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可不就险些遭人暗算,贾敏也知道此事,便回答母亲道,“女儿知道。严防死守,可得小心着。这些日子我只让黛玉到您身边伺候来。”
史令仪看了女儿一会儿,眯眼问道:“你们两口子真没成算?”
贾敏干笑了一下,又凑上了撒娇道:“您女婿明年必是要外任的,确是存着早些定下来的心思。”
史令仪又问,“我说你今天奉承我这么用心!”说着,指尖轻点女儿鼻尖,“要你爹出手吗?”
“什么都得爹娘操心,我们成什么了!”贾敏道,“您女婿说了,成则成,不成,黛玉的亲事也差不了。”
史令仪度其心思,还真也不难猜着,“太子那边的亲戚?亦或是太子妃?”
贾敏一怔,旋即道:“果然瞒不住您,”又压低声音,“您看?”
史令仪沉默片刻,方道:“你们再满意,也得先压上几年。”
贾敏怎会不知轻重:谁家娶了黛玉,不止是林家结亲,同时也是跟荣府结亲,父亲身为重臣信臣,不可轻动,亦不可随意显出偏向哪位皇子,即使是太子都不行。
贾敏此来特地向父母透出些意向,也是与林海商量好的。林海可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自己的学问本事之外,也多亏了自己娶了个好老婆。
在宫中行走多年,伴君如伴虎,林海年纪轻轻都不曾出过什么大纰漏,这可有岳父提点、照拂的功劳。
因此在黛玉的亲事上,林海乃是真心在意岳父的看法,这才烦劳妻子回娘家通过岳父探一探岳父的口风。贾敏万没想到,在母亲这儿就直接劝她不要心急了:这其实就是委婉的不太看好之意。
不过贾敏也没什么不满,那家人也只是首选,而非唯一。母女说了会儿闲话,贾敏又去两个嫂子以及弟妹房里打了招呼,问候一下,便带着下了学的女儿一起打道回府了。
今天正巧贾代善回府稍晚,便没见着女儿。
史令仪无奈学舌,将女儿此番打探一五一十地细细转述给丈夫,说完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再一低头,丈夫已经亲手捧了润口的香茶过来。
贾代善这一世没怎么经受病痛折磨,又儿女顺心,面上不见分毫沧桑阴郁之色。这么多年过来,他依旧双眸清亮,嘴角含笑的模样,与他们当年在史家院中偶遇时如出一辙。
贾代善发觉妻子望着自己,还有片刻的失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当年我便是以此讨得娘子欢心的吧。”
史令仪接过茶碗,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美姿容,好笑语,缺一不可呢。”
贾代善闻言,看着妻子喝茶润喉,这才又道:“咱们碰见那会儿,也是凑巧。你瞧见我,也并无慌乱,反而大大方方地行礼,还笑着问候几句才从容告辞。”
丈夫果然最爱自己从容大方,只是有了前世经历和地府历练,想小家子气一回怕都装不出来了。史令仪不由失笑,“你竟还记得。”
“可不是,我连你当时穿什么还记忆犹新呢。”
夫妻俩嬉笑一会儿,贾代善便主动道:“你说的对。这当口还是谨慎些好。三皇子与四皇子不止希望生母封后,还忙着分割二皇子丢下的势力人手,因为吃相太难看圣上已经在心里记上一笔了。”
贾代善之所以晚归,便是让圣上叫到跟前“闲聊”去了。
这君臣闲聊还偏偏无所不包:柴米油盐、郊外风光、推举贤明、到贾代化是不是又揍了贾敬一顿,以及太子跟他二弟忽然投了脾气……最后圣上果然轻飘飘地追问了一句,“外面什么动静?”
