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月的生活比过去一年还要精彩……
零点的烟花准时升空。
烟花下，年轻人们纷纷站起身，拥抱新的一年。
转眼便是深夜。
思绪凌乱的杨轩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要是有把设备带来就好了……凝视着天花板，这个游戏成瘾的家伙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怀念起游戏的好来。而后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突然很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想着想着心里竟轻松了不少，于是就这样发着呆，等待不自觉入梦的时分。
蓦地，房间门传来一声叩响。
“？”杨轩一惊，刚酝酿起来的睡意顿时消散，“谁？”
门外寂静如常。
以为自己听错的杨轩蒙着头翻身准备继续睡。
不久后，又是一声叩响。
杨轩坐起身，捏了捏太阳穴，心道春节这么喜庆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不识趣的鬼怪来捣乱，随后用这种理由为自己找到开门的勇气。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怂爆了。
咔地一声轻响，杨轩拉开门走出了房间，见客厅处还透着亮光，心神大定，随后好奇地走了过去。这么晚了，还有人呆在客厅做什么？
杨轩走下楼。
是一个穿着纯白睡裙的人，散着头发，坐在沙发上，疲惫地半仰望着天花板，显得心事重重。
是何若奈？杨轩沉吟一声，自认为大致能猜到她夜半苦恼的原因，想了想，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何若奈转过头来：“是你啊。”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何若奈淡淡一笑：“有些心事，睡不着。”
“这样啊。”杨轩摸了摸后脑勺，“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曾经一个人拦了辆车漫无目的地乱转，到了一站之后觉得不喜欢，便让司机再走一段。当时觉得，下一站总是更好的。或许是因为还有个希望吧，如果在这一站感到不顺心，尝试一下下一站如何？”
“？？？”何若奈满头问号，开始怀疑自己跟他不是同一种母语。
“就这样。”杨轩说完，便要转身回去，“那早点睡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等一下。”
杨轩闻言止步。
“你愿意听我讲讲吗？”
说实话我都知道了……杨轩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沙发前：“那……你说吧，我听着。”
“谢谢。”何若奈微微笑道，也许是觉得冷了，随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转身的瞬间肩上的带子不小心滑落，在灯光下闪着白皙动人的光泽。
杨轩连忙别过眼：“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何若奈拍拍身边的座位，“不介意地话，坐下来跟我说说也可以。”
杨轩坐在独立的座椅上：“不是你要说吗？”
“啊，”何若奈一笑，“对，瞧我这记性。”顿了顿，又看着杨轩笑道，“你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杨轩抠抠脸，觉得她夸人夸得十分突兀，大概是那种吧，想要挽回郑凯，所以想趁最后的机会跟他的亲友打好关系。真的值得吗？付出这种让人同情的努力。
杨轩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慈悲。
“在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
“……”杨轩认真地听了下去。
……
恍然间不知岁月几何……
如同树下观棋的烂柯人，悠长的岁月化作片片碎块，牵手、结婚、为了孩子努力拼搏、哺育的孩子终于成家立业、最后是两位白发老人躺在门口悠悠地晒太阳，回忆着过往。
杨轩睁开眼，天已大亮，入目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只是一个梦，却像过了一辈子……
杨轩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
！！！
下一刻，他以几乎带着残影的手速把被子重新覆在自己身上。
等等，不太对啊……
为什么会全裸着睡在床上？
等等，刚才不是还在客厅听别人倒苦水吗？
怎么聊到床上来了？而且自己还没穿衣服？
杨轩看着身边的另一个枕头，上面还有几根发丝——长发。
他的眼睛瞪得浑圆。
不！不！不！不！不！
不不不！
精神上的恐惧让杨轩不顾物理层面的寒冷，一把扯开被子。
怎么回事！床单为什么是湿的，红色的是水吧，是水吧！
冷静，冷静，总之先找到时光机再说。
杨轩只觉得有一把重锤在自己脑仁上重重敲了下去，一下子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各种情感如同打翻了的颜料，在他的脑子里搅拌着：紧张、恐惧、愧疚、后悔，以及……
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三九六、无情人，可怜人，真心人（）
“不会吧……”
杨轩一字一顿地给自己下暗示，强行稳住自己激荡的心，颤抖着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披在身上。
思绪纷飞。
他只记得昨天晚上，大概两三点的时候，看到何若奈在客厅苦恼。之后，便顺着她的要求，在客厅听她讲起自己的悲惨身世。
