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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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卦-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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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七握着汗澄澄双手,整颗心砰砰直跳。

    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少年郎,若是看中了自己,那该多好。而后,突然听得季六从皇家别院回来了,她差点就跳起来,脚步飞快,想直接飞进梅花院,问七皇子没有同她讲过些什么?再质问,她凭什么能住到皇家的别院里头去!

    半路上,二夫人稍稍靠向大夫人,低声道:“大嫂适才可否瞧见了庄二夫人的脸色,我看庄老夫人与二夫人脸色都不大好,惨白惨白的,今日连庄四姑娘都没来呢!”

    大夫人稍稍握了下她的手,示意这话回去再说。

    一行人回到梅花院中时,季云流自然已经一切如常。

    能当神棍之人,一条准则便是:宠辱不惊。

    说白了就是:脸皮要厚,心态要稳,演技要好,装逼要顺。

    这些,季云流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老夫人进四合房看见过来行礼问安的季云流,再见她面色如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诧异无比,立刻招手:“过来过来,六丫头,让祖母好好看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可是生病了?还是皇后娘娘罚你了?”

    陈氏也连忙过来仔细审视,见季六整个软绵绵的,吓一跳:“昨日在别院中出了何事,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若是皇后真为了庄四娘子故意刁难发作季云流,这口气,她也要好好让自家夫君去请御史去参上一本的!

    季老夫人拍着季六的手,更加愁容:“六丫头,你实话告诉祖母,昨夜在别院中有没有做出什么辱没咱家门风的事儿来?”

    “没有没有呢。”季云流窝在季老夫人的身边,一脸乖相:“祖母莫要担心,皇家别院,孙女在那里惶恐还来不及,哪里敢惹事呀,孙女不敢也不会忘记祖母教导呢。”

    “那你脸色如此难看……”季老夫人被这马屁拍舒心了,腰杆一直,轻声问道,“莫不成是皇后娘娘故意刁难你了?你莫怕,若是皇后无故刁难你……”

    “没有的事儿,”季六笑,“祖母不需要担心,皇后娘娘乃是通情达理仁德宽厚之人,自然没有刁难我。”

    正说着,门口的嬷嬷禀告声传来,说宫中的碧朱姑姑过来了。

    陈氏为正二品尚书诰命夫人,到底见多识广很多,听得碧朱这名字,就知晓这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当下立刻让人好生迎进来。

    碧朱带着庄皇后的赏赐与大张的礼单,笑意盈盈进来,朝着一屋子团团屈膝见了礼。

    陈氏忙道:“碧朱姑姑切莫不必如此多礼,坐着说话就好。”

    碧朱屈膝道了谢,被请坐下之后,不绕圈子、也不含糊,口齿清楚道:“六娘子昨日与娘娘在紫霞后山相遇,娘娘觉得与六姑娘有眼缘,便让六姑娘一道陪着讲讲话儿,哪里知晓后山路滑,六娘子伺候娘娘时便让树杈给戳到了腿,这才受伤变成如此模样……”

    说道此处,屋中人的目光都往季云流腿上瞧去。

    碧朱歉然接着道,“都是我这些做奴才的办事不利,让六娘子受伤让皇后娘娘担忧,实在有愧的很,还请老夫人责罚。”说着,又起来屈身行礼。

    季老夫人连连说愧受愧受。

    “为了不让老夫人您担忧,还有也是让六娘子好生养养伤,娘娘就相邀六娘子在别院里头住下了。”碧朱笑着把前前后后都解释了个清楚。

    季老夫人自然顺着话道:“哪里哪里,伺候娘娘可是天大的殊荣,多少人想盼都盼不到,这乃是六丫头的福分,我昨个儿还一直担心六姐儿笨手笨脚,惹了皇后娘娘不快呢。”

    “老夫人快不要这么说,六娘子知书识礼,真真是一个妙人儿,娘娘喜欢她还来不及呢,这不,见留不住六娘子,娘娘就拨了这么多赏赐来。往后呀,娘娘还会请六娘子去宫里玩呢,老夫人可不能舍不得。”碧朱玲珑八面,几句话把季云流在季府的地位生生拔上几个等级。

    再客套两句,看着季云流盈盈一笑,而后碧朱才告辞离去。

    看着长长的一串礼单,外头满满的箱笼,季老夫人心中那叫一个甜,简直犹如灌了一缸的蜜糖一般,从头甜到尾,拍着季云流的手,呵呵笑道:“好好好,六丫头,不枉祖母疼你!”

