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仙流阳一脸平静地转过头，“师伯，我认输。”
“诶？”不止杨轩，场下大半见识过他剑法的人都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别认输啊仙流阳，你的剑法不输给她的。”
“打啊，没开打就认输算什么男人。”
在众人或惊叹或嘘声之中，仙流阳默默走下台。
“啊……”幸运兔抠脸，低声说道，“我只是叫你放水，怎么就认输了……”
“哦对了，”仙流阳忽然回过头，向台上的幸运兔翘起大拇指，“你很强，我看好你。”
仙流阳画蛇添足一般的解释再次引来一波嘘声，不过他本人并不怎么介意，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从人群中走出。
杨轩心念一动，追着他跑到大雄宝殿前的步莲桥上。
眼见仙流阳放慢脚步，似乎有意等他，便上前问道：“怎么没打就认输了？”
“因为他厉害。”仙流阳转过头，解释道。
“不可能，”杨轩说道，“她连我都打不过。”
“唔……”仙流阳沉思了两秒，若无其事地解释道，“他会精神攻击，我的修为不如他。”
“扯吧你……”
“那他会幻术，旁观者看不出来那种，其实我们已经在幻术里边交手了。”
“……”杨轩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家师叔，“我来对你表示关心的，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智商好伐？”
仙流阳一翻手，掌心出现一颗火红色的花生大的浆果。扑鼻的甜美味道立即将仓景天引得坐不住，从长发里边跑出来，顺着手臂爬到仙流阳手中，三口两口将浆果吞入腹中，随后发出舒畅至极的声音，趴在掌心睡了下去。
“这是龙涎果，”仙流阳介绍道，“五年只结一次果，摘下果子的瞬间，整株植物都会立即枯萎死去，所以很难得。”
“这跟你认输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仙流阳道。
“什么关系？”
“我给你一颗，你别再问了。”仙流阳说道，“好孩子好奇心不能那么重。”
“……”
杨轩觉得自己应该懂了，便不再问下去，摆摆手拒绝了仙流阳递过来的浆果。
仙流阳似乎还挺肉疼，看到杨轩不要，松了口气，迅速把浆果喂给了仓景天：“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杨轩想了想，说道，“我要去一趟洛阳，你去不去？”
“可以，”仙流阳说道，“你的状态不全，我跟着也可以有个照应。”
“谢谢。”
“不客气，这是师叔应该做的。”
“呵……呵呵……”
……
疑似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佯败给幸运兔的仙流阳便陪同师侄出了寺门，往山下县城走去，想到那里租一辆马车，以方便在离线的时候也能赶路，反正马车已经由觉色安排好了，不用他出钱，不要白不要。
走进县城，一路逗弄仓景天的仙流阳看了看守城的卫兵，开口道：“慧明似乎搬来这里定居了。”
“是吗？”杨轩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慧明跟他说过没事可以到这里找他，这么想着，对慧明之后的生活有了点兴趣，便提议道，“那我们去看看他吧。”
“你是leader，你做主。”仙流阳表示怎么样都无所谓。
杨轩便按着慧明给他的描述一路寻到了一所古旧的房子前，这栋房子在巷子深处，很不好找，而且临近排水沟，有一种时隐时现的臭味。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破旧黑衣的老妇人拿着个缺角碗躺在扫得干净的门槛上，似乎正在呼呼大睡。
慧明和刘巧儿私奔后就住在这种地方？
杨轩回头看看仙流阳，想和他确认有没有走错。
仙流阳正在逗小仓鼠，看到杨轩向他投来目光，便答道：“应该是这儿了。”
二三九、墙头视线（）
“叩叩叩……”
杨轩小心翼翼地绕过睡倒在门口的乞丐老人，敲响了门：“师伯，在吗？”
“请等一下。”门内传来一支好听的女声。
不久后，刘巧儿撤下了门闩，把木门打开。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蓝色碎花衣，盘着发髻，脸上带着得偿所愿的喜色，看起来十分精神，看到是杨轩和仙流阳，连忙双手合十施了个礼：“哎呀，是两位大师，快里边请。”
“不了不了，”杨轩说道，“我们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两位，马上就要走了。慧明师伯不在吗？”
“嗯，”刘巧儿点头说道，“相公他刚找到份差事，白天都要在外干活。有劳两位大师关心了，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这处地方可以定居，又有了生活来源，虽然清苦了点，但还是很幸福的。”
“那就好。”杨轩说道。
交谈间，那个睡着的老妇人好像听到了声音，突然醒了过来，抓着刘巧儿的裙角“嗯嗯嗯”地叫唤，把杨轩吓了一跳。
“这是……”杨轩问道。
