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齐托我问你身子如何了,如今看你这般,应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小十四疼爱你,自然是对你照顾有加,这样我也放心了。”皇太极低声说道,可是双眼却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刻没没有挪开。我被他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连忙后退一步,福身行礼:
“乌伦珠出来的太久了,多尔衮会担心的,那奴才先告退了。”
“我是猛兽么?从你见我第一眼时,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跟我说这话,从不肯直视着我。”皇太极走至石桌旁坐下,依旧看着我:“我当真那么可怕么?”
“不……”我出声反驳,可是张嘴的瞬间却发现我错了,他说的没错,从第一眼见他时我就怕他,从心底产生的畏惧,可是究竟为何,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看着皇太极好奇的眼神,我也只好低头沉默。
突然,皇太极起身站到我的身边,伸手,温热的手指划过我的鼻梁,我的心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丫头长大了,回去吧。”突然皇太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负手转身而立,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头燃起一股异样,指尖也在发抖,连忙福身转身离去。
秋日里多以阴天为主,偶尔的风也干涩无比。转眼间便是九月,我早已将那日在汗宫御花园内与皇太极相遇之事淡忘了,推开窗,看着济兰端着茶果点心走进了院长,连忙让她打住脚步,让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院子里的亭子里。
披了斗篷,走出了屋子,看着窗外晴好的天气,不禁想要躺在太阳下小憩了。亭子是多尔衮按照我的吩咐在很久之前就修建好了的,在柱子旁边种上些爬山虎,长出来的爬山虎顺着住在一直攀沿,凉亭上又只是搭了木条,所以爬满了爬山虎的亭子顶,格外好看。
透过爬山虎洒下斑驳日光,不热不冷,这样的天气,就应该是这样的。我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与温暖。自打从二贝勒府逃出来之后,我每夜都不能熟睡,我在害怕,害怕睡醒之后,我之前的安宁日子都是梦。
眼前的日光被遮挡住了,我连忙睁开眼,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眸子里略带笑意,侧首,看了看石桌上摆着的书,一撩衣摆在一旁坐下:
“你这日子倒是舒坦,看的爷都不打算上朝了。”多尔衮拿起我看的书翻看着,侧首瞧着我:“大汗这一次大力提拔汉人生员,结果倒还令人满意,中试的也有二百来人,大汗还给他们赏了好些个上好缎布,有的甚至还谋了差事,如今瞧了你,我真该觉得当初也应让你一试,爷的福晋,最起码也得录用不是。”
“你就会说笑我。”我撅嘴嗔怒,随即又面露微笑,坐起来与他对视,一本正经的问着:“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说什么傻话呢,我哪有事瞒着你。”多尔衮笑笑,顺手抓了松子,认真的为我剥着。
“我见过那个人了,他说他是奉了你的命令留在二贝勒身边的。”我直接切入正题,这让他微愣,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镇定,似乎他早就知道我会猜到一样。
“怎么不说话?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而已,若你不愿说,那我便不问。”我伸手捂住嘴,朝他点点头。他噗哧一笑,将剥好的松子放在我的面前,微笑的看着我:
“其实我没打算瞒你,只是你身子一直弱,我也就一直没跟你说,如今你问了,我也就告诉你罢,我容不得阿敏,大汗更是容不得阿敏,若我能掌握多一些阿敏的罪证,到时诸罪并罚,这样不仅能打击到阿敏,能让大汗除去心头大患,还能让我在大汗面前获得重视,所以,我只能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多尔衮起身,看着碧朗晴空,身姿挺拔,我似乎想起,再过些日子他就过十七的生辰了。