    二夫人王氏面上跟着老夫人一起呵呵笑,心中翻个白眼:您那些年的不闻不问,也叫疼?

    不过,到底日后回了季府,她们看在庄皇后的面上也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对季云流不闻不问了。

    不仅不能不闻不问,还得好好对她!

    天空的细雨淅沥沥下着。

    玉珩从紫霞观回来,一路从游廊穿过,立在月洞门前顿了一下,正欲走进去,听得宁石上前两步的低语声:“七爷,季六姑娘回紫霞观的梅花院了。”

    玉七脚一停,猛然转过头,漆黑黑的眼“唰”一下直射宁石。

    宁石不抬首,看不见七皇子表情:“是在今早的辰时三刻走的。”

    也就是他们出了别院,在紫霞观听道法时走的。

    玉七不说话,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往紫星院走。

    走出不远,一丫鬟跑过来,对他深深一曲福了福,垂着头:“殿下,这是姑娘落下的,碧朱姑姑吩咐由奴婢交于殿下。”说着,双手呈上那块羊脂白玉。

    白玉躺在小丫鬟细白的掌中,剔透温润。

    玉珩看在眼中,沉沉站着,目光落在玉上,不动。

    宁石拿过小丫鬟手上的玉佩,弯身低头,呈上。

    玉珩面上无表情,伸手,缓慢落下,取走了那块白玉。然后,转身再次继续往紫星院走。

第六一章 不是滋味

    宁石挥退了那小丫鬟,快速无声跟上自家少爷的步伐。

    他之前眼一窥,已经看见了,自家少爷拿了玉佩后,面色比平常更白了一些、眼中颜色也是更黑了一些。

    这是,他家少爷气极了的征兆……

    玉珩握着玉佩疾步的走,大步流星的走,安静无声的走。

    他眼睛光彩黯淡,心中从紫霞观回来的那股“千里来相会”的暖意呼啦啦就被这雨水给冲走了。

    这一刻,只觉得外头幽幽的春寒,顺着冰冷冷的雨水,传到他的心中来,瞬间如寒冰钻心,又冷又疼。

    季六这还玉的意思……他竟然、竟然生生看懂了!

    同昨日在紫霞山下,丢那自己一块方帕是如出一辙的!

    这位少爷……今日之事,我们各自都是迫不得已……动手动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之事。回紫霞观中后,可否一笔购销、你我全忘掉,咱们就当今日之事全都没有发生过?

    一想到之前在山脚说的那些话,玉珩心中那团火就翻涌而起、突突往外直冒,挡都挡不住、压也压不下。

    这个人,这个过了河就拆桥,上了楼就去梯子,打了胜战就忘了将军之人!

    明明、明明今日已非昨日!

    明明、明明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

    明明、明明自己与她连嘴都亲过!

    现在却要还玉跟他同陌路!

    问过他的意思没有!得过他的同意没有!

    一入书房,宁石才跨了一步进来,就听得玉珩头也不回道:“你出去,关门!”

    那声音虽平静无波,但宁石看着他家少爷那紧握玉佩到指关节发白的手,垂目应了一声,关上了门,一路退出来,打算让人备午膳。

    才走到院中,看见一旁耳房席善朝他招手。宁石几步过去:“作甚么,不好好躺着,你出来作甚么?”