这个动静指的是从后宫席卷京城的“立后”风潮……贾代善心领神会,却刻意说得严重了一点,“没少议论。”
而圣上会这么问,也是恭王前天面君时特意“多嘴”提醒了一句:几位老太妃如今精神头十足,经常进宫劝说太后,跟前断不能少了正经儿媳妇伺候。
话说,自从这位王爷口碑一落千丈之后,他干脆一门心思紧抱圣上大腿,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正逢宗室“不安于室”、狼子野心之辈委实太多,恭王名声上纵有瑕疵,圣上还是让他继续手握实权。
可惜这些人总是不明白,圣上不比先帝,这位可不是肯事事妥协的主儿。西北忠义王造反,何尝不是忠义王太贪婪且索求无度,逼得圣上决心起兵讨伐,忠义王无奈之下才宣称自己要自立的。
只是这“自立”可不就与谋反没有差别?
贾代善想到这里,也颇为感慨:如今忠义王可谓内外交困,他本人也已经倒在床上熬日子罢了。正是因为心腹大患结局已定,圣上可不就有心思和余力清理下后宫了?
贾代善把今日宫中之事说给妻子,史令仪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攸儿成亲两年多了,怎么还没动静!”
夫妻俩三儿一女,只有次子贾政孩子来得够快……这大约是二儿媳妇王咨肚皮比较争气的缘故,而其他三个都是婚后三年前后才有的孩子。
史令仪掰着丈夫的指头算了半天,“那也该听到好消息了啊!”
无巧不成书,小二媳妇赵晴隔天发觉小日子又没来,这算是心里有了数,才敢去请大夫过来摸脉:果然是喜!而且都快三个月了。
看着贾攸和赵晴小两口相视傻笑,史令仪哭笑不得:这小儿媳妇倒是真沉得住气。
荣府这回共有两个孕妇,大家的心思也多放在少奶奶王咨和赵晴身上,姑娘们因此还轻松了一点。
冯紫英的回信和送来的礼物,让贾琏当着一众兄弟姐妹亲手就交给了亲妹子贾瑛。贾瑛倒也敞亮,当场拆信看了起来:冯紫英在信里说了西北风格,军中轶事,当然也少不了细说岳父贾赦的情况,最后便是小儿女互诉衷肠。他“谦虚”地表示,瑛儿的信他看不太懂,但是瑛儿的字可真是太漂亮太有风骨了。
骈文冯紫英没准儿还真写不出来,但读懂,甚至品评一下都绝对不成问题。他好歹也是将门世家出身,真要是个草包,贾代善怎么可能点头允婚?
而与书信一同到来的礼物便是两盒棋子。棋子皆是西北特产,冯紫英亲手挑选的石料,并请人专门制作,盛放棋子的小盒子更是冯紫英用闲暇时,亲手雕上花纹并打磨光滑的。
这份花费了不菲心血和时间的礼物,当着兄弟姐妹,贾瑛并没开口赞上一句,却轻抚着两盒棋子,满脸笑意……
而贾瑗却着实有些艳羡,脸色也自然带了几分出来,黛玉跟这两个表姐一向投契,便趁着没人的功夫直接问出了口,“怎么了?”
贾瑗也不隐瞒,“只送首饰,看着倒是金贵,可咱们还缺什么金贵的东西吗?”
这说的不就是水溶了?黛玉问道:“姐姐可是觉得……这么一比,水家公子不怎么上心?”
贾瑗就是觉得水溶有点俗,不上心还真谈不上:要真是不上心,连东西都想不起送吧。
黛玉见表姐沉吟不语,又添了把火,“姐姐为何不问问他呢。”
黛玉小军是两句话便说动了表姐——当然姐妹俩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信任才是最最重要的。
贾瑗回房还真给水溶写了封信,先是表达谢意,随后便写了自己平素的喜爱之物,末了也不忘问候水溶的家人以及他的喜好。
收到不同于以往那样“官面文章”的信笺,水溶也回了一封类似的书信:实话实说,荣府无论男女容貌都挺出挑,就算自己乃是见多识广的北静王嫡长孙,对未来妻子的相貌和出身也无可挑剔,唯独性情……水溶也喜欢活泼爽朗的姑娘。
当然,没过多久,水溶便知道自己白担心了一场:荣府就没有贤良淑德,万事都以忍让为先的姑娘!