八年,这样的日子不长不短,可是这八年经历的事,却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我起身,站到他的身侧,覆上他的手背:“若不能制敌,所以只能忍耐,若能一击致命,那便不可轻易放过,我相信你,你是对的。”
他浅浅一笑,轻捏着我的鼻头,伸手将我搂进怀里。
天聪三年九月,出征大明锦州、宁远的济尔哈朗还朝,这一次未大打仗,只是俘获了一些逃亡的逃兵而已,但也不少,足有三千多人,据这些俘兵交代,这明朝大将袁崇焕以大金军队西进为由,率兵驻守了宁远,不过这大明朝廷早已阉党作乱,内外*不堪,即使在有外患时,内斗也还是不能避免。
袁崇焕被崇祯再次器用之后,加固了宁远与锦州一代的防线,挑选了精兵,就连战马都一一选过,所以皇太极让济尔哈朗再次出征宁远,也不过是为了探探袁崇焕的虚实罢了。如今从俘兵嘴里得知袁崇焕的作为,恐怕皇太极又得头疼了。
“嫡福晋,我瞧着这两日你身子不大好,贝勒爷有来瞧过吗?”在乌尔赫尼屋里小坐,却没由的的听到乌仁哈沁的这么一句,说罢还转头瞧了我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也是呢,这贝勒爷从来都是在乌伦珠的屋子里的,自然是忘了你这嫡福晋的存在了,我看这贝勒爷也真是,直接让乌伦珠做嫡福晋不就行了。”
乌尔赫尼的手一抖,正在绣着荷包的针突然锥到了手指,她连忙扔到荷包,将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的吮着。我侧首看着乌仁哈沁,她得意的笑着,然后起身,朝着我和乌尔赫尼行礼,借称身子不适先行离开了。看着这样的情形,乌尔赫尼面色难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乌仁哈沁的话刺到了她的心。
“姐姐。”见乌仁哈沁走远,我才开口叫到。
“你我同是科尔沁的女人,我没有理由向着外人。”乌尔赫尼再次捡起荷包,却再也没有下针。豆大的眼泪滴到荷包上,浸湿了一片:
“我知贝勒爷是不会忤逆了他阿玛的意思,所以他继续留着我做嫡福晋,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为他操持家事,府中上下皆是我在打点,为何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她一直低着头,轻声呢喃,似乎是在说给我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姐姐,乌仁哈沁她,迟早会为贝勒爷招来祸事,虽不会是现在,但是一定不远,我希望姐姐可以帮帮我。”我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也说了,我们是科尔沁的女人,所以我们就更应该站在同一阵线上。你是个好妻子,我知道,贝勒爷也清楚,他让你做嫡福晋,并非只是因为先汗王,还有姐姐你管理府中大小事务的能力啊,贝勒爷府内安宁,让他可以专心政事,这都是姐姐的功劳,若是我们姊妹都彼此勾心斗角,那么这府中无宁日,就正中了那些想要陷害贝勒爷那些人的奸计了么,姐姐,你说是么。”
“哈,你嘴皮子伶俐,我到也听不出半分假话,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心里只有你,没有把我这个嫡福晋放在心里是事实,你也不需掩饰,我心疼归心疼,但绝非是那种不顾大局面的人,你就放心吧,就算是为了贝勒爷,我也不会与你起了嫌隙的。”她深深的吸气,出乎我的意料,或许是随着长大,想的事也就更多了,也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四福晋了吧。
不过有乌尔赫尼在我这边,那么乌仁哈沁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么也就容不得她了。
☆、第40章 攻明
天聪三年冬十月癸丑,皇太极整装待发,率领八旗大军准备进军大明,蒙古各部皆率兵来回,以助大金之威。
多尔衮为了让我不再被人受苦,特地吩咐阿林阿在正白旗的名册上加上我的名字,分在梁青军医名下,带我一同出征。