刘巧儿苦笑着说道：“她是附近的一个乞丐，听说是五年前儿子赴京赶考后杳无音信，老太太思念过度，疯了。前两天我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两个馒头，没想到她就缠上我们了。我们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嗯嗯，”杨轩点头道，“我懂我懂。但让她这么赖着也不是办法，找个时间让官府的人来帮忙吧。”
“我们何尝没这么想过，”刘巧儿摇头道，“但这里的大老爷根本不管民事，已经很多人向他说了都没得到回应。”随后她蹲下身，看着一直把脏兮兮的碗送到自己面前的老妇人，无奈地安慰道，“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我也没有余粮啊，您再忍忍吧，待会我给您乘一碗热粥。”
老太太又“啊啊啊”了几声，随后好像理解了刘巧儿的话，安静下去，又蜷到一旁睡觉去了。
刘巧儿站起身，说道：“相公收拾了一处马房给她住，但只要相公一离开，她就马上跟出来，一直守在门口不肯进去。”
杨轩看着老太太，目光闪烁，半晌，说道：“五年前赶考的话，应该是去金陵吧，等我从洛阳回来，就帮她去找找吧。”
“那就有劳大师了，在您回来之前，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刘巧儿喜道。
“麻烦你们了。”杨轩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就不多打扰了，师伯回来的时候帮我们问声好。”
“那就不耽误大师时间了。”
……
走出巷子，一直保持沉默的仙流阳忽然开口道：“去洛阳和去金陵并不顺路。”
“嗯，我知道。”杨轩道。
“你也没有接到相关的任务提示。”
“嗯，没有。”
“你总是这么爱管闲事。”仙流阳说道。
杨轩笑了：“不爱管闲事的话，当时我也不会跟空禅寺产生交集了。”
“你上次管闲事差点把我和你师父赔在山寨里。”
杨轩无言以对，摸着后脑勺干笑一声。
仙流阳沉吟半晌，等不到回答，便说道：“当你的师叔真累。”
“哈哈哈，辛苦了辛苦了。”从认识仙流阳以来，受他的照顾也有好几次，杨轩对这个刚见面就处处予他方便的人心底充满感激。
仙流阳忽然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爱管闲事，那就再管一桩吧。”
“？”杨轩回过头，“什么事？”
仙流阳招招手，示意杨轩附耳过去，凑到后者耳边低声道：“七点钟方向，土墙上。”
杨轩顺着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低矮的农舍围墙上站着一只羽毛光滑的黑褐色雄鹰，双目灼灼，一直看着慧明房子门口，似乎在盯着那个老太。
“那是……一只鹰？”杨轩惊奇道。
“是猎鹰，”仙流阳解释道，“我在天山见过一种猎鹰人，可以让猎鹰帮他们临时看守猎物，只要猎物有挣脱绳子的行为，就会扑过去将其抓伤。无法阻止猎物离开的时候，这种猎鹰还会飞上天空，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让气流穿过脚上的哨子，为主人鸣声示警。”
“那……你说这是那种猎鹰？”
“是，”仙流阳笃定道，“鹰脚上绑着的正是那种特殊的宽孔哨子，而且猎鹰眼神丝毫不离那个乞丐，一只动物不可能对猎物执着到这个地步。我刚才观察那老太的时候，也发现她后脑勺脱了一些发，有凝固的血迹，手腕上也有划痕，这些都可能是鹰爪留下的痕迹。”
杨轩越听越心寒，说道：“对一个可怜的乞丐做到这种地步？这人有什么目的？”
“能学到这种技巧的都是天赋很好的猎人，”仙流阳说道，“追查下去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强的敌人，也有翻车的可能性，这桩闲事你管不管？”
“管。”杨轩毫不犹豫，“放着不管的话，倒霉的就不止这个老妇人，甚至连慧明师伯他们也会被卷进无关的事件。”
“那就当做一个任务吧。”仙流阳回头观察着猎鹰，“要引出主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那个哨子响起来。”
杨轩转过身，也看着那只威风凛凛的猎鹰，说道：“要怎么让它响……”
“打它。”仙流阳说道，“我记得你会三合弓术，瞄准它的翅膀尖，不要太用力，要确保让它能飞起来。”
杨轩苦笑着晃了晃袖管：“你看我这幅样子，像是个能射箭的吗？”
“三合弓术没教你怎么用脚射箭么？”仙流阳说道，“果然只是本低级武学。”
“原来高级武学还会教人用脚射箭这么高端的玩法的么？”
“那你把箭给我。”仙流阳说道，“我来吧。”
……
“咻~”
“咻咻~”
“咻咻咻~”
杨轩面无表情地将箭递给伸过手准备接箭的仙流阳，淡淡说道：“哥，第七支箭了。”
“嗯，”仙流阳老脸不红，“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那也不应该偏到西伯利亚去啊，”杨轩说道，“你这六支箭连人家老鹰都没能吓飞啊，我的天，还有一支没入人家大门了啊，这么重的力道肯定会把猎物射死的吧，你不是要留活口么？”
仙流阳只当做充耳不闻，缓缓张弓搭箭，将第七支箭射了出去。
离弦之箭笔直地朝着猎鹰飞去，准头丝毫不差，比起前面六支箭矢，这一次射的箭无论从速度、准度来看都无懈可击，简直让人没法和前六箭放在一起。
