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随即赶往江夏王府。
到了王府,再一看,这府中上上下下都已经开始忙活上了,各进院落都是红绸高挂、张灯结彩。
三人通禀过后,由仆人领着,径直来到前殿。
此时李道宗愁容满面,正一个人呆坐着发愣,见三人进来了,忙起身相迎。
众人寒暄毕,分宾主落座。
李恪先安慰了李道宗几句,“王叔,事已至此,您也不必难过了,咱们大唐国力强盛,威服天下,料想王妹即便嫁入吐蕃,也一定会成为王后,被奉若神明,不会受到什么委屈的!”
李道宗叹了口气,“唉!但愿如此吧!”
程怀亮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之事您不觉得太过蹊跷了吗?那禄东赞是不是以前见过公主啊?”
李道宗点了点头,一脸无奈,“说实话,我已问过我女儿了,她也承认了,六天前的夜里,禄东赞确实来过,还跟她聊了很久!”
“什么?六天前的夜里?啊,三天前,四天前,再往前!”张小七把这几天的事情逐一往前一捋,立即反应过来了,“对了!那天夜里太子和魏王闹翻,在街头打起来了,禄东赞失踪了两个多时辰,我再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和晋王在殿下的王府外跟杀手交战呢!我当时还纳闷他去晋王府怎么走了那么久,他还说他不认识路。闹了半天,这小子偷偷摸摸跑到王爷您这儿来了!”
“没错!”李恪也醒悟过来,“王叔的府邸就在晋王府北边,离得也不远,禄东赞从您的王府里出来以后,正好顺路投奔了九弟!”
程怀亮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现在看来,太子、魏王、还有咱们全都被他耍了,他要投唐,挑唆太子和魏王相争,都是虚招子,是用来制造混乱,扰乱咱们的视线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接近公主啊!哎呀!这招瞒天过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你就是个事后诸葛亮,这都木已成舟了,现在才发觉还有什么用?”张小七责备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日子天天都在琢磨什么太子魏王,几时想过禄东赞呢?”
“你还说我?你也不是没想过吗?”
“我净想伯母了,哪还有空想这事?”
“哎呀!你们别吵了!当着王叔的面,成何体统啊?”李恪转向李道宗,赔礼道,“王叔,您别见怪,他们俩也是眼看着王妹要被吐蕃人娶走了,心里不舒服啊!”
李道宗苦笑了一下,“殿下不必说了,他们的心情我自然也能理解。可实不相瞒,我这个女儿愿意出嫁呀!她喜欢上松赞干布了!”
“哦?这却是为何?王妹从未跟松赞干布谋面,她是怎么喜欢上的?”
“适才她把整件事的经过都向我和盘托出了,起初,那禄东赞刚来求亲的时候,我女儿曾非常抵触,数次拒绝了他见面的请求。可后来皇上出题六试婚使,禄东赞连过了五关,震动京师,这消息也传到我女儿那里,她十分好奇,也想知道这禄东赞到底是何许人。正好这时禄东赞又遣人送信想要求见,我女儿就答应了他,还私下与他定下了见面的时间。
那天晚上,禄东赞就把松赞干布亲手写的信和诗歌转交给了我女儿,还跟她讲了很多松赞干布少年时继承王位、南征北战、创立基业的事。偏偏我女儿从小跟着我在边塞长大,就仰慕那些马背上的英雄,听了他一番言语,又读了松赞干布的信和诗歌,立刻就动心了。
这不,她还没出嫁呢,就开始为人家吐蕃谋划了,方才她交给我一份清单,说上面写的都是她要带走的嫁妆,让我转交给皇上。我一看,清单上罗列了各方面的书籍、种子、工匠,全都是吐蕃缺少的东西,写得满满登登,摆明了是要狠狠地敲上一笔呀!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哦!既然王妹自己愿意出嫁,这也是好事,总比她哭哭啼啼,被强行人家娶走强得多吧!王叔你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将来王妹在吐蕃还能做下一番大事,为咱们大唐建功呢!”
“唉,借你吉言吧!”
当下,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恪三人起身告辞,离开江夏王府。
一出来,程怀亮就气呼呼地咒骂起来,“他娘的!这个禄东赞也太狡猾了!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就把咱们玩得团团转哪!”
“不过话说回来,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此人还能不辱使命,把差事做到这种程度,实在叫人钦佩呀!难怪父皇一心要招揽他!”
“恩,殿下说的是,这样的人才回到吐蕃迟早必是祸患,有时候我真想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把他弄死在这儿算了!”
