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皇上要给王爷纳夫人了!”丫鬟被吓得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扭巴着脸垂着眼,等候主子大发雷霆。
陆小涵愣了一愣,的确有些意外,但却未像丫鬟猜想的那样气急败坏,她只是呆呆问了句:“怎么你们都知晓了,我却一点风声没听到?”
丫鬟矮了矮身,“回王妃的话,这事儿是今早宫里太监来传唤王爷时透露的,一传十十传百便就散播开了,王妃想必是刚起不久罢。”
小涵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睡个懒觉的功夫这府里就要变天了。尽管自己与孑语是虚设的夫妻,如今对他也不过数月交情——其中大半时光还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可人的占有欲就是这么奇怪,哪怕不喜欢也不愿被分享。总之孑语进宫的这一日,她事事都有些心神不宁。
再说另一头,语王爷一早被传进宫后,先是被皇帝拉着一番家常闲聊,待御花园逛了个遍,才邀进内宫坐下洽谈。
皇帝语重心长道:“语王,说来你是我众孩儿中最早成亲的王爷,这几年的光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你瞧瞧其他兄弟,长兄太子晚你半年成婚现在却已当上父亲,四弟虽未立正妃却早是两个孩子的爹,偏偏你和陆家嫡女成亲最早却毫无动静……”
其实这一番说辞孑语已不是头一次听了,宫里来来回回就三人喜关注这事,一是皇上,而是皇后,三是皇祖母,这三人总是变了法的念叨此事。
“孩儿与王妃未能为北孑皇室开枝散叶,是孩儿不孝,日后儿臣定会上心。”
以往每次孑语都是如此推脱,碍于是私事,三位长辈也均是点到即止不好深究。可这一次皇帝却似乎是铁了心要摊牌,不被他三言两语所推脱。
“你休要再糊弄寡人!”皇帝小呵了一声,但随即口气又软了下来,“寡人知道你不喜欢寡人指给你的陆家小姐,那其中的良苦用心寡人也不盼你能彻底明了。眼下,既然你同王妃如此合不来,寡人也不再强扭,我与你母后思来想去,也只有给你纳妾这个法子了。”
孑语既不忙着推辞也不忙着接受,只浅浅笑道:“儿臣感激父皇怜爱,可这纳妾之事实乃与当时娶妃之举如出一辙,若儿臣未遇到中意之人,岂不是又走了一次当年的老路!”
“你这死小子总要试试啊!”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从侧旁帘幕内传出,一眨眼的功夫这声音的主人便窜到了孑语跟前,举着手中的龙头拐杖便是狠狠一锤。
“皇祖母!”一向忍得的孑语也经不住闷哼一声,想来整个北孑国怕是只有这老太太敢如此轻率的对他拳脚相加了。
第十五章()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皇祖母!”老太太虽一头银发,皱纹满布,精神气却是极佳的,“我说的话你听进哪一句了?”
孑语难得狼狈,十分别扭道:“皇祖母总是像教训儿童一般,可孑语已经——”
“已经多大了?”老太太灵敏的抢过话头,“堂堂王爷连个子嗣都没有,还敢自称大人!”
“皇祖母……”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糊弄过去,我跟你父皇已经商量好了,这几日就张榜出去,替你海选纳妾。”说着老太太又换了一张笑脸,“以往皇室挑选妃妾只可从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宦人家或是世袭贵族挑选,但皇祖母知道你眼光挑剔,寻常女子入不得你眼,所以特意将规矩放开了些,凡官宦人家或名门望族均可参选,这样选择便多了许多,还怕找不到你中意的吗!”
他闷声道:“既然都决定的事情,皇祖母何苦还要借机教训我一番?”
“我……”老太太显然驳不过这张凌厉小嘴,又知他一向性情沉闷,于是软下口气来:“语儿,并非你父皇与皇祖母愿意逼迫你,生在皇家实在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你身为亲王之一,帝王家的争斗如影随形,眼下太平,但无人能保永世太平,你的子嗣直接影响你这一条分支的稳固与延续,你孤身一人如何撑得住你那硕大的语王府啊!”
祖母的话虽未直接点破,却足够让他听出深长意味。
“孙儿知道了。”
言至此处,他再是不情愿也只能默认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老太太的速度实在是过于迅速了。
在他出宫的第三日,整个王都都因为他语王府要广选妾室而吵得热热闹闹。
“周夫人,你家姑娘可是十里开外人人熟知的大美人啊,这次三王爷娶妻,特意放宽了限制,若你家参选,那胜算可是极大的!”
