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见到他时齐刷刷的行礼,他也不理,直闯进了暖阁,走到我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怎么要这么多人伺候着。”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我蹲□子笑着问道,刚要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精奇嬷嬷让宫女将我搀起,冷声道:
“这是先帝与贵太妃的十一阿哥,你得自称奴才,回话得加上回十一阿哥话。”精奇嬷嬷站在我的面前冷冷的说着,可当我听到这孩子是皇太极的十一阿哥时,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般,本该面露不削的我,却是看着十一阿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太极与娜木钟的孩子,是不是当年娜木钟所怀的那个孩子呢?他出征前还特地去看望了怀有身孕的娜木钟,可连看到我时一句问候或是道别的话都没有。
“博果尔。”暖阁外传来娜木钟的声音,面前的孩子大惊,转身跑出了偏殿的暖阁。我看着博穆博果尔跑出去的背影,冷眼望着门口,见过了哲哲与布木布泰,如今是该见见娜木钟了。
我撇下精奇嬷嬷与宫女率先出了偏殿,站在门口看着远远站着的娜木钟,多年不见她容颜未改,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傲气,或许是她身上华丽的太妃服饰太过耀眼,跟当年的囊囊太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精奇嬷嬷正欲提醒我向贵太妃行礼,却被娜木钟拦下,径直朝我走来,示意她们都退下,让我跟她出去走走,我没有推辞,只是跟在她的身后,往着御花园走去。
她发髻上的流苏前后摇曳着,拉着博果尔在前头走着,我跟着后面,她不说话,我也不开口。慈宁宫的西殿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慈宁宫正殿是哲哲住的地方,东殿是布木布泰这个圣母皇太后的居所,她不过只是位为先帝诞下阿哥的太妃自然只能住在西殿,不过她也算是幸运的,她至少能住进紫禁城,而其他毫无名分的福晋便只能留在盛京,期盼着日后儿子能出人头地,能将自己接到京城来住。
“听圣母皇太后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今儿个一见,果然是你。”娜木钟开门见山的说着,似乎对于我的出现,她是早有预料了,吩咐人端来茶水,然后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在西殿内,一刹那,殿内静的可怕。
“似乎你并不惊讶我还活着。”我抬头看着她,冷笑着说道。
“你以为我蠢么?你的小伎俩骗骗皇后还行,骗我只怕是不能够的,我知道你有只银镶玉的镯子从不离手,可当日关雎宫的人身上穿戴的整齐却唯独少了那只镯子。”娜木钟笑笑,一脸的得意。
“这样啊。”我浅浅一笑,心里的疑惑似乎也慢慢解开了,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缓缓道:“那也是你告诉多尔衮我还活着的事,是么?”
“你错了,知道你没死的人不止我,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真正的敌人。”娜木钟看着我,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道:“至于他是何时知道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知道的,只怕你得回去问问摄政王了。”
娜木钟的表情让人很是值得回味,娜木钟让托娅带着博果尔走进来,让他向我请安,随后道:“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年八阿哥没死,是不是这天下都会是另一番景象,那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可就是妹妹了。”
“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一件事,但是怕说出来让妹妹伤心。”娜木钟笑道,随即摇头表示不愿提及,我直剌剌的看着她,心里头隐隐有些疑惑,可娜木钟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她所做的一切依旧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她又在打什么算盘呢。
“既然太妃知道会让奴才伤心,那便不要说了吧。”我笑着道,然后看着博果尔,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额涅说你是摄政王额其克的福晋,是额克。”博果尔看着我认真的说着,我揉揉他的头说着真乖。
“难道妹妹便不想知道八阿哥病故的真相么?”
娜木钟冷冷的一句,我的手僵在博果尔的脸上,抬眸看着她,她招招手,让博果尔到她的面前去,然后在博果尔的耳畔低语,博果尔便笑着跑开了,娜木钟看着我,缓缓道:“你可还记得曾经那个处处与妹妹做对的颜扎福晋么?”