庚申,大军行至纳里特河,察哈尔又有五千人来归降。丙寅,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又率科尔沁十三贝勒前来相会助威,借此,皇太极与诸贝勒大臣商议征明与征察哈尔究竟谁更有利,大臣与各贝勒皆说出征大明最有利,察哈尔较远,不急于一时,对此皇太极也极力赞成。
当大军行至喀喇沁的青城时,却停滞不前,北风呼啸,看着随时都能下雪的天气,也不知道这些个八旗贝勒大臣们是怎么想的。
烛火摇曳着,帐外北风骤起,我放下手中的医药典籍,裹了斗篷走到帐外,百丈外的汗帐内灯火通明,阿林阿见我出来,忙单膝点地行礼。
“怎么,还在议事吗?”我望着远处的汗帐,好奇的问着。
“是的,贝勒爷说让福晋您先休息。”阿林阿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颔首笑笑,这北风割的脸生疼,我拢了拢斗篷:
“这议事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阿林阿,你去找些碳拿到帐子里来,这北风吹的,他身子本来就弱,别受风寒了。”
吩咐完了阿林阿便进了帐子,却怎么都没有睡意。将阿林阿送来的碳放到炉子里,看着案桌上放着多尔衮自领兵出征以来的札记,便忍不住好奇翻了两页。
正在此时,多尔衮出现在门口,看着我,走了过来,将我拥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你没回来,我总是牵挂着什么,没法睡熟。”我浅笑着说道,转身,解下他甲胄上的披风,替他褪去甲胄,将一直温着的酒端到他的面前:“你走后我一直温着,喝些暖暖身子。”
他在椅子上坐下,也不急着饮酒,只是将我搂在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伸手摸摸额头,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直剌剌的看着他,也不先开口,直到他憋不住的时候,他才看着我认真的问道:
“乌伦珠,你随大军出征,你可觉得这大军是进军大明好呢,还是进攻察哈尔呢?”
我浅浅一笑,原来心里有了疑虑,虽然多尔衮平日里不常与我讨论政事,却愿意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问我,即使我不能给他答案,却也能一语点醒他。
“这大汗本身就是以进军大明为目的,所以自然不会去进军察哈尔,多尔衮,你要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我看着他,得意一笑。谁都知道这皇太极是一定要进军大明的,察哈尔迟早会被划入大金的版图,故而不必急于一时,然而大明却不一样,这大金如同狐狸一样,对大明这块肥肉垂涎已久,之前又从明朝俘兵那里得知了军情,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的,自然是能咬一口,就咬一口了。
多尔衮轻点着我的鼻头,温暖一笑,然后认真的说着:“今晚议事,大贝勒与三贝勒说此处出征较远,恐粮匮马乏之时,明兵再包围进攻,那时会是全军覆没,故而要求大汗撤军,我对此也是拿不定主意啊。”
“这主意已经定了,大汗是执意要进军大明的,这一来嘛,是为先汗王雪耻,二来是为自己树立威信,自大汗继位以后,亲自领兵进攻大明是一败涂地,他势必要报复的,而且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大汗从俘兵嘴里已经将宁远锦州的布防了解清楚了嘛,这大汗自然就不会放弃这么个大好机会了,只不过依照大汗现在的行军路线,既然已经绕过宁远锦州了,当然他进军大明就另有打算了。”
多尔衮看着我,细细的斟酌一番,然后笑着捏捏我的鼻子:“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的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智慧啊。”我轻弹着他的脑门,掩唇浅笑,将酒杯送到他的嘴边:
“我的智慧不多,可这酒再不喝就冷了。”
翌日,这皇太极版下了谕令,说自己是承天命兴师伐明,拒降者杀,俘获的军人,勿使父母妻子与其离散。谕令中还约束八旗的士兵,勿淫百姓妻女,勿强掳百姓衣物,勿毁百姓房屋与家具,不许乱伐果木,军中禁止饮酒,若有违者军法从事,若固山额真等触犯,同样以军法处置。
皇太极的决定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是我却猜不到皇太极到底想要进军哪里,难道是北京吗?
