了钱,老身也无处花。”老妪说着,叹了一口气,“我儿不在,老身一个人又怎么修得来这扇墙,万一那群天杀的又来盘查,这点钱,也不过是他们的牙祭,我收了又有什么用?”
“那群天杀的?”煮雪烹茶走上前,柔声道,“老太太,能告诉那是谁吗?”
老妪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他们是谁,就知道是镇上来的军爷,三天两头过来拉壮丁,我儿就是在家里也躲不过,被他们强行拉去做什么森罗军。唉……妹娃哟,你说我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娶了个短命的媳妇,这两天才刚找到愿意续弦的好人家,却被拉去参了军……”
“森罗军?”茅春子念叨道,“真是饥不择食啊,这一代的十殿阎王。”
“饥不择食?”杨轩正好站在茅春子旁边,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便询问道,“怎么说?”
茅春子解释道:“这森罗军二十年前也出现过,由一群力大无比的怪胎组成,只要接受命令,他们就会完整执行,哪怕会死也决不逃避,就像一群自律的木偶。后来才发现这群人其实早就被药物侵蚀了意识,过人的身体素质也是因为被催化了潜力而透支出来的。但是森罗军也不是人人能当的,没有小成以上的境界,这样的透支会跟不上身体恢复,最多只能行动一个月便会急速衰老,十分短命。但他们现在却让普通人加入这个军团……不是饥不择食是什么?”
“什么!”煮雪烹茶回过头,说道,“原来那群大力怪胎是这样来的吗?”
“我好像也见过呢。”秦叶点头道,“没记错的话,当时就是那种力气很大,眼睛血红的兵士硬生生将山门给推倒的。”
“那还等什么,”幸运兔和梧桐几乎同时出口,“赶快去救人啊。”
茅春子白了她们一眼:“救?去哪救?怎么救?”
说话的时候,似乎是理解了茅春子的话,老妪手上的扫帚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直勾勾地盯着茅春子,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大侠,你是说我儿子他……会死?”
“进了那种军团肯定活……”茅春子话没说完,又转过头,向杨轩责问,“你干嘛推我?”
杨轩叹了口气:“用得着说这么白吗?”
眼前一头白发忽然往下一沉,却是老妪跪倒在地,泣而求道:“求求你,大侠,我不要你赔篱笆了,求求你将我儿救出来吧,老身给你磕头了。”
“喂喂喂喂,这我可受不起!”茅春子吓了一跳,急忙蹲下身将老妪扶起来,他的臂力本就不小,把老太太拿起来单手抡圈都没问题,更别说只是扶起来了。
“放心吧,”煮雪烹茶说道,“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会去救人的,不用你跪。”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老妪连连点头,泣不成声却还坚持着道谢。
“那……”幸运兔歪着头问道,“你知道他们被抓到哪里去吗?”
老妪摇摇头。
“你说的镇上是哪个镇?怎么走?”见幸运兔问得太笼统,杨轩又详细地补充道,“我们去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哦,这个可以有,老实人你还是那么机智。”
“就不能把称呼改一改吗……”杨轩虚着眼说道。
“行啊,唔……按辈分来算我也是你师叔吧,那叫你师侄好了。”
“就不能简单点叫我名字吗?”
五六五、知道了花终是会谢的()
小镇在团城的正前方,曾经有一个很华丽的名字,叫金石镇。因为挖矿者们在这里定居,怀着淘到金矿的美好希望,梦想着得到回报的那一天,可以带着满载的行囊回到家乡,给家里的父母多点炫耀的资本,给家里的妻儿多点生存的选择。
但现在小镇不叫金石镇,附近的人都叫它鬼门关,因为它坐落在团城、不,现在应该称为鬼城的前方,犹如通往地狱的大门。
小镇可能很会觉得很委屈吧,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不是它的错,却背上了这样的罪过。
杨轩站在小镇入口,念出路旁奠基石刻着的“金石”二字时,感受到小镇吹出来的风,明明是春风,却有着秋风的萧瑟,还有淡淡的腥味。
“味道很奇怪。”梧桐皱起眉头,说道。
杨轩凝视着远处的民房,看不出任何活力,心情也有些活跃不起来:“从这里开始,就是金石镇区域了,随时可能会出现敌人,大家小心些。”
“分头吧。”茅春子说道,“一群人太显眼。”
“同意。”杨轩点头应道,“这样也能提高效率,那么……”
“我和梧桐一队。”幸运兔雀跃地举手说道,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活力,某种意义上来说心理也是很强大了。
“我一个就可以。”茅春子说道,“你们自己商量吧,日出之前在这里汇合。”说完,便自顾自转身离开。从姑苏城开始他便常这样我行我素地单独行动,杨轩甚至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一句小心。
梧桐和幸运兔做一组是已经确定的了,那么剩下的包括自己在内还有四个人,杨轩看了一眼煮雪烹茶,虽然已经不会无话可说,但毫无疑问她还是这里边最生分的一人,与自己或是与郑新组队可能会令她有些不自在。这样的话,安排同性别的队友给她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杨轩便要开口分组。
“煮雪烹茶和我一组。”在杨轩开口前,郑新便抢先说道。
“诶?”杨轩转过头,“你确定?”