却说长子过了周岁,次子过了满月之后,虽说碍于孩子们的祖母去了没多久,这周岁和满月都不能大办,可太子妃依旧心情喜悦,终于能出她自己的房门,好歹吹吹风晒晒太阳了。
她扶着宫女在东宫小花园里走动之时,太子归来后径直过来寻她。
太子妃摆了摆手,心腹们便退后数步,不远不近地缀着,让太子与太子妃夫妇相偕并说说悄悄话。
“老师今天随口夸了几句林学士。”老师说的是太子太傅,林学士自然就是翰林学士林海了。
太子妃闻言,笑道:“您真是有心了。”
太子也笑了,“难得听说老师夸人,便打发些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太子太傅的小儿子和林学士长女年纪相仿。去二弟那儿,弟妹也说,平时夫人们吃酒应酬,这两家的太太就挺合得来。”
“是门好亲,”太子妃道,“咱们也得实惠,可惜荣国公太显眼了。”
太子答道:“我知道,这不是来问计于娘子了?”
“只能请父皇玉成。”
“可不是嘛。”太子也知道,自己拉拢荣国公八成会碰壁,还会让父皇不满,弟弟们借机诋毁——他好歹明白,握有军权以及在军中极有威望的重臣都不是他能伸手的目标,除非父皇让自己与他们亲近。
太子妃微微一笑,“不能走直道,不如害人‘适得其反’去。”
太子闻言思量了片刻,“看我的。”
不得不承认,太子与二皇子兄弟交心之后,太子的“弯弯绕绕”比以前大有进步,太子妃也欣慰不已。
在圣上难得歇在四皇子生母宫中一回,本来一切顺利,圣上心情也挺不错,谁知这位宠妃在刚说起林学士长女之时,圣上忽然面无表情,“别人家的亲事不关你的事儿。”
三皇子与四皇子都已经娶了正妃,这会儿提及林学士的女儿,你们还想让荣国公的外孙女给你儿子做妾?!太子位份最高的侧室也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女儿!
之后,二皇子生母淑妃加封贵妃。三四两位皇子的生母果然消停了一阵,还先后“病”了一场。
宫中刚刚安宁了几天,便再起波澜,原因无他,忠义王终于咽了气,三四两位皇子的谋主忠顺王世子,这就要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厚章节大家看得爽,其实我码得也挺爽的,在已经写完的情节和萌梗后面唰唰唰打钩,也是蛮有成就感哒
这章是自动发布,真不知道好久没用过的存稿箱靠不靠谱……
☆、第56章
忠顺王世子在带兵布阵上并没什么过人的天赋;而且也没有贾赦那种武勇豪放之气。他在前线,也多是跟随主将行动;从不出头——比起当将军;他更适合做军师。
而且他用计换回了二皇子;再加上身在大军之中,功劳也少不了他那一份。不过既然不能上阵杀敌;圣上便让他在换防时带着麾下兵将一起回京。
忠顺王世子早已不是那个高傲又有几分不分轻重的少年了,他知道自己硬留在前线不是不行;但那些凭着真刀真枪杀出来的资历和官位的将军们必会不快,毕竟自己身为王世子,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在功劳簿上给他记上一笔,且无论他是否真的出力。
何苦在那儿占着位子得罪人呢?因此,忠顺王世子收到圣上的谕令,痛痛快快地收拾好东西,向同僚交接完毕并向主将打了招呼后便带人回京去了。
忠义王去了,他的儿子威望和才能皆不足以号令千军,再加上北狄人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加了许多的盐铁交易份额,而北狄的战马价格却翻了一倍,而关外还有圣上的大军包围,内忧外患之下,忠义王的儿子们果然扛不住压力而起了内讧。
从二皇子那儿出来回到东宫书房,太子便收到了这份来自西北的军报。意料之中之事,他知道了也不见得多么兴奋。
尤其是这会儿,太子真是满腹心事:往事不堪回首,他当年怎么就从来没把枕边风当回事呢。
却说,三皇子与四皇子同年出生,同年大婚,如今过去两年,两位王妃也同样肚皮没什么动静,两位皇子的生母可不就得用心给张罗下侧室?