北街街口,两台亮红辇轿相错而过,轿窗正对时,左边一台娇子叫停了双方,掀帘招呼。
“哟,王夫人,瞧您说得,我家洁儿年纪尚小,不急、不急。”右边娇子里的夫人笑得一脸隐晦。
“姑娘年纪是小,但机会可不等人呐,皇室招亲向来只对三品以上官宦人家与那世袭贵族,何时轮到你我这样的人家,更何况是咱们顶了不起的三王爷,怕是过了这个村,再没有这个店喽!”王夫人说完便落帘起轿。这边周夫人细细一想,这话虽是闲谈却全然在理,这样的高枝儿以往可是望也望不着的。于是她当即决定调头回府,找老爷商量闺女参选一事。
实际上,自从颁布了王爷选妃的公文后,像周夫人这样的事件层出不穷,都城里的名门望族们都踊跃为自己的女儿报名参选,没有闺女的人家恨不能立刻生出个女婴然后瞬间长到十五六,一举飞到枝头带着全家变凤凰。
如果说全城上下哪儿还有个清静地,那也只有这漩涡的中心,语王府了。
语王府格外平静,不,是死寂,因为府里上下已经连着看了主子的黑脸好几日了。自打那天从宫里出来,大家就再没见王爷舒展过眉目,脾气比以往更坏了些。稍有点选妃的风声传进来,他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小涵嘎嘣一口咬掉半根胡萝卜,语气愤愤不平,“这是给他选妃,还弄得多不情愿的样子,心里该是躲着乐开花了吧!”
“哎呀王妃,您可小声点,这话让旁人听了去,会叫人家嚼舌头的。”丫鬟兰儿一惯的胆小怕事,见主子又开始口无遮拦,急忙制止。
“嚼便嚼去,我又不少块肉,再说了,我好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现在我的地都快被别人圈了,还容不得我发几句牢骚吗。”顿了一顿,她站起身,插着腰,更加愤慨道:“一个不曾进府的许韵就让我苦苦背了一身莫须有的罪名,如今要住进来一个,我——兰儿,你知道有个词叫唇亡齿寒吗!他日我若是真被架空,你也会跟着没好日子过的!”
陆小涵这个新晋的贴身丫鬟兰儿并不是生脸,记得那日在厨房她与那几个嬷嬷起纠纷,兰儿正是中途不忍插足去送汤的婢女,之后也是她向孑语如实说明情况,不趋炎附势,不欺人落魄,算是正直诚恳,因而小涵专门挑了她做贴身丫鬟。两人还算投缘,相处了几天便不生疏了。
兰儿见她吼得一声比一声高,赶紧关门关窗,“就算是这么个理,王妃也不能说得这么露骨呀。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常事,更何况王爷何等身份,要奴婢说,王爷这么长些年只娶一房反倒奇怪!”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对着兰儿脑门便是一记爆栗,全然没有主仆的样子,“你没看过电视剧吗,小妾斗正房,正房泪汪汪!”
“电视剧?王妃,那是何物?”兰儿对她蹦出的生词摸不着头脑。
电视?这脱口而出的词语瞬即让小涵脑中白光一闪,似被闪电击中一般快闪过一堆莫名画面,却又速度太快捕捉不住。
她恍惚的摇摇头:“我也不知,像是顺口就说出来的话。”
相处的这几日,兰儿对她的奇言怪语已见怪不怪,不在意道:“王妃的心意兰儿理解,但千万别随意说出来,否则降了自己身份不说,更要紧的是忤逆了宫里的意思,毕竟纳妾一事都是皇上与太后提出的。”
“你看着吧,现在他心里还多少留着对许韵姑娘的念想,所以表现出抗拒,等过几日那娇艳欲滴的可人儿一入门……哎男人呀。”
兰儿捂嘴笑道:“王妃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怎这话说得像是看尽了风月的伤心妇人?”
小涵见跟她说不通透,泄气的挥挥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出去透透气,你自己歇下吧!”
这几日天气回暖,院子里蛙叫蝉鸣的又热闹了起来,陆小涵在花园里逛了偏枯,脖子处就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下意识的,她用指头沾了点自己口水往被叮咬处涂抹。
“陆小涵!”左侧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他面色凝重用的走到她面前,瞪着她片刻,然后不屑的背过身道:“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出身,怎么行些下作的举止!”
陆小涵因为是中途受惊,所以一直保持着沾口水涂包的动作来不及收回,本来还以为又是没留心捅了什么篓子,等他说完后方才反应过来所指为何。
她没有理睬他的唾弃,继续慢条斯理的吐着大红包,慢悠悠道:“王爷向来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么?一上来就开训。”
“一个姑娘家家,用手沾唾液去抹身上,你这是何怪癖!”
“唾液怎么了,我这也不过也就是擦擦而已,你们日日吃的那燕窝还是动物的唾液呢!”
“你!”孑语被她气得接不上话,便拂袖而去。陆小涵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原本也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小跑追了上去。
“王爷,听说海选筛出的女子已经进宫,由皇太后的贴身嬷嬷亲自试考礼仪与才艺,你可听说谁家小姐比较出彩吗?”
孑语仍径直走着,并不侧头瞧她,只无所谓道:“不来烦我便好,管她谁家出彩。”
陆小涵一听可来劲儿了,立刻憋出一副阴阳怪气道:“王爷这话说得,这选出来的可是以后您的枕边人啊,谁出彩,谁讨欢喜,这可关系到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心情哇,总不能像我似的一无是处,娶回来日日碍你的眼吧!”