天聪三年十月乙亥,大军行至老河,皇太极命济尔哈朗、岳托率右翼兵卒进攻大安口,阿巴泰、阿济格率左翼兵卒进攻龙井关,皇太极与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率兵押后。
丁丑,左翼兵卒攻克龙井关,明朝副将易爱、参将王遵臣来援,皆败在大金八期将士手中。汉兒庄、潘家口守将俱降。
戊寅,皇太极率兵攻克洪山口。辛巳,皇太极率兵行至遵化,莽古尔泰率左翼兵卒自汉兒庄而来,与皇太极相会,随后,皇太极修书劝降明朝巡抚王元雅。
冬十一月壬午朔,右翼诸贝勒前来与皇太极会师。先是济尔哈朗等攻克大安口,五战五胜,又攻占马兰营、马兰口、大安营三城,明朝罗文裕守将李思礼投降大金。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四千兵马兵前来增援,阿济格率兵阻止,将赵率教斩于马下。
甲申,诸贝勒进攻遵化,正白旗小校萨木哈图率先入登上城楼,随后大兵前来,与之里应外合,拿下遵化。明朝巡抚王元雅不忍被俘,自尽身亡。随后,皇太极亲赏萨木哈图,擢备御,世袭罔替,赐号巴图鲁,还下令,若以后有罪,可是赦免,皇太极又知萨木哈图家徒四壁,又拨了抚恤金,可谓是成就是天聪汗的一片仁慈爱才之心。
入住遵化城后不久,便传出蒙古病扰民的事,皇太极大怒,随即下令:“凡是有贝勒大臣抢掠归降城池的财物者,定斩不饶,擅自杀害投降百姓者,以命抵命,强取百姓物品者,以所强取的双倍赔之。”
壬辰,参将英俄尔岱、文官范文程留守遵化,皇太极率八旗大军直逼燕京,途中,有蒙古人射杀百姓,扒其衣服供自己取暖,皇太极知晓后,下令处死。丙申,左翼贝勒赶赴通州巡视渡口,恰逢此时,明朝的大同与宣府二镇的援兵行军至顺义,却被贝勒阿巴泰与岳托击败,攻克顺义。随后,八旗大军行至通州,皇太极又向明朝兵卒与百姓禀明来意,说:
“我建州一直忠诚于大明,守卫边疆,叶赫与建州同属辽东,明朝皇帝却庇护叶赫,而孤立我建州,我建州以七大恨告天,兴兵建国,然,上天怜我建州,赐我河东地。天命汗原意与中原大明修好,不起战祸,然而明廷不愿,上天眷顾,海西女真又归我大金。如今由我即位,复徇明廷之请,遂欲去帝称汗,趣制国印,然而明廷不从。今我兴师而来,顺我者必当安抚重用,若要忤逆我者,杀无赦。是明廷的皇帝逞强,大动干戈,若要是你们死了,必定是明廷皇帝杀了你们。天运循环,无往不复,有些天子要做匹夫的行为,甚至有匹夫成了天子。如今上天佑我,让我称汗称帝,天地可鉴。”
辛丑,大军直逼燕京。皇太极在位于城北土城关东边安营扎寨,两翼大军在都被驻军。明朝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屯兵与德胜门,宁远巡抚袁崇焕、锦州总兵祖大寿屯兵沙窝门。皇太极率右翼大贝勒代善,贝勒济尔哈朗、岳托、杜度、萨哈廉等,领白甲护军、蒙古兵进军满桂与侯世禄,又遣右翼大贝勒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领白甲护军、蒙古兵迎击袁崇焕与祖大寿,然而都败下阵来。
癸卯,遣明朝归顺的王太监赉书与明廷议和。乙巳,八旗大军屯兵南海子。戊申,袁崇焕、祖大寿在城东南角扎营,以树木为遮掩,故意在临近八旗大军处扎营。
药帐内,按照梁青军医的吩咐为受伤的将士换好伤药,又将煎好的药送到伤兵的帐子里,等闲暇时也就傍晚了,便准备回去帐子里休息,然而刚出毡帐,就被从面前经过的马队扬起的黄沙迷住了眼。
我停住脚步,本想破口大骂,但是又想到这军营中不应该有女子出现的,若是捅了出来,怕对梁青军医不好,也就将怒气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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