“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我可没空跟你扯闲篇,我得回去照看伯母了!”张小七说着,朝他们一抱拳,快步回府去了。
一个多月后,文成公主出嫁,李道宗亲率一万精锐骑兵持节护送,随行人员中还包含大批丫鬟婆子、能工巧匠,大车小辆绵延数十里。大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禄东赞也向李世民辞行,带了十多个随从启程,回奔吐蕃。
他们一行人刚走出京城没多远,忽而数十名黑衣杀手从一侧的树林里蹿了出来,一照面,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劫道的,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下手狠毒,刀刀致命。
禄东赞等人措手不及,登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匹快马从后面疾驰而来,马鞍桥上,一人手持腰刀,高声喊喝:“恶贼,休得撒野,张小七来也!”
那些杀手一听张小七的名号,不敢恋战,随即逃回树林,跑没影儿了。
张小七赶至禄东赞近前,勒住坐骑,一抱拳,“大相,张小七来迟了一步,让你受惊了,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禄东赞还有些惊魂未定,“哎呦,多谢平凉侯搭救,你来的太及时了,再稍稍晚来一会儿,在下恐怕就得身首异处了!”
“大相,这些贼人来路不明,我也一直在追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们绝不会是皇上派出来的,请大相莫要疑心。”
“这点在下自然知晓,陛下何等英明果敢,怎会做此等阴险龌龊之事呢?不过,平凉侯能出现在这里,还能出手相救在下,倒是令在下深感意外呀!”
“大相,其实,我此来是为你送行的!你我虽然一直敌对,可说到底,只是各为其主罢了!之前我也曾设身处地为你想过,若把我放在大相的位置上,我可能没有你那么圆滑,也想不出那么多计策,可是你我的信念是一样的,忠于自己的祖国又有什么错?我张小七敬佩你!今日我为你送行,他日若你我在战场相遇,再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对决吧!”
禄东赞正色道:“平凉侯今日的恩情在下记下了,平凉侯今日的话语在下也记下了!但愿我们永不为敌!”
“大相,前面的路可能不*全,不知道那些贼人会不会去而复返,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不必了!你我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禄东赞向张小七拱了拱手,掉转马头,带着随从离去了。
张小七看着禄东赞的队伍走远了,拨马回城。走到半路上,他府中的一个家丁慌里慌张地跑上前来,“侯爷,不好了!伯母她老人家快不行了!”
第十六章 宫闱惊变
禄东赞凭借着机敏的心智,巧妙利用了朝廷内部各方势力间的矛盾,成功完成了使命,娶走了文成公主,成了整件事里最大的赢家。
而其余各方都或多或少地蒙受了损失,李世民没有招到贤才,李道宗没有留住女儿,李承乾惹恼了父皇,李泰贪了小便宜却寒了父皇的心,至于李恪、张小七众人,则因此事害得老三的娘亲一病不起!
张小七虽然对伯母病重将死的事早有预料,可是乍一听这消息,还是不免心中难过,忙催开坐骑,飞马赶回府中。
急匆匆进了房间,见到前来诊治的大夫,张小七就问:“大夫,伯母的病情如何?”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侯爷,老夫人的病积重难返,恐怕熬不了多久了,在下已无能为力,还是快些准备后事吧!”
张小七慌忙走到床前,坐下来抓住老太太的手,“伯母?伯母?我是小七呀,是老三的兄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此时老太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费力地抬了抬手,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件麻布长衫。
张小七鼻子一酸,眼泪也下来了,“伯母,我知道了!这新衣服我会烧给老三,您放心吧!他会穿上的,一定会的!”
老太太这才放下手臂,瘫软下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瞬间,张小七心里空牢牢的,怅然若失,他抹了抹眼泪,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
翟珊走上前来,问道:“相公,伯母可是……”
张小七轻轻点点头,“唉,我没能把伯母照顾好,我对不起老三哪!”
正这时,程怀亮穿着一身重孝,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跑进来了,“小七兄!小七兄!出事了!出大事了!”
张小七一看他这身装扮,大吃一惊,“程贤弟,你连孝服都穿上了?你怎么知道伯母去世了?”
“啊?伯母去世了?”程怀亮一愣,“她、她不是被封为五品诰命夫人了吗?皇上还给了她那么多赏银和名贵的药材,她怎么这么快就……”
“唉,儿子没了,所有亲人都走了,家破人亡,再大的尊荣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啊?”
“这倒也是,唉!小七兄,节哀顺变吧!你尽力了,我想老三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诶?说了半天,你这身孝服不是穿给伯母的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也是穿给伯母的,可是还有一个天大的噩耗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宾天了!”
“什么?你说什么?皇后宾天了?”
“是呀!现在皇宫里都已经乱套了,皇上悲痛欲绝,诸皇子也都在立政殿前守灵了,你也得快些收拾一下,换上丧服,跟我一起入宫侍驾吧!”