顺便一提,圣上从来不插手儿子的后院,除非闹出什么“妻妾争宠嫡庶不分家宅不宁”之类有损皇家脸面的笑话。
其实两位宫妃还有几分自知自明,也没那么贪心:林黛玉身为荣国公的嫡亲外孙女,翰林学士的嫡长女,能让她做妾,且荣府和林家这两家人还不敢心怀不满的……也只有圣上一人。
这二位皇子生母,尤其是四皇子生母只是想趁着圣上到来求个恩典,一来给儿子指个拿得出手的姑娘,别让儿子收用宫女来凑合;二来,她数位娘家侄子也有比较出挑且尚未婚配的,娶了黛玉,不止娘家得了实惠,还给儿子添了份大助力不是?
可惜这两位宫妃大大方方地为儿子挑选侧室,也在太后那儿说话时特地问了几句林学士的姑娘——把这两件事牵扯到一块儿,暗中提醒圣上的正是新晋贵妃,二皇子的亲娘。
两位宫妃消停了下来,太子在与二弟闲谈之间,也终于意识到母后在世时究竟帮他挡了多少暗箭明枪……而他二弟感慨一番之后,还自嘲道:“我就够傻了,而三弟四弟更不聪明,且看五弟她们母子趁机崛起吧。”
这也就是二皇子自知大位无望,相处之中又发觉亲大哥竟是个实诚人,至少他不会恩将仇报,这才肯知无不言。
太子越听越不是滋味儿,待他与二弟分别,跑回东宫便~静~坐了足有半个下午,这才请来太子妃,转弯抹角地询问:可知道圣上平素“行踪”?
太子妃嫣然一笑,附在丈夫耳边念叨了几句:圣上最常歇在贵妃宫中,其余几位妃嫔见到圣上的次数差不太多,但圣上从五皇子之母宫中出来往往心情最好……
太子此时的神情已经不怎么“美妙”了,可太子妃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纵然他们夫妻一心,圣上看重,又有两个嫡子,仍旧不可小看天下英雄。再说弟弟们逐渐长大了,圣上作为父亲,定要给儿子们各自留下些家产,好让他们“养家糊口”不是?
太子妃已经问过前来参见太后的密友,而答案不出她所料:前世登上那位子的人正是五皇子。
而史令仪亦对这位五皇子评价极高,还不忘提醒她小心忠顺王世子,前世此君在五皇子登基后势力权力并不亚于当朝宰辅了。
太子恰让太子妃说中了心事,沉默良久之后才惆怅道:“以后的日子……不容易啊。”
眼见着西北平定,收拢兵将再将他们打散重新编制迫在眉睫,涉及兵权父皇只会交给自己的亲信,而抚民和重建,就会派个皇子前去总领并处置。
西南可还有两位藩王,这里又有多少机会和余地给弟弟们,乃至宗室们施展啊。
说实话,此时太子并不担心哪个弟弟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可是他们却能在父皇的刻意扶助之下,增长见识和才干,还能安心发展势力培植人手。照此以往,有朝一日当他登上那个位子,弟弟们兴许能与如今西南两位藩王比肩,而他也会和他的父皇一样,不得不硬着头皮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
太子越想越觉得胸膛憋闷,可即使是面对他最为信赖又爱重的妻子,他也只能将心事说一半藏一半。
偏偏太子妃两世为人,如何猜不到丈夫真正的心思?她听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殿下,您知道防备弟弟们,控制他们的势力,还懂得适时给弟弟们上个眼药……
吾家有夫初长成!
预料到以后恐怕不会太顺遂,太子苦闷了一阵子,而太子妃却暗暗欣喜。不过太子也没用媳妇怎么劝解,自己也转过弯儿来了:他爹当太子的时候,碰上他……咳咳,比较多疑的皇祖父,日子比他可艰难多了!
于是开了窍的太子决心好好孝顺他父皇。
而太子妃在东宫闲来无事时,倒也叫上太子的姬妾们一起说话——该立威时不能手软,该施恩时也别吝啬。不求她们真能帮上太子什么,只要不拖后腿,不背主卖主,太子妃也就心满意足了。
话说回来,太子的这群侍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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