他停下脚步,侧身转向她,眼神认真起来:“陆小涵,你也不能这样菲薄自己,你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你现在还有自知之明。”说完,甩手继续大步走。
原本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小涵的内心是充满幻想的,结果她还是天真了。
第十六章()
“我倒听说,这批候选的女子当中,冒尖的有那么几位,”她几步追上前,“一个是西北大将武城武将军的孙女武悦君,听闻啊是英姿飒爽,清丽脱俗,不仅性情豪迈,而且能文能武,骑马射箭好多男儿也比不过。”说完她偷偷瞅了一眼孑语,见他毫无反应,于是加强了语气继续介绍下一位:“这第二被看好的是城内一个大富人家的千金,虽无显赫背景,但却胜在容貌出众,据说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而且性子及其温柔和顺,未参选前许多名门望族、官宦人家的子弟都前去提亲呢!”
她再偷瞟他一眼,仍然是不以为然的之色,于是鼓足了精神继续道:“这第三位,想必王爷应该是熟悉的,那便是老丞相付景的孙女付媛,那可是咱们都城鼎鼎大名的才女啊,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
通,而且智慧超群,许多大家闹不明白的事她慧眼一撇便就说出了个所以然,甚至老丞相在朝廷上的几桩应急之策都是经她点拨,可谓神女也。”
孑语脚步放缓了些,逗趣她道:“王妃这一位位的给我举荐,难不成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王爷说的哪里话,”小涵慌忙摆手,“臣妾作为正室,本应心胸宽阔贤良淑德,凡是能让语王府开枝散叶的都应踊跃支持。”
他立住,抬了抬眉毛:“是吗?怎么方才王妃还在自家屋里喊着怕被架空、唇亡齿寒这一类话,怎么转个背就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她一愣,愤愤道:“你居然偷听人家讲话!”
“偷听?”他鼻子里嗤了一声,“整个王府都是我的,走哪便停哪,何来偷听,明明是你狮吼一般嗓门大。”
小涵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眼下并非与他斗嘴的时候,于是又换了张笑脸:“既然王爷将话说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要纳妾,从情感上来说我并无异议,只是不想王爷娶个厉害角色进来,扰了我的平静日子。”
这话让他稍有舒缓的脸色又板了起来,“本王看就是你扰了这府上的平静日子。”
“王爷,这么久的相处你当了解我才是,我陆小涵并无争宠之心,自然不会对你纳妾一事背地里行什么卑劣手段,王爷只管选中意的女子,只要性情温良,进门后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便——”
“住嘴!”孑语厉声一吼,吓得她那鹦鹉似的小嘴立刻闭得严严实实,“本王纳妾天经地义,何时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谈条件?我看你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晕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陆小涵撇了撇嘴,绕着舌头乌拉乌拉的学他讲话。
“你——”他见状准备继续训斥,却突然脖子处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刺痛之后又辣又痒。
“别动!”陆小涵大喊了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沾了她口水的手指便已涂上了他的脖子。他想推开她,却被她反手挡住了,“你给我乖乖别动行不行!”
不知怎的,他这么一个冰心铁血、位高权重的男人,在听到这句哐哄小儿一般的话语后,内心竟然无由来的柔软了一下,正欲发作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任由她摆布。
“怎么样?不痒了吧!”小涵偏着头问。
他轻轻触了触被虫子叮咬的地方,果然不再痛痒。他有些别扭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法子,怪恶心的。”
“我也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总之是个有用的偏方,因为人的唾液本身具有消毒能力。好了王爷,时辰不早,我先回屋歇息了。”说完她蹦跶着往回走。
“陆小涵。”
她回过身:“嗯?”
她这一回身的场景,骤然像画卷一样定格在他眼中,月光皎洁,泼洒下一层银辉在她周身,她身姿摇曳婀娜,头饰服饰妆容均无多余修饰,伫立在万花丛中,脸上迎着笑意,眼中闪着星光,这一刹的她,既璀璨又淡雅。
“王爷?”他站在暗处,陆小涵看不清他的神色,正奇怪怎么突然就没声了。
“方才你说的那三个女人,你……希望本王娶谁?”暗夜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寂寥。
小涵怔了一怔,不曾想到他会这样提问,于是又木讷的“嗯?”了一声。
他走出暗处,在夜晚这样若隐若现的光线中,轮廓更加分明。“既然我对她们毫无兴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你,你们相安无事,本王也能耳根清净!”
“王爷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小涵拍着巴掌跳回来,方才的和谐美感瞬间被击得粉碎,他不禁皱了皱眉。
“据我多方探听,最后筛选过关希望最大的是刚才那三位,而那三位之中我首当推荐老丞相的孙女付媛。”
孑语有些意外,“为何是她?方才你不是说性子最为和善的是那周家小姐吗?”
她狡黠一笑,“王爷这就不懂女人了,再是和善温润的女人,也会因爱生嫉,为爱发疯,但是智慧的女人就绝不会这样,因为她们会权衡代价,计算得失,拥有理智与忍耐,最重要的一点是,聪明的女人往往有着不容背弃的自尊,凡是强求与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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