她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母亲得了癌症，不幸去世，父亲变得酗酒，大姐为了养活一家人，开始出去做不正当的营业。后来何若奈终于上了大学能自立了，她最亲的大姐却因为卷入了不相干的斗殴事件被失手打死。势单力薄，仅靠一个人支撑的小家庭连凶手都找不到，更遑论讨回公道，只能独自吞下苦果。因为那件事，父亲脆弱的精神终于支撑不住，疯了。又因为父亲的走失，她不得不从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四处漂泊。在她饥寒交迫，几乎要放弃时，郑凯帮她找到了父亲，稳定下了生活。于是为了报恩，这个女孩想要以身相许。
虽然和郑凯说得有些不同，杨轩当时还是顺着话安慰她，劝道报恩方式千千万万，不必走得这么极端，让她寻找自己真正的伴侣。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也许是杨轩的话给了她启发，何若奈当时问出这么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杨轩思考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样的回答对她来说才是最后，便如实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我相信每一份心动都需要推敲。很多时候，一时冲动会让人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一面，我不相信那种感觉，但是并不反对，正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才会让我更想要去了解某个人。”说着一笑，“需要推敲，等到真正知道愿意为了谁放弃所有下一站的时候，应该已经不算一见钟情了吧。”
何若奈表现得有些失望，让杨轩忍不住觉得这个人说得不会就是自己吧……
再后来，似乎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随后她起身递给自己一条口香糖，一个踉跄跌倒在杨轩身上。
……
杨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表情痛苦地看着床，这情景已经很直白了，是自己自制力不足，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这可怎么办？要怎么面对她？怎么面对郑凯？怎么面对姑父姑母？
怎么面对……
套上最后一件衣服，杨轩的手握在门把上，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拧开来。
楼下，一家人正整整齐齐地围在炉边。
“来得正好，快洗把脸坐下吃饭。”郑妈笑吟吟地说道，“哎呀，昨晚还剩下这么多，你们几个年轻人可要负起责任多吃些啊。”
“啊……”杨轩张了张嘴，“嗯。”随后目光在座位上一一扫过，郑新、杨冰、郑爸、郑妈，唯独少了最在意的两人，“那个，何……郑凯呢？”
“奈若刚才说家里有事，匆匆走了。”郑妈笑道。
“走多久了？”杨轩随即问道。
“有十来分钟了吧。阿凯送她去车站了。”
“郑新，车借我一下。”
郑新伸手一指身后茶几：“在那儿，要出去？”
“有点东西郑凯忘了拿了，我送过去。”
“我跟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杨轩回答的时候已经抄起桌上的钥匙。
郑新则跟在杨轩身后一路走到车前：“我说了，我跟你去。”
杨轩不耐烦地挠着头：“走走走，上车。”
……
车辆疾驰，向着火车站疾驰。杨轩取消了自动驾驶的限速功能，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也亏得郊区人少路宽，若是在市区里这样开都能不出事，肯定有老天做后台。
“你开得很快。”郑新说道。
“急事。”
“给你看个视频……”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要加速了。”
“还加速？你嗑药了么？”
……
早晨寒风冰凉，一些赶不上回家车次的人排队在售票口前站着，等着这张至少可以在年初一赶回去的希望。
杨轩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何若奈在自动售票口前排队，郑凯则早已离开。
沉吟一声，杨轩回头严肃地说道：“别跟来，我有正事要办。”
“去吧。”郑新微一点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我不会跟着的。”
真的要这样做吗？
杨轩捏着拳头，只要他默不作声，事实上只要他默不作声，当做没看到，没经历过，让这个人离开，他的生活毫无影响，可以彻底置身事外，就当做一场春梦……不，他甚至都没有关于春梦的回忆，就当做没遇见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前走？
不知不觉，杨轩已经走到了排队的何若奈面前。
后者拉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错愕地看着杨轩，随后连连点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咚。”
路人惊异的目光中，杨轩的膝盖狠狠撞在地面，低着头：“虽然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如果你对我不反感，我愿意负起责任。”
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流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与某个身影彻底做了诀别。
“咦？”何若奈愣了两秒，离开队伍，将杨轩扶了起来，“你……还不知道？”
“我们可以先交往，”杨轩说道，“如果你嫁给我还可以，我们就去领证。”
“这……”何若奈半眯着眼睛，不经意地转头向远处的车看了一眼。
车内的人只是稍稍扶了一下镜框。
“呵~”何若奈忽然笑了起来。