“好!我这就准备!”张小七忙不迭地收拾起来,把老三娘亲的后事交给翟珊处理,和程怀亮一同急急忙忙赶往皇宫。
入夜了,立政殿外的石阶下,文武百官皆身着缟素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现场鸦雀无声,也许,只有那阵阵夜风才敢忤逆圣意,在这宫宇之间呼啸肆虐着。
张小七不禁浑身发冷,跪在人群后漫不经心地四处观望着。
须臾,殿门内灯光一闪,太子李承乾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当着群臣的面,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平复了好久,方哽咽道:“传父皇旨意,皇后崩亡,朕心甚恸,自明日起,罢朝五日。诏令诸皇子于灵前守孝,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统领群臣入宫举哀三日,三藏法师玄奘率百僧做法事七七四十九日,以度皇后之灵!”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众臣山呼毕,纷纷起身退至两侧。
随后,一个身材魁梧、面容俊朗的高僧带着一众僧人走入院中。
来到李承乾面前,高僧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阿弥陀佛,老衲玄奘拜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强打精神,回道:“法师快快免礼,方今母后崩殂,于我而言犹如天塌地陷,我已无力再多说什么了,请法师快些开始吧!”
“殿下的心情老衲自然能够理解,皇后娘娘贤德温婉,一生礼佛,必会修成正果,飞升西方极乐!阿弥陀佛!”玄奘说完,拿出法器,开始带领众僧诵经。
李承乾又返回立政殿和其他皇子们一起守孝去了。
张小七趁隙小声对身边的程怀亮感叹道:“唉!不想太子也能哭成这样,如此看来,他还是蛮孝顺的嘛!”
“哼!他当然得哭了,皇后娘娘一死,他最依赖的靠山也倒了,这太子的位子岌岌可危,他怎能不痛心疾首呢?”
“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冷血呢?皇后毕竟是太子的亲娘啊!亲娘去世,当儿子的难过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你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帝王家,这里只有争权夺利,哪有人情味呀?”
他们正私下议论着,忽然就听立政殿里传出一声叫喊,“快!快来人!护驾!”
张小七反应极其敏捷,一听声音,知道出事了,马上一纵身就冲进了殿内。
殿中灯火昏暗,皇后的灵柩居中而放,大殿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李恪赤手空拳摆开招式,似乎正跟一个东西对峙。
他后面,太子李承乾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灵柩,战战兢兢地哭喊着:“不,谁也不能碰我母后!谁也不能!”
李世民则手提着龙泉剑,面色严峻,紧张地观望着李恪的情况。
李泰、李治等众皇子都吓得缩成一团,躲在李世民身后,动弹不得。
张小七不敢耽搁,忙飞身形冲到了李恪身旁,定睛一看,就见黑暗中,一条通体血红的毒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血妖子!”张小七大骇,就要动手。
李恪制止道:“别!大哥,你忘了吗?这玩意儿记仇啊!你杀了一只,难免会招来更多的蛇,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啊!”
“那该怎么办?”张小七也没辙了,“皇上和殿下们都在后面呢,咱们总不能由着它乱来吧?”
就在这时,众臣和侍卫们也蜂拥涌进殿来。
“快护驾!保护皇上!”
“抓刺客!”
人们咋咋呼呼,大吵大叫,争先恐后地往前冲,也不知道敌人在哪儿。
那只血妖子受到了惊吓,登时就把身子立起来了,不断地扭动脖颈,吐着信子,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张小七心头一紧,冷汗也冒出来了,“该怎么办?杀也杀不得,躲也躲不得,难道就只能硬抗着送死吗?”
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没想明白呢,就见血妖子忽然弹地而起,张开大嘴,一口咬向了李恪的脖子。电光石火之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把单掌一立,照着蛇头就拍下去了。
耳笼中就听,“啪!”一声巨响。
张小七被震得手臂酸痛,几乎就要失去知觉了,“啊!谁?”他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这一下并没有打在蛇身上,而是跟一个人对了一掌,忙收住招式,抬眼观瞧。
一个小和尚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和尚身形瘦小,鹰钩鼻,雷公嘴,其貌不扬,身后背着一根齐眉棍。
在他后面还有一个胖和尚和一个陀头和尚,胖和尚手持钉耙已经将那只血妖子制住了,陀头和尚在一边拿着麻袋正在装蛇。
李恪安然无恙。
张小七长出了一口气,“哎!还好还好,虚惊了一场啊!”
这时,那小和尚不慌不忙走上前来,“阿弥陀佛,施主见谅,小僧冒犯了!施主可知,此蛇打不得呀!”
“啊,这我当然知道,可是事急从权,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张小七说着,见这和尚面不改色,不禁在心中暗挑大拇指,“行啊!此人有两下子,在江湖上能接住我一掌的人不多呀!”随即问道:“师父武功了得,真叫人敬佩,在下张小七有礼了,但不知师父尊姓大名,在何处出家呀?”
“施主谬赞,贫僧法号悟空,乃是玄奘法师的弟子,那两位是贫僧的师弟,悟能和悟净。”
“哦,原来是玄奘法师的徒弟,久仰久仰!”
说话间,李世民率众走了过来,三个和尚赶紧迎上前去,躬身施礼,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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