“你和我是战力最菜的两个,”郑新说道,“枫叶飘和你比较有默契,让她跟你走最好。”
“是……是吗?”杨轩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默契……好吗……”
郑新转过头,向煮雪烹茶征求意见:“所谓宁拆十座庙,所以和我组一队是比较人道的选择,当然,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你来决定吧。”
宁拆十座庙是什么意思啊!明明都还没到那个地步!杨轩心想道,但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说出来,担心说出来会造成尴尬,遂只当做没听到。
煮雪烹茶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意见,我也觉得和你组队比较好。”
于是在来自两方的好意中,四人达成共识。
队伍在小镇前的拱桥上以二二二的形式分道。
稍显阴冷的风无声无息自小镇吹来,很冰冷,或许是夜风比较冰凉的原因。
杨轩走在前,秦叶走在后,沿着河流走向小镇最外围,面前是一排漆黑的民宅。明明已经入夜,却不见灯火自窗内透出,只能说明屋子里没人。
“有点阴森啊……”杨轩干笑一声,说道,“我记得那个老太将这里叫做鬼门关来着。”
“嗯,可能屋子里一排一排都是吊死鬼呢。”
经秦叶这么一说,杨轩便止不住自己的想象力,往屋子里看时,仿佛眼睛能看透屋内的黑暗,看到里边吊着的一排一排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求别说了。”
“你还是这么不经吓啊。”秦叶笑道,“我还记得那天你突破天际的呐喊。”
“别说了,”杨轩捂着脸,“人总有一些应付不来的事情啊……”
“行行行,”秦叶小跑两步,与杨轩并肩而行,“那我就不说了。”
杨轩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其实以前我没那么怕鬼的。”
“哦?”
“少不更事的时候甚至做过很多招魂的法子,”杨轩笑了笑,把黑历史抖出来,“后来看了一些鬼故事,越看越觉得背脊发寒,不知不觉就觉得这些不可理解的存在有些可怕了。”
“所谓未知就是恐惧嘛,我懂。”秦叶点头说道,“不过你也真够无聊,居然会想要去试验招魂的把戏?”
“因为那时候很想见到我爸吧。”杨轩说道,“生死的壁垒坚不可摧,那时我还没理解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去做一些很蠢的事情。”说到这儿,又笑起来,“后来我知道了生和死的距离,也知道该随风而去的终将随风而去,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拥有的而已。”
“嗯。”秦叶重重地点头,“你说得很对,花终将凋零,但花可以选择开得更绚烂。”
“所以,秦叶,我……”说到动情处,杨轩一激动,一句话差点要脱口而出。然而在紧要关头,却又有某种不安涌上心头,那是对于不合预期的状况的害怕,便是这一丝的犹豫,让他又缩了回去,改口道,“我很感谢你。”
“是,是吗,我不记得做过什么让你感谢的事情啊……”秦叶有些紧张地说道。
“从你第一次找我挑战开始,”杨轩笑了笑,“我才逐渐感受到,还有这么多能接纳我的美好。”
“哪里……哪里……我也是……”秦叶低着头,回答,“和你相遇之前,我从来不曾开口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是你教会了我……啊啊,突然气氛变得这么煽情是怎么回事啊。”
“啊哈,啊哈哈,”杨轩干笑起来,“抱歉抱歉,我都在说些什么啊,到下一条街去看看吧。”
“对了……”走了一会儿,秦叶又说道,“过两个月我想去动手术了。”
“哦?嗓子的事情吗?”杨轩说道,“钱攒够了?”
“向我爸借一点的话可以凑够了,”秦叶说道。
“你很少会去依靠别人的吧。这一次怎么那么急?”