    “唉!这腿算什么大事!”席善拽过宁石的手,就把他拉进屋,差点让宁石以为他大白天要对自己做什么“非礼”之事,“七爷怎么了?脸色不好,受气了?是不是让紫霞观中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

    “没什么大事。”宁石看席善一眼,“不是你该管的。”

    自家少爷这是真被席善说中,对季六娘子上心了。

    自古情、爱之事最煎熬,希望自家少爷与季六娘子才子佳人,能成一段佳话。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七爷稍稍咳嗽一声都是大事!这么远我都能看出七爷脸色不善了,怎么还能没什么大事!”席善一拍宁石,“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什么算大事!你快说,七爷出了什么事儿了?”

    宁石不想跟席善私下讨论主子的心意,拨开他,就抬步出去:“七爷自有定夺,我们只要恪守本分即可!你还是养好伤再当差罢!”

    正出去,谢飞昂带着赵万跨进来。

    紫星院守门小厮立刻飞身过来向宁石禀告,宁石得了信就把让小厮把人引进西厅。

    谢飞昂入了紫星院的西厅就让赵万摆膳。

    宁石见着他如此模样,拢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了,也许谢三爷过来能帮七爷去去心火。

    于是他又一路走到东厢房去隔着门禀告:七爷,谢三爷来了食盒过来寻你一道用午膳。

    不一会儿,门打开,玉七完好无损的出来,连白玉都已再次坠在腰间。

    宁石偷偷抬眼望他,见他面色淡漠,眸中平静,放下心来。

    玉七目不斜视的走向西厅,宁石赶快跟在后头。

    看见玉珩跨步进来,谢飞昂指着桌上的小菜笑道:“七爷来尝尝,这是我特意让人去山下买的农家野菜。”见玉七全然没兴趣,他自己不客气的坐下来,“这山上全是素,素的嘴巴淡,反正都来了,我就让人下山去看看这山野人家到底吃些啥子。”

    玉七坐下。

    宁石连忙摆了碗,双手奉上了雕花银筷,让七皇子使用。

    玉七目光下垂,见谢三吃得津津有味,夹了两根紫色不知名的菜放入嘴中嚼了嚼。

    才嚼两下,一股子苦味涌进嘴里,还油腥腥的,他立刻放下筷子,拿着宁石递来的杯子漱口。

    本来心里就已经不是滋味了,被这菜一嚼,似乎更是不是滋味了!

    好在那边也已经送过来午膳,伺候的玉七的小厮都很眼疾手快,立刻在桌上另外摆开,让七皇子使用。

    谢飞昂边吃边探过去头去,问这次过来的目的:“七爷,昨夜这般不管不顾刺杀您的那位是谁,您是否已经知晓了?”

    玉七淡淡“嗯”了一声。

    “那七爷的打算是……”谢飞昂放下筷子,“这事儿,需要不需要向上面……我看今早秦相寻过七爷您,莫不成秦相同您讲的就是这事儿?七爷您同秦相说了昨日被刺客行刺的事儿了?秦相会不会上奏给皇上?”

    他心中急切,嘴巴也不停的啪啪响。

    玉七看他道:“这被绑的事儿,我说了又有何用,不说,我现在亦无损。秦相昨日是知晓紫霞山中出歹人的事情了,今早也过来询问我,还看了我手上的伤势,这些,都不是我说对他说的。”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了一声,“这股邪火,不需要我出手压制,我的好二哥自个儿就要包不住了。”

    谢飞昂目光微动。

    他不是庄少容那糊涂蛋,他也是闻弦知雅意的通透人物。

    玉七的三言两语,他就把前后理了个顺当。

    这事不是七皇子亲口告知的秦相,就是有人相助了,今日道法大会之后秦羽人相请了七皇子入侧殿,秦羽人又是秦相的亲大伯,这行刺的事情还出在紫霞山。

    这样说来,那就是秦羽人相告秦相紫霞山上有刺客这事的!