我低头思忱片刻,点点头,颜扎福晋我怎么能忘呢,尤其是她儿子,这对母子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娜木钟走到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手掌,叹息一声,缓缓道:
“我知你恨我,或许这话你也不信,但是我姑且说着,你姑且听之,信不信由你。还记得当日先帝为了找人为宸妃陪葬,险些杀了庄妃,若不是皇后一直护着,只怕现在这后宫便只有一位皇太后了,后来先帝又听到了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便要杀了那个造谣生事的人,岂不料这一直与你不睦的颜扎福晋便成了第一个被开刀的人,这颜扎福晋曾经求过庄妃救她,可庄妃为求自保不愿帮她,颜扎福晋寒了心,便向我写了封信,信上内容大致是八阿哥的死并非是意外病故,而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当日哈达齐带着八阿哥去花园碰上四阿哥摔跤并非是偶遇,也正是有人趁此机会将绣花针放进了八阿哥的毡帽之中,八阿哥小小年纪,还未成人便遭人暗算,我这心啊,可真疼。”
我呆呆的看着娜木钟的模样,八阿哥当初可怜的模样又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心口疼的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娜木钟,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竟然不是病故,而是被一根绣花针要了命,我的孩子……
娜木钟一把将要从北炕上跌下的我紧紧抱住,不停的劝着我,可我哪里还听的进去,我的孩子,尚在襁褓的孩子便成了皇权下的牺牲品,他还不到一岁……还是只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怎么会有人狠心的对幼儿下手,即便是狠毒了我,找我便是,可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我还傻傻的以为我的孩子真的是病故……
“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啊,你得为八阿哥报仇。”娜木钟扶着我的肩,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望着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报仇……为我的孩子报仇。
“你一定知道是谁在伤害我的孩子!”我抓着娜木钟的衣领极近怒吼的喊着。
“你应该知道的,她伤害了你的孩子,可你却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娜木钟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可我却未作多想,我只是在想着她那话的意思,害了我孩子的人却让我替她养孩子……
是她!
我大惊,抓着娜木钟衣领的手渐渐松了,心中燃起强烈的怒火与恨意,正欲起身往外走,却看到博果尔正拉着福临朝西殿走来,见到我时福临有些吃惊,也有些欣喜:“额涅说你在跟精奇嬷嬷学着礼仪,所以你不能见我。”
我呆呆的看着他,眼泪不住的滑下眼眶,双手也在发抖,福临似乎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会流泪,但没有问,只是拉着我到北炕上坐下,伸手来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不要哭,你是新娘子了,额其克说他会很疼你的,不要哭,若是担心额其克是摄政王欺负你,那朕便是你的后盾,他若是你欺负了,朕为你做主。”
福临笑眯眯的说着,我的心口一紧,原本被挑起的仇恨却被他的只言片语消磨殆尽,我恨布木布泰是她的事,福临却是我带大的,我不应该认为他是布木布泰的孩子就恨他,毕竟我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了……
“你为何要待我这样好?”我问道。福临低头,不肯说话,在望着我时眼里已经噙满泪水,一头栽在我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我:
“我想我额涅……我额涅最疼我了……”
“太后是疼你啊。”
“不!我说的是我亲额涅,我亲额涅的样子我还记着,就跟你一样,太后才不是我额涅,她们是欺负我额涅的坏人。”福临直勾勾的看着我,流着眼泪的模样分外可怜,我将紧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我跟布木布泰的仇是我们的事,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再说了,他已经按照我的安排对布木布泰心生恨意了,母子之间生了嫌隙,便再也和不好了。
“我何德何能,能长的像皇上的亲额涅。”我安慰着说道,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心里头开始为我的孩子复仇做起了打算。
布木布泰你等着,我曾经许下过诺言会抢走你的一切,如今是时候一一实现了。
☆、第111章 坦白
刚刚从娜木钟的西殿回到偏殿,这呼吉雅便来传话,说母后皇太后要见见我,呼吉雅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轻蔑,说罢转身便走了,我嗤笑,只是简单的稍作打扮便前往了慈宁宫正殿见哲哲,在人家的地盘上待着,总得守点规矩,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才是,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能跟多尔衮在一起,我可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进了扇门,哲哲端坐在主位上,见我来也是面含浅笑,吩咐人沏茶来,然后让殿内伺候着的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个人。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走到她的面前,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满意的点头:
“进宫来的这些日子可算是没有白费,这比初见你时要沉稳许多了。”
“回皇太后的话,是精奇嬷嬷教的好。”我低眉颔首,恭敬的答道,她满意的笑笑,拉着我在她身侧坐下:
“好孩子,也不枉摄政王疼爱你一场。”她伸手捋捋我的额前的发丝,略微颔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看着她,轻声道:
“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奴才?”
她抬头,思忱片刻才缓缓道:“布木布泰说你回来了,我只问问你,她说的可是实话。”哲哲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她此时问我这个做什么?