“可能是觉得早些恢复早些方便吧,”秦叶笑了笑,“而且有件事我想尽快去做。”
“祝你好运。”
“祝我好运。”
五六六、该明白世间人如花般终易散()
风吹过街道,路上无灯凭月照。
月光中,高大的人影在慌乱地奔走,人数约有七八人,跑得匆忙,气喘吁吁。
“呼喝呼喝……”尽管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这群人却还在不要命地奔跑,扭曲的面庞上显露着拼命的神情。
但他们的面庞实在很可怖,浮肿的额头高高凸出,如同在眼睛上方垫了一个方馒头,嘴巴咧得很大,牙床外露,看起来粗野而狂暴。一个人长成这样,或许是值得同情的事情,但若一群人都有着同样的外貌,那就应该怀疑了。
总之,这群人无论在哪里出现,肯定会招致驱逐。
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凶残的秉性,那么这样亡命的奔跑应该是家常便饭。
但他们出现在金石镇,这处被称作鬼门关的地方,事情又都不一样了。
“不行了,”跑在后边的一个怪人大口喘着粗气,“我……呼嚇呼嚇……我撑不住了。”
“不能停下,二牛。”另一个怪人转头加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再坚持一下。”
与此同时,身后街道的转角处,却又跑出来几个服饰各异的人:“站住。”“别跑。”
“他们追来了。”二牛一边回头一边以忽然变得嘶哑的声音说道。说出口之后,二牛脸上忽然表现出惊恐的神色,急急从怀里掏出物品,塞到另一个人手里,“我就交给你了。”
说完,二牛停下脚步,将腰间的牛角刀拔出来,双手紧握着朝前指:“来啊,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嘁,”为首一名剑客不悦地骂了一声,“又有不怕死的留下来挡路,大家速战速决。”
话音落,几名衣冠华丽的追杀者分散站立,铜铃一声响,一条绳索借着夜色的掩护倏然而出。二牛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牛角刀便被绳索缠住,随后被扯脱手,飞了出去。
但此时,二牛的眼中却已经没有一丝眼白,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吼声,大步跑动,向眼前的敌人撞去。
“散!”追杀者很有默契地散开,形成一个口袋。
……
怪人们跑出街道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二牛死了。”怪人紧捏着手中的袋子,咬牙道。
“死了也好。”跑在最前面的怪人说道,“像我们这样,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嗯。”
“你们既然有这样的觉悟……”蓦地,一人出现在街口,提着手中长剑,冷冷笑道,“那又为什么要逃呢?乖乖站着让我们杀死,不是双赢吗?”
怪人们刹住了前进的脚步,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什么时候……”
“你们的脑子已经开始被药侵蚀了,”那人说道,“开始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追捕你们了吧?”
随着他说出口,又有四个人自房顶现身,一跃而下,将怪人们的前路死死堵住。
怪人们转过身,却发现诛杀二牛的那五个人又追了过来——他们被堵在了街道里。
“横竖都是死……我们拼了!”被迫无奈,几个人纷纷掣出腰间的镰刀、斧子、牛角刀等兵器,分成两拨人背靠背,前后迎敌。
但是光有绝地求生的欲望显然是不够的,这群怪人没有学过什么武功,动起手来毫无章法,甫一迎敌,便被早已摸清他们品性的追杀者们反制,刀剑齐鸣,顿时便倒下两个怪人。
倒下两个人后,第三个人蓦地嚎了一嗓子,握着斧子的手微微颤抖,嘴边也开始有白沫吐出。
然而就在他颤抖的这一瞬间,一把刀已经精准地劈了下去。
“完了……”怪人们绝望地看着逼近的敌人,互相挤成一团。
追杀者漠然地看着他们,说道:“对不起。”
“呵,”另一名追杀者取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跟npc道歉?”
话音刚落,那人眼角余光中忽然闪过一点星芒,连忙往光点方向望去。
只见街前的空地上,一男一女挺拔地站立着,一个妖刀微光泛红,一个长剑倒映月光。他们面朝着这一方。
“那是?”注意到屋顶的人不止他一个,追杀者们相互提醒,很快都转头向这边望来。
“云飞扬和枫叶飘……”认出他们的人喃喃念道,“他们是来救人的吗?”
注意到他们在看着自己,杨轩有些不自在看了回去。他和秦叶因为听到一声呐喊,认定有人受到袭击,便各自提着兵器循声追来,没想到却撞见几个玩家在和npc打架,既然是玩家在做任务的话,他们无缘无故去干涉也不好,便打算离开。却不料那群人忽然都止步望了过来。
“不好惹啊,他们两个都是荆楚的贵宾,如果是来救人的话,还是给点面子吧。”
“反正那边还有药人,不缺这几个。”
在对方还没表态之前,几个人便一厢情愿地做了决定。
随后,距离杨轩最近的一名追杀者转过身来,说道:“看在两位曾经破过五行阵的份上,这个任务我们让步,算是交个朋友。我们走。”
说走就走,一群追杀者雷厉风行,直接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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