    “七爷,您这是有贵人相助啊!”谢飞昂高兴极了,伸筷夹了块芙蓉豆腐,“这事儿就该让秦羽人出手,过了秦羽人的嘴,一来,七爷在皇上和全朝臣面前留了一个弟恭的好名声。二来,皇上那儿看秦羽人面上也不会轻易把这事儿揭过去了,高,高,实在高……”

第六二章 能断人肠

    谢三连连竖起指头,“七爷这招借力打力实在是厉害!指不定两月后,皇上想到今日七爷为保住皇家颜面,在紫霞山受了天大委屈也没有出面指责罪魁祸首,还会封个好属地给七爷作为补偿,那便太好了!”

    属地是皇子手中银钱的来源,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银钱,可真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这属地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儿!

    果然不出声的狗咬人才是最疼的!

    不过,把七皇子比作狗这件事儿,他才不会说呢!

    玉珩目光下垂,亦冷声笑了笑。

    秦羽人当时那句“厚德载物”那就知晓那是要告诉自己不要去计较这次受袭的事儿了,那时候他心中一想到要这么把一个好机会放弃了,确实极不情愿,但是一想到季六口中的“一念善,吉神跟”又生生忍下来。

    上一世什么都要计算清楚明白,别人打我一分,定要讨回十分,由松宁县回来时,也是借由自家母亲在皇帝面前告了二皇子一状,结果还落得了个“挑拨”的名头在那里。

    上一世“斤斤计较”最后落得那样惨死的下场,这一世重回,既然所有人都说要“变”,那便收敛一下,隐忍一下,让他人代自己出手……

    一想到季云流,玉珩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看着那黄嫩嫩的芙蓉桂花豆腐,竟然还会想到爱吃的桂花糕的那人,会不会亦会喜爱这道菜之类的。

    简直是煮熟的鸭子天上飞、五神通附体,中邪了!

    一筷子掷在桌上,玉珩笔直站起来:“饱了,你接着吃。”

    不等谢飞昂出声,大步跨出了西厅,一路不停,往东向的书房走了。

    这说不吃就不吃,说走就走的架势让谢飞昂吓了一跳:“哎哟,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看见东厢那边门一关,宁石都没让进书房,谢三挑了眉,咬了筷子,忽忽又有所悟,“赵万,你来说说这七爷是怎了?适才正说到高兴之处,自己看着豆腐哼哼冷笑了一声,走了,这是甚么意思哩?”

    “三爷,”赵万擦汗道:“小的愚笨,真不知道,但看着七殿下像是在生气。”

    主子的心思,尤其还是当今的皇子的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妄加揣测了!

    “生气?看着还真是像!”谢飞昂转了转目光,戳着豆腐,“这天底下,能让一男子心中不爽快的,一是功名,二是家中嫡亲,三是钱财,四便是美人,你来说说,有什么能让七爷心中不爽快的?总该不是这块豆腐罢?”

    赵万听着自家少爷的话,猛得擦额头上的汗,越擦还越多,冷汗哗啦啦的,止都止不住。

    少爷哎,七皇子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哎,有道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少爷,您还是赶紧把嘴闭起来罢!

    谢飞昂没有听见赵万血淋淋的心声,还在那里继续剖析着:“七皇子嫡亲尚在,钱财目前无缺,所求取的功名嘛,今日秦相若一道折子递上去,他应该只有高兴的份,那么,剩下来只有……”

    目光闪了闪,他拍下筷子,半响低声问:“昨夜明兰院的那位……”

    赵万立刻上前低声道:“今早出别院,回紫霞观了。”

    “喔!”谢飞昂一音钉锤,再次拍桌,“长相思,能断人肠!”

    哎哟!

    赵万都想把自家少爷这口不遮拦的嘴给缝上了。

    三少爷哎,您千万得注意着点您的脑袋啊!

    书房外,细雨还在淅沥沥。

    雨中的桃花,被水清洗过后,开的更加娇艳,水珠凝结在花蕾上,含水欲滴。

    玉七站在窗前,看着那桃花,蓦然就想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来。

    心中一片烦躁,脑中突突直跳,他抬手就把这窗给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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