“太后……”
“瞧你的反应便知道了,哀家只期望你可以忘掉过去的一切,既然你选择了重新开始,便跟摄政王好好的过日子,你们如今能走到一起不容易,过去的事能忘则忘了吧,尤其是福临,别告诉他。”哲哲满脸担忧的看着我,语重心长的劝解着。我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到殿中,看着紧闭的殿门,回身看着哲哲:
“太后是让奴才忘记什么?忘记丧子之痛,还是忘记当初的谎言。”
哲哲微愣,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褪去,直剌剌的看着我:“丧子之痛也好,谎言也罢,过去的都随着先帝离世化为尘土,哀家劝你放下过去的仇怨,好好的跟着摄政王过日子,只要有哀家在一天,便不能让你伤害了布木布泰。”
“我伤害她,呵,真是好笑,我托她的福尝尽了人间苦楚,皇太后非要干预让我忘记前仇,也是,她是你的嫡亲侄女我不是,你从来没有真心的待过我。”我直勾勾的看着她,为自己鸣着些许的不平。
“哀家何尝没有真心待过你!若不是念及旧情,只怕你在这皇宫内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那奴才是不是得叩谢皇太后庇佑之恩呢,不过,这普天之下都知道我即将嫁与摄政王为福晋,若我死在了宫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两宫皇太后都脱不了干系,不除掉我并非是念及旧情,而是怕这天下的悠悠之口,还担心摄政王不会再听命于你们,你们需要摄政王稳住肃亲王的势力,利用摄政王平定天下,所以担心我会挑唆他而来劝解我。”我冷笑着,哲哲直勾勾的看着我,紧握的双手指骨发白。
“皇太后大可放心,挑唆摄政王对我没有好处的,再说了,我是摄政王的女人,自然首先为他考虑。”我微微福身行礼:“若太后没有其他的事,奴才就先退下了。”
再次朝哲哲福身行礼后便退出了慈宁宫,望着那片狭窄的青天,心里头一片唏嘘,随即便自嘲的笑了笑,我何时变得这样沉不住气与大胆了,不过想想也是,有摄政王撑着腰我怕什么,反正成婚后不住在宫里,大胆就大胆了吧。
我侧眸望向了慈宁宫东殿,心里头的那股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我的两个孩子都是死在她的手上,我怎能甘心她最后得到天下……
回到偏殿后,很意外精奇嬷嬷没有出现,我独坐在暖阁内,此刻异常的想念多尔衮,明明跟他就近在咫尺,却似乎又远隔天涯,好像相聚的那段时日是做了一场梦。
“发什么呆?”多尔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惊诧的抬头,转头望着暖阁,一身朝服的多尔衮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我。我笑着,疾步冲上前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地抱着,许是以前分开的久了,如今只是分开十几日便恍如隔世,此时此刻只有偎在他的怀里,才能感到安心与温暖。
想他,即便是此刻他近在咫尺,我也依旧想他。
婚期临近,两宫太后再没理由将我留在宫内,重新住回了佟佳府后,佟佳夫人满满的一桌菜,虽然不是一家人此刻却胜似一家人。
夏季成婚是最难熬的,不过好在坐帐是在凌晨了,倒也不觉得太热了,许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回到不曾在帐中睡着了。端端的坐在帐中的榻上,顶着重头饰而使浑身酸痛不已,本想起来溜达溜达,却看到毡帐的帘子被撩开了,惊得我连忙坐回了榻上,进来的不是旁人,竟是多年以前便伺候着我的海兰,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眉眼间与海兰还有些相似。
“奴才海兰给主子请安。”见到我时,连忙携身后的女子向我行礼问安,见到海兰时,心里头五味杂陈,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我拉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主子莫哭,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主子若是哭红了眼就不好了。”海兰抹抹我脸上的泪痕浅笑着说道,连忙拉过身后的少女,让我朝我行礼:“济真,快给福晋见礼。”
那少女听着话,便再次蹲身向我行礼了,我将少女拉起来仔细打量着,笑道:“是你的女儿么?都这么大了。”
“托福晋的福,这丫头才平安的长这么大。”海兰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济真,片刻才恍然道:“奴才见到主子倒把主子成婚这终于的事忘了,拜堂的吉时要到了,奴才是来为福晋开脸,好让好命婆为福晋梳妆。”
说道此处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再次坐到榻上,让海兰为我开脸。
拜天地,祭祖先,入洞房,一应完成后,新房内便只剩下了我与多尔衮两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成婚了,可即便如此,我坐在他身侧,脸上依旧有些发烫。
真是热啊,我微微吐气,为了缓解屋内高热的气氛,我起身朝着放着点心的桌子走去:“我都快饿扁了,你不饿么?”我扬扬手中的点心直勾勾的看着多尔衮。他浅笑,迈步朝我走来:
“你小心些吃,瞧弄得满嘴都是。”他坐到我的身边,伸手摸摸的我的唇角,我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拇指的温度勾起了我内心的一阵颤粟,脸微微发烫,连忙低下了头。
“今儿个你可真好看。”他将脸凑到我的面前,笑着说道,我脸上的温度便又升高了几度,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不许看。”
“你是爷明媒正娶回来的,怎么就不能看了!”他拿开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我的手心,我的心跳有些紊乱,就连呼吸都便的沉重起来,他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覆上双唇。
炙热的温度在唇上辗转,我阖上双眼,回应着炙热的亲吻。突然身下一空,我整个人都跌进多尔衮的怀里,由他抱着朝床铺走去,欺身而来,容不得我有丝毫反抗,我紧阖双眼,只感觉身上的衣物被一层层的褪去,原本空空如也的大脑,竟然想起了娜木钟前些日子说的话,我连忙睁眼起身,紧握着衣领。
“你这是怎么了?”多尔衮有些诧异我的反应,也惊讶我的此刻的面无表情,朝我伸手,却不料我往后一缩,让他僵在了原处。
“想洞房可没那么容易,你必须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