杨轩抬起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这样更让我觉得惭愧，至少，至少请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补偿我什么？”何若奈背过身去，“傻子，一切都是假的，是我设的圈套。要不是有你兄弟在，我就要骗得你毁掉人生了。你竟然还傻傻的来道歉。哈哈哈，你们两兄弟一样的傻，一个个都屁颠屁颠自以为是跑来补偿我。切！”
“你说……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何若奈忽然大声喊道，“我只是个骗子，妄图骗取金龟婿的骗子！一个好吃懒做想要一步登天的人！跟你说我喜欢你，往你的床单泼水，都是我骗你的！不行吗？”
“……”杨轩渐渐低下头，捏紧了拳头。
下意识选择相信何若奈最后的话，杨轩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决心、纠结、感情，全都成了笑话。
他突然很想打人。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
“想揍我吗，”何若奈又喊道，“你打啊，只要你动手，这里的保安不会视而不见，如果想在牢里过年，尽管出手啊。”
良久，杨轩松开拳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所以昨晚的话都是骗我的？”
“哼……”
“太好了，”杨轩忽然解脱似的一笑，“也就是说你的父母都还健在吧，真是羡慕……回家吧，大过年的别老在外面晃悠了。”
说完，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
何若奈闻言一震，忽然掩住自己的口鼻，半晌，喃喃道：
“傻子！不搀点真话，怎么骗得了人？”
三九七、有你们在，我还需要照顾自己吗？（）
杨轩拉开车门。
“说完了？”郑新淡淡地问道。
“嗯。”杨轩长长吁出一口气，坐进驾驶座内，合上门，忽然笑道，“还是车里暖和。”
“……”郑新手指在车窗处弹了弹，随后说道，“那女人是个骗子。”
“嗯，拙劣的骗局。”
“但她能骗过郑凯，也差点骗了你。”
杨轩转过身，面对着郑凯，狭窄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你早知道了？”他想到前几天郑新突然搬到他的家中，喊着“某人就要末日了”的口号，此时串联起来，隐隐猜到了真相。
“首先我跟你道歉，”郑新忽然垂下头，“利用了你。”
“无妨，”杨轩说道。郑新的回答默认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事实，而一向了解他性格的杨轩也不会猜不到他肯定会做出某种安排，大度地摆摆手，“让我猜猜……”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智商有没有提高。”
“你和小冰她们几天前总是早出晚归，是去确认骗子的身份？”
郑新点头：“不错。”
“你们也算准了郑凯会带她回来……不，郑凯也和你们是一伙的。”
“因为我给他看了证据。”
“你们前天开始就一直找我玩大富翁，这点也很奇怪，但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只是一点小把戏，”郑新笑了笑，“如果猎物突然变得一文不值，猎人自然会优先选取旁边更大的目标。为了让你无意识配合我们演戏，便用这种儿戏的方法让你消除我们刻意夸你有钱的突兀感。”
“难怪郑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重复着欠我钱这个玩笑……”杨轩仔细回味了一下，“真是，说穿了觉得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对付这种智商的对手不需要高明的手段，”郑新淡淡说道，“你也一样，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是啊……”杨轩叹了口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怀疑她是个骗子了？”
“郑凯向我借了三次钱，并接受了朝九晚五的工作。”
“该怎么说呢，一般人看起来没问题，但在我们眼中就有点奇怪了。”杨轩那阵子也觉得郑凯奇怪，但他没有郑新这样的行动力，或者说他只会静观其变，等事态发展到需要求助的时候才出手。而郑新就不一样，他是个只要觉得不对就会立马介入调查的人，从这一次的事情来看，至少确实阻止了可能到来的bad ending。
杨轩想了想，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唔……那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我还有录像……”
“再怎么说在我房间里装录像也太扯了吧，”杨轩皱了皱眉，忽然一个激灵，“不对，你录了录像，也就是说……”
“都一起洗澡的交情，还怕被看到么？”郑新不屑地别过头，强忍着笑，“还有异性温柔地为你宽衣解带，对你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体验吧……多亏了这个证据，我才让她哑口无言，主动配合。”
“……”杨轩往车站望了一眼，随后放下最后的顾虑，“算了，回去吧。”
杨轩不打算问郑新为什么不事先跟他商量，这个问题太过不好回答，而且无论答案怎样，这件事已经揭过了。
所谓塞翁失马，清早的这份刺激体验虽然对心脏很不好，但也亏得如此，杨轩总算想通了一些事情。在决定要负起责任那一刻，内心从天堂缓缓下坠到地狱的那份感受，除了杨轩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也没人知道那时他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
他自己知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