但仙流阳似乎真的有bug一般的装逼能力，只是射出第七箭，就射出了跟经验丰富的老猎手相差无二的必杀之箭。
杨轩目瞪口呆地看着仙流阳，你前面六箭是故意来搞笑而已吧。
就在他准备夸赞对方时，箭矢停下了。
“咔~”
鹰脚的哨子碎成两半。
二四零、引蛇出洞的失败范例（）
漠然地看着因为被射中脚边哨子而惊起的猎鹰，而那哨子则被飞起的雄鹰蹭飞掉落到视线难以企及的地方，杨轩放空了眼神停止思考：“哨子碎了呢。”
“作为初学者，这成绩算是不错了吧。”仙流阳说道。
“不错、不错……”杨轩机械地说道，随后猛地语气一转，“才怪嘞，说好的引蛇出洞呢？你已经直接把饵给抹杀了啊，从这个角度来看完全零分好不好？”
仙流阳沉吟一声，说道：“打草惊蛇。”
“诶？”
“我在打草惊蛇，”仙流阳说道，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十分沉稳，“放跑猎鹰，就是为了让他主人过来寻仇，我们只需要躲在附近等对方现身就好了。”
“啊……是这样吗？”杨轩倒是被他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唬住，语气软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惊飞那只猎鹰的？那你又为什么专门射哨子？按照原计划让它发出声音不是更好吗？”
“……”
“……”
仙流阳沉默了足足十秒，才回答道：“哨子声音太难听。”
不，你明明在犹豫，你犹豫了吧，花了十秒钟在编借口吧，老老实实承认是你误操作了不行吗？
“不是误操作。”仙流阳想了想，又回头补充道，面不改色。
这么说不就是欲盖弥彰了吗？杨轩笑得很无力。
……
正南方的太阳渐渐偏西，黯淡，终于吐出最后的余晖，落入西山。随后是高高挂起的月牙。
夜黑风高。
腊月的晚风吹过围墙上的人影，杨轩裹紧了身上的僧袍，悄声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的确已经跟傻子一样在这里守了一下午了，别说人了，头发都没见到一根。”
“呐。”仙流阳伸过来一只手。
“？”杨轩纳闷道，“什么意思？”
“给你看看头发。”
“滚啦，我是在抱怨啦抱怨，那家伙怎么还不出现，就不打算为他的爱鹰报仇么？就这样放弃监视了么？这种胆量都没有还做什么坏人？”
“嗯，”仙流阳说道，“白忙活了呢。”
“但又不能不管了，”杨轩说道，“我们已经做了打草惊蛇的事，就怕对方会因为我们而改变计划，到时就是我们害了那位老太了。”
仙流阳斜倚着矮墙与高门相连的柱子，作为一个外在看起来十分完美的存在，他就算蹲在墙头观察别人，也能蹲出一种气质超然的感觉。相对的，存在感也很强。这或许就是猎鹰人不敢来的原因……但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一个观前一个顾后默默尽着自己的努力。
就在两人闲谈聊天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悄靠近了墙角，沿着监视者的视线死角悄悄逼近了目标。
黯淡的月光几乎不能照出那人的轮廓，只见黑影一闪，那人忽然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双掌翻出直取目标。
“终于出来了呢！”
矮墙上两人似乎早有所料，早在双掌未至便未卜先知般轻松地用一个腾挪化解了这蓄力已久的突袭，随后分立矮墙两端，看着跃上矮墙的敌人，各自摆开架势，凝神应战。
“咦？”偷袭不成的男人左右看了看两人，发出奇怪的咦声。随后放下警戒姿态，说道，“仙流阳、云飞扬？你们怎么在这儿？”
“慧明师伯？”
月光黯淡，这两个修为不高的人没办法看清对方的面目，直到那人出声，才心下一松，各自放松了警惕。
“嗯，”慧明招手示意两人靠近，先行解释道，“我还以为守了那么多天的贼人终于现身了，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误会，误会，”杨轩见慧明也没有将嫌疑扣到他们头上的意思，便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我们也是下午看到这里有些不对劲，才在这里守株待兔想替您解决这个麻烦的。”
“原来如此，”慧明笑笑，“外面天冷，我们进去说话。”
顺应慧明的提议，三人跳下矮墙，走进了屋子。
屋内的刘巧儿正坐在灯火下面缝着衣服，看见三人进来，连忙起身点亮桌上的烛台，招呼道：“两位大师怎么回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墙上那鹰有状况吗？”慧明笑道，“原来是他们两个赶走的。”
“原来如此，多谢两位大师了。”
“不用不用……”仙流阳不爱与不能接他梗的NPC说话，因此交流问题全都是由杨轩一力承当。
三人坐下之后，杨轩便把下午如何发现猎鹰，如何将其惊飞，如何守株待兔简单说了一下，当然，略去了仙流阳那六发偏得惨不忍睹的箭矢。
“是这样啊，”慧明听完描述，点点头，说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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